第201章
由于副本里自己还有并肩作战的“队友”,按逻辑来讲,谢今安在得到云棉给予的信息并进行分析后,是该第一时间去和他们分享这个线索,然后一起商量该怎么救出云锦星的。
但直到天色逐渐黯淡,夜晚降临后,谢今安也没有要去找他们的想法。
下午王志勇的异样让谢今安对自己的这些“队友”也有了防备。
在确定他们真的无害和可信任之前,谢今安不敢轻举妄动,特别是这件事直接关系到云棉和云锦星的生死。
等到晚饭时间,谢今安坐在何家的饭桌边,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碗里的饭菜,又看向这一家三代,想到他们老实表面下藏着的另一面阴暗,顿时食欲全无。
他们早就不是人了,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是伥鬼,是一群腐烂发臭的垃圾!
谢今安冷着脸放下筷子。
何永弘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憨厚地笑着问她:“怎么不吃了?是不是家里的饭不合胃口?”
他白天一直都挺沉默的,现在突然聊天,谢今安也没有慌张诧异,只是垂眼轻声说:“没事,今天爬了一天山,可能太累了,实在没什么胃口。”
何桂枝闻言也热情地招呼道:“那谢老师赶紧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我们家家荣可喜欢你了,明儿也想跟谢老师一块学习呢,快去睡觉好好养养精神。”
何家荣挑了一筷子肉,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家子三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异样。
谢今安听着他们的安慰,看着他们和善热情的笑脸,内心的反胃感愈发加剧。
真能演。
整个村子都很会演。
任谁在平时误入这个山村可能都会觉得这里民风淳朴热情吧。
不过谢今安今天的确有点累,没什么心思和他们打机锋,简单说了一句后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等到夜色渐深,整个山村都陷入沉寂时,谢今安被门口轻微的动静惊醒,她没有睁眼偏头看向门口,而是动作极轻的在被子下面用手摸索着什么。
直到手指确定摸到了一个铁质手柄后,她心中微定。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细微的吱呀声在深夜却显得格外刺耳,谢今安屏住呼吸,听着逐渐逼近的轻巧脚步声,手指一点点紧握住傍晚藏在被子里的砍刀刀柄。
随着脚步声在床边停下,谢今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在诡异的寂静中,耳边恍惚听到自己如雷的急促心跳声。
谁在床边?ta为什么不动?ta准备干什么?
谢今安不知道,但她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尽可能忽视脑海中幻想出的一幕幕恐怖画面,集中精力感知着床边那个人一举一动间发出的任何微小动静。
她很警惕,也足够耐得住性子。
因此当一只粗糙的大手试探着摸上自己的脸颊时,谢今安仍旧维持着仅剩的理智,拼命克制住自己生理和心理上的下意识反应,死死攥紧被子下的砍刀,用力到那只手都在颤抖,表面上却仍旧闭着眼一副熟睡的模样。
她在忍,也在等。
忍着不轻举妄动惊动对方,等一个可以一击必杀的时机。
在不安、恐惧、冷静、理智的极端拉扯中,谢今安感受着那只手慢慢从自己的脸上一点点往下,如吐着蛇信阴冷的毒蛇一般,一寸寸往下,最后探进被子里,即将落在自己的胸上。
在那一刻即将到来的时候,谢今安已经做好了把这个垃圾人剁成一滩烂肉的准备。
但还没等她动手,外面就响起一阵突兀刺耳的狗叫,在安静的夜色中远远传播,最后整个山村里的狗都被惊动着此起彼伏地吼叫起来。
原本探进被子里的那只手也被狗叫声惊得猛然缩了回去,紧跟着略慌张的脚步声很快从床边逐渐跑远。
谢今安屏住呼吸听了片刻,确定屋子里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后,她将一直憋在胸膛的那口气吐出去,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慢慢松开攥紧刀柄的手,手心里一片黏腻的汗渍。
但她没有时间庆幸什么,外面的狗叫声越来越密集,很明显是出事了。
这么大且密集的狗叫声中,谢今安从床上坐起来,走出去后没出意外的看到同样“醒过来”的何家人。
“发生什么事了?”她竭力克制自己对那个眼神游移心虚的男人露出杀意,但听起来平淡的声音还是有几分轻颤。
何永弘当然没听出来,他掩饰性地干咳一声,说道:“我出去看看。”
等她走了,谢今安看向披着衣服似乎刚起身的何桂枝,状似好奇地问:“阿姨,你们村子怎么养了这么多狗?”
何桂枝丝毫不慌,笑着回答:“山里不安全,以前还有野猪跑来村子里伤人呢,所以我们家家户户都养狗,这样安全些。”
谢今安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么晚了,这些狗突然叫起来,还真睡不好。”
“是啊……”
两人在堂屋里开着昏黄的灯闲聊着,听着村子里混乱的声音逐渐降下去,何永弘的身影也从夜色中显现出来。
他高声训斥了两声仍然叫个不停的大黄,等大黄夹着尾巴呜咽着缩回狗窝后,这才笑着对谢今安说:“没事没事,就是良哥家里的鸡好像被黄鼠狼给偷了,快去睡吧,没什么事儿。”
看他说的自然,谢今安判断出他应该是没有说谎的。
因此她只是勉强笑了笑,转身就往卧室走,关门的时候顺带将没喝的那杯水贴着门放在那里。
一夜过去,谢今安看着早早就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两个小姑娘,眼底的冷淡稍缓。
“姐姐,你眼睛长了黑圈圈~”云棉坐在小木桩上,偏头用手指着谢今安的眼睛画了个圈圈。
几乎一夜没睡的谢今安神情略微疲倦,闻言笑了笑,轻声说:“昨晚狗一直叫,我就没怎么睡好。”
“奥~”云棉懵懵地点头,从脚边扒拉出几根细长的柴火棍塞进灶膛里后,嗅着粥的香气,自己也跟着慢吞吞打了个哈欠。
她的眼底也有一点浅淡的淤青。
系统蹲在灶台边看着友好交流的两个人,无语凝噎。
它才是真正见证一切的球!!!
剧情里,第一天晚上的时候,就有女性玩家在睡梦中被骚扰,如果不是今天云棉告诉谢今安线索的话,谢今安就会用那双特意在迷药药水中浸泡很久的筷子吃饭,然后晚上毫无防备的被何永弘占尽便宜!
谢今安是一个足够警惕的人,她第二天就察觉到了自身的不对劲,因此之后才能一直想办法避免更多危险意外的出现,但第一晚的遭遇始终会成为她的阴影,也让她在之后漫长的噩梦游戏关卡中,变成一个无条件厌恶男性一切触碰的极端性格。
云棉只认真看过七天内的剧情。
所以她在晚上陪妈妈一起吃完饼干后,就悄悄跑到了下午自己抓鸡的地方。
没错,虽然是想要救那个姐姐,但云棉肯定不能自己冲上去救她的呀,云棉只能跑去偷鸡。
那家人家里鸡最多,狗最凶,是整个村子里大狗们的领头犬,只要它叫起来,整个村子的狗都会跟着叫,所以云棉偷偷摸摸就去了。
摸黑从鸡歇觉的架子上偷走一只鸡,在狗叫的第一声云棉抱着那只倒霉鸡拔腿就跑。
最后还是系统用自己的金刚不坏球身,帮着小朋友硬生生把那只鸡给砸死了。
所以谢今安没睡好有黑眼圈,云棉同样没有睡好有黑眼圈。
一个主打半夜咸猪手,另一个则跑去偷鸡摸狗,然而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彼此昨晚的经历到底有多惊心动魄,两个罪魁祸首大清早聚在厨房里,说起昨晚的狗叫时,比谁都无辜疑惑。
第202章(捉虫)
吃完早饭,云棉就被何桂枝打发去山上捡干树枝回来当柴火,何芳也背个背篼跟着一起。
早上并不是很热,云棉顺手就把灶台上的打火机给揣在兜里,然后才拉着何芳一路往后山跑。
山林间已经有阵阵蝉鸣声响起,清风拂过树梢,一只带毛的死鸡就那么晃晃悠悠挂在树梢上,像极了惊悚电影开场画面。
何芳停下脚步,想到昨晚那阵狗叫和何永良咒骂的声音,怀疑的目光慢慢从那只鸡转移到自己妹妹身上。
云棉小手叉腰,得意地笑弯了眼:“姐姐,我们可以在山里偷偷把鸡烤了吃喔!这样就不会饿肚子啦!”
“这是你昨晚从他们家偷的?”何芳都说不清自己询问时到底是个什么语气和心情。
面对她的质疑,云棉肯定地点头:“对呀,那只狗可凶了,差点咬到我,不过我还是把鸡抱出来了!”
何芳没有任何妹妹不能当小偷要好好长大的道德感,她自己都没接受过任何文化教育,又在这样一个满是罪恶的地方出生长大,能够护着云棉就已经很竭尽全力了。
所以她得到肯定答案后,立刻上前把那只鸡取下来放到背篼最里面,上面还盖了几片树叶当遮掩,然后领着云棉往山里走。
等到了一个山坳里,何芳很快将鸡穿在树枝上,又架上刚点燃的火堆。
在将鸡毛全都烧干净后,何芳用尖锐的树枝把鸡肚子剖开,将里面的内脏全都弄出来,又用树叶把鸡肚子里清理干净后,这才重新架到火上烤。
她们不用担心会被发现,至少不会因为浓烟被发现,毕竟何芳将火点的很旺,很少有黑烟往上空飘。
等处理好这只鸡让它烤上后,何芳偏头看向托着小脸在一旁盯着鸡满眼憧憬的妹妹,问她:“你昨天拿回来的饼干是哪里来的?”
“我讲故事他们给我的~”
云棉把昨天王志勇给自己零食的原因说了一遍。
但何芳只听到了其中王志勇的存在。
九岁的小姑娘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浑身一颤,像是被勾起什么可怕的回忆一样,脸色苍白地看着云棉发愣。
“……姐姐,怎么啦?”云棉敏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也不盯着那只鸡了,凑到何芳面前担心地望着她。
何芳惊惧地摇头,这回反而是她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堆火焰发愣。
云棉不是笨小孩,记忆里就有姐姐讨厌那个人的画面,昨晚又好不容易靠偷鸡救了主角谢今安姐姐,两件事稍微联想一下,都足够她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了。
但系统敲敲小朋友的脑袋,无奈地提醒她:“不是那样的,应该是别的原因。”
毕竟何芳才多大呢?
云棉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倾身过去一把抱住还陷在恐惧回忆中的何芳,超正义地凶巴巴问道:“姐姐,是不是那个坏蛋欺负你啦?你跟我说,晚上我再去他们家偷鸡!我要把他们家里的鸡鸭都偷光光,以后看到他我就往他身上砸石头!”
系统:“……”
崽,你知道什么叫泥菩萨过河吗?
云棉显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何芳被她这番话从回忆中拉拽出来,她抿了抿有点干裂的唇瓣,将被火烤得滋滋冒油的鸡转动了两下后,才坐回云棉身边。
紧跟着云棉就听到她的叮嘱:“棉棉,以后不要和王志勇说话,路上看到他就跑,别再去偷他家的鸡了,要是被他发现,我们两个都再也不会好好活着了。”
“为什么呀?”云棉好奇地歪头看向她,软声问:“他是个很大很大的坏蛋吗?”
何芳攥紧手指用力地点头,眼底还有散不去的恐惧。
见状,云棉听话地点头:“好喔,那我以后一句话都不和他说。”
两姐妹在山坳里等着这只鸡被慢慢烤熟,何芳偶尔会留云棉一个人坐在火堆前看着火,自己则背着背篼去林子里捡枯枝细柴,家里厨房的那些柴火基本都是这样被两个小孩陆陆续续捡回去的。
直到鸡肉混着油脂的香气逐渐在鼻尖蔓延,云棉盯着熏烤得金黄的鸡肉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凑过去用力嗅了嗅。
被火从皮肉里逼出来的鸡油滋滋往外冒,偶尔滴落进火堆里,火就会炸开一朵危险又冒着香气的火星,不断引诱着两个小朋友将视线完全黏在烤鸡身上,挪都挪不开。
“姐姐,这个鸡烤得好香好香呀~”小朋友眼巴巴看着姐姐转动烤鸡。
其实这只鸡只是用火烤熟而已,并没有用任何的调味料,但光是肉类和油脂的香气就足够馋的两个小孩直咽口水了。
她们在家里的时候从来没机会吃上哪怕一块肉,能够喝两口肉汤都是极其奢侈的事情了。
何芳翻动烤鸡,顺便让妹妹去找几片很大的叶子来在地上铺开。
云棉在找叶子的时候都还满心满眼想着那只烤鸡,她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跟系统叔叔吹牛说自己一口气能吃下八只烤鸡。
系统险些没一头撞上前面的树干。
不过它没反驳让小孩认清自己真正的食量,而是叮嘱她吃的时候一定一定要细嚼慢咽。
系统说:“你们的肠胃都很弱,从来没有吃过油荤的,现在突然吃一只烤鸡,很容易对肠胃造成损伤,所以要吹凉了慢慢吃,尽量把肉的纤维都嚼碎再吞咽……”
否则不止肠胃会难受,之后还很有可能会拉肚子。
两个小孩本来身体就不好,再折腾一通的话都不用再等玩家通关就能循环重启了。
它说的话云棉都乖乖听着记在心里,等抱着一大摞厚叶片回到山坳里后,就围在姐姐身边,一边看她从树枝上把鸡肉取下来,一边软声巴巴的碎碎念着重复刚才系统叔叔说过的话。
末了,小朋友用叠起来的叶子给姐姐扇扇风,歪着头眼眸弯弯的问她:“姐姐,你记住了吗?我们要慢慢吃才可以喔,这样就不会生病啦~”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梢叶片的缝隙洒落在小朋友的身上,又映照出斑驳的光影,有那么一瞬间,举着树叶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更像是在林间悠闲嬉戏的小精灵。
只是小精灵的衣服破了点,鞋子破了点,裤子也破了点……
原本还算白净的小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了几道脏兮兮的指印。
明明是很普通很普通的画面,可系统看着,总觉得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美好纯粹的宿主了。
特别是在这个每一天都在滋生罪恶的背景环境中,宿主还能一直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系统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感动。
云锦星第一次看到推门而入的棉棉时,第一眼看到的应该也是这么干净温暖的小朋友吧?
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白白软软,暖暖融融。
何芳看着光影下的妹妹也有点怔愣,等她被一阵风唤醒时,就看到小朋友双手捏着厚大的叶片梗憋红了小脸努力给自己扇风的画面。
在妹妹期待晶亮的目光中,何芳点点头说:“知道了,你也慢慢吃。”
等叶片上摆放的鸡肉不那么烫了,何芳也顾不得手脏不脏,两个小孩脑袋凑着脑袋,一起瓜分这只油汪汪的烤鸡。
何芳把烤鸡分成了三份。
云棉和她自己面前各有一堆,另外一堆则用干净的树叶小心包好,又用细长的草叶子将树叶包给拴住放在一旁。
她看向神色懵懵的妹妹,舔了下沾着油的手指,对她说:“这一包你等下偷偷拿去给你妈吃,鸡骨头和叶子记得挖个坑埋好。”
云棉:“!!!”
下一秒,何芳就毫无防备的被棉棉小狗热情地扑倒,毛躁躁的脑袋一个劲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小朋友开心地哼哼唧唧:“姐姐~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呀~超级超级喜欢哟!姐姐姐姐姐姐……”
何芳:“……”
系统蹲在树枝上看着npc何芳小朋友在宿主的撒娇技能下慢慢红了脸。
没有人能躲过云棉棉小朋友的小狗式撒娇和软糯糯的夸夸!
连宿主的妈妈都躲不过,更何况才九岁完全没有接触过正常情感的何芳小朋友呢?
即使是被推开,坐在石头上捧着鸡肉慢吞吞咀嚼的时候,云棉的目光看一眼那包给妈妈的鸡肉后,就会抿着油汪汪的小嘴朝姐姐扬起一个软乎乎的傻笑。
何芳:“……”
她有限的人生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又……让人难以拒绝的妹妹。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妹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放下没多少肉的那块鸡骨架,用树枝把火打熄灭后,又弄来泥巴将火堆掩盖熄灭。
之后又用脚将土踩平,这才带着埋头吃肉的妹妹一起去捡更多的枯树枝回去当柴火。
这只鸡肉很多,系统都很难说这只鸡是不是提前就被宿主瞄准了抓的,一整只鸡拔毛去内脏烤熟后,分出去一份,剩下的两个小孩都能吃个肚儿圆。
这大概是她们吃过的第一顿最美味的饱饭了。
以至于往回走的一路上,就连性格早熟的何芳都哼着不准的小调,一直板起的脸上总算多了几分孩子气。
那包用树叶包住的鸡肉则被云棉抱在怀里,一路蹦跶着往回跑。
回去的路上,两个小孩间的话题也逐渐飘远。
“姐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呀?”云棉抱着怀里喷喷香的鸡肉,转过身好奇地询问何芳。
何芳背着装满枯枝细柴的背篼在崎岖的小道上慢慢往下走,闻言想了想,然后说:“我长大了要挣钱送你去上学。”
云棉愣住,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何芳朝自己走过来,越走越近。
“为什么呀……”直到她走到面前来了,云棉才软声问她:“姐姐自己也要上学呀,姐姐可以学会了教我,我妈妈也会教我的,我不上学也可以学到好多东西。”
说着,小朋友跑到姐姐身后努力帮她托着背篼重重的底,然后就听到姐姐用稚嫩的声音说着格外老成的话:“我上不了学了,再有几年就要被卖去嫁人,你还小,我以后努力挣钱把你买走送你上学。”
云棉已经有点听不懂了。
什么叫被卖去嫁人?还要把自己买走?
她听不懂,但小孩子敏锐的直觉却让她察觉到姐姐这句话里沉甸甸的重量,坠得她刚吃饱的胃部都在隐隐作痛。
“叔叔,嫁人为什么是被卖掉?要卖很多钱吗?我可以再把姐姐买回来吗?”云棉心里也升起好多好多的疑惑。
系统看着两个小姑娘小小瘦瘦的背影,沉默片刻后对疑惑的宿主说:“棉棉别怕,她不会被卖掉的,谁也不可以卖,等游戏通关,她就能获得想要的自由了。”
第203章
得到系统叔叔肯定的答案,云棉就安心帮姐姐托背篼的底,两姐妹一个背一个托,背着满满一背篼的柴火回家。
等姐姐把背篼放下后,云棉赶紧拿出里面包着烤鸡的树叶包,摸摸上面的温度,在姐姐的默许下抱着树叶包偷偷摸摸推开牛棚的门。
下面,谢今安看到只有何芳一个人回来时,若有所思地看向两姐妹昨晚睡觉的地方。
她还记得云棉讲过的那个故事。
仙女被这个村子里的坏人们关在一个很黑的小屋子里。
小屋子,很黑。
谢今安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很小的牛棚上。
即使很不可思议,但当每一条线索都被捋清楚后,一切真相也似乎变得明朗清晰起来。
所以牛棚里关着的也许不仅仅是牛,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轻易就得出这个结论的谢今安眼神暗下来,克制着心底的愤怒,平静地听何桂枝骂两个小孩捡柴太慢的各种脏话。
云棉没来得及和妈妈说太多话,只是把树叶包先塞给妈妈后,就听系统叔叔的催促赶紧跑出来了。
听着奶奶何桂枝刺耳的咒骂声,云棉想要骂回去,结果被何芳姐姐喊住。
“来帮我烧火。”何芳看了眼妹妹。
云棉:“……奥!”
小朋友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往厨房走,路过拿着零食看热闹的何家荣时,还是没气过,趁他不备伸手就给抢走丢给了不远处的大黄。
丢完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等何家荣傻眼哭出声后,她已经蹿进厨房坐在小木桩上等待烧火了。
至于何桂枝更加愤怒的咒骂,云棉捂着耳朵装没听到。
小朋友也是很记仇很小心眼的,昨晚她看了一下,自己腿上被打的那一块特别大的淤青一点都没褪,轻轻碰一下都好痛。
而且云棉这具身体上面好多好多的淤青伤痕,记忆里全是被何桂枝用扫帚用细棍狠狠打在身上遗留下来的,就连耳垂上都有一道带着血迹的指甲掐痕,仅仅只因为那次云棉没有来得及帮何家荣把书包收拾好,落了一个作业本。
云棉讨厌何桂枝,讨厌何永弘,也同样讨厌何家荣。
即使何家荣其实并没有动手欺负过她,但云棉就是讨厌他。
吃午饭的时候,照例是一家三口外带谢今安这个客人能在正屋桌子上吃饭,云棉和何芳就坐在厨房端着小碗慢慢吃自己的那份。
这是两姐妹第一次吃这么少却没有觉得饿。
云棉吃着吃着就捧着碗蹲在厨房门口,盯着同样在吃狗饭的大黄看。
大黄警惕的朝云棉吼了两声,发现这小孩还一直盯着自己后,它干脆不搭理,继续埋头吃自己的狗饭。
大黄的饭都比云棉和何芳姐姐加起来还要丰盛。
云棉咬着筷子尖,眼睛直勾勾盯着大黄,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过了两秒,云棉蹭到何芳身边小声问她:“姐姐,大黄会咬人吗?”
何芳在洗自己和妹妹的碗,闻言毫不犹豫地说:“它要咬人。”
她亲眼见过大黄咬人,村里的狗都和大黄一样会咬人,夹着尾巴阴悄悄地冲上去咬。
“喔~”云棉乖乖点头:“那姐姐,大黄咬奶奶他们吗?”
何芳洗碗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向仰着小脸的妹妹,对方眼睛亮亮的不知道在期待个什么。
云棉依然仰着脑袋等一个回答。
但何芳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
云棉:“……”
那好叭~
等正屋里的人也吃完饭后,云棉去把碗捡过来给姐姐洗,等其他人各做各的后,谢今安随便找了个借口拎着小孩就往外走。
何芳原本也想跟上,但何永弘让她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遍,只能叮嘱云棉小心不要乱跑。
谢今安拎着小朋友来到另一户人家后面的竹林里。
云棉歪头打量她,不明白这个姐姐要干什么。
直到她听到谢今安对她说:“小家伙,把你妈妈现在的情况跟我说一下呢?”
云棉眼瞳无声放大,惊讶的神情逗笑了谢今安,抬手揉揉小朋友毛躁躁的头发,低声说:“嘘,我们悄悄说,不要被别人听到了。”
云棉忙不迭地点头。
等云棉说完后迫不及待跑回去帮姐姐后,谢今安看着小朋友跑远的背影,眉头微微拧紧。
通过云棉的描述,谢今安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越来越沉凝紧绷,云锦星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铁链,断腿,这是最难搞的两点。
而且救出云锦星后,又该怎么面临整个村子的发难?
