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归尘改名孟归尘,正式认祖归宗,被册封为忠王。
忠王府换了新主人,换了新气象。
新任忠王孟归尘成了一段佳话,成了官员百姓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
官府设有养幼院,留被抛弃的孤儿孤女。孟归尘的故事流传开后,到养幼院养孤儿的人一拨接着一拨,“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咱们也养了位王爷出来呢”虽然是开玩笑,内心之中却也隐隐期盼,希望养的孩子能有出息,光耀门楣。
孟归尘和明琅入住王府,明探微暂时留
她无比珍惜现
很快就要分开了,阿婆和四舅舅一家会一起去铜城,其余的亲人会留
“真舍不得我们微儿啊。”大太太抱着明探微不撒手。
明暥笑道“您就只舍不得微儿啊,那我呢”
“那当然也舍不得。”大太太溺爱的道。
明肃政和明四爷兄弟感情极好,大太太看明暥也就不是普通的侄子,和亲生儿子也差不了多少。
“干脆这样吧。”明肃政有了主意,“我辞官不做,咱们一家人全去铜城。”
“好啊。”明暥、明和畅等人齐声欢呼。
三品大员,陛下最为看重的肃政使,怎么能辞官不做呢
辞官去铜城,怎么想的铜城能有京城好么
“大哥,不能辞官。”明琳挪了个位子,坐到明肃政身边,“虽然妹夫做了忠王,可他不是
“对啊。”章氏急得坐不住,站起来了,“京城是天子脚下,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哪也比不上京城啊。不能辞官一定不能辞官”
明琳觉得自己目光很是长远,“妹夫到了铜城,前几年肯定焦头烂额的,过不了舒心日子”
“爹,娘,你们不要再说下去了。”明智、明易满脸通红。
明向欣和明婉愉羞惭低头。
身
明肃政眉头紧皱,严厉的瞪了明琳一眼。
明琳一个激灵,“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妹夫到铜城前几年肯定很忙,咱们就不要跟过去给他添麻烦、让他分心了。”
明肃政脸色略好了些。
这还像句人话。
“没事的,二哥。”明玕微笑,“我充任王府长史,于公于私,都要替忠王分忧的。”
“四弟最重姐弟情了。”明琳讪讪的道。
王府长史,那就是个五品小官,也不知明玕怎么想的,为了帮忠王,竟然愿意当这样的小官。
明智、明易和明向欣过意不去,“我们没什么能帮到姑父姑母的,只能专心致志,手不释卷”
“我会我会。”明探微有心缓和气氛,踊跃举起小手,“形容用功的成语我知道,囊萤映雪,韦编三绝”
“我也会。”明和畅笑道“牛角挂书,悬梁刺股”
“我也会。”明婉愉忙道“照壁偷光,昼耕夜诵”
“说得越晚越吃亏啊。”明向欣惊呼,“焚膏继晷,磨穿铁砚”
“既然说得越晚越吃亏,那便倒着来吧。”大哥明暾很有风度,“五弟先说,然后是四弟、三弟、二弟,我最后。”
“恭敬不如从命。”明暥笑,“折节书,只争朝夕。”
明晔接上,“圆木警枕,幼学壮行。”
明易“程门立雪,卧薪尝胆。”
明智“破釜沉舟,目不斜视。”
明暾“
一边陪明老太太说话一边做着活计的明惠风慢吞吞的,“全神贯注,一心一意。”
明探微拍掌笑,“我们明家的孩子,可真有学问啊。”
众皆粲然。
哥哥姐姐们功课本就出色,这段时日更是一个比一个用功。
无他,明琅做了王妃,他们做为侄子侄女,不能给王妃姑母丢人,必须要出类拔萃,秀出班行。
明智小声抱怨,“大伯受陛下器重,根本不可能辞官。方才大伯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也不知道爹和娘紧张什么。”
明琳和章氏没意思,又坐了一会儿,悄悄溜了。
他俩一走,大家心情变得更好,气氛更加轻松愉快。
“微儿今晚和大舅母一起睡吧。”大太太怜惜的道“过几天微儿去了铜城,大舅母许久都见不到微儿。”
“好的。”明探微答应得很爽快。
不光爽快答应,她还热心的把接下来的几天给安排好了,“今晚是大舅母,明晚是大姐姐,然后是二姐姐三姐姐四姐姐”
