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战栗感顺着脊骨一路窜着火花劈下去。
好像听到了冬月的声音。
他微微蹙着眉直起身子,抬手把新睡袍的第一颗扣子解开,露出线条利落分明、起伏如峰峦的喉结。揉了揉青筋一跳一跳的额角,把怪异的感觉压下去。
没人说严肃思考教学问题的时候会幻听学生的声音
多见鬼呐。
尤其是这内容
他对着虚空试探性地敲了敲自己的眉心,尝试着再听一声。
这回倒是什么都没听到,刚才的仿佛是错觉。
然而本来睡意朦胧的五条悟因为这如鞋中砂般的一茬,又一次失眠了。
他起身,趿着拖鞋往一旁的房间走去。
小姑娘
他给椅子也裹上了一层无下限,抬脚把转椅无声地够了过来,随后对着小朋友的脸,仔仔细细地找她面上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
唔,唇珠生得很像冬月啊,还有眼睛,其实眼型也很像是冬月,只是六眼太过夺目,很多人往往只敢看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没什么人有机会像他一样如此细致地观察。
五条悟又想起来,其实大抵自己也是没有非常仔细地注视过冬月的。
因为怎么注视都不合适。
之所以记得唇珠和眼型,除了六眼外,还因为从前每一次,她走到他身边问问题的时候,总是抬头仰望着他的。
并非是当时少年人对师长的孺慕之情,而是因为差距颇大的身高,让她总是全心全意地仰望着他的。
而五官上最为出色的就是眼睛,明明是略微偏冷色调的紫色眼瞳,盈润如黑欧泊,但每次望向自己时总是如此温柔。
于是,五条悟很早就意识到了,他带的这位第一届的学生,是个温柔、温柔,再温柔不过的人。
温柔之中带着良善,对世界太过信赖,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非常认真。
这样的人是万万开不得玩笑的。
其实是非常美好的性格,也非常叫人放心。当时,他还没能非常自如地平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压榨的祓除工作,和真正理想的教师工作,因此更大的力都放
毕业前夕,已经不是冬月暄班主任的五条悟还是约了她出来,想要对她表示恭喜,并且打算送上毕业礼物,权作弥补过往。
然而也就是这一次,他察觉到了她滋生了别样的情绪。
六眼不是心术,五条悟自然不能什么都察觉,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些情绪的嫩芽是怎样支破冷硬的土壤,顽强有力地萌蘖,野蛮生长的。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
女孩子原本欣喜的神情,
她对情绪的感知素来敏感,又很懂事。

只不过因为本身等级是二级的缘故,倒是觉得自己不太能胜任班主任的工作,干脆当起了文化课的老师这一当基本上就是包揽了高中百分之八十的科目,而且教学水平非常出色,后来陆陆续续有学生脱离咒术界之后,仍然成功考上了相当好的大学。
而冬月暄本人,似乎终于放下了那份不太适宜的感情。
某一次五条悟往家入硝子的医务室送伴手礼的时候,听到了家入硝子问她,真的交往了啊。
他停住了脚步,很准地把自己和她们的距离控制
冬月暄当时的声音似乎是很柔软的,也很甜蜜,说是的,有空会带来给老师们看看的。
五条悟难得善解人意地停顿了几十秒,之后才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不过当时其实也没太多想,现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小慎突然翻了个身,面上原本的笑意骤然消失了,
五条悟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转到小朋友身上,抬手擦掉了她不断淌下来的泪水,随即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小孩子的手。
小孩子的手太小了,而且很软,他怕一个用力就将它弄坏。
当初养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费劲的感觉,因为他只是一个挂名的父亲而已,更遑论当时两个小孩其实比小慎大多了。
五条悟从来没有体会过,真切地当一个父亲的感觉。
而眼下,这个孩子默默地流着泪。
明明应该完全、完全没有感情,明明应该更理性地继续试探一段时间。
但他居然体会到了心中极其细微地抽疼了一下的感觉。
