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覆着冰雪的河岸,妇人们三三两两蹲
河岸的不远处站着两名兵卒,时不时看这边一眼。
李禅秀低低咳嗽,一双冻红的手伸进飘着浮冰的河水中,捞起刚洗好的衣袍,费力拧了拧,再扔进木盆。
他穿着破旧冬衣,
旁边妇人见他洗得吃力,趁看守没注意这边,飞快从他那拿走两件衣袍,手脚麻利地帮忙搓洗。
李禅秀微怔,随即感激“多谢徐阿婶。”
“哎,应当的。”徐阿婶连连摇头,小声道“流放来的路上,我闺女染病,多亏女郎心善施药,她才捡回一条命,这份恩情我记着哩。”
李禅秀笑笑,刻意压低些声音,显得音色柔和“阿婶叫我名字就行。”
从刚出生起,他就被隐瞒性别,和父亲一起被圈禁
那里荒凉幽寂,院墙高大,厚重的门上永远栓着铁锁。趴
三个月前,
按计划,父亲的旧部应
他途中又生了场病,加上押解的官兵看守森严,一直没能寻到机会逃走,最终被押送到这个偏远的西北边镇。
不过,离开了太子府那座小院,他终于能见识到天地的广阔群山绵延,大河湍流,头顶的天空高远到没有边际,飞鸟也飞不到头
就像父亲向他描述的那样。
浣衣的间隙,李禅秀忍不住抬头,清湛目光望向远方那里天际辽阔,绵亘的山脉覆着积雪,像一条蜿蜒的雪龙,几乎与天空融为一色,秀丽壮美。
是父亲说过的天下。
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快点,都别磨蹭。”天冷,远处两名兵卒等得不耐,忽然大步走过来催促。
李禅秀忙回视线,低头继续搓洗,不久后端起木盆,和众人一道往戍边的营寨走去。
边镇苦寒,前日连下几场大雪后,肆虐的北风似乎也被冻住,营寨中一排排木杆上的大旗纹丝不动,犹如凝固的铁布。
李禅秀身上的破旧冬衣冷硬,拢不住多少暖意,等走到营寨,端着木盆的手早已冻僵。
身后两名看守仍
徐阿婶见他冷得打颤,趁看守没注意,偷偷又帮几次。
等回到营帐,两个看守的不
李禅秀这会儿已经裹紧衾被,坐
徐阿婶的女儿是个八岁不到的小姑娘,乖巧可爱,懂事地给两人端来热水。
李禅秀捏捏她软乎的脸蛋,将衾被分她一些。
徐阿婶见他好似并不着急,不由叹气。
她说的蒋百夫长,是近日营中一个一直纠缠李禅秀的武官。
朝廷有令,凡被
当地郡守清正,体恤下民,知道这些被
但也仅限
李禅秀此前从没想过这件事,就算蒋百夫长时时纠缠,也都无视。
他是意外流落到此,本没打算久待,即便父亲的人没寻来,也应设法自救,逃离出去。
何况他其实是男子,怎么嫁人
本来他已经想好如何逃离,可就
被人忽然盯着,李禅秀一时找不到机会逃走。加上那几日下雪,他浣衣回来后风寒加重,忽然高烧不起,竟昏昏沉沉睡了数日。
这场病来得汹涌,比流放途中那次还严重。昏沉间,他好似梦见许多还未
醒来后,那些事
比如梦中,他同样因被蒋百夫长刁难,风寒加重,高烧昏迷。
不过梦中他只昏睡一天就强撑病体起来,赶
胡人沿途抢掠,战火遍野,生民涂炭。李禅秀也被兵马裹挟,流落西羌人地界,直到一年后才辗转回到中原
虽然现实中,他可能是因这场梦,昏睡得更久,醒来后已过去三天,彻底错过逃离机会。
但姓蒋的为难、边镇前几日连降大雪,都与梦中一一应验。
若梦中一切为真,此时再逃,便不明智了,何况已经错过最佳时机。
还有西北可能沦陷一事
想到此,李禅秀深深蹙眉。
不过梦中父亲的人不久就会寻来,实
但暂时走不了,却又有个麻烦朝廷的婚配令。
万一父亲的人
还有蒋百夫长,虽然此人近日因违反禁令外出喝酒,被他设计被上头知道,挨了十军棍,最近没能亲自来找他麻烦。但十军棍不会躺一辈子,等他伤势好转,定会再纠缠。
且姓蒋的
李禅秀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火盆中木柴烧得“噼啪”作响,火星炸裂。跳跃的火光映红他半边侧脸,平日略显柔和的线条,此刻多了几分锐意与不明显的凌厉。
一同烤火的女眷都知他被纠缠的事,有好心的,试着给他出主意。
“实
另一妇人却摇头“听说他家中已有正妻,嫁去只能做小,倒不如嫁个普通军户,自己当家做主。”
“可普通军户哪敢跟蒋百夫长作对只怕护不住沈妹妹。”
李禅秀借用的女眷身份姓沈,名秀,和他本名恰好有一字相同。
几人围着火盆,出了半天主意,也没想到合适的。
忽然徐阿婶一拍腿,道“有了,女郎不若嫁给一个比蒋百夫长官还大的人,就不必怕他了。”
女眷们一听,顿觉有理,忙赞道“是极,沈妹妹如此样貌,若愿意相看,定能嫁一个比蒋百夫长厉害的武官。”
说完,都看向李禅秀。
李禅秀刚捧起旧陶碗喝水,闻言险些呛住。
明白众人都是好心,但嫁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