“我今晚就想和微儿一起睡怎么办”明惠风逗妹妹。
“那可不行,我太抢手了。”明探微得意又俏皮,“我很喜欢大姐姐,可大姐姐也得排队呀。”
大家都开心的笑起来。
离别的愁绪,都被冲淡了许多。
忠王府举办了盛大的宴会。
孟归尘和明琅以新任忠王、王妃的身份,招待宾客。
宗室大臣,王公贵族,都接到了邀请。
明探微提前给学堂的同窗们都送了请贴,“咱们聚咱们的,我爹娘都给安排好了。”
小姑娘们的宴会地点设
好园布置得雅致而富有童趣。好园外面设有停马车、停轿子的场所,还有供丫环婆子歇息的场所。
好园有好车。所谓的好车,就是一排一排的敞篷小马车连结起来,一排可以坐两个人,连着有六排,小姑娘们可以坐上好车,
两辆好车一起启动,小姑娘们兴奋异常,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好车所过之处,来赴宴的客人们驻足观看,都觉得很稀奇。
听说这是新任忠王、王妃为独生爱女所制,不禁都笑了,“忠王和王妃这对年轻父母,疼爱起孩子来,真是与众不同。”
若不是聪明机灵的年轻父母,就算惯孩子,也想不出这样的好法子,制不出这样的新奇之物。
“小微微。”夏知易眼睛亮晶晶的,“你家这车子是怎么做的,能告诉我么我想回府央我爹爹,也替我制上一辆。”
“能啊。”明探微并不
“太好了。”夏知易大乐,“我照样子弄一辆,往后就可以
“小微微,这车子是你爹爹替你制的吧你爹爹对你可真好。”苏婧姝羡慕不已。
“对,我爹爹对我好极了”明探微笑。
银铃般的笑声,悦耳动听。
墙外停着辆灰色马车,车上躺着一个面色灰败、奄奄一息的男子,听到这笑声,男子脸上有了丝生气。
“我,我的微儿”
“爹爹。”守
这奄奄一息的男子,就是江博儒了。
他受伤很重,眼看就要死了。
“六公子,求求你了。”江浩歌扑
站
微儿笑得如此开怀,为什么要让江博儒来打扰她,为什么要让江博儒来坏了她的好兴致。
江博儒临终之前,能听到微儿的笑声,已经是三生有幸。
张鄠声音冷硬,江浩歌胆怯的往后缩了缩。
“微,微儿”江博儒困难的、仿佛用全身力气的喃喃。
江浩歌不死心,“可是,明探微是我爹爹的亲生女儿啊,哪有父亲即将离开人世,女儿不来送行的”
车里出现一张俊脸。
江浩歌不知是欢喜还是畏惧,害羞的转过头。
张鄠凝视着江博儒,“我只问你一问你风风光光的当着侯爷之时,可曾想过微儿是你亲生女儿”
充什么慈父,装什么可怜,五妹妹渴盼亲生父亲疼爱之时,这个江博儒
江博儒眼神渐渐暗淡。
是啊,当年他风光的时候,为什么从来不想想,微儿是他亲生的
“你放心走吧。”张鄠好心的劝了一句,“你不必放心不下微儿,微儿幼年时有爹娘悉心关怀爱护,微儿的父王母妃,疼她爱她;长大之后毕姻,她是我的掌上明珠。”
“微儿有人照顾,你安心走吧。”
江博儒呼吸越来越急促。
忠王府,这里是他熟悉的忠王府。
曾经,他是这里的娇客,是固原郡主的入幕之宾。
如今王府易主,孟真、固原郡主被囚禁,被他父亲老宣德侯养大的孟归尘,成了新一任忠王。
孟真竟然不是老忠王的骨血。
固原郡主竟然不是真的郡主。
那他当年为什么要因为固原郡主而离开明琅为什么
明琅骄傲了一些,不够温柔,可明琅是那样的光照人,那样的明艳不可方物谁不羡慕他江博儒鸿运当头,有幸能娶第一美人为妻
他,明琅,微儿,一家三口,何等美满
不,不可能,这一切是偷来的,这一切原本不属于他
车子缓缓驶动,渐渐驶离忠王府。
江博儒眼神渐渐涣散。
张鄠真的不让他见明探微,只让他
原本计划和明探微见上一面,当面嘱托,让明探微其所能的照顾江家,照顾湄湄,看来这计划是落空了。
不只这个计划,他所有的盘算,哪样没落空
他的这一生,就像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
江浩歌把江博儒的变化看
固原郡主被圈禁,这辈子难见天日,江博儒受了重伤,只剩最后一口气。
江博儒一死,她就成了孤女,无依无靠。
这是古代啊,一个孤女,只能任人欺凌了。
江浩歌想到今后要面对的凄惨生活,心生恐惧。
车子停下了。
