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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云摇赶回乾门时,以萧九思为首的九思谷第一批高境长老弟子们也刚到不久。

    乾门山门里外草木凌乱,伏尸遍野,血流成河。

    云摇看清这人间地狱般的惨况的第一刻,便觉无边怒意穿心而起。若是碧霄此刻在面前,她恐怕要恨到以奈何断他四肢废他灵府,叫他如猪羊牲畜般永跪乾门山门,方能舒一时之痛。

    云摇深吸屏气,强压心绪。

    而后她放出神识笼罩乾门,探得了掌门等人所在,便朝那奉天峰上电射而去。

    落下剑来,云摇未顾四周那些弟子的匆忙见礼,一步踏到了陈青木面前,将人拉正身:“山门内情况如何?”

    “各峰弟子皆有伤亡,尚未统合,”陈青木老脸灰败,神色几乎有些失魂落魄,“师叔,是我护佑宗门不力,识人不清,叫歹心之人趁虚而入,竟毁我乾门护山大阵,引狼入室……”

    “好了,现在还不是请罪的时候。”

    云摇向峰内四顾。

    九思谷的长老弟子们前后几批到了,这会正在乾门宗门内为受伤的长老弟子们疗伤,另有一批负责清理搬运尸首,而方才过来这一路,云摇稍冷静下来,便已经察觉——

    虽然这一战在乾门山门内,看得出战局惨烈,但那满地尸首中,却似乎并不是以乾门修者为主。

    可浮玉宫既以碧霄为首,又有厉无欢这真龙之身里应外合,怎么会叫浮玉宫弟子折损最多?

    想到远在东海凤凰仙山时听闻的那虚空中骇人可怖的劫雷,云摇心头不但没有松懈,反而更沉了两分。

    她不想承认,但又心知。

    那劫雷之音绝不是普通渡劫境的天劫那么简单,更分明暗蕴仙界的天罚之力。

    可慕寒渊这一世并未入魔,何来天怒天罚呢?

    “师叔!”

    云摇被一声委屈惊声醒神,扭头望去,就见丁筱满身狼狈尘土血色的扑上近前来。

    “师叔,门内弟子说见雪师姐被厉无欢带走了,还有寒渊尊——寒渊师兄他为了保护门内长老和弟子们,临阵破境,强入渡劫,但,但是……他破境后的状况好像不太对……”

    云摇面色微变:“慕寒渊现在身在何处?”

    “……”

    丁筱竟是一时难言,扭头看向身旁众人。

    而以陈青木为首的乾门众人也是脸色神情都不太对,不知道想起什么,竟有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些许恐惧。

    云摇心头火急,眉峰微凌,刚要追问。

    “若我探查不错,他应是追着浮玉宫余孽,朝西北方向去了。”

    “?”

    云摇侧眸,就见萧九思从乾门众人身后走了出来。

    但这会,云摇顾不得在意他,厉声问身旁的丁筱:“他是一个人去追得?”

    “是…是的……”

    “你们也放心!?”云摇怒不可遏地提了声量。

    “……”

    乾门弟子们面面相觑,眼神虚荏。

    他们实在不知要如何解释——那时见慕寒渊孑然凭空,抬手间人都未动,只一剑便绕过他们身周杀出了遍野尸首,脚下血流成河,鼻翼间腥味令人作呕,几乎没有一个人敢抬头与那人漠然眼眸对视,只觉血气覆天,杀意逼喉,更别说敢追上去了。

    “这点,我猜怪不得他们,”萧九思此刻已经走到了云摇身旁,有些若有所思地捻着指腹,“我早你片刻赶到,提前查探过了。你这位徒弟,有些古怪在身上。”

    云摇望他,眼神冰冷如剑:“萧谷主,三思而后言。”

    “不信,你自己查探。”萧九思袍袖一展,示意被搬到一处的浮玉宫弟子们的尸首,“今日死在乾门内的浮玉宫各宫的长老弟子们,十之九数,是一剑毙命,且前后时间不会超过五息——换句话说,你徒弟慕寒渊以碾压之力,顷刻就眼都不眨地取了上千人性命。”

    “……”

    云摇面色陡变,箭袖下指节下意识地一颤,然后攥紧了。

    她冷眸望向萧九思:“那又如何?他可曾伤及一个无辜?浮玉宫大举进攻乾门,杀伤我同门无数,难道他们没有取死之道?还是我乾门弟子合该束手就戮?”

