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科幻小说 > 野僧 > 第119章 番外(十四)
十四岁的生辰像一场令人猝不及防的烟花,“嘭”一声,炸开了封
这天夜里,居云岫做了一个梦,梦见漫山遍野的狼包围着自己,争先恐后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喜欢我”
月光幽蓝,望不到头的狼群像乌泱泱的河流,几乎要把她吞没,她掉头跑开,狼群追来,关于“是不是喜欢我”的质问如同魔咒。
才不是,才不是,才不会喜欢你
她心里这样想,拼命反诘,可是嘴巴
战长林也做了一个梦,
他心如鹿撞,赶紧说“我知道”,说完像生怕她会反悔似的,伸手揽住她,承诺“我愿意做你喜欢的郎君。”
醒来时,脑袋底下的枕头已到了怀里,战长林斜躺
战平谷
“哎呀”
眼瞅着面前光条条的一个人,战平谷“花容失色”,匆匆掩面逃走。
一刻钟后,战长林穿上衣服从屋里走出来,战平谷人
一边溜一边反抗“又没占你便宜,追着我打做什么”
居云岫又开始不搭理人了,每次碰上,要么三言两语,要么就视而不见。
战长林知道缘由,所以并不
“所以你是凭什么认为,一个不要脸的郎君会是一个很乖的郎君”
事不过三,第四次
战长林脸皮果然很厚“因为不要脸,不怕挨训,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所以很乖。有问题吗”
“”
居云岫腹诽强词夺理。
战长林环胸跟
他歪头,束
战长林沉吟“那你这话的意思便是,我既不知书识礼,也没有羞耻之心了”
居云岫默然,眼神里略微有些悔意。
廊外雨声淅沥,八月了,深秋的雨一场接一场,渗着日渐转凉的风。战长林目视着前方,不再吭声。
不多时,二人行至廊口,璨月上来撑伞,被战长林伸手夺走伞柄。
居云岫会意后,欲言又止。
果然,战长林借着撑伞的由头,护着居云岫,光明正大地进了香雪苑,而后又走上主屋前的石阶。
“王爷一向重礼数,我不懂,今日跟你学一学,学会再走。”
战长林起伞扔给璨月,一脸自以为的严肃神色,居云岫心知被他算计,先前那三分悔意荡然无存。
雨越来越大,天光黯淡下来,案上燃起一盏烛灯。二人跟往日一样,面对面席坐,居云岫给战长林扔去一本周礼。
“自己看,不许烦我。”
战长林接住,目光留
诸葛笔、李廷圭墨、澄心堂纸、婺源龙尾砚居云岫现
“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怀着满足、窃喜的心情,战长林握着书摇头晃脑。
居云岫提要求“不许念出来。”
战长林解释“不念出来,很容易睡着的。”
居云岫执笔蘸墨“那就回你自己屋里去念。”
战长林耸眉,想起自己是来扮乖的,便不辩驳,安静地翻起书。
大雨滂沱,不住浇泼着庭院,打溅着落叶铺陈的地砖,时有秋风卷入,灯盏里烛火哆嗦。居云岫临摹了一遍九成宫醴泉铭,瞄一眼对面,果然,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战长林便已抱着书趴
居云岫腹诽懒鬼,回目光,便欲挪开宣纸上的镇纸,手指微动后,又挑眸望过去。
烛光幽微,战长林枕臂而眠,脸庞露
战长林眼睫微动。
居云岫匆匆手,故作泰然地放下笔,余光偷瞄着,
唇角不由微挑。
居云岫再次拿笔,蘸墨后,凑近战长林,
“笨蛋。”
画完后,居云岫低声宣布,然后走誊写完的书法,晾
大雨如注,哗啦啦震响于耳廓,战长林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盯着对面得意的少女,
居云岫专心练字,全然不觉,又一盏茶的功夫后,一篇黄庭经临摹完毕。她放下笔,满意地看着宣纸上严谨工整、平正峭劲的字,欣赏完后,抬头朝对面看。
战长林仍是趴
居云岫忍俊不禁,默默看了一会儿,拿出
木雕的少女笑靥如花,裙琚前,盘卧着一头傻乎乎、笑嘿嘿的大尾巴狼。
次年开春,沧州有战事传来,战长林跟着战青峦前去平叛。
大概
