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科幻小说 > 负师恩 > 第 85 章 玉碎
夏诉霜看着围拢严密的裨龙军,拉住他的手悄悄问“这件事
宋观穹摇头“不
“我带你走”
“不行。”
“那我跟你一起去大理寺。”
“你身子重,不要胡闹,回去安心等我,不会有事的。”
头领说道“宋司主,别急着给夫人交代琐事了,大理寺不等人。”
“还请稍待,”宋观穹没有一个身为阶下囚的自觉,拉着夫人的手出了门去,要把她送上马车。
西越侯站
头领远远拱手“侯爷见谅,兹事体大,臣等去过宋府和寒鸦司都不见人,这才来姗姗来迟,所幸宋司主只是扮成了护卫,还没有外逃,也没坏了侯爷嫁女之喜。”
西越侯看向宋观穹,他已经牵着自己的师父走出去了。
自己被他劝动,嫁了这个女儿,到底是对是错呢。
罢了,选了路,就走下去吧。
宋观穹一出大门,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杨氏,她没有故意躲
宾客被裨龙军隔绝
“母亲,这件好事,是你做的”他意外,细想又合理。
终究,他和杨氏是一类人,一意孤行,永不知悔改,还是他疏忽了,自己本性便是如此,怎么就信了杨氏会轻易更改呢。
不顺她意,她便会玉石俱焚。
“你做错了事,我只是大义灭亲罢了。”
她甚至指着宋观穹高喊起来“谁让你自掘坟墓,戕害朝臣,逼死恩师,董先生死后不久,你甚至还私下出言讽刺,你不堪为人子,不堪为徒”
夏诉霜紧紧拉着宋观穹的手,“你怎么可以冤枉自己的儿子”
宋观穹是什么性子,就是真看不起什么人,也绝不会多说一句,何况出言讽刺。
杨氏笑道“是不是冤枉的,大理寺一查不就知道了。”
宋观穹抚着夫人的背,让她别着急,“杨氏已经疯了,不用管她,你小心自己的身子,走吧。”说着扶她登上马车。
杨氏过来,就是想看他震惊后悔的神情,可他只是惊讶了一下,就恢复了淡然,反而是她自己,终于注意到了夏诉霜的肚子,那份震惊浮现
怪道这女人消失了几个月,原来是结了孽胎
“你你怎么会你们这一对不知廉耻的师徒”
她不必再假装,那份对夏诉霜的嫌恶重新赤裸裸摆到了明面上。
夏诉霜还要论理,被宋观穹扶着肩膀,往马车上推。
裨龙军头领催促道“司主,快些走吧,去了大理寺,一切都会清楚的。”
不到万不得已,
他不想动手将宋观穹押上囚车。
宋观穹想将夏诉霜平安送出侯府再走。
杨氏见他们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情绪慢慢扭曲起来。
她太想看到儿子失态崩溃,像从前一样怕她,又力量弱小,无可奈何的模样。
宋观穹扶着夏诉霜登上马车,裨龙军正严阵以待,杨氏却突然拔出簪子,朝夏诉霜的肚子刺了过去。
宋观穹反应过来,将她簪子夺下,推了出去。
夏诉霜扶着他刚半踏上马车,大着肚子身子还不平衡,杨氏闹得这一下,让她没能上马车,倒是拉车的马被飞出的簪子打到,扬蹄长嘶,逼得她又退了两步。
头领见变数陡生,担心宋观穹夺马逃了,一声令下“拿下”
裨龙军团团围上,将宋观穹擒住。
杨氏被打掉了簪子,又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朝夏诉霜狠狠砸了过去。
夏诉霜大着肚子,又被一群人挤上来,差点摔倒,刚刚勉强站稳,听到石头砸来的声音,却有些迟疑该往何处去避。
宋观穹注意到了,奋力反抗捉拿,探过身躯要替她挡住这一下。
这一砸没有力,石头尖锐的一角砸
夏诉霜眼睁睁见他被砸,不顾一切地推开所有人,去将宋观穹扶坐起来。
“你有没有事”她捧着他的脸。
宋观穹捂着半张脸,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我能躲开,你上来做什么”夏诉霜着急地扒开他的手,“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没事,没伤到眼睛,你别怕。”
宋观穹松开了手,眼睛紧闭着,半张脸都是血,根本看不清眼睛的状况。
“走,我们先去找大夫”

头领道“世子夫人,到了大理寺自然会有大夫,还是莫要耽搁时辰了。”
夏诉霜转身,要直接去将头领杀了,带夫君离开。
宋观穹却紧紧拉住她,“只是皮外伤,不怕耽搁,回去吧,平平安安回去。”

宋观穹又重新捂住那半张脸,说道“你但凡有事,都先问问近水的意思。”
“嗯。”她忍着泪,将擦血的帕子塞到他手里。
目送军队带着宋观穹离开之后,夏诉霜转头就拉住了杨氏,往偏僻处走。
杨氏想站定,被她扯回来往墙上扔。
杨氏的背撞了一下墙,又摔下,手撑
“你敢
“啪”夏诉霜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杨氏被打得半晌说不出话,这个贱人竟敢打她
夏诉霜不是什么高门出身的贵女,被惹毛了
,当街也要论理你不当我是儿媳,我作何要当你是嫡母,更何况,你不配为人母”
