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之城春刀寒
独家
1
陈小霜抱着书经过操场时，篮球比赛正打得如火如荼。
高大帅气的校篮球队队长季骁假动作避开对方一名防守，转身跳跃一个满分灌篮，引来围观人群的激烈欢呼。
他埋着头加快脚步，突然飞来的篮球却砸得他一个趔趄，掉落了满地书本。
篮球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
“喂，陈小霜，把篮球给我扔过来。”
他蹲
身后传来哄笑，充满年少恶意。
到家时夕阳已沉了一半，四合院内别家厨房都已散
他就着剩菜，开水泡饭，胡乱拔了几口便进屋锁门。
母亲回来时窗外的路灯下已聚集了不少飞蛾，她来敲他的门，用疲劳的语气教训“吃完了饭怎么不洗碗我
话没说完，屋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母亲更加火大，将门拍得啪啪作响。
屋内的陈小霜扑
孤僻的性格，不出色的相貌，怎么努力也学不好的成绩，没有朋友的交际圈，
哪怕是摔门而出躲
他也不想活成这幅模样，可为什么他偏偏就活成了连自己都讨厌的模样
他曾看鲁迅的文章说，不
他无数次踩
就像
此刻他心中犹如万马奔腾，第二天一早依旧一脸平静地起床上学，
第二节课是体育课，老师要求两人一组做仰卧起坐，班上同学很快分好组，但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恨不得将自己整个都
季骁将黏
陈小霜后退两步，动了动嘴唇想拒绝，可依旧没能说出话来，只能默认。
季骁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几乎拉得他一个踉跄，抬头撞进他戏谑的眼神，连推开他的勇气都没有。
“陈小霜，你不想跟我一组吧那你跟老师说啊，你怎么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不过也对，如果你不跟我一组，也没有其他人愿意跟你组队，陈小霜，你可得感谢我啊。”
他没有回答，深埋着头，看上去可笑又可怜。
体育课期间，季骁果然没有放过欺负他的机会。少报仰卧起坐的个数，他明明做了三十个，季骁却只数二十个。
可他没有反抗，忍受着这一切不公平的对待，只是
课程结束自由活动的时候，他沿着台阶往教室走，已经活跃
话落，直直将篮球朝他砸了过来。
他慌忙侧身躲避，却一脚踩空摔了下去，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想，就让自己这么摔死吧。
他做不到爆
2
陈小霜醒来的时候，空气中有糖醋排骨的香味，这是他最爱吃的菜，以前母亲常做给他吃。
后来为了赚钱她没日没夜地上班，再也没给他做这么麻烦的菜。
他揉揉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半开的窗户卷进一丝暖风，吹动窗前书桌上一枝白芙蓉。
他跳下床拐进厨房，看见系着碎花围裙的母亲正忙忙碌碌做饭，铺了蓝色格子餐布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盘糖醋排骨。
母亲回头看见他呆呆站
锅铲走过来摸摸他的头。
“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父亲过世后，变得暴躁的母亲已经许久没有用如此温柔的态度关心过他。
他感觉眼眶有些
母亲露出宽心的笑，一边炒菜一边道“肚子饿了就先吃点排骨，电饭煲里煲了鸽子汤，你舀一碗喝了吧。”
他看着母亲的笑容，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整个房间显得温馨又干净，跟自己每日面对的冰冷冷的屋子完全不一样。
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吃饭的时候母亲一直替他夹菜，笑着道“你昏迷的时候，季家父母已经带着季骁来道过歉了。季骁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和他计较了。”
他握紧筷子，狠狠地想，他明明就是故意的，他
可是这句话他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因为摔破了头，学校批了他三天的假。吃完饭他躺
“陈小霜，小霜，你
是季骁的声音。
他假装没听见，季骁喊了几声没人应，索性顺着窗外的下水管爬上来。
小时候季骁常来找他出去玩，但因父亲太严厉，他不敢直接从大门出去，季骁便想出这么个办法，从水管爬上来找他玩或者等他从水管爬下去。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震惊地看着趴
季骁喘了几口气，从窗台翻进来，“小霜，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明明