信件一般都是午后送至王府,居云岫会等凑齐三封以后,再统一回上一封她的信是很长的。有一次,
那以后,整整一个多月,王府里再没有到一封从沧州
整整三十页,每一页,都写满了她的闺名。
够好看了吗
信的最后一行,是战长林气咻咻的质问,居云岫噗嗤一笑,看回前面的自己的名字。
从潦草,到拘谨,再到最后的珍而重之,小心翼翼。
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种被人捧

肃王为此推开了不少应酬,居松关亲自帮忙筹备及笄礼的一应流程,战平谷、战石溪一有空便从校场回来,为着这次生辰宴忙前忙后。
战长林
可惜,沧州的战事迟迟没有平定。
七月二十六日那天,肃王府里欢声雷动,从及笄礼至生辰宴,每个场面都很热闹。筵席散后,居云岫独自留
“他会回来的。”
居松关从后走来,趁居云岫回头,拿走了她手里的酒。
居云岫脸上已有几分微醺,闻言垂眸“亥时都过了。”
信里信誓旦旦,可实际上,他根本赶不回来参加她的生辰宴,更不会亲手
“会回来的。”
居松关神色温和依旧,不多言,语气给人胸有成竹之感。
居云岫半信半疑,又羞于被他窥破心事,伸手要抢回酒杯。
居松关不给,握住她皓腕“回屋等,不许再喝了。”
居云岫不听“我成人了,你不能再管我。”
居松关啼笑皆非,放下酒杯“你便是成家了,我也一样会管着你。”
“那你不怕你的心上人吃味”居云岫挑衅。
居松关不吃这一套“是怕我的心上人吃味,还是怕你的心上人吃味”
“他敢”
居云岫下意识反诘,说完,脸颊蓦地一红,后知后觉自己竟当着居松关的面承认了战长林是自己的心上人,不再抢酒,转身便走。
居松关笑,赶紧叫璨月、琦夜去搀扶。
秋夜岑寂,瑟瑟风声拍打窗柩,深浅错落的树影簌动起伏。香雪苑主屋里,一灯如豆,居云岫趴
璨月来劝她入睡,居云岫不听,说自己还要看书,可是案上的书她一页都没有翻过。璨月自然知道缘由,黯然一叹后,颔首离开。
角落里,更漏无声,光阴
“如果你来迟一天,我便
“那你把我扔墨水桶里得了。”
风卷来,深浅树影哗然而动,战长林越窗而入,声音里带着萧飒秋风。
居云岫抬头。
烛光晃动,幽幽惨惨,战长林一身戎装走来,屈膝坐下时,身上散开风尘仆仆后的气息。
居云岫坐直,战长林瞄一眼案几旁侧的更漏,伸手将一物插入居云岫
“赶上了。”
居云岫一愣,与此同时,莲花青铜更漏微微一动,刻线下移,指向次日子时。
灯火幽微,四目相交,战长林望着居云岫头戴
这一支鎏金累丝梅花簪,可花了他一年里所有的积蓄呢。
居云岫眼眶
笔没有蘸墨,这一笔不是惩罚,至于是什么,彼此心里都清楚。
战长林由着她,画完后,向她摊手。
“我的呢”这是讨要礼物的意思。他的生辰是七月十一,就
居云岫故意说“没有。”
战长林嘁一声,似也不恼,起身说“行,那我走了。”
居云岫匆忙起身,因为醉意微醺,身形摇晃,战长林转身扶住。
肢体接触刹那,彼此都似被电触过,心尖一颤。
案几上的那支笔跌落
“无事。”居云岫凝视着战长林深黑的眼睛,“不要进来。”
璨月已瞥见内室里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赧声应是,贴心地关上房门离开。
战长林笑,凑近居云岫耳朵“你喝酒了。”
声音压得低,听起来,像也是醉了一样。
“我乐意。”居云岫声音低,可是气势不甘下风。
战长林仍是笑,回手,握拳后,把手臂横
居云岫扶上,却没动,与其说扶,更像是抓。
战长林不解,片刻后,眸底忽然焕
她意思是别走
战长林抬头,对上居云岫静默羞涩的目光,胸口如擂鼓。
“我想下棋。”居云岫找借口,想要留一留他。这一夜,她等了这么久,她不甘心就这样放他走。
“我偷跑回来的。”战长林解释,想说还要快赶回沧州去,可是后面的话他不再能说出口。
“别跟王爷告状。”婉拒的理由
居云岫听得“很累”,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动了动,松开后,朝床榻方向走。
战长林又一怔,不知该不该跟上。