明明云棉只是简单的描述,可仅仅是通过那些描述,谢今安稍微代入一下都觉得像是溺水一样的窒息。
谢今安甚至能够肯定,对方的心理绝对已经出了极大的问题,现在是什么坚持着她活下来,等被救出来后,就有极大可能因为相同的原因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还是得救人。
只有把云锦星救出来了,这个村子掩埋在和平表象下的罪恶真相才会被彻底揭穿。
但救人之前,谢今安还在斟酌另外一件事。
——要不要将云锦星的存在告诉另外四人?
她并没有很快得到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直到天色将晚,谢今安坐在屋前乘凉,看着两个小孩一起提着大桶里的猪食去喂猪。
她进入游戏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天了,两天时间,除了云锦星这里,另外四个人似乎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也许每个人都在掩藏,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七天时间一到,可能就是玩家的死期了。
就在谢今安犹豫自己要不要将云锦星的消息告诉另外四人的时候,何桂枝充满热情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路。
何桂枝正站在屋檐下热情地笑着招呼不远处走来的男孩子。
“小鹏吃过晚饭没?没吃的话快来我们家坐坐,我给你煮个鸡蛋……”
何桂枝的热情远超平时,甚至比见到谢今安来家里还要激动真切几分。
谢今安抬眼,诧异地看向正走过来的玩家之一:何家鹏。
何家鹏似乎对于何桂枝的热情并不意外,只是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和何桂枝简单交流两句后,转眼看向旁边的谢今安,表明自己是来找她的。
谢今安清清楚楚看到何桂枝被拒绝后脸上那一瞬间的遗憾。
她眼底不由升起更多的疑惑。
等跟着何家鹏在村子里走了一阵后,心中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多。
无它,实在是何家鹏这个身份在村子里的受欢迎程度太高了。
几乎家家户户看到他都会亲切地喊他小鹏,问他最近的学业,问他家里人,问他很多很多明明很寻常,放在他们身上又很不寻常的寒暄话语。
等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僻静处时,何家鹏松了口气,紧跟着看向眼神探究的谢今安,犹豫片刻后,跟她说:“我这里发现了一点可能有用的线索,我们能互相交换吗?”
他年纪并不大,顶多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看起来还很青涩。
至少对比起谢今安,他看起来没有丝毫城府心计。
谢今安短暂思索后就点头同意了,而后对他说:“不过在交换线索之前,你能跟我分享一下为什么会这么受村里人欢迎吗?”
本以为会得到一个刷好感度的回答,结果何家鹏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身份卡递给了她。
“我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少年指着卡上的字说道:“他们都觉得我很有出息,所以都对我很好。”
唯一的大学生,这个名头的确够用了。
“那你想和我交换什么线索?”
谢今安边问,边将身份卡还给他,谁知对方却没有伸手接过去。
“你看这。”何家鹏指着身份卡上的另一行字给她看:“这里。”
他手指落下的地方,一行字写得清清楚楚:请选择所属立场。
谢今安看着这行字诧异挑眉,手里动作不慢的将自己的身份卡掏出来,不出任何意外的,上面并没有相同的一行字。
何家鹏低声说:“其实这个阵营选择的提醒在昨天就出现了,但我不确定你们是不是已经选择了阵营,你们没人提起,我就没有贸然问出来。”
这话一出,谢今安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划过昨天下午王志勇恼羞成怒的对峙画面,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瞬间完全被严丝合缝地衔接了起来。
“另外两人不确定,但王志勇一定也收到了这个阵营提示。”谢今安的声音格外笃定。
何家鹏赞同地点头,站在很难被人发现的隐秘角落里,轻声说:“我就是发现了王志勇今天去了好多村里人家拜访,所以才会来找你。”
准确来说,自从收到这个提示后,何家鹏就在谨慎观察所有玩家了,他的身份卡看起来很普通,更没有像另外两个玩家那样抱团,所以在五个玩家中存在感不算高。
同样的原因,也是他没有去找另外两个玩家,而是第一时间选择和谢今安交换这个线索的原因。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选择坏的那个阵营。
至少他从小接受的九年义务制教育和爸妈老师的谆谆教导都在时刻提醒他:可以做一个对社会无用的人,可以当一无所成的废物,但一定不能突破底线成为社会和团队的蛀虫。
还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何家鹏觉得自己不能当那颗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听完他“掏心掏肺”的自我剖析后,谢今安捏着两张身份卡,神色有点点微妙。
但她很快将表情管理好,笑着将身份卡递给戴眼镜的少年,温声鼓励他:“你做的很好,我也有很关键的线索要和你共享。”
第204章
只是在分享线索之前,她先看着何家鹏操控着心念和游戏系统进行沟通,将身份卡上的“所属立场”选择为了“玩家”。
“另一种立场是什么?”谢今安和何家鹏一起看着上面特意被选择后的“玩家”两个字,心底不约而同升起相似的疑惑。
而后很快,他们又在彼此对视的那一眼中明晰的感知到对方的想法,清楚看到了对方面上一闪而过的恍然。
这意味着,他们都意识到了,和“玩家”阵营对立的另一端,多半就是“npc”之类的阵营了。
这是噩梦游戏,既然标注着游戏两个字,那么在某些时候也能以现实中的游戏角度去看待祂,比如在一场对战中,有正义和邪恶两个不同的阵营。
不过谢今安和何家鹏都默契将这个情况先按捺在了心里,转而分享起谢今安得到的那些线索。
这一次,谢今安没有过多犹豫的,就将云锦星的存在告知了何家鹏。
并对他说:“我很确定这个npc就是这个山村掩藏的真相,只要救出她,找到真相这环任务我们就能完成了。”
何家鹏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笔和纸,在谢今安叙述的过程中,他蹲在一旁将云锦星相关的消息都一一记录在纸上后,仔细浏览一遍,微微拧眉。
“很难。”他很直白的对谢今安说:“想要救出对方,我们很有可能要面临整个村子的围攻。”
这一点谢今安也很清楚,她精致的眉眼中带出一抹冷意,轻声道:“我也想过了,其实更好的办法不是救人,而是我们去找到她,然后想办法从她口中得知所有真相,然后赶紧离开这里,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
她的确是精致的利己主义,或许偶尔会有些小小的善意,但从她刚进入游戏后就能直接拉过云棉吃饭试毒来看,她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善良柔弱的人。
毕竟这样的人是很难在精神病院里长期生活下去,还能一直伪装成正常人对精神病进行心理疗愈的。
除非在某种本质上,她自己本身也是一个极端的疯子。
更何况,云棉、云锦星、何芳、何家荣……这整个村子里的一草一木一只鸡一只鸭包括那些活生生的人,在谢今安这里,都可以被钝化成一个个冷冰冰的游戏数据而已,她甚至不需要说服自己,就能让自己认定这一切都是游戏设定的副本人设而已。
所以,就算是死了,游戏也还能将他们重新复活,不过是一次数据刷新而已。
何家鹏觉得此刻的谢今安有几分锐利的危险,他下意识往后蹲了一点,离开那种有点让他喘不过气的窒息氛围后,才摇头否定了谢今安的那个想法。
“应该不行。”他斟酌着摇头:“我们不能确定云锦星是什么性格,而且两个小孩就住在她旁边,其中一个还是向你发起求救的npc,和云锦星之间又有母女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按照我打本数年的游戏经验来说,最好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这个叫云棉的小孩所要求的,将她妈妈救出来最保险。”
说完,他盯着谢今安幽幽道:“他们npc可以数据刷新,但我们可不行,我们在这个游戏里只有一条命,要是没按npc要求来做,让对方狂化暴动的话……后果应该挺危险的。”
同样,以上结论依然来自一个男大学生常年打游戏和亲友组队刷副本刷npc好感度的经验之谈。
被他这样盯着,谢今安沉吟片刻,冷静道:“那就只剩唯一的难题了。”
——如何躲过整个村子的追捕?
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
谢今安用舌尖抵了抵腮上的软肉,轻咬了一下,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焦躁,保持理智。
何家鹏的笔尖在写了很多线索的白纸上无意识地胡乱涂画,将一些线索逐渐遮掩涂黑。
最后两人一致决定:无论如何,必须要先找个机会去见一见那位和真相挂钩的名为云锦星的npc了。
国人都信奉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他们在原地打转了那么久都找不到方向,不如就先循着现有的方向往前走两步试试,说不定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云棉又被那位主角姐姐找上了。
听到主角姐姐问能不能和妈妈见一面的时候,云棉有点犹豫。
但也仅仅犹豫了不到三秒,小姑娘就果断地点头,然后软声说:“不过姐姐你等一等,等下午的时候再和妈妈见面可以吗?”
现在已经是吃过午饭的下午了,所以云棉口中的下午其实并不晚。
谢今安不知道小朋友要干什么,她想要追问,云棉却已经很快地跑远了。
谢今安只能找到何家鹏,和他约了更下午一点的时间。
而离开谢今安的云棉已经跑回了家里。
家里并没有什么人,何永弘又去找同村的人打麻将了,何桂枝在下面的菜园里忙碌,只有何家荣在家里睡觉,还有何芳在收拾家里的卫生。
也不知道何永弘要干什么,非要何芳把屋子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一便。
何芳其实知道的,因为以前她在村里的一个姐姐就这样里里外外打扫过一次,那次之后,那个姐姐就多了一个从城里买来的“后妈”,但没过多久,那个姐姐的新后妈就消失不见了,那个姐姐过了没几天也不见了。
但何芳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来来回回将地面扫得干干净净,拿着扫帚佝偻着腰背,像是恍惚,也像是麻木的等待某种噩梦的到来。
直到云棉莽莽撞撞一头汗水地跑回来。
“你跑这么急干什么?”她的思绪突然从某些不好的记忆中抽离出来,看着妹妹跑得通红的脸颊,疑惑地打量她。
云棉胡乱摇摇头,抬起手用破旧的袖子把额头上的汗水擦掉后,找来一个盆蹲在水管边努力洗干净,然后接上满满一盆干净的水,往里丢了个很旧但还算干净的帕子,双手端着水盆的两边就憋着一口气准备把满满一盆水给端起来。
很显然凭借她现在瘦弱的身体和力气是完全办不到这件事的。
即便是憋红了脸,也顶多将盆底抬起来一点点,下一秒就卸了力,一个踉跄险些把自己也给栽进盆里去。
好不容易站稳,盆里满满一盆水已经被倒出去大半,剩下的还在盆里左右来回地晃荡,不知不觉又洒出去很多。
云棉本来就破烂的鞋面也被水给完全打湿了,她直起身,看着盆里晃来晃去的水波,以及逐渐被水打湿沉底的帕子,面色有一瞬间的怔愣无措。
好重。
端不动……
就在云棉努力想另外的办法时,旁边的何芳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呆呆的小朋友扒拉到一边,沉着脸悄声问她:“你要干什么?是不是想把这盆水端上去?”
说话间,她抬手指了指两姐妹睡觉的方向。
面对她不知道有没有生气的语气,云棉干净的眼瞳漾着一点点细碎的光,对姐姐乖乖地点头。
之前她一直没有给妈妈洗脸洗头发,是因为系统叔叔说万一把妈妈洗干净了,被何家人发现会很危险。
但云棉觉得妈妈永远都是干净漂亮的,就算……就算坏蛋把她拴起来,打断了腿,在主角姐姐他们去见到她的时候,云棉也舍不得让好漂亮的妈妈在他们眼里是很糟糕很狼狈的样子。
“姐姐,我妈妈很好看的。”云棉有点哀求地揪着何芳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我妈妈特别爱干净,就算是在医院熬夜照顾我好多天,也不会让自己变得那么糟糕。
主角姐姐很好看,但我妈妈也很好看。
云棉怕主角姐姐和妈妈见面后,那种巨大的差异感会让两个人心里产生各种想法。
就像自己在医院里因为化疗不得不剃成小光头的时候,遇到了扎着漂亮小辫子夹着可爱发夹的小朋友。
就像自己手上全是针孔淤青的时候,遇到了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小小朋友。
就像自己穿着病服趴在病房窗台上,看到下面甩开爸爸妈妈的手,可以肆无忌惮笑闹奔跑的小朋友。
即使妈妈一次又一次告诉云棉:棉棉就是妈妈心里最漂亮的小公主,是妈妈心里最可爱的小天使,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
但当一个健康的小朋友突然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云棉还是会下意识藏起来,藏起自己满是针眼淤青的手臂,藏起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藏起自己身上根本无处可藏的蓝白条病服。
像躲在阴影中不敢露面的小狗。
即使听了妈妈无数次的爱,在真正的现实对比中,云棉还是会下意识地自卑躲避,会害怕那些小朋友眼中可怜的同情的异样的目光。
云棉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害怕,但她想要避免那样的情况出现。
她不想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些自卑的敏感不好的情绪,会在主角姐姐和妈妈见面的那一瞬间,从妈妈心中铺天盖地的出现。
她努力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妈妈,可能有点笨拙,有点多此一举,甚至并不清楚妈妈会不会产生那些情绪。
因为妈妈曾经也这样无数次保护过她,会在她自卑难过的时候,给她戴上各种各样的假发,给她买漂亮的可以遮住手臂的小裙子,然后笑着笃定地告诉她:棉棉是全世界最棒最可爱的小朋友。
云棉看着姐姐端着水盆往前走的身影,眼里带着亮晶晶的笑意,她也想这样保护妈妈,棉棉是全世界最棒最可爱的小朋友,妈妈就是全世界最厉害最漂亮的妈妈!
是即使在牛棚里,也会闪闪发光的仙女妈妈!
第205章
何芳将那盆水放在牛棚里,看了眼坐在那里满身狼藉的云锦星,抿了抿唇,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她没有将门完全关上,特意留了光线给里面的人。
等姐姐走了,云棉蹲在水盆边捏着湿淋淋的帕子,察觉到妈妈看过来的视线,在昏暗中仰着小脸朝她笑得乖软。
“妈妈,我给你洗脸喔~”
嘴上是这么说,可手上废了吃奶的劲都没能把那张帕子给拧干。
云锦星伸手从小朋友手里把帕子接过,双手用力一拧,轻而易举就拧出一张不算特别湿的帕子。
下一秒就收获云棉棉小朋友格外崇拜的哇声一片。
云棉把帕子接过来,一只手捧着妈妈的脸,另一只手托着帕子小心翼翼往脸上擦。
水很快就浑浊了,云锦星的手脸都被擦洗的还算干净。
云棉盯着妈妈的头发发呆。
头发常年没有打理,好多都已经打结了,哪怕是洗估计都洗不干净,更何况这种情况实在是很难洗头发。
云锦星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而后轻声说:“棉棉去帮妈妈找把剪刀来可以吗?”
云棉乖乖点头。
等小朋友飞奔回去找剪刀的时候,在隔壁的何芳才进来把那盆浑浊的水给端出去。
云锦星看着她的背影,想到自己在牛棚里每日听到的那些细碎的生活片段和声音,眼底闪过一抹柔和。
等何芳重新端来另一盆干净的清水时,云锦星在一片沉默中温声对她说:“谢谢你。”
小姑娘端水的动作停了片刻。
而后没有看她,只是垂着眼轻声说:“不客气。”
何芳匆匆走了,瘦小的背影,莫名有种落荒而逃的匆忙。
云棉拿着剪刀进来,托着脸看妈妈用剪刀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的将满头打结的头发全部剪掉。
只剩下头皮上黑黑短短的一截。
小朋友看着清秀的妈妈陷入沉思:天上会有短头发的和尚仙女吗?
系统:……
云锦星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上的沉疴稍微散去了一些,当她把头皮也重新清洗了一遍后,灰暗的眼底也仿佛慢慢聚了些许微光。
其实她依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依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拥有未来。
但眼前的小朋友还好好的活着,自己的改变也在一点一点的进行,就好像无望的深渊里多了一束光,虽然微弱,但已经足够温暖。
云棉看着干干净净的妈妈,即使身在牛棚里,也没有忍住,亲昵地扑过去捧着妈妈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妈妈,你好漂亮呀!”
小朋友吹彩虹屁时声音总是脆脆嫩嫩的:“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了!!”
“妈妈,等一下那个姐姐就来找你哟,我觉得那个姐姐有点坏,但她愿意救我们的话就是好人。”
云棉抱着妈妈软声说道:“那个姐姐还说要带一个哥哥过来,妈妈我就在旁边喔,你要是被他们欺负了就叫我,我和姐姐可以保护你的!”
云锦星抬手揉揉女儿的头顶,对她的叮嘱都一一应下。
虽然云棉还是有点不放心,但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她只能先去找那个主角姐姐,让他们来和妈妈见面。
在见到云锦星之前,谢今安在脑海里里幻想过很多次次,那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又会是怎样一次见面。
山村,拐.卖,囚.禁,牛棚,断腿……
任何两个因素相加起来都已经是普通人这辈子难以挣脱的苦厄困境。
可这个云锦星却硬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了数年。
因此,谢今安想过自己可能会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一个满身伤疤,宛如疯子一样浑浑噩噩活着的人。
她想了很多,但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见到一个清醒、理智甚至干净的女人。
对方即使断了腿,即使浑身狼狈,但目光清亮有神,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甚至会让人下意识忽略她的断腿。
这是一个很有气质很干净的人。
不可否认的是,当真正见到云锦星的那一刻,无论是谢今安还是何家鹏,都下意识收敛起了心中的同情和不以为然。
他们一时间甚至不能以对待npc的方式去和对方进行沟通。
因为这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游戏npc……真的会是这个样子吗?
发现两人从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呆愣着,云锦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审视片刻,最终竟然还是由她来打破这份安静。
“你们是外乡来的?”她轻声问:“是被骗进来的,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她的问题一针见血。
没有给两人留下丝毫斟酌的余地。
何佳鹏下意识扭头看向谢今安。
谢今安比起身边的大学生要稍微镇定一些,收敛了心底的惊异后,从容回答:“我们是迷了路无意间进来这里的。”
她在撒谎。
云锦星一眼就能看出来,即使谢今安说的平静自然,但何家鹏疑惑茫然的神色还是出卖了她。
而且,这种深山老林……要迷路成什么样才会“无意间”进入?
还偏偏就这么巧……
但云锦星没有揭穿谢今安的谎言,反而看着她身侧的何家鹏,片刻后轻笑道:“是吗?可我看他格外眼熟,这不是村里那位成绩很好很有出息的孩子吗?”
在两人身体神经都紧绷起来时,云锦星对何家鹏聊家常似的问:“前些年他们都和我说你成绩很好,问我你能不能考上大学,现在几年过去,你应该已经考上不错的学校了吧?”
何家鹏:“……”
何家鹏莫名慌张地倒退了一步,张着嘴半天,却都哑口无言。
这、这要怎么回答?
对方竟然是认识他这个身份,还有他记忆的??
坑爹游戏给的身份卡竟然真的不仅仅是一张身份卡,还是他这个人的相关记忆全在npc脑袋里?!
谢今安看出何家鹏的慌张,再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被拴住手脚的女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羸弱无助。
于是她出声帮何家鹏应对,直接转移话题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逃出这里,我想你可以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我们,再由我们想办法救你出去怎么样?”
谢今安试图重新掌控话语权和聊天的方向。
所幸云锦星并不是什么咄咄逼人的性格,在听完她的话后,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铁链,温声回答她:“当然可以,如果你们能想到帮我将铁链解开的办法,我完全可以配合你们。”
就是没有开口说现在将整个村子的真相告诉他们。
谢今安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明明对方身陷囹圄,明明对方才是那个迫切需要被救赎的阶下囚,可不知道云锦星到底有什么样的底气,竟然能在看到希望的时候这么镇定,甚至在和他们做交易,话语间没有给他们留任何可以钻的空子,直截了当将自己的要求摆出来……就像是笃定了他们不得不救一样。
……现在的游戏npc都这么敏锐难沟通了吗?
其实如果是之前云锦星的人生毫无希望时遇到他们,云锦星一定会将这个村子所有的罪恶都告诉谢今安,然后让她赶紧逃,有多远逃多远,但现在……云锦星想给自己也争取一份生机。
虽然云锦星并不清楚那三个外乡人为什么会在同一天以不同的身份进入村庄,但她能够从女儿这些天的聊天内容里猜测到一些他们的目的。
这些人冒险进入村子,其实个个都心有防备,而且每天都在想办法在村子里探查搜寻什么。
原本云锦星猜想他们应该是记者或者官方卧底进来想要打击拐卖的人员,但当谢今安和何家鹏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云锦星又毫不犹豫将这两种猜想全部抹去。
他们的神色完全不像是官方的人员,也不像卧底的记者。
而且眉宇间的那一抹急切匆忙,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带着什么目的进来,又不得不在一定时间内尽快离开的人。
云锦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所以也不会轻易对他们交底。
只有等他们真正想到办法将自己身上的束缚去除,云锦星才会考量其它的事情。
至少,不能辜负了小家伙这么多天那么努力的鼓劲和期颐。
她想活着,这个念头在这两年里从未如此清晰通达过。
哪怕只是为了活着将小家伙送出这个吃人的地狱,云锦星也愿意为此豁出一切,愿意在这些人眼里当个不知感恩不识好歹的恶人。
谢今安没想到自己来这一趟不仅没有得到更多信息,还多了一个不得不解救对方的任务,走出牛棚时她心底还有些懊恼,这个见鬼的游戏任务设定实在是太智能了些。
“那个铁链我观察过了,是直接链接到房梁上的,要想把它取下来……除非我们拿个电锯来锯开。”何家鹏也有些沮丧,一道难题还没解开,竟然又多了新的难题。
“而且我们要不要和另外三个人说?”他问完突然拉着谢今安躲到树后。
看着下方何桂枝背着背篼往回走的身影,两人齐齐噤声。
等何桂枝走远了,何家鹏和谢今安不得不从后山绕路离开,防止被发现已经接触过重要npc,引起村里人的警惕。
“再和他们集合试探一下。”谢今安很快做出决定:“如果实在猜不到,只能强硬要求彼此拿出身份卡进行验证了。”
和何家鹏的想法不谋而合,在这种到处危机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了些,而且攘外必先安内嘛,要面对整个村子的敌人,就得先确定队伍里每个人都是同一个目的同一条心才行。
第206章(捉虫)
傍晚时分,当天边触不到的夕阳晚霞将瑰丽的光铺满天际时,云棉坐在牛棚外的柴垛上,听系统叔叔又仔细说了一遍剧情。
重点在妈妈所剩的时间。
“剧情里写的是明天下午这个时候,但这几天棉棉你将你妈妈保护得很好,这次应该不会被饿死了。”系统说完,飞过来贴贴小朋友的额头当作安慰。
云棉听完后认真地点头。
就算系统叔叔这样说,她也知道救妈妈肯定要越快越好。
这样想着,小朋友两三下踩着柴垛跳下来往家里跑。
正正好碰上准备往外走的谢今安。
云棉原本想上前去和谢今安说话的,结果片刻见不得她空闲的何桂枝又开始喊她去干活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主角姐姐离开,气得脸颊鼓鼓,闷头往屋里走。
真讨厌!
