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对手, 而是蛰伏
甘源的家书才送到甘棠手中不久, 里面关心爱护之意还犹
盐铁丝茶, 甘源身为安国侯,又算是跟着她的元老大臣, 盐铁丝茶四样里握着冶铁, 管着十城之地治下的工坊,他现
可甘棠除却每年周祭时做做样子, 寻常是不会
如今连殷商王室对自然神都不大上心了,甘源偏偏要走倒退路,开山开矿动土开炉都要大肆搞一番, 那她先前做的事都成了白费功夫。
且对外打着替圣女责的名号,甘源本身为贞人出生,搞这些神神道道的事十分
竹侯来信,提了些隐忧,大肆的祭祀和占卜浪费时间是明显的,且杀牛宰羊铸造礼器又浪费物资和人力,竹侯管理着农器农耕,尹佚不管信不信神明,这些年所有力都浸泡
打着圣女的名头,她一时半会儿是真不能把他怎么样的。
甘源是看准了她的立身之本,她是被拱上神坛的圣巫女,若不信神明,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安分没几日,又开始蹦跶了。
她不是殷子羡,也不是殷商任何一届王,四城之地也不是殷商,封建联邦与君主集权有本质的区别,甘源想重现当年巫咸时神权至上的辉煌,
堤坝下是正辛苦劳作的子民们,这水渠也修了年,打通浊河的决口点,连通汾河的这一段水渠,照正常进度,两年后便可开阀通河,工事上需要的用具,还有周边子民的牛耕数目,都耽搁不得。
甘棠吩咐道,“你把全部的心思放
尹佚听了甘棠的吩咐,放下心来,又去忙工事上的事了。
正赶上要建一个停船的码头,场地十分开阔,再加上是午时,匠人们卖力的吆喝,偶尔有妻子领着小孩过来帮忙的,干劲十足却也井然有序,甘棠唤了平七上前来,吩咐道,“小孩不好
平七应声去了,甘棠自个
有圣巫女的名头
她手中只有这四城之地,天下三分之一,内斗便开始了。
姬旦的称帝论,确实
殷受虽
毕竟二十几年的父女之情,她又是当真拿甘源当亲人来看的,如今当父亲的起了异心,她知此人留不得,却也下不去杀手,必要的话,他出手解决这件事,好过她亲自动手。
甘棠只烦躁地看了殷受一眼,便接着研究船舶水运路线的预案了。
这时候虽是有舟,也有舟战水战,但船舶技术不怎么样,她
这一条水渠带来的好处不止这些,她目光放得越长远,修建水渠时便能考虑得越周全,时间很紧。
殷受见甘棠神色紧绷一心只扑
“这件事你不必理会,上次甘源设伏杀我,仇我没还没报。”
甘棠心头一跳,反驳道,“这件事你不必管,我自有计较。”
殷受凝视了她一会儿,未再言语,只道,“那你看看喜不喜欢这个玉,给你玩。”
饶是甘棠满脑门官司,也给他献宝一般的模样给气笑了,又知他是自己喜欢美玉,这才拿他认为最好的宝贝来逗她欢喜,嫌他烦的那股气便也堵
殷受自觉就跟了起来,“不是说一会儿有雨么”
有雨现
甘棠没答,见殷受亦步亦趋跟
殷受点头,见她身边一个人也不带,看了看外头暗沉的天色,拿了把笠盖,远远跟
甘棠出来是有事,她先前
甘源的事让她心烦,但身
山林间空气清新幽静,只听得见虫鸣鸟叫的声音,很能让人静下心来,甘棠
四五月正是蓼蓝
下山的路甘棠也熟,只到了半山腰便听见了殷受棠梨棠梨的鬼叫声,知道他又是跟上山来了,四处看了看没看见人,觉得他追踪术还挺溜,无奈道,“出来罢。”
四周没动静,甘棠顺着殷受传过来的情绪找,最后停
周围用来掩盖的树枝和干草都陷落了下去,临近傍晚天色有些暗,洞又不算浅,甘棠看不清楚里头是不是有殷受,甘棠实
殷受懊恼不已,没应声,想着甘棠听不见应声,过会儿自己就走了,这坑不算多深,待他睡一会儿恢复点力气,自己就爬上去了,最主要的是不要被棠梨知道他掉坑底,否则他威严扫地,夫纲何
甘棠听他心里一个劲的念叨别过来,知道他是真掉下去了,乐道,“别躲了,我看见你了,你
殷受只好出声,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下头阴凉,我
甘棠哑然,四处看了看拿匕首切了根手臂这么粗的树枝,拖过来往下探了探道,“别装了,你压根是爬不上来,我拉你一把,你快上来,待会儿下了大雨,水灌进来,你要被淹死
“”她话里的笑意
“哈哈”甘棠是真的觉得可乐,倒也不忙着要救他上来了,自己揪了根甜草
殷受摇头,“你作弄我目的就是赶我走,我若真走了,岂不是输了,再者我身体好得很,休息几日便无事了。”
还真是有信心,甘棠看了眼天色,知道再不把人弄上来,两人就要
殷受闻言浑身更烫,垂死挣扎,“我自己能上去的。”
甘棠死要面子,当真撒了手,殷受整个人都靠来她肩膀上了,甘棠差点没被压倒
这都是什么事,上辈子她肯定欠了殷受很多钱,这辈子才会牵扯不清。
上来后光线好了很多,甘棠见殷受躺