    萧九思轻叹:“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这位徒弟的心性恐怕并非良善,还须提防——”

    “够了!”

    云摇呵断,“我只知他是为护佑宗门强行破境,杀的也尽是来我门内为恶之徒!其余判言,还请萧谷主等到我擒来了那恶首碧霄,再作不迟!”

    说罢,云摇抬手一挥,便召来了奈何剑:“我去西北向查探情况。”

    丁筱和几名乾门弟子纷纷踏出。

    “师叔!”

    “我也去!”

    “还有我。”

    “不要胡闹。”云摇厉声回眸,喝止了乾门众人,“一个个有伤在身,跟上去是要拖累我还是拖累慕寒渊?留在宗门内,调息养伤,料理后事,待我回来。”

    “……是。”

    乾门弟子们面色灰败地退下去了。

    萧九思却点了几名九思谷高境长老,又御剑起身:“我既无伤,亦无事,随同前往,小师叔不会怪罪吧?”

    看在九思谷第一时间带人来援的份上,云摇不想跟萧九思计较口舌,扭头御剑而去。

    “自己跟上。”

    “……”

    几道剑气才刚凌空百丈,尚未离开乾门,就忽见一道刺眼宝光从西北电射而来,几乎转瞬就将到身前。

    九思谷长老皆是神色凛然,谨慎者更是已经御起灵罡护身。

    唯独为首的云摇面色先是一怔,继而微变,她抬手向那道宝光释出一道灵力,只见曳着光尾而来的宝光忽地在半空中一顿,像是灵性十足的感知后,竟是改了射向乾门内的方向,扭头就奔着云摇来了。

    “轰——”

    如裂风而来的巨声后,来物停到了云摇身周。

    宝光间的东西终于在他们面前露出了真容。

    “悯生琴?!”九思谷一名长老在萧九思身后惊声,“这不是寒渊尊从不离身的法器吗?”

    “法器离主,慕寒渊不会出事了吧?”

    “不可能啊,这法器灵光灵性全然无损,不像是经过丧主之变。”

    “……”

    云摇在其中面色变化最剧,她一抬箭袖,将悯生琴与只她明晰感知到的琴中龙吟剑收起,然后御起奈何,飞速向着西北方向遁去。

    “谷主?”身后长老迟疑出声。

    萧九思敛去眉目间沉色,一垂袍袖:“跟上。”

    “是。”

    然而余下这一路向西北,行经荒野,村庄,愈是向前,九思谷众人愈是触目心惊。

    无论荒原野地,还是住了人的村镇,一路都是浮玉宫长老或者弟子们的尸首。

    起初他们逃得纷乱,有浮玉宫的人趁机潜入沿途岔路的村庄内,与碧霄等为首者分道,谋求偷生——然而这些人同样无一逃过死劫。

    有的是御剑行着,便身首分离,跌落村中,血花直洒,吓得村民瘫地。

    有的是藏于村镇闹市,被当众一剑穿脑,连元婴神魂都未来得及逃出便碎尽殒命。慌得满闹市四散逃命,鸡飞狗跳。

    还有的是干脆躲入村户家中,哀求村民为自己掩藏时,来不及道谢就已见剑尖透心而出,笑容凝固的尸首砰然倒地,血淋满屋墙。惊得屋中婴孩啼哭不止,农妇晕厥……

    所过数千里,无一幸免。

    而村庄闹市中四处惊声,诸如“恶鬼索命”“修罗荡世”之说,传得整个仙域北地内都人心惶惶。

    萧九思不得不调来驻守乾门的一部分九思谷弟子,安抚沿途村庄百姓。

    往西北去,尸首渐渐少了,风雪却渐渐森厉。

    以云摇为首,沉默不语,只神色愈发青白,低头循着尸首痕迹,时不时改换方向。

    终于在见到那位浮玉宫七宫主元松青的尸首后,云摇刚要重新上剑,九思谷的一位长老忽然出言:“若修者入魔,法宝确有可能自断牵灵。”

    “——”

    奈何剑一滞,云摇凌眸睨下,神色冰冷:“你说什么?”

