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温琰从朗华的运输公司开走一辆25吨重的道奇卡车,车上还有没卸完的日用百货,她拉到成都的市场销售一空。
那时并不知道秋意驻防
日子还要过下去。
成都的黑市大多设
而这一路比她想象中更加凶险。
过綦江,进入贵州境内,经桐梓、娄山关、遵义、贵阳、安顺,接上晴隆二十四拐,地形复杂,路险难行,稍有不慎便会翻车摔下悬崖。
群山莽莽,风光惊美。
过了胜境关进入云南,昆明连接着滇缅公路。
彼时我国沿海港口全被日寇占领或封锁,云南边疆二十万民众用九个月修建成的滇缅公路,从昆明到缅甸腊戍,军需物品、药品和各国支援的军火武器由此运入国门,是大后方唯一的国际通道,被称为“抗战输血管”。
温琰领教了贵州山路的崎岖,抵达昆明之后歇了几日,租下一间小小的旧仓库,她就住
安顿妥当,那天下馆子吃饭,听见隔壁桌的男人谈起两个月前的璧山空战,空军惨败,牺牲十名飞行员。
“滇缅公路每天三百吨军需物资运回国,就跟石头丢进河里头,听个声音就没了。”
“小日本的飞机厉害,新出的零式战斗机,国军打不过啊。”
温琰吃不下饭,四下搜寻这两个月的报纸,看到牺牲的飞行员名单,上面没有秋意,可她又哭了一场。
哭完洗干净脸,继续上路。
经过贵州之行,温琰对自己的车技很有把握,她不怕苦也不怕累,行车谨慎,可不料还是栽
保山至下关一带,是滇缅公路最险要的路段之一,功果桥下浑浊的澜沧江奔涌流淌,过桥后不久,温琰
她当场昏厥,醒来时天已漆黑,大雨倾盆,右腿被汽车大梁下一颗五寸长的螺丝穿入,疼痛钻心。
为了爬出车底,温琰咬牙拔出大腿,雨声嘈杂,却听阵阵惨叫“啊啊”
刹那间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血流不止。
她扒着石头和烂泥往外爬,这时坡上有两人提着灯摸索下来,用不大标准的国语问“你怎么样车上有没有桐油”
他们是怕汽车爆炸。
温琰被雨淋透,力喊道“没有我的腿受伤了”
两个男子将她救出车底,其中一个惊讶道“你是司机怎么是个姑娘”
另一个道“先送医院吧”
他们抬温琰上坡,开车送往当地卫生所救治,但因伤势过重,第二天又转到昆明白龙潭医院。
没过几日,病房里倒是来了一位访客,温琰认出是当晚救她的司机。
“我叫秦衡。”他约莫二十出头,皮肤黝黑,脸蛋却很清秀,手里拎着水果和小吃“你的伤怎么样”
“医生说最少要
“出任务,不
温琰打量“你们是做什么的”
“你看呢”
温琰思忖着,眉梢微扬“南侨机工”
秦衡笑起来“我没有穿制服,怎么猜出来的”
“刚才你说出任务,那天又
秦衡点头“我是新加坡华侨,祖籍福建,你呢”
“重庆人。”
“跑车做生意”
温琰轻叹“是啊,想去仰光进货。”
秦衡打量她笑道“滇缅公路通车,沿线冒出许多运输公司,来往边境,从缅甸进购大量日常消费品,运到昆明、贵州、重庆,利润极大,一趟来回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温琰随声附和,略带调侃和自嘲“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嘛。”
秦衡说“一个女孩子敢开车跑滇缅公路,闻所未闻,你的家人呢”
温琰不语。
秦衡说“我回国两年,一直
温琰笑笑“谢谢你提醒,我会小心的。”
秦衡与她不过初识,自然不便多劝。
一个月后温琰出院,她的道奇翻下山坡,所幸只受了些轻微的损坏,拉起来仍可以照常行驶,早前她已经雇人将车子安置
重新启程,踏上蜿蜒
温琰
秦衡所
他们偶尔见面,吃沱茶,聊时事。
当年滇缅公路修通,急需大批技术熟练的司机和修理人员,南侨总会主席陈嘉庚先生号召南洋华侨回国支援抗日。
秦衡放弃优渥的生活,与堂兄一同报名回国,通过训练考核,编入先锋大队。
抢运的日子,机工生活清苦,风餐露宿,因敌机袭击,为了安全,夜间运输不准开灯,只能摸黑前行。
41年5月,天水空战后不久,某日温琰到部队找秦衡询问海外汇款事宜。
“我想寄一笔钱给南侨总会,是
“是,你要做什么”
“捐款献机。”
秦衡怪道“国内也
温琰摸摸眉骨,轻声叹道“我
毕竟南侨总会的主席是一位让人敬重的老先生,值得信任。
秦衡打量她,不由笑道“我说你跑这么多货,早该过上安逸的生活,怎么还
“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秦衡写下地址和汇款方式“其实南侨总会之前给我们机工团赠送过很多生活物资,但是都被官员克扣,
温琰眼帘低垂,心中只想多挣些钱,希望空军能开上好的飞机,不要总得被打那么惨。
6月初,日军轰炸重庆,造成十八梯隧道大惨案,温琰正载货回渝,听闻惨剧,当即入城参与救援。
她穿衬衫与裤装,沿途拍照记录,访问幸存者。
温琰见她如今很好,心里安慰,没有过去打招呼。
救援结束不久,她返回云南。
1942年1月,温琰的卡车
满车货物付之一炬。
失去吃饭的家伙,温琰头痛,计划以后该如何是好,原想找秦衡商量,她女扮男装去运输队开车,可秦衡出任务,并不
等到三月,日军占领缅甸仰光,我国远征军入缅作战,秦衡负责运送兵员和军火,愈
可巧这个时候冤大头出现了。
仰光沦陷,曼德勒告急,当地的印度商人急需脱货求现,大小五金日用百货不论件数,而以仓库的容量来论价出手。
朗华亲自领着车队赶赴边境,到曼德勒抢购这批廉价货物。
他的十辆卡车进入滇缅公路不久就被温琰盯上了。
等朗华满载而返,途经保山,夜宿城内,温琰趁他们熟睡,摸黑偷车。
“哪个你做啥子”
守夜的两个司机将她逮住。
“偷车贼还是个女的”
温琰掏出勃朗宁让他们闭嘴。
两人赶忙后退,却也不甘心放她大摇大摆离开。
“年纪轻轻的,居然做贼”
温琰跨上驾驶座,扭头瞥道“我是劫富济贫,奸商的车,偷就偷了。”
“你就算开走,不出三天肯定被抓,等着坐大牢吧”
另一个胖子盯着她的脸,突然一个激灵“是你啊,老板娘”
温琰拧眉,扯嘴“啊”了声。
胖子突然扑上去,两手紧抓方向盘,整个人吊
温琰记起他来,瞧着觉得好笑“我这个不叫偷。”
“你是直接抢。”
温琰歪着脑袋“我跟你讲,以前
胖子咋舌“卡车抵黄包车,你也说得出口啊”
另一人道“满车的百货你晓不晓得值好多钱”
“我管它值多少。”温琰使劲儿拨开胖子的手,“砰”地关上车门,口中烦道“奸商
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