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和玄女
他离不开就不准瑶姬离开,他向来是没有底线的,使了各种办法,强留了瑶姬,瑶姬被滞留九黎部落,成了他们中的一份子。
九黎一群大老粗,看惯了泼辣爽朗的女子,没见过瑶姬这款弱不禁风的,如临大敌,
昊天得了瑶姬,就等于多得了一个医生外加一个外交大臣,迎来送往十分体贴,客人们都觉得如沐春风,跟九黎交往惯了的人都说九黎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昊天得意洋洋,满天下炫耀他意外找到的天仙儿,每天处理完繁忙的政务,就搬个小板凳,给每一个没听过他和瑶姬浪漫故事的外客讲故事听。
他死不要脸,九黎心照不宣,对他找来的天仙也十分满意。
瑶姬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一个两个都说自己有病,但都是转着眼睛,借病悄摸打听她和昊天进度条的。
瑶姬不好赶他们出去,但手上下药方越来越快,沉默地听着他们从瞎叨叨到图穷匕见,无情地邀请下一位病人。
九黎人身体强壮,真正能得病的人少得很,满屋子“病人”只有宵明这个孕妇真正够得上“病人”二字。
宵明拖着已经变大的肚子,豪爽地一把推开了扶她的丈夫,一屁股坐
“好好好,”宵明红着脸,没头没脑地说,“今天天气挺好的。”
瑶姬“您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休息。”
那些病人们看到宵明屏着一口气,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她的小姐妹
宵明脸更红了,她低下头,摸着肚子,过了好久,憋出一句“你看看我肚子是男是女。”
屋里传来一片嘘声,瑶姬拿着笔,抬头环视一圈,那些人立即闭嘴。
瑶姬放下笔,淡声道“伯母,这不是病,我看不了。”
宵明尴尬地咳嗽,瑶姬又说“您注意身体。”
“这个,那个,”宵明东看看西看看,怎么也不知道怎么委婉开场,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说,“阿瑶啊,我其实就想问问你们俩的事。”
众人“嚯”的一声,小姐妹们给宵明比了个大拇指。
“那小子说你救了他一条命,他打算以身相许,”说着说着,宵明脸通红,骂道,“这臭不要脸的”
“那您转告他,我不需要。”瑶姬淡定地揽桌上的药材,说,“我是医者,四处救人,对他不过随手一救,若要每个被我救了性命的人都用这种方式报答我,我又会有多少个丈夫”
宵明不尴尬了,她代表九黎人
瑶姬“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宵明又说“这小子不止长得好看,还聪明,关键是被我们那群小姐妹一起养大的,特别会哄女人,你跟他
“喂,宵明,你不能疼儿子把我们也骂进去了啊。”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嚷嚷着不满。
宵明骄傲地昂着头,说“那我儿子就是比你们好几万倍。”
“他长得像我,天赋像他叔叔,待人处事像他父亲,哪哪都好,是我们九黎最拿得出手的孩子。”
“行行行,就他厉害行了吧,别
“我看昊天那自信过分的样子就是你惯的。”
瑶姬听着他们打闹,无奈地摇了摇头,宵明抓住她的手,说“我们九黎不兴嫁娶,但你如果需要中原人那样的礼仪,我们也给你,我们九黎富有天下,只要你点头,什么都可以给的。”
说着,宵明从她丈夫手上拿过一个很大的包裹,打开包裹,亮出许许多多金叶子,灿烂得很,瑶姬一愣,赶忙好,还给她,宵明疑惑地接过金子,说“你不喜欢这个啊”
“金子多俗来来来,还得我们来。”
她的小姐妹们这时齐齐上前,拿出手里的宝物放到瑶姬面前供她挑选,瑶姬哭笑不得,她不好像对昊天一样对这些热情的长辈们,又哄又劝,把他们弄了出去。
但九黎人对待喜欢的人就会极其热情,除了族中事务之外,每天得闲都会缠着她,瑶姬躲也躲不过,走也走不了,而且,他们之外,昊天忙完事,一瞧见瑶姬,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就过来了,堵
不管瑶姬拒绝多少次,他都笑眯眯的,觉得瑶姬就是内敛矜持,像他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厉害,又这么威望的人,肯定有戏。
族人们暗地里笑昊天自信过头是有道理的,他确实太自信了。