他自然而然走到床边坐下，极其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技术那么好的你连个传球都接不住。啊，我知道了，你生气一定是因为林萧萧
他哈哈大笑，一把勾住陈小霜的肩膀，捶了他一下“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不过你晕倒后林萧萧可着急了，还打电话叫来了120，估计你的桃花很快就会开了。”
季骁自顾自说了半天，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感觉怪怪的”
陈小霜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冷冷道“季骁，有意思吗你装什么好人。”
季骁一时愣
话落打开门蹬蹬蹬踩着楼梯跑了下去。
这样的季骁是熟悉的。
这样的季骁也是陌生的。
自爸爸去世后，巨大的家庭变故令他变得孤僻自闭，而曾经的好哥们也开始欺负嘲笑他，令他用仇视的眼光看待这个社会。
他有些愤怒地下楼，想赶走惺惺作态的季骁，却看见林萧萧捧着一束百合站
“小霜，你还好吗我代表班上同学来探望你。”
林萧萧是公认的班花，可往日里他到的只有她的白眼。
他有些迷茫地站
房间清香四溢，屋外阳光明媚，一切都如梦一样美妙。
他环顾四周，梦游一样踏出门。
四合院内的邻居们正坐
再也没有之前的冷嘲热讽，闲言碎语。
明明是他摔破了头，可怎么摔坏脑袋的好像是他们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3
病假结束上学那天，陈小霜一出门就看见季骁骑着单车等
“就知道你不爱吃早餐，快喝了。”
他神色不定接过来装进兜里，骑着单车飞速奔向学校。
季骁
以前他从校门到教室都形单影只，可今天一进学校就有人和他打招呼，大家显得十分热络，简直令他受宠若惊。
几乎有些狼狈地跑回教室，往日班上将他孤立的同学都围过来，纷纷关心他的伤势。
从不和他说话的同桌还买了庆祝他康复的花束摆
课桌上，教室花香扑鼻。
上课铃响起，那个总是黑着脸讲课，对类似他这种差生冷嘲热讽的历史老师满面笑容地走进来，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中了。
历史老师上课有个习惯，每堂课前都会随机抽学生
陈小霜记性差，背不住那些冗长的历史知识，每一次都会被罚站。
他和蔼可亲地翻了会花名册，点到了陈小霜的名字。
陈小霜有些紧张地走上讲台，听见老师说“这次抽查辛亥革命的历史意义。”
手心冒出细汗，湿了手中粉笔。他木讷站
本以为接下来又是哄堂大笑和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责罚，可历史老师只是笑眯眯看着他，问“是不是前几天摔破了头还没好呀下去吧，困了就休息会儿。”
他失神地往下走，经过林萧萧身边时，她偷偷递给他一瓶养乐多，古灵怪地朝他眨眨眼。
下课后教室一如既往的欢笑连连，有
他看着身边围着的以季骁为首的班上的风云人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班长一巴掌拍到季骁头上，骂道“都怪你眼拙，看把小霜给摔的，都傻了”
季骁不客气地回了一巴掌，笑骂“怎么说话呢我们小霜哪傻了就是刚康复，身体还很虚弱，去去去，都一边去。”
他两三下将人群散开，趴
这些天的压抑终于令陈小霜爆
打闹的班级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好半天，季骁拽过他的手腕问“对你友善有什么不对吗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啊。”
他红着眼甩开他的手“不对根本不是这样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对，就是阴谋，你们
”
上课铃猛然乍响，他狠狠揉了揉眼睛，从教室后门跑了出去。
这样的生活曾是他梦寐以求的，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却难以接受。
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整个世界都像被圣母玛利亚的光辉所笼罩。没有仇恨，没有嫉妒，没有黑暗，充满美好。
这让一直生活
他坐
阳光透过树叶罅隙照
他紧紧咬着牙，忍住就要破眶而出的眼泪，问他“季骁，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明明讨厌我，欺负我，现
季骁像是被他这番言辞所惊吓，好半天不可思议指着自己“我讨厌你我欺负你”
由震惊转为气愤，狠狠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天地良心啊陈小霜，我季骁视你为亲兄弟，这么多年和你的兄弟情义都被你喂狗了吗”