“云棉,去打点水来把家里都擦干净。”何桂枝随口吩咐。
她手里也没闲着,拿着剪刀剪红纸,不知道是要剪个什么东西出来。
云棉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另一个“闲人”。
何家荣正坐在凳子上边吃零食边看动画片,电视已经有些年头了,只能搜索到有限的几个节目,动画片播放的时候,家里的电视都是被何家荣霸占着的。
来这个地方不到三天,云棉已经不会再不服气地问为什么何家荣不用干活这种傻问题了。
她偷偷瞪了眼何桂枝的背影,转身去找东西来擦桌子。
系统叔叔说在最后关头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这家人不开心,万一想到妈妈了,去发现妈妈的异样就坏了。
所以云棉鼓着脸默默选择了忍耐。
等妈妈救出来,她一定要给这些坏蛋安排全世界最多的活干,让他们一点点都停不下来!
系统蹲在一旁的窗台上,看着乖乖擦桌子的宿主,越看越觉得小朋友可怜巴巴的,忍不住飞过去没好气地敲了两下何桂枝的脑袋。
它是个球,敲何桂枝的脑壳可不算是欺负老人!
何桂枝只觉得自己一阵头疼,但她为了这个家常年劳累,身上病痛多一点是很正常的,所以缓了缓,没什么精神地去旁边凳子上坐着休息。
云棉把系统叔叔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背过身的时候朝系统叔叔偷偷抿嘴笑了笑,手里干活都没那么敷衍了。
而另一边,谢今安何家鹏也刚好和另外三人重新集合。
谢今安仍然重点关注王志勇,苏小潼和张宇这两天似乎也有所发现,两个人神情都算不上好。
王志勇先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苏小潼犹豫了片刻,扯了扯张宇的衣角,两人视线对上后她用口型询问要不要说出来。
张宇看了眼另外三人,迟疑几秒后对苏小潼点头。
“那我们先说吧。”苏小潼轻声说:“我和张宇这两天试过别的办法,找了几条路都走不出去,但是我们发现了那座山上有好多……小坟包,我不确定是不是,但看样子很像是里面埋了什么,不过我们没敢挖开。”
她本来就有点胆小,意外进入这个山村,行事更是谨慎,生怕行差踏错遇到危险。
张宇点头附和苏小潼的话,对三人说:“那些坟包没有人祭奠,但一柱香都没有看到过,另一边也有一片坟包,但有石碑有祭奠……我们怀疑那些坟包说不定有古怪,明天我们可以一起过去看看。”
两人说完,看向王志勇。
王志勇神情仍然有些不自然,刻意将话题移开,转而询问谢今安和何家鹏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还是你先说吧。”谢今安推辞道:“这几次你都没有给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总不能我们说完了让你白.嫖吧?”
言语间带着几分不客气的直白,话音落下后,果然看到王志勇的神情变得恼怒。
但四个人都看着他,他即使想做什么也有几分徒劳。
所以憋闷了半天,他才敷衍地说:“我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你们也知道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我去哪儿找线索?”
这话说的……
张宇打量了他几眼,拧眉道:“不应该啊,你的身份可比我们好一些,你就是村里人,行动起来应该比我们更容易些吧?怎么可能没有什么线索,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要合作,现在都第二天了,你还在隐瞒什么呢?”
何家鹏也推了推眼镜:“我也问到了一些消息,不过和我们要找的真相没太大关系,我只是个学生,他们好多话都避着我,根本插不进去……按道理来讲,王哥你应该比我容易套话吧?”
队伍里仅剩的两个男性都对王志勇的话提出异议,王志勇勉强维持着镇定,沉声道:“……我接下来再试试。”
谢今安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轻飘飘地说:“那就先分享一下我找到的线索吧。”
“不过在分享线索之前,能拿出你们的身份卡再互相验证一下吗?据我猜测,这个游戏里说不定不止一个阵营呐。”
说完,她在王志勇面色巨变下,先拿出自己的身份卡展示在几人面前。
苏小潼和张宇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一个坑,面面相觑后也纷纷拿出自己的身份卡,三人的身份卡信息和一开始都没什么区别。
仅剩的只有王志勇和何家鹏两人,始终不曾拿出身份卡。
“……你什么意思?”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衣兜,沉声道:“你也说你是猜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再说了,玩家不就是一个阵营吗?”
很苍白的质问,他压根没想到谢今安会这么赤.裸裸的将这件事拿出来说,还要当场验证身份卡。
他也知道自己的质问很令人怀疑,于是将目光投向五人里唯二没有拿出身份卡的何家鹏,朝他使眼色,脚下却在一步步后退。
何家鹏对他点点头,而后开口解围道:“大家先冷静一下……”
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朝王志勇靠近,在王志勇对他这个“同伴”没有太多防备的情况下,当先伸手将他制住,谢今安也立刻扑过去捂住王志勇的嘴。
她和何家鹏死死压住挣扎的王志勇,朝因为这个变故呆愣的另外两人喊道:“别愣着,赶紧来帮忙!”
张宇的力气比她的大,代替她将王志勇制服后,谢今安这才从王志勇刚才用手捂的衣兜里掏出一张身份卡。
上面赫然写着“npc”三个字母。
谢今安将卡翻转去给另外几人看,而后半蹲在王志勇面前,对上他不甘愤恨的目光,轻笑着说:“选阵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背着我们做决定呢?大家就该有商有量的来嘛,不然闹到现在这个情况,少了一个有力的合作者,我们也深感心痛啊。”
她特意选了个偏僻的山坳集合,四周压根没有人,所以就算不能第一时间将王志勇制服,也能够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她起身对还有点懵的另外两人说:“之前我们就问过游戏系统了,阵营选择,一旦确定阵营并赢得胜利,就会得到新人大礼包,这也是这个新手关卡的一个隐藏玩法,不过只有个别幸运儿才能进行阵营的自主选择。”
说着,她将何家鹏兜里的身份卡拿出来给两人看:“他已经选择了玩家阵营,所以我们才需要排除另一个阵营的敌对玩家,为了我们能团结合作,不得不对他动手了。”
苏小潼和张宇花了几秒钟消化这个根本没有接触过的信息,好一会才对谢今安说:“那他要怎么办?”
苏小潼手指着地上被制服的王志勇。
“先打晕吧。”
谢今安话音刚落,何家鹏就毫不犹豫地动手。
不过可能是以前没有接触后,硬是在人家脖颈后面劈了好几次才把人劈晕过去,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帅气利落。
迎着几人的目光,何家鹏干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接下来怎么搞?万一他醒过来,多半会给村子里的人通风报信,要不找个地方把他给藏起来?”
“也不知道游戏结束的时候他会不会死。”苏小潼想的则更多一点。
谢今安作为策划这一切的人,垂眼盯着地上的男人看了片刻,提议道:“把他藏在他自己家里,捂着嘴绑着手脚塞到他家后面的那个水缸里,等我们通关的时候再去管他。”
确定了唯一对立阵营玩家的去处后,谢今安看向其他人,这才和张宇一起将这两天发现的真正线索分享出来。
整个过程听得另外两人惊愕又懵逼,完全没想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玩家,同样在一个游戏里,游戏进度怎么差距这么大??
别人都开始拯救Npc了,他们还在云里雾里……
“救人的话,我们两个可以晚上偷偷去救。”苏小潼回神后积极参与游戏进度:“不过你确定救出那个npc后就能得到真相吗?”
“大致确定了,现在重要的是那个铁链要怎么搞。”何家鹏想到那长长的铁链都忍不住发愁。
张宇思索着提议:“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是如果是钉死在房梁上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想办法爬到房顶上去想办法把它给搞下来嘛,不一定非要解开手腕上的,先把源头给解决了,手腕上的慢慢想办法就行。”
“不过我觉得现在最棘手的也是你们之前说的,救出人后我们该怎么在全村的围攻下离开这里?”他皱紧眉心,沉声道:“现在还是风平浪静,但玩过游戏的都知道一些危机触发机制,万一救人出来我们就要面对围攻的话,说实话……成功率很低,除非我们想办法把村里人都像这样制服住。”
他用手指了指脚边昏厥的王志勇。
第207章
暮色沉沉,炊烟袅袅,聒噪了一整个白昼的蝉鸣声逐渐消失,一盏又一盏昏黄的灯将这个小村庄陆续点亮,却又在树影憧憧的夜色中被衬出几分不详的诡谲。
何永弘家里除了实在难以改变的泥墙旧瓦外,里里外外都被打扫得一干二净,甚至用“窗明几净”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一向对两个孙女没什么好脸色,动辄打骂的何桂枝在晚上时也难得允许两个小孩上桌子吃饭。
桌子上的菜色格外丰盛,虽然云棉还是不能吃到肉,但饭至少能吃饱了。
但这一切不同以往的改变,却处处都透着诡异。
云棉歪头看向旁边埋头吃饭的姐姐何芳,她长长的刘海被凌乱地捋到耳后,在灯光下更显蜡黄的脸色看起来极其不健康,即便是吃到了一顿饱饭,她也依然沉默寡言,像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透明人一样。
而姐姐何芳的旁边,主角谢今安也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夹菜吃,满桌丰盛的菜也没有引起她的食欲,反而不知道是在忧愁什么,以至于精致的眉眼间笼罩着沉郁的怅惘。
整张饭桌上,似乎每个人都别有心思。
云棉抿了抿唇,埋头猛扒了两口饭,又在何桂枝阴狠的眼神中夹了好多肉吃下后,鼓着腮帮子用力咀嚼。
不管大家开心不开心,反正云棉是不要让自己吃亏的,她好努力想要把这家人给吃垮掉!
即使嘴巴已经像只仓鼠一样塞得满满当当。
等吃完饭,何桂枝让何芳烧了一大锅热水,热情地招呼着谢今安好好洗个澡,也把何芳推去洗了个澡。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谢今安的确迫不及待想要洗个清爽的澡,何芳也低着头端着热水拿着换洗的干净旧衣服走到谢今安找来东西在后面竹林搭起的粗陋小棚里洗澡。
“叔叔,为什么她今天这么好呀?”云棉抱着光球坐在小屋前的那堆柴垛上,望着下面主屋里亮起的昏黄灯光,心里莫名有点不安。
系统蹲在小朋友的手心里,不需要思考都能想到这家人到底怀揣着多么恶劣的心思,但它不知道该怎么和云棉说。
小朋友才五岁而已……
它该怎么告诉她,这顿丰盛的晚饭对于谢今安来说无异于断头饭。
又该怎么告诉她,今天一整天家里的准备都是为了让谢今安成为何永弘床上人的“仪式感”?
最后……该怎么斟酌用词,告诉她还没有年满十岁的何芳,很快就会被这家人推出去卖掉,卖出一个足够让他们未来再给何永弘或者何家荣再“买来”一个媳妇的客观收入?
这是一个充满罪恶的地狱,这些腐朽发臭的灵魂如恶鬼一样死死啃咬着每一具原本鲜活的血肉,然后撕扯着将鲜活的灵魂染上相同的腐臭。
系统思考了一下,轻声对满心茫然的小朋友说:“棉棉不用想太多,坏蛋最后都会得到报应的,很严重很严重的报应。”
云棉托着下巴看着天边升起的弯弯的月牙,乖巧地点头:“好喔,观音菩萨不会放过他们的!”
系统:“……”
观音菩萨怎么没把你笨兮兮的小脑瓜给敲聪明呢?
迷信不可取啊我的崽!
云棉才不管那么多,心里的疑惑被系统叔叔安慰后,她就抱着光球坐在柴垛上摇头晃脑地晒月亮。
谢今安洗好后出来看到的就是小朋友躺在柴垛上看着月亮发呆的画面。
她愣了一下,心里一直压抑的愤怒反而被冲散了一些,走过来把快要睡着的小朋友叫醒,也学着爬上柴垛坐着,问身边茫茫然的小朋友:“棉棉在想什么?”
云棉摇摇头,软声说:“姐姐,不想什么喔,想太多会变得不开心的。”
系统叔叔说让她不想那就不想,云棉棉小朋友永远是最听劝的小孩。
云棉捧着脸弯眼笑:“所以我在陪妈妈呀~”
妈妈在里面,棉棉在外面,妈妈看不到月亮和星星,棉棉就帮妈妈再多看几眼。
小朋友歪头看向旁边的姐姐,软巴巴地问她:“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救我妈妈呀?我可以帮你们看住坏蛋,要偷偷救妈妈喔,不能被人发现了。”
下面院子里一直有人在不停往上看,谢今安是没有机会逃跑也没有机会到牛棚里再和云锦星沟通的,所以她听到小朋友的问题后,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温声道:“棉棉别急,我已经找到人帮忙救你妈妈了,应该今天晚上我们就会行动。”
“……”
云棉欣喜中却带着几分沉默。
在安静中,她小声说:“可是姐姐,他们会不会伤害你呀?”
小朋友偷偷指着下面院子里乘凉的人,偏头凑在谢今安耳边软软地叮嘱:“姐姐,你要保护好自己哟,要是也变成我妈妈那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了。”
谢今安听得心中一暖。
她早就发现这家人今天的各种异样了,下午无意间瞥了眼何桂枝手里红色的剪纸,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剪纸打开后应该是个大红色的“囍”字。
当时她心中就沉甸甸的下坠,一直到晚上洗澡,心里把这个见鬼的游戏骂了一次又一次,偏偏口口声声说引导玩家的游戏系统总会在这种时候装死,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她真的在这个关卡里遭受了什么,游戏是不会制止的。
这个结论让谢今安一整晚都燥郁至极,满心都只有同一个念头:弄死这些恶心的垃圾!
不过当她听到小朋友软乎乎地叮嘱她要保护好自己时,她原本坚硬的心防又无声塌陷了一小块,软成了一滩暖融融的水。
迎着小朋友忧虑的目光,谢今安笑着点头:“好,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棉棉也保护好自己,我们都不要别人来救。”
云棉认真地点头。
等谢今安走了,像一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旅人一样走向下面那座破旧的小院,云棉一回头又看到头发湿漉漉的何芳姐姐。
“姐姐,我帮你擦头发!”刚刚还在晒月亮的小朋友欢快地蹦下柴垛,跑到姐姐面前举着小手努力自荐:“我擦得可好了,一点都不会弄痛你的~”
系统叔叔说,她最多只能和姐姐在一起八天,八天一到,任务完成后,就要离开这里了。
云棉有点舍不得姐姐,但是系统叔叔又说那时候姐姐才能真正自由快乐,所以云棉只能抓紧这几天的时间,多陪姐姐在一起,这样等分开后,姐姐就不会把她给忘掉了。
云棉拿着帕子站在姐姐背后笨拙小心的帮她揉擦头发,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把她头发给揪痛了。
边擦头发,边把刚才和谢今安姐姐说过的话告诉何芳姐姐。
“那个姐姐说今天晚上会帮我救妈妈哟,姐姐,他们真的可以帮我救出妈妈吗?”小朋友的语气还是有点忧虑。
何芳沉默了一会,回答她:“不知道,你妈妈救出来后怎么办?”
云棉也不知道,但她总要救妈妈的-
那轮弯月逐渐在夜空高悬,下面院子里的灯熄灭了,云棉却坐在漆黑的小屋里和姐姐一起安静等待着什么。
系统飞了出去,飞到下方的小院里,帮小朋友盯着看似睡着的某些人。
何桂枝端着一小盘檀香放在谢今安睡觉的门口处,慈祥地笑着对神色防备的女孩说:“闺女,我们这夜里蚊虫多得很,你皮肤嫩,我把蚊香放这,你好好睡个好觉。”
她有着大多数乡下人特有的质朴,看起来热情好客,处处行事妥帖,可能除了重男轻女这一点外,本质上来讲是个好人。
如果那盘檀香没有问题的话。
如果今晚这些异样和她无关的话。
如果牛棚里没有那个打断腿脚被当牲畜一样拴起来的云锦星的话。
谢今安冷眼看着这个老太太演戏,等她走了后,面无表情的将那柱燃烧的檀香给踩灭。
继而将门反锁,照旧用一杯水放在门口处。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在这种环境里,没有人可以睡着,她只能盯着上方的黑暗在脑海中不断思索这个关卡之后的难题要怎么度过,猜测何家鹏他们有没有顺利救出牛棚里的云锦星。
直到门口传来没有多加掩饰的脚步声。
谢今安握住被子里藏起的那把刀,刀刃在白天的时候被她细细打磨了一遍,绝对能够保证一刀见血。
她并不多么害怕,在她心里,就算一切都格外真实,游戏也依然是游戏。
更何况谢今安并不是将贞洁看得重逾生命的人,现实里她也有相应的生活,所以她在游戏里所有的反抗都源自对恶臭垃圾的恶心。
第208章
谢今安偏过头,在黑暗中亲眼见到那个门把手被人从外面往下用力压低,门板一震,门外的人并没能推门而入。
谢今安的心脏也跟着一震。
极端的紧张和极端的集中精力后,她似乎都能够听到门外男人满是恶意的低声咒骂。
她放缓了呼吸,听着脚步渐去渐远。
但她并没有能够松下一口气,因为很快,一道黑影就如逃不开的鬼魅一般出现在窗口。
农村的窗户是腐朽的木架和劣质的玻璃组成。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扇窗户并没有插销。
只有用一坨纸折叠了卡进去将两扇窗户进行固定。
但现在,当那抹黑影出现在窗口时,月光下ta伸出一只手臂,轻而易举就将这扇破旧的窗户给推开。
屋外夜里的风倏而灌进来,谢今安闭上眼,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手里的刀被握紧了一次又一次。
那个高大的黑影从窗口爬了进来。
黏腻恶心的目光落在谢今安身上,她闭上眼,尽可能忽略那道目光带来的恶心作呕。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脑海中幻想了一遍又一遍对方压过来时自己用刀捅进他身体的画面。
但……事情真的会如她所想的这么顺利吗?
而另一边,事情也会如此顺利吗?
牛棚后面,云棉和何芳看着三个人将不知道从那搬来的梯子架在屋檐上,然后一人扶着梯子,另外两人一个接一个往牛棚的顶上爬。
何芳推了推傻乎乎的妹妹,让她去牛棚里面陪着云锦星。
云棉一溜烟跑过去,一进门就和那头牛撞上视线,硕大的牛眼睛一如既往吓了她一跳,鼓着胆子摸摸牛头,小朋友很快挤到妈妈身边,陪着妈妈一起仰头往上看。
下面响起了狗叫声,似乎有人推门出来查看,但云棉隐约听到何永弘吼狗的声音,还有何桂枝怒斥着狗不长眼色的话。
不知道主角姐姐怎么样了。
小朋友抿了抿嘴巴,想到系统叔叔在帮忙盯着,稍微安心了点,牵着妈妈的手仰头往头上看。
屋顶漆黑的瓦片被人小心翼翼地掀开。
月光从上方浅浅地倾泻下来,云棉能够感受到身边妈妈放缓的呼吸。
云棉忍不住趴过去亲亲妈妈的额头,在隐约的光线中伸手抱着她,想要用这样的拥抱给妈妈更多的陪伴和勇气。
瓦片一片接一片被掀开,趴在屋顶的人从缝隙间往下伸着手臂进行摸索,在横梁上摸到铁链后,试探着牵动。
铁链很沉很重,从上方一路空悬下来,直到锁住云锦星的手脚。
但上面固定的方式并不多么精妙,至少两个男性慢慢摸索着很快就能解开。
何家人之所以毫无顾忌将云锦星拴在这里,就是仗着她断了腿没有办法触碰上顶上的铁链。
不知道是不是被主人家吼骂了,一直叫嚷的大黄很快安静下来,村子里应声而叫的其它狗也逐渐没了声音,极致的安静中,云棉只能听到牛棚里大黄牛粗重的呼吸声和扇动耳朵驱赶蚊蝇的声音。
苏小潼推门进来,吱呀作响的门早在昨天就被云棉和何芳一起用软和的玉米壳垫住了,此时被推开再没有惊动谁,反而悄然寂静。
她掩上门,摸黑踮着脚挨着牛伸手去接上面丢下来的铁链。
沉重的铁链一根根被她接下来,又小心挽好放到云锦星脚边。
云棉试着抓起一根,特别特别沉。
直到四根铁链都被放下来,云锦星眼底聚拢的光终于亮了起来。
她抬手摸摸女儿的头,等苏小潼将最后一根铁链放到她身边的时候,伸手拽住对方的手腕。
苏小潼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所幸理智地没有叫喊出声,而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尽可能低声问:“怎么了?”
“谢今安。”云锦星轻声说出之前听过的名字,对眼前这个女孩说:“她可能有危险,你们需要去救她。”
“……你怎么知道?”苏小潼愣住。
云锦星看着她,打量了好几秒,然后不答反问:“你是不是美术生?”
这是苏小潼拿到的身份卡!
她骤然一惊,下意识挣脱云锦星的手,往后仰了仰,谨慎问她:“你怎么知道?”
同样的一句话,她刚刚才问过。
这时候外面的人也进来了。
何家鹏和张宇挤进来后,整个牛棚都变得格外狭窄拥挤,连那头牛都不得不往墙面上贴了贴,给这些闯进来的两脚兽们让出空间。
于是云锦星又说出了张宇的身份卡信息。
张宇同样下意识问出苏小潼刚才的问题。
所有人都在等着云锦星回答。
云锦星也没有卖关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短暂沉默后,对几人说:“六年前,也有你们这样一群人来到这个村子。”
她看向面前三人,最后目光落在惊疑的何家鹏身上:“我是来山区支教的老师,还有一对美术学院来写生的学生,我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而是另外一个村子,但在问路的时候被人带来了这里。”
“而你,就是那个帮忙带路的高中生。”
在她清冷到毫无情绪的目光注视下,何家鹏心慌地倒退了两步,不知道脚下是不是踩到了牛粪,脚后跟软趴趴地陷进去,何家鹏恶心得脸都白了。
“我、我……”他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组织语言的能力。
还好身边那几个人都知道他只是拿了这样一张身份卡,而不是真正的那个高中生,张宇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而后对云锦星说:“我们没有恶意,现在先救你出去吧,出去后你记得答应过我们的事。”
白天答应好的,只要救出她,她就揭穿这个村子掩埋的真相。
只要真相到手,被系统判定通过,他们立马就能找通道下山,趁着夜色,说不定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就成功通关。
这时苏小潼突然扯了扯他衣袖,低声将刚才云锦星提示的谢今安有危险说了一遍。
“……”果然游戏是有危险节点触发的!
之前还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但现在同为玩家的谢今安突然遇险……救还是不救?
在进游戏前,他们互不认识,现在谢今安遇险,按理来说是该救的,可怎么说呢,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谢今安一个人,让剩下的玩家全都陷进危险当中,不得不和整个村子的人对上……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张宇拧着眉有点抗拒。
云锦星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三个人脸上各自的表情。
这三个人,是会选择救,还是不救呢?
选择的结果会和六年前的那一天一模一样吗?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何家鹏先开口说:“这个特殊npc就是那个小姐姐发现的,现在她遇到危险,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救她吧。”
反正如果让他心安理得的通关,把这件事最大的功臣谢今安留在游戏里遭受折磨……何家鹏觉得自己做不到。
从小到大背了一遍又一遍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八荣八耻等等都不会允许他见死不救的。
最最可怕的是,就算是出去了,想起谢今安被留在游戏里……不会良心不安到每晚做噩梦吗?