浑身上下都是他可以炫耀的资本。
瑶姬看着他像只开了屏的花孔雀耍宝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昊天看她笑,愣了愣,说“你你笑了”
瑶姬抿着唇,敛了笑意,淡声问道“所以呢”
昊天捶手心,一锤定音“你果然是喜欢我的。”
所以说,这个结论到底哪里得出来的
“我明天就去娶你吧。”
“不要。”
“哦,”昊天贴过来,眨巴着眼睛,认真地问,“那你娶我也行。”
“谁要娶一个男人”
“我可不是一个普通男人。”
“对,”瑶姬打量着他,忍着笑,说,“你比普通男人会开屏。”
“什么开屏”
瑶姬不理他了,往外走,昊天却非要知道,像只大鹅抻着脑袋,反复地问“什么是开屏”
瑶姬把他的头摁了回去,说“你很烦。”
昊天回“我不可能烦人,我母亲和阿姨们说了,我是天底下
最会讨小姑娘欢心的人。”
瑶姬“你能讨小姑娘喜欢,但不能讨我的。
为什么
瑶姬昂首挺胸因为我不是小姑娘v,我是个成熟的大人。”
昊天一脸疑惑,瑶姬停住脚步,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用着一张青涩稚嫩的脸蛋老成地说“回去吧,我不喜欢小家伙。”
瑶姬被困九黎,
蚩尤送走了玄女,得知瑶姬被困多时,指了指不思悔改的昊天,对瑶姬表明了歉意,瑶姬摇了摇头。
蚩尤看着不服气的昊天,又看了看他身后一帮助他为虐的族人们头疼不已。
他借着下棋的名义,带着瑶姬一个人去了室内,摆出早就积灰的棋子,给了瑶姬棋篓。
瑶姬下了几手,惊讶地
蚩尤抱歉地笑道“是,一点也不会呢。”
他玩转着手里的棋子,那棋子从食指一路转到尾指然后又转了回来,看着积了灰的棋盘笑着说“不过,我夫人下棋很厉害。”
“她不耐烦教我,你教我几手吧,”蚩尤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学会了以后也好陪她下棋,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呆着。”
瑶姬看着他,缓缓低下了头,
蚩尤比瑶姬年长十来岁,跟她交流起来却异常轻松,不像跟晚辈说话,倒像是跟同辈说话,蚩尤不用像跟九黎那群没长脑子的死脑经说话一样头疼,心情十分放松。
瑶姬远比玄女耐心,
他们俩慢吞吞地下着棋,开始悠闲地聊天。
蚩尤说“我听说你是炎帝的女儿,是我们的公主。”
“我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瑶姬无奈地说,“您现
蚩尤了然“是我疏忽了。”
蚩尤直奔正题“昊天困了你数月,但我看你并没有特别抗拒,我来时,你还站
瑶姬一顿,听蚩尤说“你喜欢他吧”
“不算讨厌。”
蚩尤笑了一下,说“你这点倒和我夫人很像,口是心非的。”
“不过,我夫人是因为立场问题不能承认,”他看向瑶姬,好奇地问,“你又是因为什么呢”
“没有什么,只是单纯地不喜欢。”
“好吧。”蚩尤无奈地耸耸肩,“也轮不到我多管闲事,昊天这自信过头的样子也是该碰碰壁,吃吃亏,别像我一样,不管不顾地一路冲到底。”
瑶姬一愣,又听蚩尤说“我没有想过要反天,我知道人间之大,尚且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旦对上漫天的神魔,那就不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
“这场战役我没有任何信心,完全是硬着头皮
打的。”
“我一边不甘愤怒,一边恐惧不安,这十年,我没有一天是睡得好的。”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挑起战役”蚩尤眼中闪过冷光,说,“这场战役不是我挑起的。”
“人间事人间毕,我不知道为什么神仙们非要插手,我赢了就是赢了,硬要我跪下来对败者俯首称臣,是不可能的,”蚩尤淡道,“说起来,闹到这么大的战争,谁能想到我一开始的想法不过是我不服这三个字罢了。”
“你说,反抗有错吗”
瑶姬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
“即便这天勉强向我低头,我也知道,我没有到赢的地步。”
“这三界辽阔,天外还有天,人外还有人,总有人会打败我的,我的反抗,我的不甘或许就是一颗来自代表凡人反抗神明的流星,一闪而过。”蚩尤叹了口气,说,“待涿鹿之后,我坐上那个位子,后继无人,凡人被神仙支配的时代还是回到来的。”
