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日一直下雨,徐元颢下完学塾便归了家,也无甚心思出去闲晃。
他本想着趁顾清稚不
徐元颢自是不服,问他为何如此偏心,徐阶只答顾清稚心思单纯,看再多也不会记
然而当他放轻脚步钻进表姐房中时,才探出个脑袋,刚好被正主眼风逮住。
“做什么呢这是”她本
徐元颢骇了一跳,下意识喊了声:“您
“那刚才是空气
“我只是没想到姐姐原来
顾清稚循着他目光望去,哪里能不知道他意图,存心逗他,搁了笔放砚台上,笑道:“是想看那本四书集注了这么好学,看来我得
“哪能为着四书集注来呢”他瞪大眼睛,也不
他手指比了个二字,顾清稚翻他个白眼:“我还稀罕你的那点零用”
“那你把前日买烧饼的六文钱先还我。”徐元颢摊开手。
“抓一把拿过去。”顾清稚见他把这笔账算得比他功课还清楚,也无心和表弟争论,挪来桌上匣子,一翻盖摆他面前。
“拿着你要的书回去罢,莫来搅扰我习字。”
“怎么你也练字”
徐元颢得了便宜还想卖个乖,闻了声便连忙拿了书塞袖子里,身子又凑过来,低头看她
“姐姐的字真是好”他由衷赞道,倒是真心实意,这回不掺半点讨好,“我看学塾里同门没几个能及得上你的。”
“你那学塾统共能有多少人外头比我写得好的不知多少,你多念点书吧,眼界拘
徐元颢不以为意地挑眉,他向来不爱回应学业之事,也不再多言,怕又遭她一顿奚落,当下嘻嘻地捧了得来的书跑了出去。
不料刚跨出门,就见了一个穿着素服,
他顿时好奇之心大起,忙一躬身,躲到窗下偷听里屋的动静。
顾清稚好容易送走了堂弟,刚拾起搁了好一会儿的笔,却闻得前屋有人进来。
她以为又是徐元颢来讨什么东西,随口道:“今日
我不待客了,别让我再瞧见你。”
脚步声似乎停止,她诧异,抬头望去时,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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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妇人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含着两分哽咽:“姑娘,我姓杨,家中排行第二,我的母亲正是谈氏。”
清稚立时心下浮起一阵预感,只觉胸口
“姑娘我母亲她老人家仙逝了”杨二娘艰难说罢一整句言语。
手腕一滞,须臾,竟是颤到无法握笔的地步,那支兔毫笔“当啷”一声,忽而滚落于宣纸之上,浮出一圈墨痕,刚好掩盖了才书罢的一个“念”字。
顾清稚顿时跌坐回椅,稍顷,复又站起攀住妇人:“怎么会”
杨二娘眼底泛红,力缓和:“母亲前两日和常人无异,照样吃与睡,然她昨日与我们一道用膳时提起,说她前些日子梦到大限将至,然她自觉已
“您先坐。”清稚眼底生热,一股情绪将要溢出,生生忍住,“老夫人几日前过来还是好好的”
杨二娘不肯坐,回握住她手,缓缓道:“母亲应是早已预知结局,故此临终前还要来寻姑娘我想着她必定是与你说了经了肺腑的话,可叹我虽是她女儿,于医术上却没有半点灵性,无法承她期望,如此看来,也只有姑娘你能担得起母亲的嘱托。”
清稚并不推辞,深深凝望她的眼,点头而应:“承蒙谈老夫人与您的期望,小女必当谨记于心,不负所托。”
杨二娘谢她,竟屈身欲朝一个小辈行礼,清稚慌忙扶住她的腰:“夫人不必如此这本就是小女的职责,是医道予了小女安身立命的本事,守着这条路走下去不是应该的么”
“再者,”清稚俯身一拜,“谈老夫人是小女最敬重的人物,她让我瞧见了一个姑娘如何能靠着本心而活,她该被后世的人记住。您是她的女儿,请代她受小女一拜。”
“这如何使得”杨二娘慌忙推拒。
清稚仍坚持:“谈老夫人是小女恩师,她
徐元颢躲
“姐姐”他心细,知道清稚此时心里悲伤,也不多言,安静地立
“我要去送送。”一幅宣纸已被墨痕沾得七零八落,顾清稚索性弃下笔,走出了门。
“去送过谈老夫人了”李时珍问。
清稚点头:“将她送至京城郊外三里,谈老夫人说过她若有不测,只愿回归故土,因此她的儿女已经将她送回乡里。”
“老夫人着实是个了不得的女子,或许早已看透生死。”李时珍感慨,“前辈九十岁尚且出诊问病,做晚辈的更当效仿,切不可懈怠。”
语罢,他看向徒弟:“你懈怠了么”
清稚刚想摇首否认,奈何被那双锐利双眸洞穿心思,被迫点头吭声:“这两日心绪不佳故此不是很上进。”
“这我能体谅你,只是谈老夫人若
顾清稚不敢接住老师的目光,垂下眼眸,认错道:“您说的是。”
李时珍取了一卷书册放她面前,清稚拿过看了,是一本宋人陈文中的小儿痘疹方论。
“我观你于小儿病上无甚钻研,日后若是小儿患病寻你该如何是好你虽并非专此道,也应涉猎广博。”李时珍喝了口茶水,望着顾清稚翻看此卷,“进来京师爆
清稚忙了,见李时珍弯腰整理些什么物事,似要拾行装,心里一急,站起身来:“老师是要离京了吗”
李时珍转过头:“怎么盼着我回去了”
“我一看到老师要走了,心里着急才问您的,怎么会盼着您回去呢。”清稚见李时珍如此说,便知他一时半会儿并不会走,心下略宽,“只是老师若是离开了京城,那我该怎么办”
“那跟着为师回湖广黄州乡里行医可好”
“我愿意”
李时珍本是说笑,不想她是真情愿,不觉笑问:“为何这般积极还真高兴跑几千里随我回去,
顾清稚挑眉:“因为想随着老师多学些本事,想着您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李时珍闻言,唇角微弯:“只怕你有这个求学的心,京城里有的是人舍不得你走呢。”
“谁”顾清稚下意识问。
李时珍对她的反应不满意,伸出手给她一个个数:“你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堂姐、堂弟这么多,你怎可能跟着我走”
“我还以为老师说的谁呢,原来都是我的亲眷,这我早就知道了。”顾清稚撇嘴,“您还不如说,等着我诊治的病人舍不得我走呢。”
“你能有这般觉悟,那也不枉为师方才和你闲扯这半日。”李时珍看着她笑。
略停了片刻,他又道:“只是我这一回去,咱们师徒又不知何日才能见面。”
顾清稚被他言得勾起伤感,垂下头,闷道:“所以我还是想去找您。”
“你可知那有多远”李时珍打开桌下一屉柜,取出一张舆图,抖开铺
“这里,是京城。”他手指扣了扣北边,视线下移,经了一只手的距离,方才按住那里,“此处才是湖广。”
清稚虽是熟悉地理,但这些年早已忘了许多,且平日也并不观看舆图,记忆已是有些模糊。
既然老师拿给她看,她的目光便随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长江流经的中间,正是湖广之地。
李时珍又指给她瞧:“这里是黄州府,是为师的家乡。”
清稚“嗯”了一声,视线扫过黄州的周围,须臾,眸光被一地名牵住。
江陵。
“原来江陵离京城这么远。”她说,“走过来定是很不容易。”
“是很不容易。”李时珍感叹,“走过来怎么也得一两个月,三个多月也是常有。”
“是。”顾清稚思索着和那人的关系,犹豫了一会儿方回答,“一个知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