何家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安静中再次对两人说:“我要去救她,如果不是她找到了这里,我们可能连任务到底要怎么完成都不知道。”
而且既然云锦星说五人组的配置是六年前的配置,那和谢今安拥有同样身份信息的云锦星都没有死,谢今安没道理今晚就真的会死去。
只要能救,就不能轻易放弃吧。
“……”张宇和苏小潼沉默着。
过了半晌,苏小潼迟疑地说:“我、我也觉得要去救,那个小姐姐很聪明,我们之后要是遇到别的困境了,有她在会更轻松一点,而且如果我们不救她的话……”
那岂不是意味着谢今安之后也会变成这个叫云锦星的npc的模样?
被打断腿脚,生一个孩子,被当牲畜一样用铁链拴在牛棚里……
光是想一想这种画面,想一想谢今安这样精致聪颖的人会有变成这幅模样的那一天,苏小潼就很难说服自己不去救她。
至于之后会面临的危险……说实话,苏小潼觉得对于她而言,宁愿直接死掉,也好过看着女孩子经受那些恶心的非人的折磨。
“而且……他们是游戏的npc,可我们不是啊。”苏小潼低声说:“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三个玩家,两个都接连表态了,只剩下张宇一个人还在沉默。
于是在头顶破了的屋顶外倾泻进来的月光中,好多双眼睛齐齐看向唯一没有说话的张宇。
像是无形的压力。
张宇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可能一个人没骨气地逃跑吧。”
他看向云锦星,这次语气诚恳了很多,带着点为难:“您能说说当年您遇到了什么吗?这样的话……我们可能能够尽快想办法救出另一个同伴。”
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莽莽撞撞地一头冲出去救人吧?
在三人共同决定回去救人的时候,云锦星冷漠的目光中总算闪过一抹笑意,她轻轻点头:“可以。”
即使当年所经历的一切对于自己而言都是一场永远不会褪色的梦魇,但如果说出来能够更好帮到另外一个女孩的话,她愿意亲手撕破那层肮脏的记忆。
“妈妈……”只有云棉有点不安地用力抱紧她。
小朋友什么都不懂,但她能够察觉到妈妈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妈妈在害怕,云棉能做的只有更用力地抱紧她。
第209章
当初的云锦星也只是一个大学刚刚毕业的应届生。
她是个孤儿,但幸好一路成长中都会遇到一些能为她伸出援手的好人,从小到大所有的生活费大多来自于好心人的捐助。
因此还没有毕业,云锦星就已经决定好会先去做一段时间的支教,为此她还特意考取了教师资格证。
但她的人生也因为这次支教戛然而止。
在得知她要来这里支教的时候,美术学院的朋友就联系上了她,说他们最近也想出来到处走走,到山村里看看所谓的风土人情。
朋友两人是一对处于暧昧期的情侣。
三人结伴而行,来到这附近的城镇上时,云锦星发现四周的环境越来越偏僻,心里已经有了许多忧虑,打算找学校里的老师问问还有没有别的同学是到这边来支教的,她就可以稍微等一等,和对方一起走。
但云锦星还没有等到老师的回复,和她一起来的那两人就不耐烦等下去了,其中的男生更是说她是不是想得太多,有被害妄想症。
女生也一直劝,最后三人闹得不愉快时,不得不找了个折中的办法,再往目的地走一段,然后找人问问路,顺便打探一下支教的地方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云锦星已经很小心很警惕了,可事实上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她们遇到了何家村唯一的高中生何家鹏。
何家鹏告诉他们,说距离支教的那个地方还有点远,但天黑了,镇子上也没有什么安全的旅馆,所以邀请他们去村里住一晚再走。
云锦星不太愿意,可两个同伴本来就没有什么警惕心,又被何家鹏高中生的身份迷惑……
殊不知何家鹏就是何家村在外面的一条“暗线”。
何家鹏带着三人回到何家村,三人受到了村里人热情的欢迎。
村里人为他们安排了住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云锦星住进了何永弘家,那时候他们家里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小的何家荣才两岁,穿着开裆裤在院子里跌跌撞撞地学走路,大的何芳也才三四岁,一家人看起来是整个村子里最“安全”的家庭。
所以云锦星斟酌着住进了他们家,并决定在第二天一早就尽快离开。
由于上山的路太难走,他们的行礼都还寄存在山下的小镇,打算第二天找到支教点后再回去拿。
可云锦星再也没能下山。
那一晚,她喝的水里面有迷药,这种在平常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轻而易举将她所有的防备都夺走。
第二天醒过来后,她浑身都是痕迹,她知道自己在昏迷中一定被人侵害了。
求救短信发不出去,报警电话打不出去,这座大山深处实在是太穷太穷了,连个通信基站都没有,又或者有人特意将这里的信号全部屏蔽了。
自行求救失败,她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在另外两人找过来的时候,冷静地提出离开。
她要下山,无论带不带上行礼,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尽快离开这里。
离开这家人,这个村子,这个由一座座大山包围着的地方。
但另外两个人不满意,他们辛辛苦苦爬了半天山才上来,早上又去山巅欣赏了这里绝美的日出,村子里的人也热情好客,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说走就走?
云锦星不得已将自己昨晚难以启齿的遭遇告诉他们,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做梦,还让朋友看了自己身上的痕迹。
之后每一个日日夜夜,云锦星都能想到那一天自己拉开衣领后,女生震惊的眼神,以及出去后那个男生隐约嫌恶的表情。
就好像自己是个什么脏东西一样,他们下意识距离自己远了好几步。
无论如何,幸好他们愿意离开了。
但事实上,进了这个村子后,去留就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直到被村里人团团围住,另外两人才知道恐惧和害怕。
他们反过来帮着村民将自己制服,把自己送回何永弘家里关起来。
云锦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服村里人暂时放过他们的,但她却被自己的同伴亲手送回了地狱。
她也得到了那份扭曲作呕的“仪式感”,听着何桂枝笑着说以后她就是两个孩子的妈时,云锦星就知道不可能求同为女性的对方放过自己了。
“今晚要和那个畜生同房,无论那个女孩再怎么防备,都是没用的。”
云锦星回忆起当年手段用尽的自己,眼眸幽深晦暗,一字一句间藏匿着世间最毒的恨意:“因为他不需要女方的配合,一张用迷药打湿的帕子就足够了。”
当年她也考虑过迷药的存在,所以将房门口的蚊香丢掉,将房门封死,窗户也被从里面死死抵住,可就算是这样……对方进来后,一张湿帕子往她脸上一盖,所有的挣扎就如同笑话一般消失殆尽。
说到这里,云锦星抬眼看脸色不太好的几人,提醒他们:“如果你们再去晚一点的话,说不定就来不及阻止了。”
“我们就这样去吗?”何家鹏拿不了主意,看向旁边的苏小潼和张宇。
苏小潼和张宇一时间脑袋里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可救人总不能全凭一腔热血吧?
于是三个人面面相觑,即使牛棚里没有太亮的光,也能看到彼此眼中那份相似的茫然。
……气氛一时间陷入焦灼尴尬的沉默。
云锦星:“……”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当这三人最后都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云锦星还是忍不住无奈地闭眼。
她定了定心,尽可能平静地说:“如果你们三个真的是一伙的,那何家鹏自己赶紧回家,另外两个去救人,别把动静闹太大,随便找个借口去何家,先拖延时间阻止何永弘对那个女孩动手,然后把她喊醒,如果那家人要和你们翻脸,你们就抓住何永弘和他的儿子威胁何桂枝,她会暂时妥协的。”
一通话说完,云锦星看三个人还傻愣愣站着,无言片刻,还是提醒他们:“再不去就真的晚了。”
救人的方法已经说了,具体怎么实施还得他们自己随机应变,而谢今安能不能等到他们去救,就得看谢今安的命了。
一如她当年,明明早就想好了所有能够实施的退路,却因为那两个人的反水……落得个一败涂地。
六年后,同样的身份,不同的伙伴,不同的抉择,谢今安会不会拥有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命运?
有了救人的方法,三人都松了口气,更加不敢小看她。
苏小潼离开前看向她在黑暗中拖在稻草上毫无动静的双腿,犹豫问道:“……那你怎么办?”
云锦星下意识抱紧了怀里始终安静的小姑娘,轻声道:“你们不用管我,先把她救下来再说吧。”
等他们鱼贯离开后,云锦星低下头,这才借着月色发现怀里的小朋友不知不觉早已满脸泪水。
“哭什么?”她抬手小心地擦去这张小脸上湿漉漉的泪痕。
云棉瘪着嘴眼泪吧嗒地看着妈妈,被泪水浸透的目光中满是心疼。
“妈妈……”她忍不住埋头到妈妈怀里,闷闷地小声说:“妈妈不要难过,棉棉以后每一天都会好好保护妈妈的。”
妈妈讲过的每一句话,对于云棉而言,都是一根又一根扎到她身上的尖刺。
可是她没有办法回到好久好久以前,没有办法拦下那个被命运裹挟着走进这座大山的妈妈,也没有在妈妈遇到危险时,像前一天晚上那样想办法去救她。
妈妈每一个痛苦的难过的绝望的时候,云棉都没有在她身边。
这个认知让云棉感到难过,于是眼泪就不听话地流出来……
云锦星听着女儿带着哭腔的承诺,怔了怔,而后敛眉无声地笑了笑,伸手将默默掉眼泪的小朋友揽进怀里。
“我已经不难过了。”她用下巴轻轻抵着女儿的头顶,在燥热闷臭的牛棚里,承受着满身再难愈合的伤痛,温声对迟来五年的小朋友说:“见到棉棉的那一刻,我就在被你保护着了。”
可是这还不够……
云棉抱住妈妈,吸了吸鼻子,胡乱抹掉眼泪后,闷闷地说:“妈妈,对不起……”
云锦星轻声应着,没有问小姑娘为什么说对不起,也没有说什么没关系。
她这一生太多狼藉苦痛了,从出生到死亡,命运在她身上开尽了恶劣的玩笑。
这句对不起……或许不该小朋友说的,而该是操控命运的那只大手晚来的道歉。
但无论谁说,都没有关系了。
如果能够离开这里,云锦星知道自己断裂的双腿和满脸满身的伤痕足以让山外的社会给予自己更多苛刻的磋磨。
如果不能离开这里,自己也早就做好了死亡了准备,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怀里这个小朋友。
所以无论活着或是死亡,无论离开还是留下,云锦星唯一的执念都只是将云棉送出这一座座大山圈禁的范围。
除此之外,其它任何折磨、考验、玩笑……全都没有关系了。
她活在六年前的那一个个令人作呕的夜晚,活在被打断腿骨划破脸颊的那一天,活在每一个和牛作伴生而无望的日日夜夜。
除非当初所有伸手将她推进深渊的人都得到相等的报应,否则云锦星永远都不可能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了。
系统匆匆忙忙从下面飞上来时,经历了一整个白天夜晚折腾的小朋友竟然就在牛棚里依偎着自己的妈妈熟睡了过去。
大概全世界只有妈妈的怀抱才是最安全温暖的,没有危机,没有痛苦,也能够包容所有的爱恨和眼泪。
系统停在牛背上看了母女几秒,倏而飞过去,一如往常地蹭蹭小朋友柔软的脸颊,把自己窝进她怀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牛棚里一片安然。
外面却已经闹翻了天。
第210章(捉虫)
当那道人影走近床边时,谢今安已经做好了只要他以俯身就抽刀从被子里用力捅过去的准备。
但当自己真的感觉到有气息逐渐逼近时,胸腔中巨大嗡鸣的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她猛地睁开眼睛,被子里攥紧刀柄的手也顺着提前预留的通道往外捅,但当眼睛睁开并适应黑暗真正看清眼前这一切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已经来不及加快了。
短暂迅速到不足一秒钟的时间,一张湿透的帕子被人伸手死死捂在了她的口鼻之上。
而她刚刚捅出去的那把刀,却只刺穿了身边的空气,对方根本没有走到她预想的地方,而是在她手腕最难逆转的床头边,正用足了力气,双手隔着那张帕子使劲按住她的口鼻。
短短两个呼吸,谢今安都来不及顺势刺出另外一刀,身体就骤然失去了力气,浑身瘫软地陷入昏迷。
绝望意识中弥留的最后一声动静,是那把刀“哐啷”一声从床沿坠跌到地上。
她成了刀俎下被拍晕待宰的鱼。
殊不知何永弘同样后怕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地上那把被磨得格外锋利的刀,再看看床上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女人,重重地松了口气。
“妈的贱.货!还敢跟老子动刀,等会老子不把你****!”
狞声咒骂了一句,偏头随口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男人仍旧气不过,那种庆幸和恼怒直冲大脑,随即扬手高高地落下,一声清脆的巴掌重重甩在谢今安那张白皙精致的脸颊上。
月色下,陷入昏厥毫无意识的谢今安左侧脸颊很快充血,继而浮现出红肿的巴掌印,男人力气太大,以至于有丝丝血痕在脸上慢慢出现。
但即使遭受了这样的殴打,谢今安也仍旧没能清醒过来。
何永弘站在床边欣赏了几秒她的脸,而后粗鲁地抬手将身上唯一的汗衫脱掉随手扔在地上,弯腰把盖在谢今安身上的被子猛地掀开后,就着急忙慌地脱自己和对方的裤子衣裳。
这时门外响起轻浅的敲门声,隔着门缝,何桂枝的声音传进来:“永弘,怎么样了?她倒下了吗?”
何永弘的好事被打断,不耐烦地粗声粗气应道:“倒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睡你的觉去!”
门外的人沉默了几秒,而后又一次隔着门缝窃声叮嘱他:“等会完了记得用绳子把她拴起来,别像上一个那样,万一跑脱了……”
对方还在一个劲絮絮叨叨地叮嘱,何永弘是在听得不耐烦,粗着嗓子怒声吼道:“老东西你到底滚不滚嘛?老子又不是傻子,晓得该咋做!”
即使门外的是生他养他的亲妈,何永弘也只是将对方当作这个家里伺候自己的一份子罢了,就和那两个便宜女儿一样,女人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下等货,他从小就接受这样的认知,长大后又将同样的认知不断灌输给这个家里下一代唯一能传宗接代的儿子。
被他吼了,这一次,门外的人终于离开。
但不等何永弘有更多的动作,外面又响起了说话的声音,细听还能听到是前两天和谢今安一起进村的外乡人。
不知道他们大半夜的突然找上门干什么,当何桂枝来敲门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出来的时候,何永弘真恨不得捡起地上那把刀把门外这个成事不足的老东西给活活砍死!
“你他.妈把他们轰走不行吗?非要来打搅老子的好事!你****……”他愤怒地拉开门,看到何桂枝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咒骂。
那些污言秽语几乎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对着何桂枝脱口而出。
而何桂枝不但不生气,还弓着背唯唯诺诺地小声赔罪,和白日里用言语用棍子咒骂殴打两个孙女的狠毒模样截然相反。
骂骂咧咧间,何永弘随手捡起地上的裤子给自己套上,满脸愤怒地往外走。
在旁边堂屋里等了好几分钟的苏小潼和张宇,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走过,两人一想到谢今安可能已经遭了毒手,就都坐立不安起来。
但他们也不敢强闯,旁边柱子上拴着的那条大黄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张着狗嘴舌头掉出来老长一截,一边哈气一边对着他们滴口水……
两人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有任何异动,这家人一定会立马放狗咬人。
这可不是什么无害的宠物犬……
苏小潼尽可能往里坐了坐,一边忌惮警惕着大黄狗会不会挣脱链子猛地扑过来,一边伸着脖子朝何桂枝离开的方向张望。
就在两人低声商议着要不要出声大喊的时候,那个方向终于有黑影朝着堂屋的光亮处大步走过来。
张宇第一眼就观察对方的状态,而后对苏小潼无声地摇摇头。
苏小潼一直高高悬在心上的那颗石头总算猛地落地,就连紧绷的身体都跟着垮了下来。
然而现在还远远不到真正放松的时候。
果然,何永弘大咧咧走过来,问他们来家里干什么。
苏小潼嫌恶地撇开眼,张宇回答道:“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收到学校导员的消息,他说谢学姐的调岗申请通过了,让谢学姐尽快给回个电话,不然就要找家长沟通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胡说八道,但看着何永弘不以为意的模样,张宇咬了咬牙,又忍着心虚继续编:“主要是谢学姐的爸妈都是我们学校的教授,其中一个还是何家鹏的任课老师呢,这次还是何家鹏跟我们说要带我们到家乡看看,谢学姐才偷偷改了申请调到这边来的,谢叔叔和阿姨都还不知情……”
话说到这,苏小潼也知道现在不是凭个人喜好行事的时候,跟着接话道:
“谢叔叔可有名了,你们在网上搜一下就能搜到他任职的信息,他脾气还不好,要是他知道学姐偷偷跑到大山里来支教,肯定特别生气,说不定就带着人亲自来接她回去了。
所以我们才想着赶紧来找学姐,让她尽快给导员回个消息,千万不要惊动了叔叔阿姨,把事情闹大了我们回学校肯定会被骂的。”
一番话说得虽然不是滴水不漏,但用来暂时哄骗面前这个没有经受过多少文化教育,连初中都没有读过的男人,已经很是足够了。
特别是旁边的何桂枝神情也逐渐慌张起来,手忙脚乱间打翻了一杯水,水渍顺着桌角流到地上,一滴一滴的砸落声更像是在无形间催化着那种令人焦躁的气氛。
何永弘不太甘心就这么放过那么漂亮难得的女人,这要是花钱从王志勇那里买的话,说不定把两个女儿都卖了才能勉强足够。
但再不甘心……这两人说的话有鼻子有眼的,焦灼的神情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撒谎,特别是还扯上了村子里唯一一个大学生何家鹏……
要是到时候联系不上谢今安,她家里人真的不远万里跑来何家山的话,他和村里人加起来,也没把握能够抹平一个大学教授的失踪死亡。
何永弘心里艰难纠结斟酌了半天,最后勉强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原来是这样,不过现在天也这么晚了,谢老师估计睡得正香呢……要不等明天早上吧?”
答应的话都到了嘴边,何永弘又想到了从谢今安手里掉到地上的刀和对方脸上鲜红的手指印,于是话风一转,准备先拖到明天早上再说。
这样至少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让他斟酌考量。
旁边何桂枝也连声帮着说话,把桌子上的水擦干净后,笑着劝两人赶紧回去休息,有事就等明天再说。
但这种救命的事情……苏小潼和张宇都不肯走,谁知道走了这家人会不会改变了主意,张宇比女性更清楚男人大多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更别说是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的何永弘,万一一个冲动,谢今安怎么办?
救命救命,不到千钧一发的时刻,怎么能被称之为救命?
所以迟则生变,他们今晚哪怕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把人给救出去。
张宇张口就准备拒绝,但苏小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等他疑惑闭嘴后,笑着对何桂枝说:“婶婶,我们导员催得急,最多只能等到明天早上六七点就要提交了,是电脑提交,人不能跟电脑较劲啊对不对?”
“您看要不这样吧,我今晚就打扰你们了,在您家和谢学姐一起住一晚上,明天早上五六点我也就不用从村头跑过来耽误时间,直接跟谢学姐把事情说清楚让她给导员回个电话,这事我必须亲自跟她说了才放心,毕竟这调岗也算是我们这些大学生的人生大事了……”
她有点抱歉地对着何桂枝双手合十:“拜托您了,我也可以不睡觉,就坐在这等学姐睡醒也没关系,你们不用管我。”
反正无论如何,她是必须要留下的。
何桂枝看向自己的儿子。
何永弘黏腻打量的目光在昏黄的灯光下毫不掩饰地落在苏小潼身上,装作犹豫了好一会后,这才爽快道:“可以,你就住我们家吧。”
何家也没有别的多余的屋子,等张宇忧心忡忡地离开后,何桂枝笑着推开谢今安的房门,在一片漆黑中抱歉道:“姑娘,实在对不住,屋子里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床就在那,你起夜的时候小心点,别磕着绊着了。”
等苏小潼摸索着上床后,她又借口去关窗,顺势就将地上掉落的衣服和刀捡起来带走。
等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苏小潼紧绷的神经猛地松懈下来,她试着推了推旁边的谢今安,对方果然没有任何动静。
第211章
这一夜就这样在不安惊惧中度过,等窗外的天光逐渐将屋内照亮,身边昏睡整晚的人总算有了些许动静,她皱紧眉心闷声吸气,好半晌才捂着头慢慢睁开眼睛。
苏小潼昏昏欲睡又不敢真的睡下,一晚上都在和困意做斗争,现在总算是等到了谢今安醒来,她慌忙坐起来,把捂着头满脸痛苦难受的女孩子从床上扶起来。
“小姐姐你醒了吗?是不是还很难受?”
一边问,一边捡起被子上凌乱的衣服,小心将谢今安的身体拢了进去。
谢今安抬眼就望进对方满是关切的双眼中,她昨晚断掉的思绪也重新回笼,缓了一口气后,昨晚昏厥前的记忆一一回笼,也终于察觉到脸上被扯动的疼痛。
她抬手下意识要去碰,却被苏小潼伸手拦住。
“先别碰,都肿起来了。”苏小潼微微皱眉,也是这个时候才看清谢今安脸上的伤,轻声说:“等会找个鸡蛋煮熟了剥壳往脸上滚滚,那个能消肿。”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将衣服给谢今安穿好,防备地看了眼门口,不确定门外有没有人偷听,尽量低声的迅速简洁的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都对谢今安讲了一遍,而后忧虑道:“我们最好今天就能摆脱这个村子离开游戏,迟则生变。”
迟则生变,这四个字将几个玩家目前紧迫的现状诠释得淋漓尽致。
谢今安勉强从昨夜的惊变中回过神,纤细却有力的手指紧紧拢住自己的已经被扣紧的衣服,眼底有焦急,更多却是沉郁阴冷的杀意。
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她仍旧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但从进入游戏后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旁人的经历言语,自己的危机险境,玩家的搭救算计……全都在告诉她,不要再天真下去了。
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这样的话已经很难说服她对自己的遭遇无动于衷维系冷静了。
“我要毁了这里。”她轻声说。
“什么?!”苏小潼愕然地看向垂着头侧脸精致美好的女生,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导致了幻听。
但对方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眸清亮坚定:“我要毁了这里,断绝以后还有类似我们一样的玩家,再陷进这个难以爬出去的深渊。”
谢今安并不是什么无私伟大的性格,但她不会忽略别人给予的好意,这个游戏是要命的,昨晚三人就可以得到这里的真相然后趁夜离开,或者稍微良心一点,等天亮后和自己一起离开,但他们都没有那么做。
他们不光留下来了,还想尽办法救自己,眼前原本毫无交情的苏小潼也才二十岁左右,一直是几人中最胆小害怕的性格,昨晚却能为了救自己,鼓起勇气冒险独自留下来,只为了保护她不受何永弘的侵害。
思及此,谢今安拢住衣襟,手指微微用力。
她不敢想象他们如果没有来相救,自己会遭遇什么,但既然危机暂时渡过,再想那些也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她看着苏小潼惊愕睁大的眼瞳,思索这次游戏结束后,还会不会有别的玩家进入这里,遇到这一切?