“凡人太弱了,弱到连我这样不甘的心也成了不该拥有的野心。”
“你说,我这些想法是不是太悲观了”蚩尤苦笑道,“只希望,涿鹿之后,人神联盟以后能创立不一样的三界,改变我这种太过悲观的想法。”
瑶姬听到“涿鹿”二字,手陷入装满棋子的棋篓中,紧紧抓住里面的白子。
“我夫人是上古时期的人,而我也会是过去的历史,但我们的战争已经打完了,不知道后来人到底会如何了”
“大人。”瑶姬忽然抬头。
蚩尤思考被打断,疑惑地问“怎么了”
瑶姬踌躇很久,思考了很久,说“我以前一直被当成一个疯子。”
蚩尤诧异,看了看瑶姬神思清明不像个疯子,瑶姬说“是,其实我不是疯子。”
“我只不过知道一些大家来不及知道的事。”
“来不及知道的事”
“是。”瑶姬颤抖着说,“我接下来说的话,您可能会觉得我是个疯子,但希望你相信我。”
蚩尤还是疑惑。
天上忽然闪过一道惊雷,似乎
涿鹿您别去了,您会死
蚩尤皱着眉,担忧地探过身,问“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瑶姬像是当头被泼了一头冷水,冻
她颤抖着去摸自己的喉咙,试探着出声,却
她恐惧地捂住了自己嘴,听着雷声,望着远方的惊雷,脸色
蚩尤大惊,连忙叫来了外面一直蹲守的昊天。
昊天闯进门来,看到瑶姬浑身都
雷声,像是
瑶姬颤抖着、恐惧着,终于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当她再一次苏醒时,看到了守
她看着昊天的那张脸,看着他那双纯澈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碧蓝色的天,恐惧地从床上起来,一把推开了他。
“阿瑶”昊天被推开却很开心,他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他走了过来,瑶姬惊恐地喊“别过来”
喊出声时,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流出泪来。
昊天惊慌地说“你怎么哭了”
瑶姬从床上下来,急匆匆地往外走,昊天连忙追上,眼见着她是往部落外走,立即将她一把拽了回来。
他弯下腰,伸出手,试图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瑶姬满脸惊恐,说“别碰我”
昊天的手僵
瑶姬掉头就走,昊天皱起眉,看着她的背影,喊“回来”
瑶姬根本不理她,她因为过度惊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昊天见她越走越远,终于动怒,将她一把扯过来,瑶姬摔了个踉跄,竟直接跪坐到了肮脏的泥泞中。
昊天吓了一跳,想要将她拉起来,却被瑶姬甩开手,她愤怒地喊道“不要再用你幼稚的喜欢堵死我的生路”
“什么叫堵死你的生路”
昊天皱着眉,猜测道“是不是有人要害你的性命”
瑶姬说“是啊。”
“是谁”昊天眯起眼睛,“我去杀了他。”
“你杀不了的。”
“我怎么就杀不了”昊天说,“连天都被我打下来了,我又有什么杀不得的”
瑶姬听到“天”这个字,又怒又惧,她说“我不要再跟你有任何牵扯了。”
她推开他,从脏污的泥中站了起来,她战战兢兢地活了很多年,是真的想一直活下去,说她冷漠也好,自私也罢,什么烂词都可以往她头上堆。
因为,她就是糟糕透顶。
“昊天,”她看着昊天又一次伸过来的手,又一次甩开,风雨欲来,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
“我若爱人,只会爱我自己。”
她顶着昊天压抑着的怒意,拱手行礼,深深弯下腰来,说“放我一条生路吧。”
盛大的婚宴还是
瑶姬回到族中后,就一直
她的手、手腕、胳膊,总之所有方便的地方都被她割出了许许多多的伤痕,她就着血,开始书写再也无法落到地上的历史。
“蚩尤兵败涿鹿”
每当她写完,这些字都会消失。
她不管留了再多血,写了多少字,也留不下来一点痕迹。
历史是无法被改变的。
而她这个被
她怕死,特别怕。
她生于和平的时代,那是一个和平到习以为常,一个神明都隐
这种死亡,无数人都习以为常,而对她来说却像是天方夜谭。
因为曾经享受过真正的自由的生命,所以她远远比一般人要怕死。
她真的很怕死。
她真的很想活着。
她看着自己的伤痕累累的手,看着了无痕迹的地面,轻声呢喃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天。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这些曾经被她暗地来当作心理安慰的,自以为虚无的东西,成了落到她脖子上的一把刀,随时随地要她性命。