因为这个小朋友的眼泪。
冬月暄
“这支口红的色号刚刚好,足够斩男”铃木园子一锤定音。
毛利兰端详了一会儿,也说“虽然感觉小暄涂什么都很好看,但这支特别适合呢。”
试了数十支口红的冬月暄终于松了口气。
时隔这么多年,又一次和五条悟的单独约会让她费心思,现
她只化了淡妆,戴上了素净的耳环和项链,别的地方没怎么捯饬自己。
按道理来说,面对喜欢的人,每个人总希望能够以最为出的一面出现
奈何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同事,已经见过她太多次素颜的模样,往日里她基本上不怎么化妆因为总是需要代课,每次体术课完毕之后都会出汗,妆花了更难看。

“真的不会很奇怪吧”冬月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上一次为妆容苦恼还是初中的时候啊,来高专上学之后基本没化过妆呢,技术似乎一落千丈了。”
“不用担心,就算对方是od ookg guy也不用担心小暄要对自己的长相有自信嘛。”铃木园子给她打气,“好好把握这一次机会啊,如果没有别的意思,肯定不会订这种爱情电影的票啦。”
冬月暄揉了一把自己
她一定会努力按捺住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出门前,冬月暄倏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床边,再次用很熟悉的力度,用力到
她拎着手提包,快乐地往公寓外走去。这是漫长的时日以来第一次觉得
肩膀骤然一疼。
冬月暄腿一软,膝盖一屈,差点跪
她慢慢地直起身子,抬手捂住了右侧的肩膀。
另一只手点亮了手机。
e上正巧
冬月暄察觉自己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他的任何一条信息,任何一个波浪号都能让她心情格外好,好到右臂突然变得冰冷僵硬也完全无所谓。
她站
是一个蝴蝶状的纹路。
小小的,黑色的,还没有扇动翅膀的。
冬月暄站定,给五条悟
“抱歉老师,你可能还得等我十分钟墨镜猫猫诚恳致歉jg”
她唇角牵起,目光却冷然地盯着蝶状纹路。
没有施展“不等价交换”,因为五条悟就
漫长的十分钟终于过去,冬月暄甩了甩手臂,确保冰冷僵硬的感觉消散了,便立刻像原先那样轻盈、松弛地往外走去。
“冬月想要什么”五条悟站
哪怕是冬天,冬月暄也依旧钟情于冰冰凉凉的波子汽水“想要蜜瓜味的波子汽水。”
从取货口取出来的时候,冬月暄忽然又问“五条老师今天会全部请客吗”
他转过头来,新缠上的绷带似乎绑得有点紧,冬月暄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眉骨的轮廓。她略略有点走神,目光顺着眉骨、鼻梁、嘴唇、喉结一路下滑,滑到他今天穿的私服上。
驼色的立领风衣裹着锋利且大的喉结,黑色褶皱宽松西裤质感很好,愈
这下完全地像是她的男友了。
可是
自称老师的时候大概是想拉开距离,而不带“老师我”三个字的时候,应该是很善解人意地不想用老师这个身份来压制同为老师的她,或者是向他们的学生们无形中强调她也非常可靠的事实。
“冬月,”五条悟的声音把她拉回来,她这才
“想要这里面所有口味的波子汽水,想要超大桶的爆米花,”冬月暄觉得自己有点贪心了,却还是忍不住道,“电影看完了以后,老师能不能带我去你推荐的甜品店我其实也挺喜欢甜品的啦。”
成功抱着满满一桶的爆米花坐
大事真的不妙,这场电影的座位席上全都是情侣,是那种亲昵和排他性自然而然溢出,眼神交流间就好似已经缠绵千万遍的热恋中的情侣啊。
她味同嚼蜡地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个奶油味充足的爆米花,旁边的五条悟倒像个没事人,很自然地探手一起分食这份爆米花,速度有那么亿点点快。
电影还没开始,爆米花已经消耗了不浅一层了,加上五条悟本身就是太过耀眼的存
“五条”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竭力压下那种由衷的不自
说完最后一个语气词,电影院忽地暗下来了。
这是这场爱情电影要开始的前奏,冬月暄
她其实很知道怎么偷偷地看他而不被六眼
她本来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把握这场窥视不被
然而冬月暄也没想到,电影黑下来的这一刹那,她踩中了百分之零点一。
因为她放
他们正好对视。
电影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