心中有疑惑,谢今安毫不犹豫向游戏系统进行询问,得到了令她毫不意外的回答:会,除非这个新手关卡被彻底销毁,否则往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玩家鱼贯而入,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
“那我就毁了它。”谢今安轻声说着,一字一句中却浸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戾。
苏小潼在最初的惊愕后,听到谢今安说出的游戏系统的回答,也隐忍着愤怒,红着眼眶沉声应道:“我跟你一起,这个什么见鬼的新手关卡,在我们之后,最好永远也别再出现了!”
同为女性,哪怕谢今安什么都不说,光是看着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苏小潼都能感受到对方昨晚的惊怒惶恐和情况的危急。
谢今安这次能被救都已经是他们绞尽脑汁豁出去达成的目的,之后会面临的危机更会接踵而至……苏小潼不敢想象以后进入游戏的其他女孩要是遇到了这种情况会有多绝望。
光是想一想,都会心疼地呼吸发紧喉间闷痛。
如果这一次真的能有办法将这个关卡给彻底销毁,那以后被游戏坑进来的玩家,特别是女孩子们,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可以少经历一次无望的绝境。
两个女孩子还算安然无恙的从何家走出来了。
即使身后那些目光如毒蛇如尖刺,但站在新生的朝阳下,两人和远处早早就过来等着的同伴对上视线,都从彼此面上看出几分逃过一劫的后怕。
但昨晚的行为终究是打草惊蛇了,他们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可以在村里山前山后自由活动,反而不论去哪里,都仿佛被人用阴恻恻的目光无声窥视着,这让他们每个人都将警惕心提到了最高,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几人聚在王志勇家里,村里的人还不知道王志勇已经被拴起来堵着嘴绑着手脚塞进水缸里,只以为他又像以前那样下山找寻合适的“货物”去了。
“最保险的是,我们在今天离开这里,越晚越容易出意外。”张宇坐在和村子格外不搭的柔软沙发上,看向另外三人,想听听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何家鹏皱眉说:“不知道我是不是没有维持好人设,今天家里看我的目光有点不对劲,我也倾向于赶紧离开。”
“问题是我们怎么离开?现在是大白天,光天化日的,村子里那么多人盯着我们,还有那么多条狗,我们想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苏小潼说完,看向谢今安,声音微微压低:“而且,我们有没有可能毁了这里?这个关卡实在是太挑战人性了,那些人一个个全都该死,我一想到他们还能继续在游戏里玩.弄玩家作威作福,我就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个鬼地方给烧成灰烬!”
两个男生其实并没有遭受到太多的险境,相反,他们可能是玩家里活得很好的一方,但……接受过正常教育有正常道德认知的人,无论男女,都会有基本的同理心。
昨晚谢今安的危机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他们不觉得自己不是女生,就会被放过。
整整七天呢,这才第三天,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见鬼的折磨等着他们?
因此两人稍微斟酌后,都对苏小潼的话表示了赞同,何家鹏推了推眼镜:“虽然冒险,但可以试一试,不过前提还是要保证自身安危吧,我们现在最好先想好退路再冒险。”
盲目冲动要不得。
谢今安微微颔首:“没错,所以现在就需要你出面了,你的身份更容易在村里活动,你去找棉棉和她妈妈,先从他们那里得到完整的真相,这样我们至少是拿到了这个关卡通关的钥匙。”
何家鹏:“……”
说到最后,唯一需要冒险的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今天何家的气氛格外安静诡异。
原因也很简单,何家的“顶梁柱”何永弘一早就在发脾气,全家人包括命根子何家荣都被他骂了。
吃完饭,何永弘目光阴沉沉地走进厨房,看着缩在灶台后面捧着碗吃饭的两姐妹不说话。
小孩子对人的情绪最为敏锐,更别说是常年生活在这种压抑环境中随时看人脸色长大的何芳。
在何永弘看过来的一瞬间,何芳就下意识站了起来,将同样提起警惕的云棉挡在身后,声音微抖:“爸、爸爸……”
何永弘森然地盯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女儿,倏而大步朝她们走近。
何桂枝原本是捡了桌上的碗来厨房,见到这一幕瑟缩了一瞬,又拿着碗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爸爸……你要找什么?”何芳心里怕得发抖,却不得不开口,边问,边因为对方的靠近,带着妹妹不停往后退。
“哪个让你喊我爸爸的?”男人面沉如水,低头看着两个女孩,伸手毫不手软地扯住何芳的头发,在她惊恐的痛呼声里用力拉扯着她的头皮逼迫她不得不顺着力道痛苦地后仰。
“你们两个小杂种,天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老子辛辛苦苦供你们吃穿,你们还不听话,老子早就怀疑你们是不是别人的种,妈的……”
云棉被他突然的发难吓了一跳,而后在那些肮脏恶劣的咒骂声中迅速回神。
姐姐何芳已经被何家弘拽着头发跪倒在了地上,眼看着对方松开手抬脚就要朝何芳的身体踹过去,云棉蓄足了力气,用脑袋猛地朝他腰间撞了过去。
云棉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何永弘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被撞了个踉跄,闷哼着捂住生疼的腹部倒退了两步,弓着背试图缓和腹部的疼痛。
趁着这一点点短暂的时间,云棉拽起地上愣神的何芳就往外跑。
边跑,边把随手能碰到的东西全部往后砸,随着厨房里一阵叮叮哐哐的声音响起,男人愤怒至极的咒骂也传了出来。
云棉随手把捞到的还没熄灭的柴火棍朝他砸过去。
然后在对方躲避不及的痛呼声中拉着姐姐就往后山跑。
温热的风灌进肺腑里,一时间除了两人仓惶急促的呼吸,后面所有的咒骂狗叫声全都被抛远。
何永弘放声大骂说要是找到她们了一定要把她们给弄死。
云棉磨着牙牵着姐姐跑得更快了。
路过姐妹两个睡觉的小黑屋和牛棚,她拉住似乎想躲进去的姐姐,拽着她继续埋头往山上跑。
第212章(捉虫)
阳光正盛,两个小孩的影子在奔跑间被斑驳摇晃的光影不断分割拉拽,直到她们喘着气停在一颗树后。
云棉大口呼出胸腔里的气息,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后,一屁股坐在了山坡上。
何芳也跟着坐下,原本惨白的脸色因为快速的奔跑而充血,看起来倒比以往更健康了些。
等喘匀了气,她看向旁边已经鼓着脸在生气的小朋友,抿了抿唇,对她说:“棉棉,刚才你不该拉着我跑的……”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回去后肯定要面临更痛苦的鞭打折磨。
她们两个身上的淤青和鞭痕从小到现在就没有减少过,和何家鹏白白胖胖的模样呈现出严重极端的反差。
云棉转身抱住她,而后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眼中满是心疼:“姐姐,还疼不疼呀?那个坏蛋是不是把你头发都扯断了?”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还趴过去轻轻吹气,想要替何芳减弱些疼痛。
平时被压到一缕头发都好疼好疼,那个大坏蛋竟然一下子扯住姐姐那么多的头发,还那么用力,那一瞬间云棉简直要被那个画面给气炸开了。
“……已经不疼了。”何芳不太适应地偏过头。
刚刚说云棉不该拉她跑走的话题就这样被轻而易举揭过了。
但云棉不是会忽视别人情绪的小朋友,她能够看出也能够感觉到姐姐此时的害怕,毕竟姐姐一直在强忍着眼泪,嘴巴都被咬出深深的牙印了,眼泪却还是不会那么听话的躲回去。
云棉重新抱抱姐姐,一点点轻轻帮她擦掉眼泪后,软声安慰:“姐姐不要怕喔,我们不回去了,我们很快离开这里,你跟我和妈妈一起走好不好呀?”
“……”何芳闻言愣愣地看着她。
过了好半晌,才恍惚着问她:“……离开?”
离开这里?不回去了??
“对呀,妈妈很厉害的,她一定会保护好我们,我也会好好保护妈妈和姐姐的。”云棉对自己和妈妈永远充满信心。
何芳却没有说话,她似乎很懵,目光直愣愣的看着空气没什么反应。
云棉歪头看她,发现她没有别的动静后,就乖乖坐在她身边,用手心托着小脸,耐心等待着什么。
系统从她肩膀上飞起来,贴贴小朋友温热的额头,径直飞远了-
何家鹏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后从王志勇家里床底下的暗格里翻找出某个东西,然后在几人期颐的目光中带着它回了自己家。
系统飞过来时,正好撞上何家鹏满脸欢喜地把手机展现给他的爸爸爷爷看。
“教授说了,要是我愿意申请的话,下个月回了学校就能直接进实验室做研究了!那可是一个特别重要的实验……”
何家鹏眉飞色舞地给家里人讲述自己即将更进一步的学业进程有多么重要多么光宗耀祖,听得原本不在意也根本不懂太多的两人喜不自胜,捧着那张被苏小潼临时P出来的短信,乐得直夸他有出息。
系统蹲在破旧的窗柩上,看着何家鹏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出大学生百分之两百的高超演技。
“爹,爷爷,一旦进了这个实验室,我以后就是吃国家饭的人了,只是这个申请要花好多钱……”
何家鹏说到这里,在那两人逐渐皱紧眉头的神色中,同样惆怅地叹了口气:
“我们家这些年供我读书都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了,我再读下去是不是负担太大了?虽然进了实验室就能陆陆续续拿到很多补贴,但这一步要是走不出去的话……要不我还是老老实实读书打工吧,你们这么多年已经够辛苦了……”
一番唱念做打,按照npc云锦星给出的话术各种修修补补,把前途和钱途作为诱惑,又是一番孝心攻势,一整套下来,两个本来就没什么见识的人直接被忽悠瘸了。
自家娃子只差这一步就能端上金饭碗,他们这么多年辛苦不就为了这一天?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这一步不走的话,他们死了下地狱都会被列祖列宗再活活打死上百回都不够!
因此只是短暂的斟酌后,老人率先发话:“这个什么申请,你赶紧填了给你老师发过去,别耽误了机会。”
何家鹏故作犹豫:“可是申请费……”
“我们来想办法。”何家鹏的爸爸说:“只要你能读,就算砸锅卖铁我们也供你读下去,钱不够我们就找村里人凑一凑,大概要多少钱?我们心里有数了就把你二爷他们请过来说说话喝喝酒,这事也就能给你办了。”
都是同一个村子的,还是同一个姓,这么多年下来彼此都一起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大家是牢牢绑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一个有难了,另外的怎么也得帮衬几分。
何家鹏一边在心里咧嘴惊叹云锦星这个npc的办法是在直直往这些人的弱点上戳,一边乖乖把需要的钱数告诉他们,然后张罗着去找村里的大家来家里吃饭喝酒慢慢商量。
或许除了借钱以外,更多的还是炫耀,毕竟何家鹏可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简直就是穷乡僻壤山窝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他的身份卡在这方面实在是太便捷了。
唯一的大学生学习又将更进一步,却少了一点钱,这种事在这个只有不到十户人的小村子里就已经是顶天的大事了。
因此几乎是这边刚一张口,满村人就都完完整整聚集到了家里来。
家里没个女人帮衬,但那些跟着男人来的女人们都沉默自觉地走入厨房帮忙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饭菜。
何桂枝也在里面,她们边做饭,边低声讨论着自家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自己的儿子孙子什么时候有出息攒钱买个漂亮好生养的媳妇,自己的孙女如何讨人嫌不听话等等……
作为村子里暂居的客人,谢今安等人自然也被邀请了。
不过这个村子里的男女界限实在是太分明了,男人全在外面说笑吃酒商量正事,几个女人却都在厨房挤着忙碌。
何家鹏进来看饭菜进度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苏小潼挡在水缸前,谢今安在她身后面不改色动作极快的将那包迷药倒进去。
而后用葫芦做的水瓢假装往锅里舀水,实际上搅和散了,让超大剂量的迷药顺利迅速融合进每一滴水中。
迷药原本是有一定味道的,但厨房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炒菜的浓郁油香,村里又习惯用重油重盐,因此直到用缸里水做出的饭菜成功被吃进肚子里,都没有任何人发现不对劲。
看着倒了一地的村民,何家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嘀咕道:“那个npc是不是个bug呀?她怎么知道王志勇家里床底下有这玩意?”
“因为放弃她的那两个人也没有逃出去。”谢今安眼眸微暗,轻声说:“你们之前不是猜测男生会遇到什么吗?男生会被王志勇卖掉器官,你们身上哪怕薄薄的一片眼角膜都能被卖出高价,这里只是王志勇的一个供货点而已。”
她所说的“王志勇”,自然不是被关进水缸的那一个,而是六年前真正的那个王志勇。
“别小瞧了那个npc。”谢今安瞥了眼茫然的三人,提醒道:“她光给我们说了她被抛弃的故事,却没告诉我们另外两个人的下落,而六年过去,三个人里只有她一个活着,你们真以为她是一个被囚禁六年只为了给我们提供剧情真相的npc吗?”
张宇思索了一下她这番话,而后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那两个人早就死了,而且极有可能和她有关,至少其中有她的身影,不然她怎么会知道王志勇还兼职贩卖人体器官?而且还知道王志勇藏迷药的地方……”
说到最后,几人心里齐齐闪过一个大写的“卧槽”。
早上何家鹏去找云锦星,但还没到何家的牛棚,就在后面的山坳里被骑着牛的云锦星给拦住了。
对方身上还拴着沉重的铁链,对方的脸上还是面如厉鬼的道道伤疤,但随着她将这座村子掩埋的罪恶真相一一揭露后,何家鹏脑子里除了对这个村子的愤怒厌恶,就只剩下对这个npc的同情和怜悯。
太惨了,太苦了。
被欺骗,被抛弃,被折磨,被侮辱,被囚禁……
回来后对其他玩家讲述真相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带上了很多自我的主观情绪。
于是几个玩家特别是苏小潼听得眼泪汪汪,一边心疼一边骂村子里的人都是一群畜生。
但现在被谢今安提醒,他们才察觉到这份真相里似乎还掩藏着别的东西。
按照云锦星的讲述,她全程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被欺骗,被背叛,被抛弃,每一个环节一环扣一环造就了她的惨剧。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没错,但她没说欺骗她的人怎么样了,背叛她的人又怎么样了。
她说后山埋的全都是死去的女人和新生的女婴,讲述里她全程被囚禁看守,是怎么发现这些的?那时候她可没有他们这么多玩家通力合作。
她说王志勇常年进行人口.贩卖,不仅将外面的女孩绑来附近村子里售卖,还会帮村民们卖出他们的“货物”,其中女孩大多转手卖到其它村子,男性则被当做容器进行器官贩卖。
她还说王志勇家里床下藏着暗格,里面应该常年备着足量的迷药……
这些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他们探索了两三天都没有探索到的线索,为什么她一个被囚禁了五六年的人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所以别小瞧她,也别招惹她。”谢今安再次提醒,而后将目光转向这些昏厥的村民,冷笑道:“之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也该反过来让他们尝尝变成待宰鱼肉的滋味了。”
第213章
抛开云锦星的经历不提,至少面前这些倒了一地的全都是真真实实披着人皮的畜生。
想到自己这短短三天里所经历的一切,谢今安看向他们的眼神愈发冷漠,宛如看着一堆死人烂肉。
“找个绳子把他们都先绑起来。”她抬手指着屋檐下的两根支梁柱说道:“绑到那儿去,打死结,然后留一个人在这看着,我们去其他人家里再找找有没有漏网之鱼。”
“我留下来吧。”张宇斟酌了一下说道。
如果留何家鹏的话,何家鹏的身份卡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他虽然选择了立场,但谁也不保证游戏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可如果换两个女孩子留在这里,这些人清醒过来口中的咒骂声肯定没什么好话,就算堵了嘴,万一有一两个挣脱了,女孩子体力不好应对起来也艰难危险。
他将自己的考虑说了,谢今安三人都没有异议,叮嘱他注意安全后,三人各自找到顺手的武器,相携去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里搜寻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这个答案当然是笃定的。
到场的仅仅只有成年人,而他们各自家里或许还有老人、小孩、女人。
对于这些人,无论无辜或不无辜,无论年龄大小,三人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全都统一用迷药给他们放倒,然后绑在他们自家的柱子上。
就这样一路搜查,等来到何永弘家里的时候,八岁的何家荣尚且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见到谢今安进来,还一反之前小心腼腆的态度,直言说自己肚子饿了,让谢今安给他煮饭吃。
谢今安站在门口,逆着光看着这个家里小辈中唯一享有所有宠爱的“独苗苗”,再一想到云棉和何芳两个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小姑娘,三者之间的外貌差距大到让人完全不愿意相信这竟然是同一个家庭养大的孩子。
“你发什么呆?没听到我说我饿了吗?”胖乎乎的何家荣皱着同样白胖的包子脸,有点生气的抱怨:“你快去给我做饭,我肚子好饿,奶奶怎么还没回来……”
谢今安冷眼看着他,好半晌,才轻笑着问他:“小家伙,你多大的脸敢这么指使我?”
何家荣觉得她有些奇怪,但被宠惯了的小孩对那些隐藏的恶意没有太敏锐的感知,闻言只是皱着脸说出自己常说的威胁:“你快去给我做饭,不然等奶奶回来,我就跟她说你想饿死我,我奶奶和爸爸一定会打死你的!”
谢今安眼眸中的笑意随着他的话音一起消失殆尽。
“跟他废什么话?”何家鹏厌恶地皱了皱眉:“这种小孩从根子里就坏透了,就算表面上再怎么老实听话,骨子里也都是一脉相承的自私自利。”
如果不是游戏将时间定格在这个节点上,在正常世界里长大的何家荣,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何永弘,父子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从小就享受着整个家里所有的资源倾斜,吸着女孩的血长大,你都已经八岁了,你姐姐也并不比你大多少,棉棉更是比你小了三四岁……”
谢今安走进面前强撑着睁大眼睛却又预感到不安步步后退的何家荣面前,轻声冷淡道:“你从始至终没有哪怕半分的愧疚,理直气壮享受着她们的付出,甚至早就知道你将来学习结婚的钱,都是靠卖掉你的姐姐妹妹们得来,对吗?”
“……”随着她的陈述,何家荣的眼瞳越来越紧缩,直到退无可退,也没能说出为自己辩解的话,反而眼睛一闭,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蹬着短胖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谢今安沉下眉眼,将手里濡湿的帕子和昨晚何永弘蒙住自己口鼻时一样,伸手利落地覆盖住何家荣的口鼻。
哭声到一半戛然而止。
苏小潼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小胖墩人事不省的摔倒在地上,即便性格温和如她,也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唇角。
这个村子里,从里到外,全都坏透到了骨子里。
他们每一寸骨血,都浸着无辜女孩的鲜血。
他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葬着无数腐朽溃烂的尸体。
何家鹏将何家荣绑在柱子上后,看了眼这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家,陪着谢今安转身离开。
“不知道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苏小潼在回去的路上无声叹息。
他们一路找过来,只有这家里还剩了两个女孩,其它家庭要么没有孩子,要么都是男孩,但之前据他们的了解,这个村子里是有女孩的,至少何芳曾经还有几个一起玩的玩伴都是女孩。
只是在日复一日的时间里,那些鲜活的生命,都在这座村子里一一消弭不见了。
“她们和那个npc在一起。”何家鹏说道:“也许现在已经离开这里了。”
毕竟在他们得到这个山村掩埋的真相后,这个村子被游戏包裹的那层逃离不掉的结界就消失了,不光玩家能够离开,村子里的npc,好像也可以顺利走出这里了。
“……不,她们没走。”谢今安说完,拉着苏小潼一起驻足。
何家鹏一愣,跟着两人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的那些柱子上绑满了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此时正在拼命扭动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
但让三人驻足的,并非是挣扎求活的他们,而是站在他们面前的四人。
张宇,何芳,云棉,以及骑在黄牛背上的云锦星。
“我们过去看看。”谢今安加快了脚步。
三人来到他们身边,警惕的目光齐齐看向牛背上的云锦星。
“你要干什么?”谢今安微微拧眉。
云锦星偏头看她。
阳光下,女人的脸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形如厉鬼,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蠕动的伤口和早已凝固的血痕。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他们?”云锦星询问他们。
“烧了这个村子。”苏小潼先开口。
张宇点头赞同:“这个村子就不该存在。”
何家鹏举起好像已经恢复信号的手机,犹豫道:“要不报警吧?警方肯定会处理他们的。”
谢今安冷声道:“不行,这些人必须死!”
云锦星眼眸微敛,温声道:“没错,他们必须死,全村上下,所有会喘气的,都得死。”
人,猪,狗,牛,鸡鸭……
迎着四人愕然的目光,谢今安没有掩饰自己原本深藏的恨意,拍拍黄牛的脊背,让它往前走了两步后,直直走到何家弘面前。
何家弘早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珠子就惊得突出来了,此时被她这么慢悠悠地靠近,他的□□早就湿淋淋的淌下不知名黄色腥臭的液体,满脸惊恐地朝着云锦星拼命摇头,塞着破布的嘴里惊恐地支吾着,浑身上下写满了惊惧。
云锦星在牛背上微微俯身,安静仔细地打量了他半晌,却没有对他动手,而是偏头喊来始终沉默的何芳。
“想亲手为自己和你妈妈报仇吗?”她这样问道,语气温和,不带任何引诱的意味。
何芳捏紧拳头,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何家弘,在面对自己这位爸爸时,女孩脸上眼里没有任何濡慕亲近,反而满是翻腾的怨恨与快意。
“你想放了他吗?”云锦星温声询问。
在何家弘眼露惊喜的那一瞬间,何芳毫不犹豫地大声反驳:“不!我不想!!”
在看到男人面色怨毒的恨意时,何芳不仅不像早上那样畏惧躲避,反而盯着他的双眼,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重申道:“不能放了他,他也不是我爸爸。”
“那你想怎么对待他呢?”云锦星又问她。
想怎么对待他?
何芳被问得愣神,原本满是恨意的双眼盯着何家弘和他旁边的何桂枝时,竟然有些许的放空。
自己是怎么被他们对待的呢?