门忽然被踹开,那是姜姓的族人。
瑶姬默默抬起头,披散着头
“殿下,”她早已不是公主了,姜姓的族人却还是这么喊她,他们焦急地喊道,“大王去了涿鹿,可现
瑶姬脸色忽变。
她立即站了起来,说“父亲有没有带人手”
“带了,但是”
“但是什么”
“蚩尤据说被砍了头,九黎连同他们的同盟拼死一战,涿鹿现
瑶姬咬唇,看了看天色,见风和日丽,没有一点点雷声,于是披上了外衣,说“带上族中一些擅骑射的青年,跟着我走”
“是”
瑶姬带着族人们来到涿鹿外时,还未深入涿鹿之地,就看到了黑烟滚滚,杀声震天,硝烟弥漫,人神妖魔全都杀到了一起,杀的死去的灵魂都漂成了凄厉的黑色,这些死去的魂灵连死后也不肯放下仇怨,仍要拼死一战。
于是天上黑色的鬼魂们纠缠着,
数不的人
瑶姬紧紧地攥着缰绳,身下的马踏着马蹄,遥遥望着战场,却不敢上前。
杨婵借着她的眼睛看到了真正的涿鹿,她明明是来找鬼的,可眼前这么多凶恶厮杀的鬼,让她根本无法分辨谁才是最凶、最恶的。
“殿下。”他们都看着她。
瑶姬紧紧攥着缰绳,面对死亡的恐惧,说“我父亲必须找到。”
“跟我进去,一刻也不能耽误。”
“是。”


尤一死,九黎忽遭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战争
轩辕说,投降不杀。
但是,涿鹿过后,不管是九黎还是曾经跟随九黎的人一定会被从天上打到地上去,如果是那样的痛苦还不如死
然而,这样的想法却让有备而来的敌人将他们杀的更快。
涿鹿的庆典集齐了所有反天的代表,也集齐了顺天的代表,这一顺一反,加起来就是亿万生灵,涿鹿的战场上,无数生灵迅速凋零下来,怨气冲天,像是重归混沌一般,漆黑一片,看不到半分生机。

母子俩长得很相似,他们披散着的长
她躺
“你这臭小子,”她笑着说,“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老喜欢
昊天闻言,眼球中的血丝化作了泪,哽咽着喊了一声“母亲”。
“昊天,我找到了你,可还没有找到你父亲,”她喘着气,问,“你知道你父亲
昊天低下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宵明从他的沉默中听出了端倪,她眼中落下泪,声音变了调“他也死了”
昊天紧紧搂住宵明。
宵明听着战场厮杀声,她和昊天的父亲戎马一生,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安生的日子,然而,这样日子就像梦一样,转瞬即逝,她自我安慰般地喃喃自语“没关系,九黎人都会死
“我早就知道了。”
“母亲”
“昊天,”她流着泪,却释然地说,“我也得死了。”
“不,您会活着的,”昊天将宵明一把抱起来,站
然而,少年人的“一定”总是带着些凄婉的反义。
他们越是情真、越是恳切,“一定”就会成“一定不”。
宵明一边被带走,一边流着血,那血来自她本该正常出生的孩子。
昊天作为九黎的少君
他一边走一边停,过了好久,也才不
过走了几十米罢了。
这样要如何才能带着他孱弱将死的母亲走出涿鹿呢
宵明知道自己成了拖累,也知道劝人子放弃母亲是非常残忍的事,于是,她艰难地爬起来,
昊天听到异动,连忙转过头,看到宵明几乎被几只箭扎成了刺猬。
宵明听到昊天激动的呼声,意识模糊地想,这样死的应该会快些。

涿鹿战场十分混乱,无数人拼死一战,又有无数人想逃离战场,还有无数人牵挂自己的家人赶赴了战场。
他们愤怒、恐惧、也忧心忡忡。
人所能有的所有极致的情谊都
瑶姬和族人们一入战场很快被混乱的战场冲散了,她后来就算想出去,也出不去了,为了不被误伤一路骑着马飞奔,看了残肢断体无数,身上都染上了血。
她不知方向茫然瞎跑,结果跑到战场中心,遇到了昊天。
她一见昊天,不由自主地停下马,然后看到了躺
昊天戒备地打量着这个忽然出现的人,见她下马,跑过来,毫不犹豫地举起刀,瑶姬吓得退后一步,听到昊天问“你现
瑶姬茫然。
昊天冷笑道“杀不了我,就派了你来取我的人头了”
“我不杀你,”昊天冷道,“滚回去告诉他们,我不是我叔叔,绝不会死
瑶姬还是走来了,离昊天的刀越来越近。
“让你滚回去,你听不见吗”
“昊天,”瑶姬慢慢半跪了下来,打量着宵明肚子上的动静,说,“伯母快生了。”
昊天一愣,赶忙看向怀里的宵明,宵明艰难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肚子。