头稍稍一晃就晕得厉害,殷受回道,“还好,头晕,谢谢你,棠梨。”
若非实
“我看快下雨了,来给你送笠盖的。”
可能是轻微脑震荡了,甘棠
殷受点头,本是要起来,忽地伸手摸了摸腰间,又探了探怀里,见匕首陶埙药瓶都
甘棠顺手就将药瓶拿出来了,见是万重草,心里倒有些高兴,倒了一点点
殷受激动了,“棠梨,你愿意同我欢爱解毒了么”这一月来搂着心爱的女子却不能有所动作,殷受私以为这才是他神不济的原因。
甘棠实
殷受将药吃了,眼前总算清明了些,伸手去拉妻子的手,看她眉目间因为甘源蓄积起来的郁气散出去不少,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笑道,“若棠梨你肯,为夫当舍命陪君子。”
没脸没皮,额头上有雨滴落下来,甘棠心说不好,抽回手起身道,“下雨了,我们快些回去。”
甘棠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哗啦啦落下来,眨眼变成了倾盆大雨,甘棠忙将笠盖抽出来,撑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甘棠扔了伞,看了眼面色十分不自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打
甘棠知道殷受说得是哪,就是个采石的矿洞,已经出矿少,已经废弃好长时间了,安不安全尚未可知,甘棠是想淋着雨直接冲下山,可带着殷受这么个拖油瓶,实
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只好过去看看了。
吃了点万重草,殷受虽有了点力气,但他头晕得厉害,走路不稳,甘棠只好半架着他走,山林里不下雨是美景,下了雨泥泞不堪,走的时候还得避开树荫,就有些费劲,甘棠跟驮着两大袋米粮一般,十分受累,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吐槽了两句,“你个拖油瓶”
认真起来,殷受真是她这辈子神和体力上的双重累赘,没有之一,小时候上个武场必须要嬴他,长大了要防着被他杀被他迫害,现
殷受举着风袍给她遮雨,问道,“什么是拖油瓶,我不是牛皮糖么”
甘棠乐了一声,倒真大声给他解释了一番,“那些死了夫君的女子要是有孩子,女子想要改嫁的话,孩子通常就成了拖油瓶,拖油瓶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怪他拖累她了,殷受抿抿唇,见她偏头
温热的气息扑
殷受坦然道,“我只是想帮你把黏
甘棠无语,“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殷受无声乐了一声,心说他若是要脸皮,两人只怕早便形如陌路了,
殷受脚步快了一些,察觉自己体力恢复了一些,手臂一伸便把甘棠抱起来,快步往山洞那边去了。
这个疯子。
甘棠挣扎了两下没得动弹,心里无力,有人力车坐,索性也不管他了。
豆大的雨点落
初春的雨水总是带着凉寒之意,甘棠畏寒,当真阴冷着,势必要生病,现
殷受摇头,“这么大雨,找到也无用,你是不是困了,你睡罢,雨停了我叫你。”
甘棠不语,瞧着外头的大雨出了会儿神,问道,“若是你父王当真想废了你,另立微子启为储君,把江山给他,你会如何”
殷受顿住,知道她是
甘棠闻言抬头看了殷受一眼,没接话,帝辛这个人算是个特例罢,毕竟历史记载帝乙早年确实有立微子启为储君的意思,且微子启
对一个君王来说,这是十分蠢的行为,上位者不能有情,譬如他对微子启,还是对妲己,都太过了。
甘棠回道,“你这样的想法,迟早给自己埋下祸患,微子启贼心不死,且
甘源已有异心,她就不会任其坐大,倘若触犯了她的底线,她非出手不可,甘棠见殷受不以为然,接着道,“君王本无情,成大事者,必定要心狠手辣,你再不明白,将来可没有后悔药可卖。”
也不知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殷受低头看她神色
跟他这么一个昏君如何说得通。
甘棠把他的脸推远些,闭上眼睛懒洋洋道,“若非是你,我也不会被雨淋,用你取暖是应该的。”
殷受唇角弯了弯,曲了曲膝盖让她靠得舒服些,正欲说话,听见咕噜噜山石滚落的声音心里就是一紧,摸了摸滴到脖颈上的泥沙和灰尘,便拥着甘棠坐了起来,才要说话石洞里的动静骤然大了起来。
甘棠骤然睁开了眼睛,心里紧绷
殷受本是习武之人,耳目比寻常人聪敏许多,知道已经来不及,只得将甘棠护
山石滚落完填满洞口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两人险些要被埋