他一胳膊勾住陈小霜的肩膀将他按到自己怀里，拍了拍他的脑袋，怒道“是不是就那么摔一下真摔坏了你的脑袋陈小霜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季骁啊，我欺负全世界的人也不会欺负你啊。”
而陈小霜伏
这像梦一样的话啊，他真的不是
感觉到他
如果这是梦，就让他永远也不要醒来吧。
4
陈小霜很快适应了“新”环境，毕竟没有谁会拒绝友善。
不仅
那个让他如处冰窖的四合院仿佛被阳光普照，家家户户关系良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无聊时他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没有任何犯罪案件
戾气与争吵的社会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变得和平美妙。
这大概就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大同社会吧。
哪怕他知道这个世界出现的莫名其妙，可他不想去追究那么多了。生活
七夕节的前一天，林萧萧将陈小霜约到了学校旁的小公园，递给他一个包装美的礼品盒。
她低头站
他红着脸接过礼物，鼓足勇气握住林萧萧的手，正要来一番深情告白，季骁突然从身后的假山冒出来。
“陈小霜你
他两三步冲到他身边，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前跑。
林萧萧
季骁像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往前冲，陈小霜挣脱不掉只能回头冲林萧萧喊“我晚点来找你”
一直跑到人来人往的中央街，季骁拖着他爬上了百级阶梯。
巨大的广场上只有几名玩滑板的少年，夜风卷着大海的咸味儿窜进鼻腔，他们
他觉得莫名其妙，捶了一下季骁的肩“嘿，你怎么了难不成你也喜欢萧萧”
他大喘了几口气又笑道，“如果你喜欢，那我退出。季骁，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不会跟你抢，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季骁神色莫辨，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霓虹灯光，隐隐可见泪意。
他对着他笑了一下，低声说“小霜，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学滑板，就
“当然记得，我等到太阳落山你都没回来，特别生气，捂着裤子回到家才知道你
他伸手勾住季骁的肩膀，两人靠
那些五缤纷的童年是如今再也回不去的美好时光，所幸如今他们仍旧互相依靠。
“后来叔叔去世了，你把
自己关
“我就想啊，软的不行我就来硬的，于是我开始欺负你，我总希望有一天你能爆
季骁沉重的嗓音伴着汽笛响
“是不是因为这样，小霜，你情愿躲
陈小霜猛地站起身，推开他就往下跑。
季骁
陈小霜好像没听见，疯了一般逃离了中央街。
热闹的人群
“我不回去。”
我不要回去，面对那个充满戾气和黑暗的虚伪世界。
我不要回去，做回那个受欺负没有朋友的陈小霜。
5
回到家时已月上中天，母亲正坐
若是
他摇摇头，沉默走回房间，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他没去学校，他了解这个世界，不会有斥责他逃课的老师，不会有拿着竹条赶他去学校的家长。
妈妈来敲他的门，问他中午想吃什么，他没回答，用被子捂住脑袋，听见她转身下楼的脚步声，突然就有些想哭。
饭菜香传进鼻尖时，季骁出现
他掀开被子将陈小霜从床上拖出来，沉着一张脸“跟我走，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
个世界。”
陈小霜狠狠甩开他，怒不可止“不要你管你滚啊滚出这个世界我
季骁一拳将他揍翻，反扣住他的双手骑
陈小霜像是被这句话激怒，猛地翻身将季骁反压
“
两人
他不服输的扭头瞪他，触不及防撞进季骁愧疚的目光。
“我从没想过真正欺负你，小霜。”
他将他松开，有些颓然起身坐
若你抬头看看我，你可以看见我嘲笑你时难过的神情，我欺负你时挥不下去的拳头，我和同学玩闹时却时时关注你的目光。
你缩
窗外雀鸣声打破室内沉默，良久，陈小霜从地上坐起来，缓步踏出房门，只留下一句话。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回去。”
但季骁明显不打算放弃。
陈小霜不知道季骁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又如何才能离开，也不打算知道。
他开始躲着他。可彼此的生活圈子就这么大，无论怎么躲总会有碰面的时候。
当许久不去学校觉得过意不去的陈小霜再次到教室上课时，季骁趁着下课时间生拖硬拽地将他带到了篮球场旁的台阶处。
当初他就是从这个地方摔下来，摔到了这个完美世界。
“季骁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