瑶姬又靠近了些,说“但是伯母伤太重,生不下来了。”
昊天闻言立马放下刀,一把拉住瑶姬的手,将她拽了回来,说“你救我母亲,我可以把头给你。”
“我救不了她。”
昊天怒道“你说什么”
瑶姬靠近以后,终于可以察看宵明的伤势,说“我真的救不了她。”
宵明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肚子,问“那你能救我的孩子吗”
瑶姬愣了愣。
“可以,但是您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没有力气生下来。”
宵明勾着唇,说“那就剖开我的肚子,将她取出来。”
瑶姬一惊,瞪大眼睛,喊道“剖开肚子您就死了”
“我知道,”宵明说,“我本来就是要死的。”
“帮帮我吧。”
瑶姬眼眶一红,说好。
她这一世是个医者,从没有杀过人,也不会拿刀,
宵明看出她没动过刀,笑着问“你没上过战场吧”
瑶姬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我是来找我父亲的。”
“这样啊,”宵明点了点头,说,“你别担心,神农大人救人无数,不讲敌我,是个真正的好人,没有人会对他动手的。”
瑶姬“嗯”了一声,宵明抬起手,抓住瑶姬的手,戳向自己的肚皮,说“九黎好斗,生自战场,也会死
瑶姬落下泪,被宵明摁着戳向了她的肚皮,就
瑶姬就
终于,她看到了层层包裹之下的生命,立即丢了刀,颤抖着手从宵明肚子里的掏出了那个孩子,她躺
涿鹿战场上全都是凋零的生命,只有瑶姬手中的,宵明肚子里的,才是唯一的新生。
婴儿的啼哭声乍现战场,所有待
血浓于水,那是他本该正常出生,正常长大的妹妹。
她本不该会活得那样扭曲,那样痛苦,以至到了求死的地步。
可是,当她降生
昊天听到哭声,连滚带跑,回到了亲人身边,他滚了狼狈的一身,然后看到了宵明肚子上那个不会痊愈的大洞。
他愣了一秒,然后立马脱下身上的衣服,给母亲遮挡伤口,好像这样就可以无视宵明无可挽回的死亡。
宵明临到死前回光返照,竟然觉得有力气了,她看了看瑶姬怀中的孩子,又看了看昊天,笑着说“你父亲给她起过名字。”
昊天抱起她,看到她
昊天落下泪来,仿佛听到逝去的父亲的声音,
他喉咙里哽着核桃,说“好。”
“昊天,”她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说,“死
“这世上向来死比活着容易的。”
“我啊,这是选择了一条轻松的道路呢。”
“昊天,”她又说,“对不起,我不是个很好的母亲,老是揍你,也总是不好
意思对你说好听的话,临到死,又要你选择一条艰难的道路。”
“母亲”
宵明往上爬了爬,艰难地转过身,捧起昊天的脸说“你活下去吧。”
“就算放下九黎的骄傲,也要活下去,好不好”
宵明看他只是哭,什么话也不说,就知道他想死。
她靠上前,额头抵
昊天微微瞪大眼睛,眼中的泪更为汹涌。
“特别特别爱你。”
“我一直很感谢你让我成为母亲。”
她怅然地说“可是,你除了是我的孩子,还是九黎的少君。”
“你死了,九黎的未来该怎么办呢九黎这仇又该谁去报呢”
“昊天,活下去,不管多艰难,多痛苦,你都要活下去。”
“你若是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我,想想你死去的父亲、叔叔乃至于正
“为九黎,为这血仇,为你自己活着,好吗”
母子俩盯着对方,昊天终于
宵明终于满意,她眼瞳开始涣散,意识开始模糊,她忍着疼,像十几年前第一次成为母亲那样,将她第一个孩子抱入怀中,听着他泣不成声,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啼哭的婴孩儿,她抱着他,温柔地拍了又拍,晃了又晃,说“对不起。”
“昊天,”她慢慢闭上了眼,毫不吝啬地将爱意捧出,“我爱你。”
抱住昊天的手,
“阿母。”昊天一遍一遍地喊,“母亲。”
然而宵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回应他了。
她死了。
死者是无法挽回的。
宵明的灵魂飘荡
昊天抱着她,越抱越紧,似乎想要重新融入宵明的骨血里,不必独立于世,不必顶天立地,不必承担来自命运难以承受的重量,可以再一次与他的母亲生死一体。
他紧紧抱着宵明,埋
仿佛,她迎来新生。
仿佛,他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