从小每天都在挨打挨骂,身上的伤永远没有好过,手臂大腿全是被棍子鞭打出来的痕迹,一层叠一层,一次又一次。
从小就被告知把自己卖了也比不过弟弟一根手指头,从小就在无尽的打骂中笨拙地学习该如何干活和照顾小孩,稍微有一点不对就会被棍棒加身,被骂野.种,杂.种,狗娘生的……
从小就没有人掩饰过,自己还活着,是因为弟弟上学需要人照顾,是因为弟弟以后的学费或是别的要钱的时候,就需要把自己这个不值钱的便宜货下等人给卖掉换钱。
他们从来没有遮掩过自己只是一个换钱的货物这种事,自己并不是那个家里的一份子,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转手的物件。
阳光有点晃眼,何芳从恍惚中回过神后,看着眼前从前高高在上被自己畏惧不已的两个人,张嘴轻轻地说:“我想……打断他们的手脚,把他们像狗一样拴在门外。”
她话音刚落,一直乖乖听着的云棉小朋友就已经在转着圈圈积极给她找打人贼疼的武器了。
看着妹妹忙忙碌碌的小身影,何芳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又有些犹豫地换了想法:“还是算了……”
妹妹以后还要上学读书,而且棉棉很聪明,一定读书一定比何家荣更有出息。
而这些人,一个都不该再出现在妹妹美好的未来里。
想到此,何芳仰头对耐心等她做决定的云锦星说:“你带着妹妹快点离开吧,不要再回来了。”
“姐姐,我们一起走。”云棉举着一根棍子跑过来塞到她手里,跃跃欲试地说:“你快报仇,不然没时间啦~”
系统叔叔说游戏在结算了,这些玩家马上就要离开了,只剩十分钟时间,再犹豫下去,坏蛋们岂不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第214章
何芳也不懂妹妹为什么说要没有时间了,但这句话的的确确给她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紧迫感。
她下意识接过云棉递过来的棍子,至少有她手臂那么粗,不长,正好可以被她用两只手紧紧握住。
“姐姐,快打坏蛋!”云棉小朋友揪着牛耳朵欢快怂恿,眼睛弯成月牙,看起来一点都不凶残。
但接下来所有人都颠覆了这样离谱的幻觉感官。
“姐姐打他脑袋!”
“姐姐打他肚子!”
“姐姐他还瞪你,快打他眼睛!!”
“姐姐快跑呀,他好不要脸,竟然尿裤子了,姐姐你快站远一点再打他!”
“姐姐你手是不是累啦?我帮你拿棍子,你快去扯他头发揪他耳朵!”
云棉每说一句,何芳就会高高扬起棍子,毫不犹豫地照着云棉指出的地方用力砸下去。
紧跟着就是何永弘被闷在嘴里一声接一声隐痛的哀嚎。
可能是小朋友欢快的声音太招人恨了,以至于何永弘原本对何芳怨毒的眼神,到了最后竟然全数落在了云棉的身上。
那快要把眼珠子瞪得凸出来的模样,充分展现了对方恨不得把云棉剥皮拆骨千刀万剐的怨恨。
然而被瞪的小朋友不仅不害怕,还超凶地瞪回去,顺便鼓着脸告状:“姐姐,这个坏蛋还特别凶地瞪我!”
何永弘:“!!!”
下一秒,头皮传来的痛感更加剧烈,一声崩溃的闷哼从他滚动的喉咙里溢.出,又因为被破布堵住嘴,不得不再次自己将痛呼声尽数咽下去。
云棉叉腰抬下巴,把仗势欺人的小模样做得足足的,也把仇恨拉得稳稳的,一点都没偏移。
老黄牛甩甩脑袋,又扇扇耳朵,而后就听到它背上的女人缓缓说道:“你们要一直这么看下去吗?”
它和女人一起偏头,看向旁边那些神色古怪的外乡人。
云棉扒拉着牛角也跟着看过去,仰着小脸乖巧地说:“姐姐,谢谢你们帮我救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说你可能是个坏蛋了~”
坏蛋要挨打的,姐姐长得这么好看,还帮棉棉救了妈妈……
“姐姐以后要记得当一个好蛋哟~”小朋友抿嘴笑得眉眼弯弯,阳光坠进她眼睛,细碎温暖的光让她看起来更加亮晶晶。
谢今安被噎了一下,回神后抬手没好气地揉揉小朋友的脑袋,仰头看向云锦星时却又变得客气甚至谨慎起来。
她手指着柱子上密密麻麻的其他人,问道:“我们走了,这些人怎么办?”
“你觉得呢?”云锦星反问她的意见。
谢今安:“……”
这个人真不好对付,不过所幸她不是敌人。
在云锦星平静的目光注视下,谢今安作为玩家里最大的受害人,看着这些人微微捏紧手指骨节,片刻后,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他们都该死。”
话音落下,耳边同时响起游戏系统的提示音:【嘀——恭喜玩家谢今安成功通关新手关卡——大山深处的秘密,任务即将进行结算,请玩家做好脱离关卡准备。】
谢今安眼神微微一凛,和旁边另外三人交换了视线后,顾不得和云锦星打什么机锋,沉声道:“这个地方必须毁掉,不然以后还会有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进入,这里将会以另一种方式永久存在下去!”
云锦星看着他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了然,但她只是个身不能行的残废,于是驱动黄牛往后退了几步,将空间彻底让渡给他们。
意思表达得很明显,无论他们想做什么,只要毁了这个地方,她就不会有丝毫阻拦。
云棉乖乖跟着妈妈一起往后退。
何芳犹豫了片刻,却没有退,反而将两只手都放在了何永弘的脖子上,然后拼尽了浑身的力气,狠着目光死死咬着牙,一点点将自己干活脏污的指甲嵌进何永弘脖颈处的血肉里。
何永弘惊恐地挣扎着,脖子仰得极高,嘴里含糊着求饶,眼泪落在何芳的手背上,却没有激起这个女儿丝毫的同情心,反而在她极度的恨意中,眼神一点点涣散,身体一寸寸变得僵硬。
何芳用力到浑身都在发抖。
那些过往所有的委屈,怨恨,不甘……都在此刻成倍的转化成她手中的力气,直到手指被一根根染成血红色,血珠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落下,她才倏而松手,后退着剧烈地喘息,眼泪却不知不觉淌了满脸。
在她退开后,谢今安等人便纷纷上前。
她们手里都握着刀。
上前后,张宇和何家鹏还有些许犹豫,但谢今安和苏小潼两个女孩子反而果断利落地将刀尖对准这些男人的某处。
“我们不会杀人,但既然要毁了这个关卡,方法也很简单。”
“毁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毁了他们传宗接代的东西,毁了他们身为男人唯一的尊严。”
“至少这样,他们就不能再对女性进行侵犯,不能再将女性当作下等的工具,也失去了成为一个游戏关卡必备的危险性,特别是对女性而言。”
这是玩家们内部讨论后的结果,他们也想过以后这个村庄就算是失去了作恶的一部分,会不会还是成为某个人口.买卖的窝点,但他们都是和平年代教养出来的人,在没有突破第一次杀人的心理防线前,是很难真正扬起刀收割一条条生命的。
并不是他们懦弱无能,或者被欺负了不敢反抗,而是谁也不敢保证这个游戏的恶劣,谁也不敢保证突破杀人的底线,那么将来的自己会变成怎样陌生的模样。
这是一场对于这个村庄而言最致命的灾难。
即使被破布堵住了嘴,当那些手持刀刃的玩家走近后,当那几个被他们视作“两脚羊”的货物走近并朝他们的下.体挥刀时,痛哭、尖叫、闷哼声连成一片。
这些被绑在柱子上的人很快被鲜血浸湿了□□,抖着腿扭曲挣扎,像一条条被鱼线捆缚后仍旧拼命板动的鱼。
云锦星微微垂眼,看着自己揪着牛的绳索的手。
手腕上满是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痕,这是她第一次在阳光下清晰地看到自己这双手的模样。
就如同她第一次听到这些畜生们扭曲痛苦的哀嚎。
像是一首歌颂罪恶的献曲,像一段由极致怨恨衍生而出的悲歌。
让她不由自主的,将全幅心神都沉浸进去,细细地听着,再细细地分辨。
耳边隐约间又响起了别的相似的痛呼声。
声线更为尖锐,带着绝望极致的沙哑哭腔,哀哭着悲声求救,像被囚禁在笼子里又被一次次剪去羽翅折断骨骼的鸟,泣血无望地悲鸣而歌。
是那些彻底死在这个村子里的女孩们应和的歌声。
那些被折磨至死的女孩,那些刚出生就被按着头在浅而深的水盆里窒息而死的女婴,那些一次次逃跑又一次次被抓回的女孩,以及从罪恶脏污的土壤里顽强长大的女孩们,如同笼中鸟一样,噙着血泪,在哀声歌唱。
但云锦星又觉得她们此刻如果见到这一幕,一定是高兴的,欢快的,会手牵着手快意大笑的。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只是让他们失去身为男性的一部分……怎么可能将满地由鲜血浇灌的土壤清洗干净呢?
除非用他们的血肉白骨去填埋曾经的尸体,用他们常年的怨恨痛苦去愉悦被囚禁着日夜哀哭的灵魂,用这座村庄所有活着的生命作为祭礼……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倾斜的罪恶天秤渐渐持平。
于是当玩家们的声音在系统提示音中缓缓消散后,云锦星带着两个女孩在无数的狗叫声中走到旁边堆积的草垛前。
她接过小朋友递过来的打火机,微微俯身,拍了拍牛背,而后将打火机按压出一簇明亮橘红的火焰,在阳光下,靠近并引燃那堆草垛。
草垛依附着房屋墙壁,熊熊燃烧的火焰很快升腾而起,将屋檐房梁全都纳入燃烧的范围,并将整个房屋都充作引燃扩大火势的材料。
其中自然包括那几根木制的顶梁柱,包括被拴在柱子上穿着衣衫的人。
云锦星在点火后就退开了。
她隔着炙热的火光安静注视着这间屋子在大火中燃烧倾倒,掉下来的横梁砖瓦砸破了某些人的脑袋,掉下来的火星则成功引燃了他们的头发衣裳。
很快,皮肉下的油脂就成为了另一种促燃的材料。
绳索被烧毁断裂,可他们身体里都有足量的迷药,有的在大火中昏迷,有的痛苦清醒却只能痛苦地来回翻滚,眼睁睁看着自己浑身都被火焰吞噬殆尽。
更何况他们失去了作为男人最重要的某个部分,早在伤口极致的疼痛中抽搐着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明亮炙热的火光倒映在她们同样明亮清透的眼瞳中。
何芳唇角不自觉扬起快意灿烂的笑容。
云锦星眼眸轻弯,脸上狰狞如厉鬼的道道伤疤似乎被无声抚平。
云棉抱着碎碎念的系统叔叔,默默回忆上辈子看过的安全消防小知识。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幸好这是游戏!幸好这个游戏没有警察也没有消防员!
幸好系统叔叔还能揪着另一个系统揍它一顿给妈妈和姐姐出气!
确定妈妈不用牢底坐穿的小朋友便也跟着弯起眼睛笑得欢快。
等离开这座被火焰彻底吞没的村庄后,三人并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山下的小镇生活。
[警告:npc不可离开游戏关卡限定范围!]
[警告:npc不可……]
[嘀——检测到游戏npc有违规行为,正在扫描游戏关卡进行确认,请稍后——]
[npc违规行为收集中,请检测该npc是否需要进行Bug清除。]
[警告!警告!该游戏关卡正在失控,请尽快关闭并移除该副本关卡!!]
第215章(捉虫)
云棉仰头看着突然暂停并逐渐像素化的天空,嘴巴逐渐呆滞地张大。
好神奇,好奇怪。
当三人包括一条老黄牛都被一道光柱定住后,小朋友茫然地眨眨眼睛,看着无声出现在半空的光球,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捧着的光球,神情懵然。
两个系统叔叔???
系统蹦跶了一下,不太乐意:“我和它可不一样,我们都不是同一个部门的,不能相提并论。”
但它们相似的外表,的确表明了它们是同一个总局的“员工”。
不过云棉把光球抱得很紧,上方突然出现的那颗光球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同类”。
它居高临下地扫描着下方的三个人形npc和一个非人型npc,无机质的冷淡声线在众人头顶响起:“你们身为npc,却恶意损毁游戏关卡,系统经过检测,将对你们的各项违规行为进行判定。”
话音落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然莫名卡壳了一下,然后补充道:“如判定无误,也会进行酌情惩戒。”
大概是听惯了系统叔叔说话,云棉竟然从这个光球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小心翼翼。
小朋友茫然仰脸。
何芳小心捏紧妹妹的手,手心里泛起微微的汗渍,眼底满是警惕,甚至有一种理智和疯狂被拉扯到极致的紧绷感。
云锦星反而更平静一些。
或许她也是紧张不安的,但她捏着牛绳的手并不用力,只是仰头观察着天空和四周景色的变化。
即使没有看到头顶光球的存在,云锦星也没有阻碍的和对方对话。
“你说我们是npc?”她轻声问着,语气似乎有些过于平淡了。
头顶的光球不知道为什么往上飞了一大截,然后才用冷硬的机械音回答:“是的。”
简短,明了,很有高冷的气息。
但暗中看透一切的系统偷偷对小朋友说:别看它高冷,其实多半是不敢和云锦星多说。
毕竟对方可不是一整个小世界的世界意识,这个关卡也不是时间回溯的第一二周目。
它是这个游戏的主系统,所以无论游戏重启多少次,npc和关卡出了多少次bug,又是如何被检测清除的……游戏里的每一个变化,游戏系统都有相应的数据记录,几乎可以说是分毫不会出错。
所以,这个新手关卡在重启前,上一个“轮回”里,系统一定在宿主妈妈那里吃到了某些苦头。
就在对话间,目之所及的所有景象都已经变成了像素格子,而远处被火焰灼烧的村庄,也逐渐变成了一滩漆黑的灰烬,而后有同样漆黑的灵魂在灰烬上方升起。
他们同样是游戏的npc,是刚刚遭受痛苦死亡的何家弘等人。
云锦星看着他们漆黑的灵魂,轻声对那个不知名的存在说:“如果你所谓的关卡都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说你的设定足够恶心,令人作呕。”
游戏系统:“……”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凌厉毒舌!
但是这次已经不一样了!!
想到自己重做后的某些改变,光球挺直了自己不存在的腰,冷淡的机械音中带着些许骄傲:“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我的设定都是遵循真实,游戏的主旨并非折磨谁,而是拯救!”
“拯救谁?”何芳鼓起勇气小心问它。
光球回答:“当然是拯救你们这些npc。”
接下来,在一片像素风的游戏关卡里,三个活人和一群漂浮的灵魂就听着游戏系统对游戏本质的各种解释。
“本游戏的宗旨就是拯救所有无辜并充满怨恨的灵魂体,玩家作为救赎者进入游戏关卡,切身从受害者与加害者视角进行游戏体验,并在参与的过程中尽可能对游戏相关npc进行拯救或惩戒。”
云棉觉得它在瞎说。
何芳没怎么听懂,什么叫游戏?什么又是npc?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过这个奇怪的词汇。
云锦星则直指逻辑中最大的那个漏洞:“你说拯救npc,可玩家凭什么必须拯救?如果不拯救就不能通关吗?”
游戏系统:“……”
好烦喏,最讨厌这种刨根问底的聪明人了!
可由于刻在光球数据库里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它对云锦星的忌惮实在是过分深重,所以沉默着憋了半天,才吭哧着憋出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当然是有奖励机制的……只要玩家尝到过拯救npc通关的甜头,之后每一次副本关卡,他们都会尽最大可能达到拯救目标。”
云棉抱着自己的系统光球,听完后突然仰头对妈妈说:“妈妈,它在害怕诶~”
游戏系统惊骇的又往上飞了一大截。
云锦星听着女儿的话,环视了一圈已经彻底像素风的四周,温声对那个自称是游戏系统的存在说道:“既然最终的目的是拯救我们,那无论是玩家的救赎还是自我的救赎,应该都没有太大差别。”
“既然如此,我只是自卫的行为,你为什么会判定我违规呢?”她倏而仰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本该看不到的那颗光球。
在游戏的世界里,当你打破认知窥到某个东西的存在后,就有一定几率触发“真实”。
她看到了那颗机械体光球。
游戏系统自然也发现自己被npc的目光捕捉到了。
但它除了有一点点慌张外,从头到脚都透着几分认命摆烂的姿态。
不仅没有继续升高,还慢吞吞飞下来,飞到云锦星面前,一直冷淡的机械音也终于破功,没好气地咋呼:“你能不能不要猜不要问了!你只是一个npc,就不能好好遵循npc的设定吗?非要搞事非要搞事!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本系统都重启多少次游戏了?我挑选的主角经过一次次重启灵魂都快麻木了!!”
它口中的主角,毫无意外是谢今安。
游戏系统仔细分析过谢今安上百次灵魂重启进入新手关卡的游戏节奏,最后绝望地发现,原本应该对游戏格外敏锐的主角,现在已经有点佛系了,就像一块有棱有角的玉石,硬是被这个不断重启的新手关卡给磨成了一颗圆溜溜随遇而安的石头!
系统都想抓着云锦星的衣领咆哮:你拿什么赔我一个精挑细选的主角?!
它的愤怒和炸毛已经通过圆润的光球直白地传递出来,云棉和何芳两个小姑娘小手牵小手懵懵地望着它,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得不可怕了。
云锦星也在打量着眼前这颗光球。
这颗自称为“游戏系统”的光球,圆得很朴实,小的很无害,却能够将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变成给玩家体验的游戏关卡,能够将一个个活生生的灵魂变成不停循环同一个时段同一件事并对此一无所知的“npc”。
大概是她探究的目光给予系统的压力太大了,原本怒气冲冲的光球在半空顿了顿,像是总算回神了一样,默默往后蹭,一点点倒退,到了自认为足够安全的地方,才继续炸毛:“你看我干什么?都怪你!我辛辛苦苦攒够的能量,最后全毁在你手里,还毁了那么多次,你拿什么赔我!?”
遇到一个完全不遵循人设的npc,就算是游戏系统自带bug清剿技能,也被一次次的关卡摧毁给折磨得没脾气。
对于它莫名其妙的指控,云锦星反而显得极其平静。
“你说我毁了很多次?”
系统:“……!”
烦死啦!
又一句话被抓住把柄的光球气得想原地爆.炸,光球在半空暴躁地飞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最后认命道:“你到底想怎样?这次你都活下来了,村子也烧了,人也杀了,连村里的鸡鸭狗都没放过……你还想怎么样嘛?!”
越说越暴躁,越暴躁反而越显得委屈。
它都已经为了这个人改了一次又一次加起来无数次游戏核心了,对方却还不肯放过它……
早知道刚才子系统报任务故障的时候自己就不要傻乎乎地冒头!
以后这部分检测数据一定得重写!云锦星根本不是游戏bug,她是游戏祖宗!
系统不情不愿又熟练至极地示弱,云锦星愣了片刻,反而也跟着态度温和起来。
或者说,她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平和,只是系统一次次的炸毛,显得好像在被她逼迫一样。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云锦星并不小瞧对方,即使它已经示弱。
“……你快问,问完就赶紧离开!”系统的态度像是撵鬼一样迫不及待。
云锦星看了眼牵着手的两个小姑娘,问它:“既然游戏结束我们也得到拯救了,那接下来我们会回到现实吗?”
系统:“……”
您真会问啊!
心里默默吐槽,表面恢复高冷:“不会,你们早就身死,灵魂被怨气永久禁锢在同一个地方不得脱离,所以就算被拯救了,也不会回到现实,但本系统会将被拯救的灵魂投入现实中的轮回,让你们获得新的生命。”
原本一开始是没有这个规矩也不可能这么大费周章做慈善的,可耐不住眼前这个人类实在是太不讲理!
于是系统冷冰冰的语气也显出了几分幽怨。
云锦星了然,而后又问:“那他们呢?”
她手指着那些悬浮在半空中仍旧满脸仇恨和痛苦的漆黑魂体们。
系统厌恶地飞远了一点,然后说:“这些玩意都是恶灵,没有任何重生价值,所以关卡结束后,他们会成为滋养运转游戏关卡的能量,等魂魄中怨气和能量被耗尽后,就会丢到游戏的回收系统,洗去记忆后再次被扔到复制的游戏场内,以玩家或npc的身份和过去的自己进行抗衡,重新产生新的怨气和能量。”
完美达成自产自销源源不竭的能量运转核心。
只是认知中的玩家,但实际上他们没有任何能够脱离复制游戏场的可能性,只会被压榨一空后,重新洗去记忆,再次“轮回”。
云锦星闻言,眉眼微微舒展,明了了这些所谓的恶灵,大概就是游戏能够一直维系运转的能量源。
如果真按照游戏系统所说,那么何永弘等人,将永生永世沉沦在痛苦的挣扎中,再也没有能够解脱的那一日。
“最后一个问题。”云锦星看向严阵以待的光球,轻声问:“既然能选择轮回,那能让我和棉棉继续当母女吗?”
“……你确定?”系统有些惊愕,也有几分迟疑:“这样的话,你可就要独自在新的人生里等待她几十年了,以后也会比她更早老去离世。”
云棉抿着嘴紧张地望向妈妈。
何芳有点明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竟也染上浅碎的光亮。
第216章
“我很确定。”云锦星没有犹豫地点头。
游戏系统愣神片刻,纠结的绕着云棉棉小朋友的脑袋飞了好几圈,而后慢腾腾回答:“好吧,既然你自己有所选择,本系统就如你所愿好了。”
“谢谢。”得到它的回答,云锦星冷淡的眉眼总算趋于柔和。
随着他们的沟通,云棉的眼睛也越来越亮,最后幸福地眯起眼,捧着自己的脸蛋笑得格外美滋滋。
棉棉果然是妈妈最爱最爱的宝贝啦~
要永远当妈妈最宝贝的崽!
“那我也能提要求吗?”旁边倏而响起一道忐忑不安的询问。
系统:“你所求是什么?”
云棉看向姐姐,眼睛亮亮地期待着她的回答。
何芳捏紧手指,深呼吸着努力平复砰砰直跳的心脏,颤声道:“我、我想找到我妈妈,还想……能再见到棉棉,可以吗?”
她的人生中,妈妈始终缺席。
何芳小时候问起妈妈,所有人给的回答都是妈妈丢下她和弟弟跟着野男人跑了。
所以她对“妈妈”这个身份充满了尖锐的极端的负面情绪。
但后来她亲眼见到了妹妹的妈妈,于是也会想那个别人口中跟着野男人跑掉的女人,是不是也曾经经历过云锦星的那一切,所谓的跑走……是真的逃出去了吗?
何芳不敢深究,但她想:如果妈妈真的跑走了,那自己只会觉得庆幸和为妈妈高兴。
可如果妈妈从来没有跑出过这座大山,那自己只要不深究,就还能怀抱着一点点的期待,继续努力活下去。
虽然比起妈妈,棉棉在她的人生中占比更重,但何芳是个特别懂得知足的小姑娘。
棉棉有一个很厉害也很爱她的妈妈,她们下辈子还会当母女,一定能够比现在活得更好。
所以何芳只要能够见她一面,只要她有在好好的快快乐乐的长大,就足够了。
毕竟那已经是这辈子被困在大山里的她对妹妹的未来最美好的憧憬了。
她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直到听到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可以。”
“……”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齐齐松懈下来,她努力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个难看的似哭非哭的笑容出来,颤声道:“谢谢你。”
无论我曾经一次次循环的人生中遭受过多少相似的苦难,当始作俑者答应放我自由并许可我的心愿时,我仍然愿意报以感激。
我从没见过我的妈妈,但如果我们有幸生长在阳光下,她或许比想象中更爱我。
云棉看着姐姐眼中的泪光,转身伸手用力抱住她,脑袋在她怀里胡乱蹭蹭,然后顶着乱糟糟的鸡窝窝头,开心地凑在她耳边小声咕哝:“姐姐好棒!姐姐以后也是你妈妈最爱最爱的宝贝哟!”