    那名长老被云摇眼神一慑,未敢再言,退了回去。

    只是在他身侧,九思谷那位万长老已经沉声接话:“此子心性狠厉,闹市杀人,当街不顾,剑剑不问生死、不留活口,只为赶尽杀绝,几近残虐——我师弟猜测入魔,有何不可?”

    云摇冷眼看他:“万长老究竟是责慕寒渊杀浮玉宫该死之人,还是仍想将萧仲等人之死,推于他一人身上?”

    “……!”

    提及萧仲,万长老更是脸色遽变,勃然怒声:“那日天照镜所卜,仙域人人得见!彼时小师叔祖不肯认,今日又如何?!——魔头祸世,杀人盈野,这难道不正是天照镜所卜!?还是非要等到来日,乾元界尸山血海,白骨盈天,仙魔两域尽为那魔头一人所戮——到了那时候云小师叔祖才肯承认天照镜所卜未有半分差错吗?!!”

    云摇脸色煞白,又惊又怒。

    怒自然是因为这番要陷慕寒渊于天下不义之地的言辞,惊,却是因为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

    不。

    不应该,亦不可能。

    她相信这一世的慕寒渊,他这些日子里的变化莫说是她,即便乾门弟子间也是有目共睹,他不会成为前世那个漠视苍生、视人命为草芥的魔头。

    他一定不会的。

    “我知道慕寒渊与碧霄等人在何处了。”

    萧九思接到一道传讯,忽面色微变,忧心地望向云摇。

    触及萧九思眼神,云摇心头一颤:“…何处。”

    “仙域西北首城,戍城,悬剑宗发来求援剑讯。”萧九思微微沉眸,“剑讯中称……乾门慕寒渊入魔,天落魔焰,欲焚城、杀人。”

    “……!!”

    奈何剑一声颤鸣清唳,载着那抹红衣,拔天而去。

    -

    “……宿命注定。”

    “你我,便是这三千世界的终焉。”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犹如宿命之诅的魔音响彻回荡在慕寒渊的识海神魂内。

    而戍城上空,浩荡无匹的血色灵力汇成的巨形光刃,挟裹着毁天灭地的可怖力量,朝着整座光罩落去。

    戍城中人人仰首,望那一道墨影凌空,犹如魔神临世。

    在他们惊恐僵滞的眼底,天地间的光与生机,都仿佛要被那把蔽日的血色光刃抹去。

    直至虚空一滞。

    犹如所有人的错觉,那巨形血色光刃像是被什么天地之力凝住了一息。

    巨形光刃上,乳白的灵力从最上首的一点,如蛛网般向下蔓延开来,它以和缓温润的光泽穿过血色,在巨刃上留下了一道道华光刺目的裂痕。

    与此同时,被巨刃遮蔽了的苍穹下。

    “慕寒渊”眼尾戾意未消,已经被不可置信的惊绝取代,他蓦地抬手,终焉之力贯向心口的魂匕虚影——

    然而还是晚了一息。

    那把如星海凝作的光匕,被从心口向外漫延的圣洁灵力慢慢没过,如雪消融。

    与之同时,镇压在无尽黑暗中,那道神魂之影停下了狰狞的挣扎,他清隽如雪的容颜与衣袍褪去一丝丝墨污,在黑暗中重新显露。

    慕寒渊在黑暗中睁开眼,归于平寂的声音回荡在两人的神魂内:“原来你我便是终焉。”

    “……可那又如何?”

    “我信天道无常,但不认宿命无改。”

    “即便终焉是宿命所定,我亦绝不屈从——既你说宿命难逃,那便叫它来逐我罢。”

    “终局未至、天由我定。”

    ——

    轰!

