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重生之罪臣 > 27.荒海中的一场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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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如昼。
谢渊站
这种荒谬来自于亓修对他的态度, 充满了这种毫无来由的亲切。
是的,亲切感。
这种感觉谢渊并不是第一次从亓修的身上感觉到,而是自打他见到亓修开始,便能够非常明显的体会到这种感觉, 仿佛他们俩是已经相识多年的老友再次见面,没有隔阂, 没有距离。
谢渊心中起疑, 面上却没有半丝表露, 抬脚跨了殿门,笑着道“既然城主相邀,渊自然受之不恭。”
亓修指了指他面前的对塌, 示意谢渊坐下, 将一个铜制的酒杯推到他的跟前,微笑道“这是夔城自酿的酒,你尝尝。”
谢渊低头, 面前的酒盏混混,盛着的酒浆淡白似水, 和大周的酒水大不相同。
他双手捧盏,宽大的衣袖掩面而饮,却
苦, 入口
亓修一直注视着谢渊的表情,见他眉心紧皱,不由得微微一笑,继续问道“如何”
谢渊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道“苦无回甘,难以入口。这哪里是酒,这明明是药。”
亓修听完仰头大笑,他端起酒盏,毫不顾忌谢渊
谢渊听得亓修连连叹息,见他摇头晃脑,欣赏备至的模样不似作假,疑惑地重新将杯盏递到嘴边,再去浅浅抿了一口,只感觉到满嘴的苦涩,继续
亓修将谢渊的动作神态数归眼底,嘴角带着三分凉薄的笑意,身后那一树铜枝上的油灯灼灼,映着他一双眼睛,灵动得惊人。
他放下酒盏,压低了声线叹息“这酒名皆苦,取自众生百态,一切皆苦。若是不苦,何来此名”
谢渊摇摇头,他绝没想到荒海的酿酒之技竟然如此落后,这味道苦中还有涩,分明是将酒酿成了醋,还要取一个皆苦的名字,附庸风雅罢了
亓修眼神一动,像是一下子捕捉到谢渊的想法一般。
他伸手给谢渊换了一个酒盏,从桌下掏出另外一个铜壶,自顾自地给他倒了一杯,摇着头继续道“你再尝尝这个。”
谢渊本来就满心疑惑,此刻不明就里,又看亓修的举止古怪,便闭口不言,安静地接过亓修再次递过来的酒盏。
谢渊垂眼看了看那酒杯,心中做好了十成十的准备,张开嘴唇将那一口酒纳入口中。
入口辛辣,一股灼烫地热度从口腔一路下滑,蔓延的暖意延伸到心肺间,连着四肢都暖和了起来。
谢渊的眼神一亮,露出一丝惊讶来。
“哈哈哈”亓修再次仰头大笑,将他手中的这一只铜壶置
见谢渊似乎面露疑惑,亓修的神色里才露出了一丝认真,淡淡地说我日日来这长生殿祈福添油,饮一壶皆苦,方知人生苦短,弹指鬓间霜。我作为夔城之主,若不时时刻刻忧
直到这时候,谢渊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动容。他本想提起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或者讥讽他强人说愁。
可他望着面前的亓修,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青年,面容淡淡,眼神冷厉疏离。反而让谢渊的心中产生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亓修身份应该更
谢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语气极轻地试探道“大周地广物丰,早已从战争中恢复过来,如此挣扎,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亓修张开唇瓣,似喜似悲的叹息一声“你对荒海,知道多少呢”
“嬴沧希望我仔细看看这里。”谢渊犹豫了一下,看似轻松地说“这些时日,我听了不少,也看了不少。荒海地域虽广,却沙漠横绝,人烟稀少,物资匮乏。我一路看来,虽然荒海之民人心躁动,却果决勇敢,
谢渊说完这段话,心跳骤然加速,他看似轻松地抿着酒,却实则暗自观察着亓修的表情。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这段话的目的。
嬴沧曾经与他说过,
这段话,一方面道出嬴沧
其二,他
其三,谢渊说这么一段话,既可以试探亓修对周和对他的态度,也可以由此暗地挑拨嬴沧亓修的关系。
还有其四,城外的黑袍人,终究是压
还有总的来说,这段话含着不少寓意,谢渊暗地里等着亓修的回答。
“嬴沧倒是说得详细。”亓修抬袖擦了擦他唇角的酒渍,潋滟的眼眸配上那一双艳红润泽的唇,显出三分醉意,笑着道“我原以为,嬴沧看千里荒漠,人皮画像
亓修喃喃念念,还对着谢渊晃着脑袋叹息道“他嬴沧放着我大好的妹妹不管不顾,竟然心悦与你,如斯如斯”
谢渊皱眉,这并不是任何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亓修半抬眼“怎么,你不信吗”