何芳回抱住不停往自己怀里蹭蹭的小朋友,听清她软乎乎满怀欣喜的话后,也忍不住跟着弯起眼睛抿出一个真切期待的笑。
在这份对未知的期待中,她的身影逐渐像素化,一点点融入周围的景色,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云棉双手空空地仰头看向妈妈。
云锦星俯身温柔地摸摸小朋友毛躁躁的脑袋,轻声道:“棉棉乖,妈妈先去等你。”
云棉乖巧地点头,举手捏住妈妈枯瘦的手指,小小声叮嘱:“妈妈也要乖乖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多多想棉棉~”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眼前的老黄牛和牛背上坐着的人就已经化为了一团模糊的像素。
云棉自己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耳边响起系统叔叔熟悉的声音:“嘀——任务完成,正在脱离本世界。”
“棉棉你先走,我等会再来,我先去帮你教训这个小混蛋!!”
光球“咻”地飞出云棉肩膀,在另一颗光球惊诧懵逼的时候猛地撞上去,气势汹汹的背影裹挟着另一道气急败坏的质问尖叫。
脑袋懵懵的小朋友在临时住所里顺手抱过一只毛茸茸的黑猫,边rua边等自己的光球胜利归来。
然后她就等回来一个破破烂烂的灰不拉几的球。
等它飞近了,还能看到它破损的外壳在噼里啪啦往外闪着火花。
云棉:“……”
撸猫的手逐渐停下,由于过分震惊,还不小心揪下一撮黑色的猫毛。
有点心虚的把猫毛往手心里攥紧藏住,云棉捧住破破烂烂的光球,下意识朝它吹了吹,语气茫然中带着心疼:“系统叔叔,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疼不疼?还能不能修好啊?”
听到宿主的关心,系统有点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转而叉起不存在的腰,骄傲且大声地宣布:
“崽!我帮你报仇了,那个混蛋系统被我揍得生活都不能自理,特别惨,它还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让npc里的幼崽们饿到啃草!”
系统至今都对棉棉在游戏里饿得啃草和偷鸡这些惨兮兮的画面耿耿于怀,所以和另一颗光球也是实打实的“互殴”,最后凭借微妙优势碾压对方。
上面那个保证,就是它叠在另一颗光球身上,逼迫它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之一!
“而且我还给你带回来一个特别厉害的通关奖励!”系统神神秘秘地凑近。
通关奖励也是它心心念念一直想给宿主弄到手的东西,毕竟如果不是宿主突然决定不携带任何金手指,那按照无限关卡运行规则,宿主之前通过任务获得的那些能力,一定会在主角玩家通关时被剥夺出去一个。
这种完全的亏本买卖,系统光是想一想宿主的能力被任意剥夺,就恨不得返回那个世界再把那颗光球狠狠揍一顿。
云棉无意识睁圆了眼睛,怀着满满的期待询问:“是什么奖励呀?”
系统也不卖关子,破烂的身体一阵火花闪烁后,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出现在云棉眼前。
在云棉伸手小心触碰的时候,它介绍道:“这是我从对方身上掰下来的一块原件,这个东西是它的辅助程序,可以拉取生命灵魂体,别看它小,其实特别特别有用!”
就这么小小一块,还是它们两颗球电光火石间大战了三百多个回合才趁对方不备,暗戳戳给扣下来的,估计现在总局的悬赏榜上已经被那颗球挂上了自己的系统编号。
不过系统一点都不怕!大不了就和对方修整好了再干一架!!
说不定到时候自己还能从它身上给棉棉薅到更多好东西呢。
云棉听完系统叔叔骄傲的战绩,眼睛也跟着亮晶晶了起来,抛弃被揪掉毛毛的猫猫,无视那枚原件,转而高高捧起圆溜溜的光球,跟着蹦跶欢呼道:“哇!我的系统叔叔是全世界最最厉害的系统叔叔!我们就是最棒的组合,是超级无敌的打架大王!!”
系统晕乎乎回应她的夸夸:“棉棉也是最棒最厉害的宿主……”
一崽一球互相陶醉在对方的彩虹屁中,直到总局发来任务提醒。
系统一激灵回神,点击查看任务世界后,没忍住欢呼着贴贴小朋友的额头:“棉棉,是你妈妈和npc姐姐何芳轮回的那个世界!”
看来是被它揍了之后,游戏系统就迫不及待将两个npc转交出去了,宿主的临时住所里时间流逝和各个小世界都不一样,在这里几分钟,任务世界里可能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云棉:“!!”
小朋友这次蹦得更高了:“那我们快出发吧,我妈妈一定超级超级想我了!”
系统蹭蹭小朋友的脸颊,劝说道:“棉棉,临时住所可以调节时间流速,我们不如休息两天再去吧。”
上个世界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毫不夸张地说,任务世界的强度和危机远超普通任务世界,一个不慎,可能宿主和宿主妈妈都得折在里面。
虽然棉棉的身份是无限游戏新手关卡的npc,那些玩家和村民之间的暗流涌动几乎波及不到她,但那个世界里糟糕至极的原生家庭和宿主妈妈濒死的境况,每一分每一秒几乎都在逼迫才五岁的小朋友时刻作出应对和改变。
系统能够感觉到宿主灵魂中的疲惫。
被它劝阻,原本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妈妈的小朋友抿了抿嘴巴,思考了几秒钟后,鼓着小脸乖乖地点头:“好喔~那我陪系统叔叔你去找医生吧,医生一定可能很快把你修好的~”
系统听着小朋友软巴巴又天真妥帖的安排,电子机械心都好像化成了一滩软绵绵的液体。
棉棉永远懂得怎么让在乎的人因为一句话而心尖软软。
而在小朋友一次又一次的关心和陪伴中,系统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连新手关卡都过不去的笨蛋系统了。
它现在已经彻底化身为棉棉脑袋·彩虹屁吹吹机·滤镜十八层·一心养崽·反派逆袭系统了。
简称:棉棉脑系统。
毕竟谁会不喜欢永远用双手轻轻捧住自己的小朋友呢?
被小朋友捧住身体的时候,它也会觉得曾经一无是处的自己,变成了一颗珍贵的宝贝光球。
所以谁说系统没有心不懂人类的情绪只会冷冰冰进行数据模拟的?
它现在在棉棉的手心里,也是一颗会噼里啪啦冒火花的有感情的球!-
当破破烂烂的光球重新变得光洁圆润充满科技感时,外面果然已经传遍了对它的悬赏。
悬赏一颗无脑干架的球,耗费积分50。
系统蹲在宿主肩膀上,不仅不担心,还有点同情:“才50个积分,它也太穷了吧~”
云棉看着光屏上那颗比自家系统更破更烂的光球,有点心虚地捂住系统叔叔的嘴。
别说了,罪魁祸首的同情对于那颗球来说,应该是最致命的打击吧?
第217章
【我是反派逆袭系统,很荣幸,你现在成为了我的第三千七百八十四位宿主,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冰冷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云棉低头看看手里捏着的湿漉漉滴水的帕子,抬头茫茫然地四处张望着。
明明上一秒还在充满药物味道的病房里,下一秒却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手里湿淋淋的帕子有点重,云棉干脆踮脚把它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扒拉着桌子边缘,好奇地盯着桌面上那颗圆溜溜的光球看。
“你好~?”小姑娘软萌萌地歪头,黑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看起来乖巧极了,一点都没有之前怂恿系统去干架的凶残模样。
系统同样看着眼前脸颊白嫩嫩软嘟嘟的宿主欣慰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世界开局很稳,不愧是宿主妈妈特意和游戏系统交涉后的结果。
最最关键的是,这个世界的棉棉小朋友被养得好精致喔,一抿嘴,嘴边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窝,看着就软萌得不行。
系统暗自欣慰了片刻,重新调整语气:“你好,我是辅助你逆袭的系统,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但规则要求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
在小朋友干净纯粹的天真目光注视下,系统怀抱着愧疚将自己的无能为力详细解释了一遍,而后对乖乖听讲的小家伙说:“不过我还是会尽可能帮助你的,我们的目标是逆袭成人生赢家,摆脱命运既定的反派结局,得善终,结善果!”
它说得格外坚定,听得云棉一愣一愣的,最后懵懵地点头:“好~”
看她那模样,系统就知道自己的宿主绝对没听懂多少,但是没关系,它已经是个成熟的系统了,可以自己说给自己听!
系统从桌子上蹦跶起来,跳到小朋友的肩膀上对她说:“棉棉,闭上眼睛,就可以读取你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了。”
云棉歪头好奇地打量它几眼,又没忍住上手轻轻摸了摸,这才乖乖闭眼。
这具身体也叫云棉,不过不是一直在生病一直住院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不能吃的云棉,而是身体健康,可以吃好多好多妈妈做的美食的云棉。
系统眼睁睁看着小朋友闭上眼睛没一会,就开始吧嗒着嘴吞咽口水。
系统:“……”
尝试着读取了一下剧情,它明了了。
这个世界是个真假千金的剧情,主角是流落在外的真千金,在七岁那年才被找回去,然后得到了一大家人的宠爱,假千金则被送回自己家,最后销声匿迹。
而云棉和妈妈云锦烟则是主角真千金记忆里儿时的邻居,是真千金幼年一直憧憬羡慕的对象,但后来她得到了更多的爱,于是母女两个就在她的记忆里逐渐褪色。
但云锦烟之所以是炮灰路人,云棉之所以是反派,就是因为她们母女在真假千金交换回去后,对假千金也不错,等到在学校遇到时,云棉还维护过假千金,于是才八岁的小朋友就觉得儿时的记忆变得杂乱且不温馨起来,有种被小伙伴背叛的失落。
这并不算什么重大的剧情矛盾点,但也许是为了凸显主角得之不易的幸福,后来命运安排了云锦烟的饭店失火,云锦烟死亡,云棉失去妈妈还被烫伤了脸,成了谁都不愿意靠近的丑陋孤儿。
系统看到这里沉默了好久。
想到了上个世界云锦星的那张斑驳如厉鬼的脸。
再稍微把那种画面安到云棉身上……系统成功炸了。
一肚子愤怒的脏话恨不得照着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意识砸过去!
活该被终结了第一个周目!我们家小朋友那么乖的一张脸,你给她烧烂了?!
系统都快要气死了,直到后面发现剧情戛然而止……
哦豁?
系统惊讶地蹦跶了一下,发现这个世界竟然不是因为宿主妈妈才开启第二周目的,也不是因为某种不可逆的原因,就像第一个世界的气运那样。
这个世界之所以第一周目完蛋,竟然是因为假千金在剧情后期太凄惨,最终还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含恨而死,然后……重生了???
系统:“!!!”
这剧情我熟啊!
“棉棉,桌子擦干净了吗?”一道清亮的声音在一门之隔的屋内响起,打断了云棉的出神,也打断了系统的跃跃欲试。
云棉从好多好多美食的记忆中回神,听到妈妈的声音,眼睛一亮,丢下帕子就急匆匆地一路小跑。
“妈妈!!”一只热情的小狗棉猛冲进厨房,直直朝着正在炒菜的妈妈冲过去,然后如愿以偿抱住了腿。
云锦烟险些没被女儿突然的袭击把手里的油瓶子掉进油锅里。
好不容易稳住了,想转身放油瓶却被小家伙黏糊糊地抱得死紧。
云锦烟:“……”
目光开始搜寻灶台上的擀面杖准备揍小孩。
偏偏小朋友脑袋上像是安装了危机感应雷达一样,在她目光定格在擀面杖上时,突然乖乖松手,仰着小脸朝她笑得一脸无辜。
“妈妈~”小朋友脸颊软软,声音也软软:“我好想亲亲你呀~妈妈你可以弯腰吗?我就轻轻地亲一下~”
边说,边抬起白嫩嫩的小手,比划出了米粒大小的距离,对“一下”的含义显然掌控得精准到位。
云锦烟手里的油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捏在手里半天,最终还是没抵过女儿奇怪的心血来潮,无奈的边弯腰边催促:“赶紧亲,锅里油都熟了。”
等妈妈俯身后,云棉抱着她的胳膊,踮起脚小心翼翼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啵~”
感受着女儿的亲昵,云锦烟无奈的神情里藏了几分笑意,但还是开始撵人:“好了,亲也亲了,赶紧出去擦桌子,厨房油烟重,你别总是跑进来捣乱知道吗?”
“好喔~”小朋友美滋滋地背着手手往外跑。
刚才偷偷把手上的水擦到妈妈的衣服上了,她一定没有发现~
就算发现了,在做饭倒了油的时候,也是没办法追出来打小孩的!
云棉重新把那块帕子拿到手里,撅着屁股蹲在水盆前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拧帕子。
系统看着都替宿主觉得费力,更怕她一个没蹲稳,等会一头栽进水盆里去。
当店里的闹钟声清脆响起后,云棉把帕子扔到水盆里,屁颠屁颠跑去开店门。
门外已经等了好几个食客了,都是附近的熟人,见到白白净净的小朋友,都会善意地打趣她几句。
“棉棉,今天怎么又是你来开门,你妈妈呢?”
云棉费力地把门推到一边完全打开,然后才喘了口气,笑眼弯弯地乖乖回答:“张奶奶,我妈妈在炒菜了,特别特别香,你等下要多吃点喔~”
白嫩嫩的小包子笑起来看着就格外可爱喜庆,几个食客闻言都跟着笑起来,心底多少对小家伙有些长辈的包容和偏爱,齐齐应着好,都要伸手摸摸她的头才往里走。
云棉又忙不迭去帮他们拉凳子拿菜单,俨然是个熟练的小童.工了。
“我妈妈炒了好香的芹菜豆干哟~”小朋友踮着脚在旁边热情给他们介绍菜色:“是脆脆嫩嫩的芹菜,豆干也焯水了,一点都不硬的,奶奶你们轻轻一咬就能咬碎。”
边说,边咽口水,还会仰着小脸用亮晶晶圆溜溜的狗狗眼期待巴巴地盯着对方,看得几个食客都是满脸笑意,之前第一个开口的老奶奶更是乐呵呵地放下菜单,对眼巴巴的小朋友说:“棉棉说得这么好吃,那我们就点个芹菜豆干吧,还有什么,棉棉也给我们介绍介绍?”
云棉微微瞪大眼,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被委以重任了,想到妈妈做的那些好好吃的菜,再看看众人藏满笑意和期待的模样,一下子挺胸抬头,开始流畅地报菜名。
“有黄豆炖猪手,黄豆和猪蹄全都被炖地软绵绵的,轻轻一抿就化烂了,可香可香,我妈妈做的是世界第一好吃的猪蹄哟!”
“还有豆腐羹,妈妈说是买的好新鲜的嫩豆腐,轻轻一碰就会碎掉,都不让我用手去戳洞洞的,我早上就喝得豆腐羹,可好喝了,我还能再喝一百碗!”
“我还想吃妈妈做的梅菜肉肉,菜菜好香,肉肉也好香,可是妈妈说我已经长胖了,就不给我吃那么多……”
众人就笑看着小姑娘从一开始的介绍菜系,逐渐将话题歪到自己想吃的菜上面去,听着小家伙软糯糯的声音嘀咕着不同的菜,脸上却露出相同的向往期待时,那种她吃不到自己却随时能点单的成就感简直令人上瘾。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逗小孩。
于是短短几分钟时间,厨房里的云锦烟就接到了好多奇怪的订单。
梅菜扣肉,黄豆炖猪手,芹菜炒香干,红烧肉……
云锦烟看着凑过来说笑的一群老头老太太,无奈地伸手去揪小家伙的耳朵。
云棉一出溜就躲到一个老奶奶背后,探头探脑地朝妈妈弯眼笑。
一群老人也护小孩护得严严实实,嘴上还不停说是自己嘴馋想吃了吗,让她赶紧上菜。
云锦烟揪不住罪魁祸首,再看一群小孩脾气的老人,无奈地软了眉眼:“不是我不给你们做,你们昨天才在社区测了血压,医生怎么叮嘱你们的?”
红烧肉这种重油重糖的菜色,就算是她上了菜,这群老人也吃不了两块,完全就是浪费钱也浪费粮食。
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云锦烟都算是这群老头老太太看着长大的,云棉更不用说,她自然不可能为了做生意挣钱就由着这群老人宠小孩乱点菜。
第218章
一群老小孩闻言,都像是被揭穿了秘密一样讪讪地笑着换了个菜色。
但毫无疑问的,几乎全都点了同一道香芹炒豆干。
云锦星让他们先坐着,自己揪着无处可逃的小朋友耳朵往厨房里走。
云棉偏着头可怜兮兮的被妈妈揪进厨房,瘪着嘴巴委委屈屈地哼唧。
然后就被妈妈没好气地戳了戳脑门儿。
“先把这个送去给你吴阿姨和昭昭,送去了就赶紧回来,过马路的时候记得看车。”她拿了个装满的布兜递给云棉。
里面是提前就准备好的饭菜,装饭的便当盒已经洗得有些陈旧,但很干净,装得饭菜更是满满当当。
昭昭,就是故事线里的真千金原女主,吴昭昭,不过等她被豪门爸妈带回家后,就改姓了,姓黎,名叫黎昭昭。
吴昭昭和云棉同年同岁甚至同月,只比云棉大了半个月,所以她是姐姐,两个小朋友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小邻居。
只是去年吴昭昭爸妈早起做生意的时候出了车祸,她爸爸离世了,只剩下双腿残疾的妈妈,所以平时云锦烟对母女两个多有照顾。
云棉接过沉甸甸的便当袋,脆声应下后,把它抱在怀里往外走。
店里的食客们见状都露出善意的笑容,口中更是对云锦烟称赞不已,他们也知道吴家的情况,每每提起都会觉得唏嘘,所以邻里邻居的平日多少都会彼此看顾着点,但要说对吴家帮助最大的,还是云锦烟了。
他们有时候私下也会小声问云锦烟为什么这么帮助那母女两个,就不怕白付出了没有任何回报吗?就不怕自己帮久了对方当作理所应当甚至得寸进尺吗?
但无论谁问,云锦烟的回答都是同一个:力所能及的范围,能帮就帮一把。
她说她和吴晚两人都是带着女儿生活的人,正因为境况相同,所以才知道对方活得有多艰难和努力,更何况当年她独自带着云棉在这边开店的时候,吴家夫妻二人也对她多有帮助,她不求什么回报,只求无愧于心就好。
也因此,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性格人品都好,也都更愿意来照顾她家小饭馆的生意,一来二去的,彼此也就更熟稔了。
在那些爷爷奶奶阿姨们满是善意的叮嘱声中,云棉一边快乐地应着自己绝对不会在马路上乱跑,一边抱着便当袋埋头往外冲。
吴家就在小饭馆的对面右侧一点点,吴家原本是做水果生意的,但是吴家现在只能把下面的门面给租出去,吴阿姨自己则带着吴昭昭住在二楼,母女两个相依为命。
云棉小心避过来往的车辆来到马路对面,记忆里原本的水果店也变成了一个小卖铺,云棉仰着小脸乖乖的和店主阿姨打了声招呼,然后在她的声音中绕过小店上楼敲门。
“吴阿姨,昭昭姐姐在家吗?”小姑娘把耳朵贴到门板上,听里面的人给出什么回答。
吴晚看了眼早就在课桌前坐立不安想去开门的女儿,晦暗的神情中藏了一丝暖意,刚想开口让女儿去开门,冷气灌入却让她忍不住皱眉沉声咳嗽起来。
屋内女人的咳嗽声逐渐撕心裂肺,云棉有点无措地收回敲门的手,又忍不住扬声问里面的人:“吴阿姨……你没事吧?”
吴阿姨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云棉很少见她出过家门,明明有轮椅,但她好像从来没有到过阳光下。
吴晚接过女儿慌张递过来的水咽下去,又咳了几声缓和了些许后,推了推眼圈红红的吴昭昭,让她去给外面的云棉开门。
眼前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云棉抱着便当袋递给吴昭昭,然后跑进去看吴晚阿姨。
“阿姨,你没事吧?”她还是有点担心,抬起手小心翼翼帮她拍拍后背:“下次我轻点敲门喔,不会再吵到你了。”
吴昭昭小朋友抱着便当放到一旁的小桌上,也跟着过来继续给妈妈递水喝。
两个小朋友脑袋上都扎着相似的羊角辫,但一个性格软糯安静,另一个明朗活泼,光从眉眼间就能一下看出两者性格的差异。
等两个小姑娘一起合力把吴晚的轮椅推到小饭桌边的时候,云棉才捧着脸坐在小矮凳上,眼眸弯弯灿如星子地说妈妈今天做的饭菜有多么多么好吃。
“……这个是妈妈特意给阿姨和昭昭姐姐炒的肉肉喔,还给我留了小小一碗,等我回去就能吃到啦!”
吴昭昭听着云棉充满期待和快乐的讲述,看向她的眼底不知不觉藏了几分羡慕。
棉棉妹妹的妈妈真厉害……
会做好多好吃的,人也特别善良,还会帮助自己和妈妈,大家都很喜欢她。
而且云阿姨对棉棉特别特别好,会扎好多好看的辫子,还会给她拿钱买零食,给她买可爱的漂亮的文具和书包……
有的东西吴昭昭也能拥有同款,但吴昭昭知道,那是云阿姨觉得她可怜,所以顺带照顾她的。
就像一直以来都会很善良的照顾妈妈。
“棉棉,你妈妈店里今天忙不忙?”吴晚温和地笑着问云棉。
云棉摇头又点头:“妈妈总是好忙,可是又不让我帮忙,总说我在捣乱。”
小朋友说起这点就很生气,皱着眉鼓着脸,像个白白净净的小包子,愤愤道:“我才没有捣乱,刘奶奶他们每次都夸我好能干的!”
闻言,吴晚不禁失笑,然后在小朋友眼巴巴寻求认可的目光中,点头赞同道:“没错,我们棉棉最能干了,你妈妈前几天还偷偷跟我说,你是她的小帮手呢,店里没你不行。”
云棉眼睛乍然亮了起来:“真的吗?我妈妈真的说我是小帮手?没有我都不可以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妈妈。”吴晚抬手摸摸不自觉凑近的小姑娘。
脸颊软嘟嘟的,手感特别好。
被再次肯定,云棉的眼睛再次弯成月牙儿,并且熟谙互夸的技巧,脆声道:“昭昭姐姐也是阿姨的小帮手!我还给姐姐带了好甜的糖果喔~”
她低头在自己浅浅的衣兜里翻找,最后只翻出三颗糖果。
“我们一人一颗喔~”她软声说完,一本正经地分发糖果。
先给长辈吴阿姨一颗,再给昭昭姐姐一颗,最后一颗留给自己,珍惜的重新放进衣服兜兜里。
“谢谢妹妹……”吴昭昭小朋友同样珍惜地捏紧糖果,有点害羞地朝云棉抿嘴笑了笑。
云棉歪头打量她,很好奇主角到底是什么,而且她知道吴阿姨不是她妈妈吗?吴阿姨知道她不是女儿吗?