    “慕寒渊”心口的魂匕彻底消融。

    眉心识海内,太极生黑白两仪,首尾相衔,一息合转——

    神魂交替,乾坤颠倒。

    而那血色的巨形光刃也终于被天地之力撼停在光罩上方,雪白裂纹密布整座光刃,而后伴随着一声惊天之响,沿着裂隙寸寸碎开——

    巨刃崩裂,地动山摇。

    每一团光刃碎片燃作魔焰火团,从天而降,落到戍城光罩外,如燃起一场焚世之火。

    虚空中。

    慕寒渊长袍垂停,他终于重新睁开了眼,望向下方陌生的庞大城池。

    ……方才他虽神魂如尘,却也能清晰感知那个“慕寒渊”的所作所为。

    此刻,最近人群要害的几团碎刃魔焰被他卷至百里外的无人荒野,然而还是有拦不下的,正落入城池四周。

    在满城慌乱惊声与火势燎天中,光阵不敢再封锁,自行破开——悬剑宗弟子纷纷传令四方,御起仙舟飞剑,将城中百姓向无火的城外之地送去。

    虚空中,慕寒渊墨袍掠出残影,直入戍城。

    闻不言趁方才起火城乱之时,混入了向城外遁逃的百姓当中。此刻他正扶着断臂踉跄扑行,眼见城门就在几丈开外,他的心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就要一步踏出。

    忽地,他的身影像被无形之力强行凝滞在了半空中。

    只有眼珠能动的闻不言惊恐地微微转过眼球,一袭凌白盛雪的长发,轻缓掠过他身侧。

    清声温润,如珠玉落盘。

    “闻宫主。”

    百年间他曾与对方闲棋手谈,把酒言欢,而今,那人如谪仙的清颜落入他眼底,却与索命的恶鬼修罗无异。

    “救……我……”闻不言从嗓子里挤出血腥的哀鸣。

    “杀我乾门长老弟子,共三十二人,”慕寒渊凌空掠至他身前,翩然回身,他漆黑长垂的睫羽下,眸子温和如水,又漠然似冰,“尔罪,难恕。”

    话落,慕寒渊掠身离开。

    他身影消失在城门下的瞬息,四周百姓惊骇地望着,三十二道横竖不一的血线,同时显影在闻不言的身上。

    下一刻。

    “……砰。”

    如烟花四溅。

    死寂过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厉的惊叫声,穿破魔焰落下的焚世之火,回荡在整座戍城的上空。

    二十息后。

    藏匿于戍城中的浮玉宫长老,只余下最后一人。

    浮玉宫五宫主,段松月。

    颤颤巍巍的段松月将自己的身体哆嗦着挪向墙根,他难以自遏地瞥过慕寒渊身后不远处,那个四分五裂的同门长老,只一眼就叫他满头大汗,惊恐地抽着气转回来。

    “我我我我……只杀了一个筑、筑基期的……小小小弟子……就算是众仙盟要处置,也、也会容情的……你想清楚,你要是杀了我……就是枉、枉杀……”

    “只杀了一个么。”慕寒渊悲悯垂眸,望着眼前快要缩作一团的人。

    “是,是,只有一个!!”

    段松月惊恐地声音嘶哑着喊出来:“真的!他是给别人挡,自己撞到我剑上来的!”

    “可惜了。”慕寒渊回身。

    段松月如释重负,大汗淋漓地靠在墙上,不敢出声追问。

    然而他还是听见了尾音。

    也是他在这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

    “你的命,本不配抵他。”

    “……!”

    一道血线,从段松月的眉心正中,竖着向下裂开。

    “砰,砰。”

    身后两声落地。

    慕寒渊一挥袍袖——

    隔着两条街巷的百丈外,一根被火烧断向下砸落的房梁,被拂落到旁处空地上。

    原本的梁前,哭嚎的小姑娘被母亲一把抱在身下。

    半晌没等到那火柱落下,母亲惊慌又后怕地停住,茫然四顾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娘亲…”小姑娘带着哭腔仰头,“我怕。”

    “不怕,不怕,娘带你走,我们走!”

    “……”

    慕寒渊在原地停了许久,袍袖下指骨缓握。继而他察觉什么,仰眸。

    碧霄身影正凌空欲逃。

    “……”

    慕寒渊眼底方起的恸意薄收,霜冷般的凌冽覆上。

    他凌空而起,正欲追去。

    忽地。

    戍城上空,不知何时降下了一张金色大网,正向着他网落——

    “魔头!还不束手就擒!!”