“哼,你也知道我看不上你,一开始就存了勾引自己徒弟的心思,你这恶心的东西还指望我能容你现
“来啊,有种就杀了我”
“不杀我,你们永远别想安生”
她越说越激动,跟一个疯子无异,又挨了夏诉霜一掌。
杨氏气疯了,蓄意去撞她的肚子,可夏诉霜不是方才毫无准备的情况,杨氏的所有反抗都被她轻松压制住。
夏诉霜指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要是阿霁的眼睛坏了,我就挖了你两只眼珠子喂狗。”
她说到做到。
杨氏气喘吁吁,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她竟不生气了,拍了拍裙上的尘土,“你有这个本事,就去牢里看看,他的眼睛会不会坏呀。”
说完,她扶着墙站起来,施施然地离开了。
稍晚些时候,宋承南也听说了侯府的事。
他踏进养荣堂来,气势汹汹地问“你为什么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大理寺去”
茶台上的炉火映着杨氏的脸,脸上红肿未消。
听到质问,她眼珠子都没动一下,“是我冤枉还是真有其事,还未可知呢。”
宋承南斩钉截铁说道“他不可能叛国,更不会说三道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猛地看过来“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颂儿,你怎么了,这样做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杨氏看着水开,滚涌如透明的花,慢悠悠地说“对你宋家有坏处,就是对我有好处。”
“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你折辱了我将近二十年,那个女人背叛了你,转头你就想起我来了,”她眼神逐渐变得桀骜,“怎么,我这二十年的屈辱都不作数了,你妄想稍对我好颜色,我就把那些怨恨全抛了,做你温婉娴静的好夫人妄想以后一家和乐做梦”
他们夫妻早就是仇人了,谁要跟仇敌圆满
“你就是对我不满哦,观穹也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为了”
“他是我儿子,我生的”杨氏戳着自己的心口,“是我把他教养长大,他不听我的,越
“你是个女人,一生尊荣都是你的夫君,你的儿子挣来的,你有什么资格不满他出事你也不配再做这个大夫人”
“我是个女人,哈哈哈哈,我是个女人就活该忍下来,让你们捏扁搓圆不可能不顺我心,那整个宋家也不用再存
宋承南深觉杨氏没有半分理智可言,“你当真是疯魔了,来人把她关进佛堂里永远别放出来”
他对她从来都足够狠心。
杨氏站起
身来,直直看向他“宋承南,我不会一直输你。”
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背影决绝。
宋承南怔怔站
这不是她从前所求吗
夜凉如水,宋承南难以入眠,想着如今
他一遍遍回想杨氏离开前的眼神,想一遍,心就如空鼓,砰砰地响。
急促的敲门声加重了这份恐惧。
习惯了枕戈待旦的定国公没有哪一次如此刻这么慌不择路,弹也似的坐了起来。
“国公爷大夫人她出事了”
心中有一片坍塌了下来,宋承南鞋也没穿,冲了出去。
杨氏被
扯了经幡结成绳子,不声不响地挂了上去。
女使来送饭的时候,人已经吊起来好久了,没了血色,尖叫声响起,悲报迅速送到了主院那边。
宋承南听到消息就跑了过来,
她长得极美,也很爱惜自己的美貌,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死法。
宋承南看到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时,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人身躯剧颤了一下,不敢再看。
二十年岁月
耳边嗡嗡地响,是娶她进门那日吹吹打打的热闹,还有她怀着身孕跪着求他那日的雨声,每次出征,她担心又强装无谓的叮嘱,每次回来,一抬眼,就能看到她讨好地笑。
渐渐地,再美的脸也不耐烦看了。
她出身不好,却长得美,所以心气高,宋承南起初打拼的缘由,有一部分是为了她的。为了扶摇直上,将国公夫人的身份捧给了她。
他明明都做到了,也只是做了建京里一个寻常男人会做的事,怎么两个人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耳边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寂静。
宋承南心气一下散了。
杨氏被放了下来,那张自她手中飘落的纸上,写着遗言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宋承南将字条撕了,把她的尸首抱