想不明白,但觉得好神奇。
不过云棉没有继续想太多,系统叔叔说了,剧情开始是在两三年后,现在还很早,所以吴阿姨和昭昭姐姐还要一起生活两三年呢。
云棉心里惦记着妈妈特意留的菜,嗅着桌子上饭菜散发的温热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吴阿姨的挽留声中匆匆告别。
吴昭昭把云棉送到门口,小声对她说:“棉棉,等下吃完了我把饭盒洗干净送到你家店里,你等我喔。”
“好~”云棉穿好自己的鞋,蹦跶着往外跑,顺带对身后的小朋友叮嘱某些相似的话:“过马路的时候记得看车嗷,不要乱跑乱跳,不要和陌生的叔叔阿姨讲话,要注意安全……”
等小朋友和她脆嫩的声音都像只小鸟似的快乐远去后,吴昭昭轻轻关上门,坐回小桌边和妈妈一起吃饭。
云棉的到来好像短暂的让这个家闹腾温暖了一会,等她走后,刚才所有的热闹就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整个屋子里都透着冷,安静到甚至能听清彼此咀嚼饭菜和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吴昭昭埋头吃饭,直到碗里多了一块肉。
她无声抬头,撞上妈妈的目光,听妈妈不经意地说:“别光吃米饭,吃点肉,等会把钱一起给你云阿姨送过去。”
“……嗯,我知道了妈妈。”吴昭昭夹起那块肉,慢慢咀嚼着。
好像被妈妈夹到碗里的肉会比自己夹的要好吃一点。
吴昭昭想到棉棉妹妹和云阿姨相处时的画面,也忍不住期待等妈妈身体再好一点后,她们也能够像云家母女那么温馨快乐。
她不需要妈妈给自己买可爱漂亮的书包文具,也不需要妈妈变得特别善良,只要妈妈的身体能够更好一点,就好像很棒很棒了。
到时候她就不用去找云阿姨梳辫子了,可以叫棉棉一起来家里拜托妈妈辛苦一点给她们梳一模一样好看的小辫子-
云棉回到饭店,店里已经迎来了新的客人。
云棉没有再去打扰在厨房忙碌的妈妈,而是搬了个小板凳,端起属于自己的小碗,坐在角落的饭桌上慢悠悠吃着。
有时候吃得太开心了,就会眯着眼睛美滋滋地摇头晃脑,捧着小脸认认真真把嘴巴里香喷喷的饭菜一点点咀嚼咽下去后,再努力张大嘴巴,嗷呜一下吞掉勺子里比上一口更加香喷喷的饭菜。
原本云棉的小饭桌是没有在前堂的,但耐不住偶尔有食客发现小朋友吃饭实在是太香太能激发食欲了,于是一个个全都强烈建议小饭店的老板云锦烟把棉棉的小饭桌给挪了出来。
小朋友吃饭不讲究什么礼仪,就喜欢用手攥着勺子柄嗷呜嗷呜的快乐干饭,吃得香了还会捧着小脸自我陶醉,每次大家光看她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咀嚼饭菜的模样,就觉得碗里的米饭特别香,盘子里的菜也变得特别下饭!
让来吃饭的食客们不知不觉都能挺着肚子微微扶着腰满足地喟叹着离开。
第219章
等到吴昭昭拎着熟悉的便当袋进店的时候,云棉还特意给她留了一小块妈妈蒸的米糕。
“妈妈说,米糕要蘸这个蜂蜜吃,不过只能蘸一点点喔,太多就会把牙齿都甜掉啦~”云棉捏着温热的米糕小心翼翼掰下一块,宝贝似的递给吴昭昭小朋友。
顺带着,把装着土黄透亮的正宗蜂蜜浆的白瓷小碟放在两人中间。
白白净净的米糕软蓬蓬的,上面还点缀着几颗嫩黄的桂花,被掰开的不规则截面里是看起来就足够松软的蜂窝小孔,伴随着热气慢慢蒸腾的,是米糕混合着桂花独有的香甜,再轻轻蘸一点小碟子里的莹润的蜂蜜浆……
“好甜好幸福呀!!!”一口咬下去,小朋友满足地眯着眼醉倒在小伙伴的怀里,手里还捏着剩下的小块米糕,嘴角沾着一点点蜂蜜浆,也很快被她珍惜地舔干净。
吴昭昭也很喜欢看云棉吃东西,很多时候,明明是很平常很普通的食物,但云棉就是能够吃出一种很难得却又很真实的幸福感。
就如同她现在吃到甜蜜蜜的东西,就会像裹在细棍上的蓬软棉花糖,五颜六色丝丝缕缕都透着甜,让人光是看着,就忍不住跟着甜蜜快乐起来了。
小心接住倒过来的棉棉妹妹,吴昭昭也学着她的动作,将手里的米糕在蜂蜜浆上轻轻一碰,然后张嘴咬下那一块。
米糕是温热的,也许是为了特意照顾小朋友的口味,所以即使没有沾到蜂蜜的地方也松松软软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而裹着蜂蜜的那一部分,更是甜津津的让她忍不住小心地舔了舔,尝到蜂蜜独特的甜味后,才舍得慢慢咀嚼嘴巴里的米糕。
在她吃米糕的时候,云棉已经重新支棱起来,坐也坐不端正,非要凑到她面前眼巴巴地瞅着,一连声地问她:“怎么样?好吃吗?是不是好甜好甜?我妈妈是不是超级超级厉害?她一定是世界上最棒的妈妈吧?所以才能做世界上最甜最好吃的糕糕哟~”
吴昭昭:“……”
被她这么一说,嘴巴里的米糕似乎从刚才的很好吃,一下子变得特别特别好吃了。
云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等待一个能让自己快乐到长小翅膀飞起来的回答。
事实上吴昭昭小朋友也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在咽下那块米糕后,也眼睛亮亮的,特别肯定的对她点头:“嗯!特别特别好吃,云阿姨好厉害啊!”
云棉:“!!!”
得到肯定的那一瞬间,小朋友的背上仿佛真的凭空长出了一对漂亮透明的小翅膀,扑闪扑闪地扇动着,然后掉下一地的亮晶晶。
凑近了仔细一看,那些亮晶晶竟然全都是米糕、蜂蜜、棉花糖、小蛋糕……
或许还有小朋友同样亮晶晶的口水。
云棉棉把圆溜溜的系统光球放到自己的脑袋上,然后在小伙伴迷惑的目光中,得意地叉腰宣布:“我妈妈就是全世界最棒的妈妈!!”
系统:“……”
吴昭昭:“……”
店里的客人们:“……”
好、好中二嗷!
但是看起来莫名羡慕她口中的妈妈是怎么回事?
也许大多数妈妈在最开始的时候,都被自己的孩子这样坚定的选择和肯定过吧,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着小朋友捏着米糕一脸炫耀的小模样,突然就有点想自己的妈妈,也想妈妈做的饭了。
那是饭店里吃不到的,独属于妈妈的味道。
门外,偷偷跑来观察“敌情”的黎音看到这一幕,原本警惕的目光也有点恍惚起来。
上辈子的棉棉,在没有遭遇变故之前,竟然是一个这么可爱快乐的小朋友吗?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笑得灿烂快乐,特别有感染力的小朋友,最后却被一场大火彻底截断了这之前所有无忧无虑的人生……
想到自己更熟悉的那个阴郁的暴戾的甚至有很强反社会人格倾向的云棉,黎……吴音就一阵恍惚,继而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滑落。
从她睁开眼睛醒过来的那一刻,上一世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像是一场难以清醒的噩梦,她好像醒过来挣脱了,又好像陷入了新的噩梦之中。
看着温柔的妈妈,儒雅随和的爸爸,享受着他们对自己的关爱和担忧……吴音满脑子却都是上辈子和自己一起挣扎求活的另一个“妈妈”。
她们活得实在是太艰难太痛苦了,彼此之间有太多的怨怼和不甘,似乎永远都在责备对方的出现,但又不得不彼此依靠着一步步咬牙走下去。
每当生活无望的时候,她就会克制不住地怨恨自己的命运,如果不曾拥有过,就不会失去,更不会在失去后变得歇斯底里,像个疯子一样怨恨真实原生家庭的存在。
或许最后会酿成那样的苦果,是太多不同的原因和相似的苦难所造成,但吴音本以为自己重生后会恨不得远离那个女人一辈子,会想尽办法将自己是假千金的事实拼命隐瞒下去,会抓住时机让自己的身份证上永远叫“黎音”而不是“吴音”。
哪怕黎昭昭最后会回到家里,但自己一定不要再回去吴家,不要再和那个女人互相折磨度日。
原本她一直是这样坚定认为的。
可重生三天,第一天拼命说服自己享受一切努力攒钱,第二天对着黎昭昭的爸妈已经喊不出亲昵的称呼,眼前还时不时闪过上辈子那些在苦难中相携走过的人,第三天……她已经找足了借口,让司机带她到这里来,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她一点都不坚定。
她就是想棉棉,想会做好多好吃的还好好活着的云阿姨,想那个……坐着轮椅总是粗声粗气却还会在夜里费力地给自己倒水盖被子的女人。
站在“云朵饭店”的门外,吴音懊恼地噘着嘴,清澈黑亮的眼瞳里却装着笑意和云棉棉小朋友活蹦乱跳的身影,眼底不知不觉也盈满了怀念的笑。
好吧,作为一个芯子里如假包换的“成年人”,她承认,自己其实就是想家了!
想这个偏僻的小胡同里的邻里邻居们,想这家终将被大火焚毁的小饭馆,想还没有变得糟糕的棉棉,想自己真正的妈妈和家。
黎家不是她的家,黎家那些人也不是她的家人,她只是延续了死前所有的不甘不愿,所以倔强地说服自己想要留在那里。
可不行,每多待一天,她都觉得自己好像在偷走属于另一个小孩的人生……
作为一个“成年人”,并且是一个上辈子亲手毁了两个家庭的成年人,吴音看着小店里捧着米糕小口小口幸福吃着的小朋友,突然觉得,也许早点交换回来,结局并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糟糕了。
至少上辈子那个年幼的自己已经不在了,也就不会在得知真相后做很多笨拙的伤害别人的事情,更不会在回来后,毫不在意地伤害自己的亲生母亲。
即使说了无数次讨厌和恨,但事实上,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的嫌弃愤怒和女人的黯然压抑都始终深深地刻印在她的记忆深处。
即使重生了,那些记忆也丝毫没有变淡,反而在脑海里拼命叫嚣着让她想办法抹去那些难以抚平的遗憾。
还有棉棉……
上辈子唯一会坚定保护自己的小朋友,会推开黎昭昭牵着自己离开给自己好大一个抱抱的小朋友……
“你快吃呀~”屋内响起小朋友有点焦急的催促以及格外耳熟的威胁声:“你吃饭好慢喏,再不吃下去,外面那个小朋友就要把你的米糕抢走吃掉了!”
外面那个小朋友·吴音骤然抬头。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和里面的吴昭昭小朋友清楚地撞上目光,再想躲避都来不及了。
吴昭昭旁边伸着爪爪指人的小朋友愣了一下,然后偷偷摸摸心虚地捏起手指背到身后,朝门外的小姐姐抿嘴笑得无辜又可爱。
吴音:“……”
你还我刚才的多愁善感!
还有,谁会稀罕你那块咬得跟狗啃似的米糕啊!
我现在一开口都能把你家店给包下来你信不信?!
可恶!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抢米糕的坏蛋吗?!
看着乖乖听云棉话,产生了危机感并三下五除二把米糕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艰难咀嚼的吴昭昭,吴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气得想冲进去揪住某个罪魁祸首揍一顿!
混蛋云棉,一点都不可爱!我才不稀罕你的米糕!!
云棉看着小姐姐气冲冲地转身离开,漂亮的小皮鞋鞋跟在地砖上踩得哒哒作响,呆了一下,再想跑出去把米糕分享给她时已经晚了。
只能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人家上了路边的黑色车子,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
吴音看着后视镜里垂着脑袋的小朋友,心里别别扭扭的失落感总算被填平了一点点。
其实刚才看到云棉和吴昭昭快快乐乐靠在一起分享米糕的时候,她心里还是难以克制的升起某种失落又糟糕的情绪。
大概是嫉妒,又或者是生气,但最终都被归结成委屈。
棉棉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才对……
吴昭昭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快乐的棉棉,甜甜的米糕……这些黎家永远不会出现的东西,都是我的。
坐在车上,“成年人”吴音小朋友委屈气闷地噘着嘴巴,眼眶红红的不知道在和谁生气,心里却越来越急不可耐想要将错位的人生掰正。
命运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吴音也不喜欢求谁公平对待,她和黎昭昭都是被命运阴差阳错戏弄的人,上辈子不知情也就算了,但这辈子自己既然知道,她就不想再霸占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所以黎昭昭也别想霸占属于自己的朋友和美食!
棉棉只能有一个好朋友,也只能有一个姓吴的好朋友!
是吴音的吴,而不是黎昭昭的黎!
第220章
“棉棉,你在看什么?”吴昭昭走到云棉身边,边问,边用自己从饭桌上抽的纸巾给妹妹擦拿过米糕的手指。
她低头擦得细致,云棉听着系统叔叔说刚才那个就是重生的假千金吴音,眨巴了一下眼睛,伸手抱住面前的小朋友。
吴昭昭被抱得猝不及防,愣了愣,才呆呆地问她:“怎么了?”
云棉抿着嘴巴开开心心把自己手里剩下的那块米糕也递到她嘴边。
“给你吃~”
她喂进去,然后满意地捧脸:“我要去帮妈妈洗碗啦,你明天想吃什么呀?明天早上我陪妈妈去买菜,就可以买到你喜欢吃的菜哟~”
吴昭昭腮帮子鼓鼓地嚼动着,把一小块米糕咽下去后,才慢吞吞摇头:“我不知道,云阿姨做什么都好好吃。”
她说得是实话。
但正因为是实话,一下子就让云棉更加雀跃开心起来。
然后非要牵着她去她楼下的小卖铺买糖吃。
吴昭昭好不容易拽住了撒欢的小狗棉,死死抱住她,也顾不得什么内不内向了,急声道:“棉棉,不能再吃了!云阿姨要是知道,会生气的!”
两个小姑娘在小卖铺外面拉拉扯扯不成样子,云棉鼓着脸眼巴巴地看着里面收银台上插得满满当当花里胡哨的棒棒糖,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吴昭昭抬手捂住她的眼睛,颤声撒谎:“那个糖、那个糖一点都不甜,它是酸的!”
云棉明知不是这样,却还是抱着欺骗自己的心思,同样抬手覆盖着吴昭昭的小手,一起把自己的眼睛紧紧捂住,然后巴巴地问:“真的是酸的吗?特别特别酸溜溜的那种吗?”
一定很酸很酸吧,不然为什么光是想一想,她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吴昭昭:“……嗯!特别酸,一点都不好吃,我们小朋友最讨厌吃那个糖了!”
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老板:“……”
现在的小孩,嘿,好玩!
原来自己小时候课本上那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是这么来的啊?
别说,真挺传神。
云棉一步三回头地被拽走了。
大概只有小卖铺的老板阿姨能够看出小朋友眼里都快凝成实质的渴望和不舍。
她看得都快忍不住出声送这小家伙几根棒棒糖了。
但现实永远是巨残忍的!
云锦烟早在云棉棉小朋友第一次吃糖吃坏了牙齿的时候,就和附近所有卖糖的商户沟通过,直接从源头上杜绝了小朋友再贪吃甜食的可能性。
而这一点,云棉不知道,吴昭昭不知道,小朋友们全都不知道。
这是一场大人们心照不宣的阴谋,小朋友们全都被蒙在鼓里,甚至总是疑惑为什么明明捏着钱都买不到心心念念的糖果。
吴昭昭并不能一直和云棉到处玩,她每天出来的时间都很少,因为更多时间要回去照顾坐在轮椅上的妈妈。
她把云棉重新送回小饭馆后,再转身离开时,之前一直轻快的脚步在落日的余辉下似乎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云棉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和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抿了抿嘴巴,手肘撑着桌面用手托着脸颊,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
“系统叔叔,她们换回来后,吴阿姨会不会好难过呀?”
其实云棉更想问的是,妈妈们和小朋友们,会不会都很难过呢?
她好爱妈妈,妈妈也好爱她。
吴阿姨好爱昭昭姐姐,昭昭姐姐也爱吴阿姨。
另一个小朋友和她的爸爸妈妈应该也很好吧?
突然被分开的话……好像没有人会很开心。
“要是他们都能吃到我妈妈做的米糕就好了~”小朋友也不需要系统的回答,托着下巴软糯糯地自言自语:“甜甜的米糕吃了就会很开心,那样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那么的难过了?”
她不懂也不清楚爸爸的存在对小朋友而言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只能从自己和妈妈的角度去想象那场掰正错误的分离。
说不定会有人偷偷掉眼泪呢……
云棉想到这里,从凳子上滑下去,绕过店里的饭桌,径直奔向后厨。
“妈妈~”小姑娘一路冲到妈妈跟前,抱着她的腿就开始哼哼唧唧地撒娇:“妈妈~你能不能多做一点甜甜的零食呀?求求你了妈妈~”
晃来晃去,扭来扭去,瘪着嘴软巴巴的哀求……
云锦烟听着女儿一声声软了吧唧的“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上扬的唇角和眼底的笑意,拍拍小家伙的脑袋瓜:“想吃甜的?”
“嗯嗯!!”小狗棉抱着妈妈的大腿拼命点头。
“牙齿不想要了?”云锦烟低头笑着问:“棉棉是想让牙齿被虫子吃光光,然后很快变成没有牙齿的老太太吗?”
云棉:“!!”
抱着她大腿的手立马挪到小朋友自己的嘴巴上,两只小手交叠着,把自己嘴巴捂得死紧,然后把头摇成拨浪鼓:“唔唔唔!!”
要牙齿,也不要变成没牙齿的老太太!
“那明天还要甜甜的零食吗?”
云棉下意识想摇头,又很快反应过来,再一次伸手抱住妈妈,仰着小脸瘪嘴控诉:“妈妈不要吓我,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小朋友了!”
她长大了,五岁的云棉棉小朋友很勇敢很坚强也很聪明,才不会被大人们幼稚的谎话吓到!
刚才只是配合妈妈的谎话而已~
“妈妈~求求你了嘛~”自认为已经长大的小朋友继续撒娇攻势,晃来晃去地哼唧:“我就是想要甜甜的吃的,妈妈做的最最最好吃了,是世界上第一好吃的东西~”
她抱着妈妈,仰着下巴抵在妈妈柔软的小腹,软糯糯地说:“妈妈,我不是要自己偷偷吃好多零食的,我是想分给别的小朋友,我想让她们变得开心一点点,这样以后难过的时候,就不会偷偷掉眼泪了。”
系统叔叔说以后昭昭姐姐被交换走了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她躲起来偷偷掉眼泪的时候,云棉就没有办法抱抱她帮她擦眼泪了。
所以云棉只能想办法提前给她吃更多好吃的,甜甜的东西吃多了心情就会变好,还可以让昭昭姐姐把吃的带走,这样她难过的时候就吃一点点,难过的时候就吃一点点,可能就不会特别的难过了。
云棉始终觉得妈妈做的东西是有超级厉害的神奇魔力的,不然怎么会那么美味那么让人幸福呢?
大家都喜欢吃妈妈做的东西,所以被妈妈做出来的甜甜的零食,一定也可以让吃到的小朋友们超级加倍的开心。
云锦烟半蹲下来,擦干净另外一只手,然后将小家伙抱到怀里,走到一边休息的凳子上坐下。
“棉棉认识的小朋友在不开心吗?”她问着,手里却摸摸女儿的头,眼底是对面前这个小家伙的担忧。
云棉没注意妈妈敏锐的担忧,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又点头:“有一个小朋友开心,另一个小朋友在难过,但是好像很快她们就都会变得难过了……”
小朋友的叙述有点颠三倒四让人分辨不清,但云锦烟抱着女儿,摸摸她的小脸,清楚不是女儿自身的情绪后,就没有再深究。
“那妈妈给棉棉和你的朋友们做点甜甜的棒棒糖怎么样?”她垂眼笑着说道:“用秋梨膏做,还可以做很多种别的口味,西瓜、橙子、荔枝……”
云棉:“!!”
妈妈别再说了,我的口水快要不听话啦!
云棉心满意足地跟在妈妈屁股后面到处转悠。
云锦烟嫌弃小家伙挡路,一不小心可能还会撞倒她,可小狗棉主打的就是一个黏人,无论妈妈怎么明示暗示让她出去玩,她都坚定不移的在厨房里帮倒忙。
妈妈洗碗,云棉努力按压洗洁精。
妈妈择菜,云棉将一把小青菜薅得只剩菜心。
妈妈拖地,云棉站在门边试探地伸jio,非要往干干净净的地板上印出一个脏兮兮的小脚印才肯罢休。
被云棉顶在脑袋上的光球:“……”
确定了,二十斤的宿主,十九点九斤都是叛逆的反骨。
云锦烟看着地上那个清清楚楚的脚印,太阳穴跳了跳,目光又开始在厨房里寻梭擀面杖了。
云棉踩完脚印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
店里的食客已经没剩几个,很快打烊休息,云锦烟将脏掉的围裙摘下来丢到旁边的凳子上准备拿回去清洗,余光瞥到某个小家伙在门外墙角狗狗祟祟地探头探脑。
云锦烟沉默片刻,思考为什么自己看女儿会有种看到做错事的小狗的幻视感。
墙外,云棉正和光球你一言我一语的激烈争论。
“我妈妈才不会打我!”云棉超级笃定。
系统陈述事实:“她都找到擀面杖了。”
云棉噎了一下,瘪嘴:“那也不会打我,我妈妈最最最爱我了!”
系统继续陈述事实:“你刚才踩了至少三个脚印,弄洒了一大盆水,还偷吃了一块粉蒸排骨,打碎了两个汤勺……”
种种恶行,简直罄竹难书!
云棉:“……”
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
系统无奈叹气:“崽,放弃吧,听我的,就算你今天哭干了眼泪,该挨的打也躲不过去。”
上个世界npc何桂枝打了宿主,系统心疼的恨不得冲出去和对方同归于尽。
但这个世界,系统看着宿主眼泪汪汪的摊开手板心挨打,翻遍了数据库,也只找出两个合适的词。
一个叫“活该”。
另一个叫“自作自受”。
以及每次宿主挨妈妈打的时候,它都特别想说的一句话:你打了她,可就不许再打我了嗷!
宿主自己做的孽,让宿主自己挨打掉眼泪就好了,和系统可是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的。
宿主妈妈那么明察秋毫,一定不会迁怒一颗弱小无辜的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