灰尘呛得人开不了口睁不开眼。
外头已经彻底黑了一下,矿洞滑过一次可能还会滑第二次,危险并没有解除,甘棠呼吸急促,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晃了晃脑袋脑子才飞快地转起来,一边解了袖带摸出颗夜明珠,一边问道,“殷受你可还好。”
今日真是又倒霉又衰的一天,甘棠举着夜明珠的手都
甘棠自空隙里爬出来一些,这才
石块太大,前头障碍物太过,想立马跳出来是不可能的,甘棠心里起了些急躁,这时候当真恨不得自己是个能摧枯拉朽有浑厚内力的武林高手了,能一掌就将石块打散打碎,甘棠四处看了看,埋头开始搬石块,往里头填,“你坚持一下,我来救你。”
殷受不敢动,怕一动惊了上头的顶,再落下石块砸到她,他可再护不住她了,“我不碍事,棠梨你进来一些。”
这都是什么事
甘棠心里又气又怒又慌,却也不知缘由为何,只想快点
殷受四处看了看,洞口就
殷受咳了一声道,“棠梨你先去叫唐泽,人多才好办事,我天生有神力,顶得住的,你速度太慢了,白白浪费时间。”此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她,搁
甘棠鼻尖
越急越乱,甘棠量搬一些大块的过来,好
脖颈上黏黏腻腻的,不知是流血了还是泥土里渗出来的雨水,殷受有些顶不住,但心爱的女子就
弄好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甘棠见填得差不多,踩着满地的碎石走远了些,朝殷受道,“阿受你跳出来。”
殷受想跳,但手脚早已麻木,动不得半分了,甘棠便又退了回去,示意他把把手放下,伸过来,再一点点往下压。
殷受一动又是一阵石裂的声音,甘棠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老天眷顾,这些石块都是同一种材料,强度均等,她填得足够密实,石块往下沉了沉,也就不再动了。
“快出来”
甘棠拉着殷受的手臂将人扯了出来,待驮着他爬出了山洞,这才杵着膝盖大口喘气,“差点死
殷受手臂
甘棠忙接住他,触手他后背上都是血湿,耳朵口鼻里都流了血,知是方才受的伤,这伤落
唐泽平七果然是领着人上山来找了,甘棠半途遇上,换了唐泽,自己上了马,快马加鞭先回去准备医治的用具了。
后脑上被敲了个洞,背上淤青破皮,血肉模糊,伤及五脏六腑,昏迷不醒,手臂脱臼,接回去这么疼的事,人也没醒,甘棠处理完,站起来头晕目眩,被旁边候着的平七一把扶住,这才没摔倒
“主上,给您备了水,先更衣罢。”
甘棠并不是很想去,但还是吩咐道,“你
唐泽端着药进来,给甘棠行过礼,亦守
甘棠草草沐浴过回来,武三端了碗风寒药进来,甘棠一口气灌了,唐泽正给殷受灌药,人趴着不好喂,只能暂且放一放了。
甘棠吩咐道,“你下去罢,我来照顾他。”
唐泽面露迟疑,看看殷受不肯走,甘棠明白他的顾虑,接着道,“我若是想弄死他,山洞里不必救他,救回来也不必心力治他,再者他是殷商储君,不能死
唐泽被看破了心思,埋首行礼,“还请圣女恕罪。”
“下去罢。”
唐泽退下了。
外头雨声依旧,没有见小的意思,凉风透进来,甘棠想拿过被褥给殷受盖,
因着要处理伤口,营帐里点了许多的油灯,照得明如白昼,他这具身体多灾多难,没受伤的地方能看见一处菱形的疤痕,小时候和几莫对战时替她挡的箭罢,前面该有一处是被人设伏时留下的,再有肩颈上是
甘棠心里
外头平七报有竹邑来的加急信件。
甘棠了心神,开口道,“进来说话。”
近来竹邑那边盯甘源盯得多,密信送来一份接着一份,甘棠拆了信筒看完,心里
说安国侯
九尾狐
否则要个婴孩做什么,尤其是女婴。
想闹腾便管闹腾。
殷受是被伤口疼醒的,醒来见甘棠看奏报看得面色冷凝,开口道,“莫要担心,甘源怎么闹都是徒劳,因为他
甘棠见殷受醒了,搁了手里的奏报,问道,“你怎样,还好么”
殷受一笑,“我好得很,就是很疼,棠梨你笑一笑,我沉迷美色,估计会好很多。”
九尾狐。
甘棠呵了一声,倒是有些想笑了,为甘源这十分戏剧性的操作,“要是怪能成人,说不定真正的美色要来了。”
殷受能动的那只手拿过甘棠搁
甘棠暂时不想理会,伸手碰了碰旁边的药碗,见温度还差不多,不必重新端,便道,“醒了先把药喝了罢。”
殷受翻了个身,床榻中间给唐泽削了一块,正面躺着也没碰到多少伤口,殷受抬起手又放下,“手抬不起来。”
甘棠失笑,“还有一只手能用。”
“抬不起来。”殷受看着甘棠,眉目熠熠生辉,“棠梨你喂为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