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他的手此时已然搭上柴扉,只消再一用力,便可推门而入。
可是,就
他的手停落于柴扉,既不推门,亦未转身,只背向而立,被树影遮住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就这样站着,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动。
康王妃落后他几步,此时亦停了步,面上划过一丝狐疑,忖度片刻,张口欲言。
不想,那男子却抢先开了口。
“王妃,这些年来,我自问待你不薄。”他道,蓦地缩手,拢袖而立,高大的身躯,披半身月华、半身树影,瞧来竟有几分萧杀。
康王妃面色微变。
那男子语声再响,寂夜之中,说不出地低沉“我自问待王妃是一片真心,凡王妃所想、所言、所愿,我无不力达成。王妃说是不是”
康王妃眸光闪动不息,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既温柔、又流畅,没有半分惊疑“那是自然。这么多年来,若没得爷照应,我们孤儿寡母的只怕早就死了。爷是奴的救命恩人,奴一辈子念爷的情。”
“哦”男子反问,拖得极长的尾音,带着强烈的嘲讽,身上气息亦骤然变冷。
“然则,我这个救命恩人,
他
而今,这唱了十余年的一场戏,终是散场。
他咧开嘴,“嚯嚯”低笑起来,阴寒入骨的笑声,几不似人声。
那一刻,这个平凡的男人,看上去有些苍凉。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短短一息之后,笑声止,语声却再度响起。
“又或者,王妃爱我至深,临走之前,也要捅我一刀,才算对得起你我多年之交,是么”他拂了拂衣袖,月华披落,袖边银光乍涌,倒像是拂乱了一层水波。
这一刻的他,从容、淡定,不疾不徐。
康王妃的面色,飞快地转作苍白。
她怔怔地看着他,数息后,身上气势忽地一松。
“原来你知道了。”她笑着摇摇头,似自嘲,亦似嘲讽,旋即又挑眉,一脸地饶有兴致“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妃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那男子不理会她,望向她的视线,很冷,冷得一如他的声音。
“你要杀我,是不是”
“不错。”康王妃嫣然而笑。
月华拢上她的脸,皎洁无瑕,却又冷若冰霜。
“你既无心我便休。爷既然生了别的心思,则奴也只得先下手为强。”她忽地敛去笑,冷冷地看着他“况且,爷不也留了后手”
“我那是自保”男人似是终于忍不住爆
“你这不还没死呢吗”康王妃抄起衣袖,一脸地好整以暇“再者说,你所谓的留一手,留的却是我的命根子,爷不知道么”
她陡然沉下脸,眸光有若刀锋“你把礼儿他们弄去何处了你扣着我的孩儿们,又是何意仅此一事,我还不该杀你吗”
“就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才不得不防”男子面孔涨红,目眦欲裂“现
他越说越怒,扭曲的五官几乎拧成一团。
康王妃目视于他,像
良久后,她“嗤”地一笑,懒洋洋地道“罢了,现
说这话时,她的神情很平静,仿佛早便知晓答案。
男子怒目而视,双唇抿得极紧,似是打定主意不开口。
二人视线相接,一冷一热,胶着不下,空气里仿佛都能听见“噼啪”之声。
末了,康王妃当先笑起来。
“好了好了,我也不与你打哑谜了,我就直接说罢,是不是白老泉”她回视线,闲闲地掸了掸裙摆,眼尾余光却一刻不离那男子的脸。
那男子依旧沉默着,唯瞳孔微微一缩。
康王妃与他床第来去多年,彼此熟悉至极,见状立知,所料无错。
那一瞬,一股怒气陡地窜上心头,让她瞬间面色铁青。
按理说,她本不该愤怒的。
这本是她意料中事。
那白老泉生性贪婪,残忍好杀,毫无仁义道德可言,原先不过是个混江湖的,后被招揽,也不过瞧
如今山东局势危险,他们已然自身难保,白老泉反叛而去,实是本性始然,毫不出人意外。
只是,猜到了是一回事,此际亲眼所见,康王妃还是有点压服不住愤怒。
这些年她花
深深地吐纳了几息,呼出胸中浊气,她方才缓过面色,笑盈盈地道“嗳呀,我就猜到是他。这个老白,真是个坐不住的,不过么”
她眼波流转,微眄了眸子去看那男子,掩袖道“不过么,一个卑鄙小人、一个无胆鼠辈,你们两个
“娘娘这话真是抬举我老白了。”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忽然响起,白老泉瘦高古怪的身影,鬼魅般地冒了出来。
康王妃原本的安排是,让白老泉带领手下埋伏
如今,白老泉既然反水,则那入毂之人,便成了康王妃。
“你这就出来了也不叫我多猜一会儿。”康王妃看着白老泉,面不改色,明眸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