谢渊陡然间记起幕天席地的屈辱,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干巴巴的几个字“之前他待我种种,你并不知晓。”
亓修哈哈一笑,严肃道“这
听到婚约二字,又听到这件被他视为极其羞辱之事被广为流传,谢渊的头脑有些充血,他压低了声音,恼道“何为婚约,两个男人的婚约”
亓修一抬眸,眼中波光潋滟“你自大周来,自然深知礼法不可违背。可荒海之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大多礼法并非上古宗典传承下来,男子婚约又如何,这不过都是顺遂人心之举罢了。”
不对,还是不对
谢渊听到亓修说这话,一时又是心乱如麻。
荒海的消息还未理清,一个嬴沧便让他又乱了方寸。
亓修将谢渊的神态变化通通归眼底,从衣袖中伸出一节皓白的手腕,缓缓地给谢渊斟了一盏酒,淡淡一笑,刻意地避开这个话题,慢悠悠地说“至于兵役苛重,你说的也没错。不过”
亓修略微地停顿了片刻,面无表情地饮下一口苦酒“你知道的未必是全部,如果你感兴趣,我还是继续给你讲一个故事。”
谢渊捏着酒盏,一口入喉,表情凝重地说“恭敬不如从命。”
亓修低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荒海血脉,可追溯至尧舜旁支,祖训隐于荒原,传于后代。所以几百年来,我们甘愿隐居
“十年之前,我父亲尚还
亓修说到他父亲的死,面上显得有些凝重。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慢慢地说“我父死后,我奉命掌权,荒海便巨变了。”
谢渊眉头一挑“巨变”
亓修苦笑“你可曾想过,若荒海这块地方一直贫瘠如斯,如何承载得住我夔城上下老少儿郎,还有游荡
“血血雨”谢渊倒抽了一口气。
亓修晃了晃脑袋,抬手将一盏苦酒送至唇边。
他的表情从此刻看上去颇有些悲怆的味道,直到那苦涩从舌尖一直往下,苦到心坎里,他才接着开口
“这场血雨将天都裹成了赤色,整整下了一个月。地上的草木从郁郁青青到颓靡腐烂,
黑色的沙尘充斥着整个荒海的中心,将圆月烈日隔离
天际无鸟可突破长空,湖中无鱼能幸免于难。也就是
荒海有人满口生疮,浑身上下长满黑色的疱疹,血肉腐而不烂,疮口如同黑洞,时不时便会淌出淋淋鲜血。
奇怪的是,这种病不会感染妇孺老叟。最开始是青壮,接着便是是年幼的童子,渐渐的荒海健康的下一代几近消失。一个月,就
死的人越来越多,染病的人跪
于是我与嬴沧稍稍计划,他搏击长鹰与空,巫祝祷告,夺得他们的尊敬。我
谢渊的脸色数次变换。他记得嬴沧曾经怀疑过这病是周王下的毒,可按照亓修的说法,周文漓想要下毒,是万万做不出这样大的动静来的。
若是嬴沧骗他,又有何目的
谢渊隐隐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这一路上,谢渊一直觉得哪里隐隐地不对劲。直到此刻面对着如此坦然的亓修,他终于明白这种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从那沙漠中的万人跪拜,到黑袍人的朝圣叩首,以及嬴沧背后那极其神秘的黑鹰刺青,足以推断他的身份极高,绝不是轻易便能推心置腹的人。亓修身为荒海的主公,自然也是如此。
但嬴沧知晓他的周人身份,甚至知道他是谢良之子后,不但没有将他严刑拷打,反而对他毫不保留,放任他去查看这茫茫荒海中的一切。亓修更为怪异,他们明明素未谋面,亓修却与他几乎“一见如故”。
嬴沧亓修两人都一直毫不顾忌与他提及大周,王上,以及那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甚至告诉他关于那些黑袍人的事情。按照常理推断,那些黑袍人最为最后的杀手锏,嬴沧与亓修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稀松平常地对他讲出来。
谢渊不知晓这背后有何深意,一切到目前为止都还是雾里看花。嬴沧与亓修却高高
谢渊思维无限混乱“明知战乱苦,那何必坚持这一战。大周与荒海,就毫无讲和的机会吗”
他虽然这样问,却是知道实情的。不论亓修还要如何挣扎,就算没有他自请入荒海。八年之后,周文漓还是会找到夔城的位置,打一场惨烈的胜仗,最后将荒海归大周。
这是上一世他临死之前,知道的最后一件大事。
“有一句你说对了”亓修抬起头,
谢渊猛然间抬头,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上一世没有谢渊自请入荒海,时间的车轴却彻夜不息。
谢渊知道,八年之后,周文漓会得到一张详细的荒海地图,如期找到夔城的位置,打一场惨烈的胜仗,最后将荒海这一大片令人垂涎的地盘划入大周版图。
据传,
恼怒之下,王上下令屠城。
除寥寥数十人带回王都,荒海上下,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