    仿佛足以遮天的金色大网八角,分别是一位合道境的悬剑宗长老。

    而这网也非网,而是悬剑宗镇宗剑阵,每一道金光看似网绳,触之都是剑光凌身。

    慕寒渊长睫未动,仰眸望着悬剑宗众人:“三息退去,我不伤人、不破阵。”

    “慕寒渊!你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必多言,速擒!”

    “……”

    金色大网如化作漫天剑芒,遮天蔽日地落下。

    慕寒渊袍袖垂下,一道乳白灵力如雪泉泻落,最后缓缓凝作血丝金纹的灵剑。

    他信手一挥。

    “轰——!”

    漫天金阵碎作华光,八处方位持剑阵之人尽数吐血,或退败数十丈,或干脆跌入城中废墟里。

    而原地的慕寒渊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好!”

    悬剑宗为首长老扶住胸口,嘶声仰头。

    天巅之上。

    慕寒渊凭空,凌于狼狈逃窜的碧霄身前。

    碧霄此刻衣衫破败,满身血污,胡子凌乱如草芥,早已没有了半点月前出关时仙风道骨的模样。

    望着慕寒渊,他眼底惊恐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早知今日……”

    慕寒渊懒闻犬吠,他垂眸,身影骤然上前,抬手扼住了碧霄苍老如枯槁树皮的脖颈——

    “乾门今日,上下数百条性命,应记于你一人。”

    “你该如何死呢?”

    “慕寒渊!”下方,悬剑宗长老们恨声扬起,“还不放了碧霄!你二人之怨,应由众仙盟处置!你怎可一人妄杀!!”

    “……”

    慕寒渊漠然抬眸,眼底恨意终于从冰冷下剥出分毫。

    他望着脸色涨红的碧霄:“我想了一路。无论怎么想,你一人之死,都无法洗雪乾门血仇。”

    碧霄挣扎不得,嘶声咒道:“你已经入了魔,天下皆见!这世上如今人人惧你、畏你、疑你、骂你——视你为恶鬼修罗!你会比他们死得惨上千万倍!!”

    慕寒渊冷眸:“那又如何。浮玉宫今日,必满门同葬。”

    “你敢杀我!?”

    碧霄涨红的青筋满布的脸上露出了恶毒笑容:“没错,浮玉宫是尽数伏戮,所以如今——嗬……只剩下我能为你正名!我若死了,你便永为祸世魔头!百死不得清名!”

    “……”

    慕寒渊指骨微停,他下意识地垂眸,望向身下陷入茫茫火海的戍城。

    他可以不惜一己身名。

    可是乾门,还有师尊……

    “嗬…你也怕了是不是?!”碧霄嘶哑着声,癫狂地笑,“你吸纳了金莲圣物又如何,连乾门那群蝼蚁你都舍不下,如何成魔飞仙!?”

    “——”

    慕寒渊指骨蓦地收紧,死死扼住了碧霄的喉骨。

    他眼底恨意如冰:“你还敢提它。”

    “你做什么……你……”碧霄感受到生机一点点被血色丝络噬去,“你若不想作那万夫所指、世人皆杀的魔头……就该求我不死!”

    话声方落。

    天际,一道剑鸣忽至,带来一道惊声如鸿影:“慕寒渊!”

    “……”

    慕寒渊眼底将漫的血色一滞,他回眸,望见了天边那道红衣身影。

    碧霄自然也听见了。

    他神色一瞬便狰狞怨毒得犹如饿鬼:“对,不只是你……还有云摇,她不是最想保下你吗?她也要跪下来哀求我!我要她跪在我面前——……”

    风声骤消。

    像是天地间逆鳞拨止。

    飞射而来的奈何剑上,云摇面色遽变:“不要!!”

    “咔嚓。”

    碧霄怨毒的笑容僵在了苍老的脸上。

    自他喉骨向下,一寸寸如蛛网碎裂。

    只转瞬,灰飞烟灭,神魂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