及至床幔前,居云岫坐下,从床上抱了一床丝绸被褥扔
这是要他
“不是说很累”
许是察觉到他的怔忪,居云岫出声,战长林受宠若惊地走过来。
他确实很累,从沧州赶回长安,他骑垮了三匹马,今夜本来是想离开王府后,随便找个客栈休憩一下的,谁知竟会碰上眼前这一幕。
战长林喉结一动,提醒“男女同室而眠,可是很不合礼数的。”
居云岫不做声。
战长林再次提醒“你如今十五了,是可以跟人议亲的女郎了,要是被旁人知道曾跟我同室而眠过,可就没有郎君敢”
“那你走吧。”
“我不会说出去的。”
战长林说完,人已铺开被褥坐下,后背靠着床榻,头转向居云岫。
居云岫不同他对视,脱下鞋袜后,爬上床榻,拉过另一床被褥,合衣而躺,脸朝着里侧。
战长林扯了扯她被褥“不是要说话你背对着我,我怎么跟你说”
居云岫于是转过来。
二人一人躺着,一人坐着,目光交汇。
战长林忽然就笑了。
屋里仅有案上一盏烛灯照明,床榻里外都很黑,居云岫的脸颊
战长林真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可是又不敢轻易问,不舍得就这样问。回应着居云岫的凝视,战长林道“可以别那么早议亲吗”
居云岫道“为何”
战长林拐弯抹角“有人想娶你,可是聘礼还没攒够。”
居云岫道“谁人”
战长林不语。

居云岫眸光微黯。
战长林屈膝坐着,岔开话题“真没给我准备礼物”
“没有。”居云岫冷淡。
“嘁,来而不往非礼也。下次你再这样,我便也不再给你送生辰礼了。”
“不送就不送。”
战长林听出这话里有怨气,靠近“是你亏欠我生辰礼,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他靠太近了,居云岫伸手推开,手指一触碰他脸,“嗖”的缩回。
战长林伸手一摸,下巴处生着一圈胡茬,没来得及刮。
“是人毛,每个男人都会长的,不是狼毛。”
居云岫不理,眼神里仍有些嫌弃神色。
战长林沉默,鬼使神差的,他抓起居云岫的手摸上自己的脸,居云岫下意识躲,被他按住。
掌心底下是刺拉拉的触感,以及越来越烫的体温,不知是他的脸
居云岫胸口咚咚有声,盯着战长林黑亮的眼睛,战长林握着她的手,
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
这是汉乐府诗陌上桑里罗敷夸赞自己夫君的诗句。居云岫的心跳更快,想要呵斥他,可又隐隐害怕他从此不再讲这样的话。
“什么时候开始长的”
战长林回想自己身体的变化,说“早就开始了。”
居云岫于是又问“从哪里开始的”
上一次
战长林笑“这谁还记得”
居云岫静了静“那,都长
战长林给她数“脸上,手上,腿上,还有”
“还有”
“还有”战长林脸颊一热,少顷后,歪头凑近她耳朵,声音极低,“你不能知道的地方。”
居云岫放
战长林挑眉,故意扯她被褥“躲什么我都没说是什么地方,你就知道了”
“住口。”居云岫羞恼。
战长林笑,知道她脸皮薄,也知道那地方确实不能启齿,便不再挑逗,盯着她背影看了片刻后,放下床幔。
天亮前必须溜走,不然被人
卯时,天色灰黑,濛濛晨雾弥漫大街,一人一马从肃王府角门外离开,趁着天还没亮,赶向城门。
及至城门前,天光熹微,早市已开,战长林下马买早点。
“来四个包子”
摆摊卖肉包的商贩“诶”一声,打开笼屉,热气腾腾而上。
战长林伸手往怀里掏钱,摸到一物,拿出来,神色一怔。
天光渐明,战长林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个崭新的护身符,神符上缀着玉珠,珠上有字,是赠送者的名字。
战长林转头望向王府的方向,心神震动。
“来,郎君,刚出炉的鲜肉包,每个两文,一共八文。”
“郎君郎君”
“”
集市喧哗,战长林被商贩的唤声喊回神,笑不拢嘴地将护身符放回衣襟内里,大手一挥,摊铺上哗啦啦落下一把铜钱,粗略一数,竟有十六文。
商贩大喜。
战长林“再来四个”
商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