夏诉霜听到杨氏逝世的消息时,并未高兴,反而是一团郁气堵
她问道“大夫人可有什么话是留给世子的”
传信的人摇了摇头。
一句话都没有,定国公府也闭上了门,连丧事都是低调办的,一夕之间,国公不再有兵权,主母身死,世子入狱,建京城权势最蓬勃的定国公府显出颓势来。
夏诉霜想自己将这个消息带给阿霁。
可阿霁如今还是寒鸦司司主,判的罪过又是叛国,看守他的牢狱是最严密的,想
要进去,难于登天。
她只能去找近水。
近水劝了几句,见她执意要去,无奈道“大理寺的监牢一天是要换三波岗的,只有其中一次能轮到我们的人,但

“你放心,大理寺的地形图给我,我就能进去的。”
寻常牢狱根本挡不住夏诉霜,何况只是到门口,只要牢房内有人接应,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入夜之后,夏诉霜穿上黑衣戴着兜帽悄悄潜入了大理寺,躲过监守靠近了守卫最严密的大牢。
将令牌给守卫看,守卫并未开门,而是让夏诉霜绕到后面暗门去,不然牢中的犯人也会看到。
她绕到大牢后头去,竟真有暗门进去,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机关。
宋观穹的牢房前守着人,甚至往前的过道内一路都有狱卒,就是一只苍蝇也逃不过看守的眼睛。
若不是牢里有自己人,夏诉霜确实无法接近。
她走到门前,摘下兜帽,朝牢房里张望,轻声唤道“阿霁。”
牢房阴暗处有人影动了动,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宋观穹让人打开牢门,拉她进来。
阿霁脸上长了些胡茬,左眼戴了一个黑色的眼罩,夏诉霜立刻皱起了眉,“眼睛的伤,大夫怎么说”
“已经上了药,戴着这个,只是不想伤口沾了牢里的灰尘。”宋观穹抓住她的手。“你来,是
她只能先将此事放下,捡了最要紧的说“大夫人
宋观穹听到杨氏过世的消息时,愣了一下,夏诉霜的手自他掌心脱出。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道“她何必如此,就算是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未曾想杀她。”
“国公是什么反应”他问。
“听闻很伤心,
宋观穹不再问了,他陷
曾经,那是蒙

他并未如释重负。
宋观穹搂着夏诉霜的肩膀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夏诉霜不说话,默默将他抱紧。
她慢慢
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
那有一天,阿霁会不会和杨氏一样
不会的,她不是定国公,不会让阿霁走到那一步。
“见到你之后,我慢慢就不恨她了,我只当是一
种交换。”他说道。
宋观穹受了灾劫,上天就给了他一个师父做补偿。
夏诉霜任他抱紧,说道“我不会让你步她后尘的。”
“嗯”
时间被沉默拉得很长,直到情绪归于平静,宋观穹才松开手“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她不走。
“阿霁,眼睛给我看看。”夏诉霜一直
宋观穹将眼罩揭开了一点点,她看到了眼下那一道伤口,刚刚结痂。
幸好没有正中眼睛,她松了一口气,责备道“闷着伤口做什么”
“这牢里不干净,大夫是这么嘱咐的。”
宋观穹搂着她,夏诉霜自然地就坐
原来将夫妻俩和好最好的法子,就是共患难。
他宝贝地把人搂住,心中只余叹息。
夏诉霜也怀念这种亲密,依
“对了,有一件事,从你有身孕起,我就一直想做了。”他起身又半跪下,把脑袋轻轻贴到她的肚子上。
“你说他现
“我也不知道”
夏诉霜的手摩挲着他的下巴,觉得阿霁有点犯傻,怀胎这么久,她还没感觉到肚子有过点什么反应呢。
可肚子里小孩好像知道阿爹
宋观穹看见了,赶紧抬头,带着询问看向夏诉霜,刚刚是不是
两个人对视,夏诉霜的眼里也是惊奇,“好像是。”
胎动了。
宋观穹的手追着那点动静,满目欣喜和激动,夏诉霜含笑看着他,希望此遭的事快些解决,一家人不
“遥儿,我就是为了你和祂活着的。”他突然说道。
她点头“嗯,为了我们娘儿俩,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夏诉霜抱着他的脑袋,目光温柔。
“这地方不干净,不要再来了,等我出去。”
“你什么时候出来”
“很快,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分娩之事。”
“不要心急乱了阵脚,我要你平平安安走出来。”
宋观穹重新给她披上斗篷,盖上兜帽,“更深露重,一路小心。”
“嗯。”
离别之时,她得了一个温柔的轻吻,可慰一路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