江浩歌从车窗看出去,知道这是江博雅家。
张鄠和另外两名侍卫下了马。
张鄠这是要把她送回江博雅家。
不要啊。
她现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侯府大小姐,她吃不了这种苦。
江浩歌心生一计。
“爹爹,你想说什么女儿
江浩歌掀开车帘,带着哭腔,“六公子,我爹爹就要不行了,他临走之前,放心不下的,只有他的两个亲生女儿。六公子,女孩子还是要依靠家族的,我爹爹希望有朝一日,朝廷能
张鄠轻笑,“你想得还挺美。”
从江家嫡支当中挑出一个来继承爵位,江浩歌可以回到宣德侯府,依旧是位侯府千金。
江浩歌脸上一红,“这是,这是我爹爹临终前的一点愿望我是微儿的姐姐,我是为我自己着想,也是为微儿着想”
侍立
“你还想重回宣德侯府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张鄠制止了这兄弟二人。
江浩歌一脸羞惭,心中却燃起了新的希望。
江浩歌满是期盼的看着张鄠。
张鄠凝视着她,“你想要些什么,我很清楚。”
江浩歌眼眶湿润,心情激动。
张鄠眸中闪过丝讥讽,“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居然自称微儿的姐姐,凭你也配”
江浩歌如被人迎头痛击,脸上骤然失去血色。
张鄠缓缓道“当日
六七岁的小姑娘,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却被一帮又蠢又毒的同窗逼得投了湖。
其中领头的,就是眼前这个江浩歌。
对微儿毫无善意,居然还有脸自称是微儿的姐姐
厚颜无耻。
江浩歌浑身
张鄠如何对她,全看她对明探微的态度。
她对明探微好,张鄠便能网开一面;她对明探微不好,她的愿望,张鄠便不予理会。
明探微就这么重要
江浩歌满心不甘,伏
江博儒已是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
耳边全是江浩歌的哭声,江博儒又心疼又着急。
他真想站起来保护他的女儿,可他有心无力,就要死了
江博儒觉得他自己就是个废物。宣德侯府因为他倒了,江家因为他败了,父母因为他抱恨而终,临死前想帮帮湄湄,想把湄湄拜托给微儿,可他连微儿的面也见不着没有把湄湄拜托给微儿,他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江博儒被抬下马车。
车夫用力拍门,大门不情不愿的开了。
江博儒被抬进门。
门里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
江浩歌知道,那是她的姑姑江博雅。
江博儒和江博雅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原来感情是很好的,可自从宣德侯府倒了,江博雅渐渐的只想自保,娘家的事,一律不想管。
江浩歌呆呆站
马蹄声清脆而有节奏,门外的人骑马走了。
江浩歌的希望,也被带走了。
“你,陪着你爹。”江博雅命人把江博儒抬到小屋,让江浩歌去陪着,“你是他亲生女儿,眼下正是用得着你的时候。”
吩咐过江浩歌,江博雅便掩着鼻子,急急忙忙的回房了。
江浩歌冷笑数声。
这便是她的好姑母,这便是太夫人养出来的好女儿。
屋子很小,很冷,很压抑。
江浩歌坐
江博儒应该很虚弱了,但一直没有咽气。天都黑了,还没有咽气。
江浩歌产生了厌倦心理,“你要么就活过来好好保护我,要么就干干脆脆的走了,这么拖着算什么”
江博儒痛苦的抽搐了一下。
江浩歌闭上了眼睛。
她困得要死,累得要死,撑不住了。
昏昏沉沉的,时冷时热,时醒时睡,江浩歌经历了生平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天亮了,江浩歌揉揉眼睛,下意识的往床上摸了摸,
她被吓傻了。
江博儒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如铜铃一般。
这也太吓人了
江浩歌连滚带爬,惊慌失措到了门前想开门,却
“开门,开门”她放声痛哭,“我爹爹过世了”
她声竭力嘶的哭了许久,才惊动了江博雅。江博雅匆匆过来,装模作样的哭了几声。
江浩歌心中怨恨,幽怨的道“姑母,这是你亲哥哥啊。”
江博雅眼睛干干的,人呆呆的,“是,他是我亲哥哥,一直对我很好。可他为什么要犯糊涂,毁了他自己,毁了宣德侯府,也毁了我啊。湄湄,你不要怪我,我一介弱女子,无脚蟹一般,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管不了啊。”
江博雅什么也管不了,偏偏爹娘死了,哥哥也死了,小侄女要她管,这个家要她管,她想躲也躲不了,无比烦恼。
有人守
石青、石星兄弟俩随后就赶过来了。
“死了。”石青检查过后,简短的道。
“死不瞑目啊。”石星,见江博儒已经没气了,眼睛还瞪得那么大,叹了口气。
“他有什么好死不瞑目的,他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石青很冷静。
“对,为国捐躯,死得其所。”石星会意点头。
江博儒身份
石青、石星早有准备,井井有条的办起丧事。
江博雅带了江浩歌,过来道谢。
“你们不用谢我。”石青淡淡的道“六公子吩咐了,江侯爷死得壮烈,丧事应该好生办理。”
江浩歌泪如雨下。
办什么丧事啊,明明是活着的人更重要,为什么不能好生照顾活着的人呢为什么呢
张鄠是皇孙,若他肯向章和帝进言,从江家嫡支中挑选一人继承爵位,宣德侯府就重新立起来了,江浩歌就有依靠了。
可张鄠不肯照顾她,因为她害过明探微,因为她对明探微不好可恶的明探微。
江浩歌哭得更加伤心。
明探微得知江博儒的死讯,只“哦”了一声。
意料之中的事。
明探微命人准备了一些糕点,去了趟滋兰书院。
明琅和孟归尘知道她要去滋兰书院,知道这是她的伤心地,不放心,偷偷跟着也去了。
明探微站
她温柔告知,“你知道么那个逼死你的人,见阎王爷去了。”
明五姑娘真是个小可怜。这可怜的孩子是被宣德侯逼死的,而宣德侯从一开始就知道,明五姑娘是他的亲生女儿。
卑劣,无耻。
现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明琅远远的张望,“微儿好像哭了”
孟归尘目力极佳,“微儿没流眼泪。微儿
明琅心中酸楚,“微儿定是回忆起那天的情形了。可怜的微儿。”
孟归尘怜惜的道“往后有我
明琅温柔点头,瞳眸中满是信赖。
湖边多了一个人。
孟归尘眼尖,“是张鄠。”
明琅一乐,“咱们的小女婿来了。”
孟归尘咪起眼睛,挑剔的瞅了瞅,“长大之后再说。若是这小子人才不够好,或是对咱们微儿不够好,我这做岳父的便不肯点头。”
明琅掩口而笑。
一件披风披到明探微肩上,“五妹妹,湖边有点凉,莫冻着了。”
明探微笑,“六公子,多谢你。”
水波潋滟,水中映出两道小小的人影。
张鄠柔声道“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不如忘记吧。”
五妹妹
其余的人倒也罢了,被江博儒威逼,那是怎样的痛。
忘记吧,这样的事,越想越难受。
明探微笑了笑,“我是来告别的。”
和原主告别,希望那位可怜的小姑娘,
“告别”张鄠迷惑。
“对啊,告别。”明探微胸中那些郁郁之情散去,又调皮起来了,“和过去的我告别。”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指着流水,背起李白的诗。
“我是来告别的。你呢你来做什么”明探微笑容可掬。
“我,来感谢。”张鄠沉吟片刻,轻声道。
张鄠没有说他感谢什么、感谢谁,但他的目光,却比言语更能说明一切。
他的目光中满是情意。
明探微呵呵笑,“咱们很快也要告别了。我要跟着父母去铜城,咱们大概会有很多年见不着面”
张鄠笑而不语。
告别很多年见不着面
五妹妹一定不知道,皇祖父已经答应他了,他可以到铜城求学。
短暂的告别,之后便是长相厮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