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露一个字就是她的死期
裴沐动动嘴角。她刚才涌起不久的对大祭司的怜悯与关切,
这情绪表现
是她想得太多,把扶桑部当成子燕部那样的小部了。他们子燕部的每一个人都是家人,互相关心、互相照顾,但扶桑部大祭司他是一个高高
“是,大祭司大人说的是,属下一定将嘴闭得严严实实。如果泄露一个字,就罚属下受天雷惩戒、挫骨扬灰。”
裴沐略显夸张地行了一礼。
大祭司仍旧冷冷地看着,如同没有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也许他察觉了,但仍对此保持漠然。
裴沐抬头说“大祭司威加四方,万人崇敬。是以大祭司不必以虐杀罪人的方法来加固您的威信。”
她指的是刚刚被下令锤击致死的逃兵。
青年坐
“
大祭司盯着她。他目光
“我已经下了命令。”大祭司阖上眼。他的神情也变得有点漫不经心起来,像是思绪飞到了别处。
裴沐显出了几分固执“锤击总是会最后执行,以威慑他人。大祭司现
“裴沐。”
“
“退下。”
她怔了怔,脑海中闪过方才哭声凄厉的扶桑女子。
“大祭司”
“我让你退下”大祭司猛地抬起目光他唇边仍旧沾着一点血迹,嘴唇苍白、脸色也苍白,但他双眸有锐意如电光,能撕裂最厚重的苍穹。
“这是我的扶桑部,”他说,“还轮不到别人做主。”
裴沐沉默半晌。她心中一时是刚才凄凉的哭声,一时是妫蝉、是子燕部其他人们的憧憬和笑脸。
最后,她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遵大祭司令。”
她躬身行礼,安静退去。
神木下的那个人已经重新闭上了双眼。因为脸色苍白,他的面容也显得格外干净,每一段线条都起伏恰到好处,像积雪的悬崖峭壁,美丽苍凉,暗中又
裴沐回过身,朝外走去,不再凝视他。
因而她也没能看见,身后那道悄然投来的目光,以及那一丝隐约的怔忪与疲惫。
离开神木厅后,裴沐原本想下山,却被青龙祭司捉住,说她身为副祭司,务必要多多了解星渊堂的事务、了解扶桑部的情况,才能多多为大祭司分忧,多多为扶桑部和全人类的兴旺
谁想给大祭司分忧这是“他的扶桑部”,他一个人累死得了。裴沐暗暗抱怨。
可裴沐性格能屈能伸,应付得了刚猛的敌人,也对付得了虚伪的笑脸,却唯独对刻板的认真无可奈何。
于是,她只能跟着青龙祭司,耐下性子,听他神情严肃地念念叨叨,还要不时点头并变换神情,不断回答
“果真”
“原来如此”
“真是了不起”
“我定然不会辜负大祭司期望。”
至于星渊堂中那一堆堆的祭司姓氏名字唉,有需要的时候再重新认识,也不迟。
等裴沐好不容易,总算等到青龙祭司结束唠叨、挥手放行,竟然已接近日落时分。她回到神木厅,
大祭司没有阻拦,只闭目“嗯”了一声。
裴沐飞快跑到星渊堂外。
她站
她决定,还是回子燕部用晚餐更好。
此时,星渊堂中大部分祭司已经下山回家,与妻儿一起享用晚餐。星渊堂的规矩是六日一下山,今天正好是祭司们下山与家人团聚的日子。
随便哪一个扶桑祭司,都比裴沐领到的用度更多。所谓祭司,原本就是部落中享有特权最多的存
谁能想到堂堂大祭司
裴沐摇摇头,制止了自己心中泛起的好奇和敬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赞成大祭司今天的做法。
这样唯我独尊、冷漠残酷的性格,无论有再多让人怜惜的细节,都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带着这样的想法,裴沐召唤清风,转瞬下了山。
子燕部的栖居地靠近烈山,是以她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当她溜到妫蝉的木屋附近时,正好听见一声兵刃相碰的脆响,还见到一簇铁撞出的火花。
“好痛快”
妫蝉哈哈大笑,脸上满是快活的光。她手里拿着一柄崭新的木枪,枪头是寒光闪闪的铁制成,系着她喜欢的色绒羽,很是威风好看。
和她交手的是一名身姿挺拔的陌生青年。裴沐不认识他,却觉得眼熟,尤其是那身一看就很昂贵、很稀罕的铁质铠甲。
她想了想,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今天早上,她
这个人的名字,她记得是叫
“子燕首领本领高强,我很佩服”青年手持长剑,也
“叫那么疏远干什么叫我妫蝉就好我也直接叫你姚森,不叫你扶桑首领。”妫蝉豪爽地一摆手,扭头才见到裴沐,立时更是喜笑颜开,“阿沐,你总算回来了”
“副祭司”名叫姚森的青年立即看来,神色端正不少。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姚森,扶桑部的首领。”
裴沐略吃了一惊。虽然同样是部落首领,但扶桑首领和子燕首领的分量可不一样,就像她这个子燕祭司和扶桑大祭司也不可相提并论。
她莫名看向好友,用目光询问你什么时候和扶桑首领关系这么好
妫蝉接到她的目光,立即大大咧咧地一拍胸脯“阿沐勿要担心,姚森是好人,专程来给我们送铁剑,身手也好得很”
扶桑首领微笑不语。
裴沐
她的好友可能是个傻的。一看就知道,这位扶桑首领多半是借机会来探探子燕部的底细,还什么好人不好人
她无意戳穿好友的天真热情,只好暗叹一声,客气道“多谢扶桑首领。”
“副祭司怎么这么多礼这一点倒是和大祭司一模一样。”姚森笑道,“既然子燕部已经并入扶桑部,直接叫我首领便好。”
裴沐一顿,也笑道“首领说的是。”
姚森点点头,又对妫蝉说“那就不打扰了。妫蝉,我们下次再聚。”
当他望着小花豹一般矫健快活的妫蝉时,他的眼神又变得十分明亮。
“行”妫蝉豪气冲天。
姚森离开了。
裴沐站
她回过头,瞪了妫蝉一眼“你少跟他打交道。”
“啊为何”妫蝉无辜地望着她,试图争辩,“姚森是好人”
裴沐叹气说“他有心计,你没有,这和是否好人没关系。”
“我可看不出来。”妫蝉咕哝道,却仍是很痛快地点头,“但我都听阿沐的。”
裴沐才放心一些。
两人说说笑笑,互相交换今天的见闻。妫蝉一听说裴沐用度才那么一丁点,立即大呼小叫起来,忙着叫人去拿食物。
子燕部其他人一听,自家好看又厉害的祭司竟然这样可怜哪里得了
很快,人人都拿出粮食、菜蔬,甚至还有今天才捞上来的鲜鱼,还有子燕部传统的零食小点果脯。
三十多人全都走出木屋,围坐
裴沐吃饱喝足,嘴里还嚼着果脯,就懒洋洋靠
其他人互相使个眼色,都露出暧昧的笑容。
不知不觉,其他人都离开了,火堆边只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裴沐就说起了今天早上的事。
她略带撒娇地向好友抱怨“阿蝉你说,锤击致死是否太过唉,我之前就担忧大祭司太薄情,现
“锤击确实太残忍,可”
妫蝉迟疑片刻,却是神神秘秘地凑到裴沐耳边,压低声音说“我觉得,大祭司大人那样做是有原因的。”
“原因”
裴沐抬起头,微卷
“阿沐,你总是这样心善。”
妫蝉摇摇头,说“我白天听到旁人说,五年前扶桑部
“内鬼还地位不低”
裴沐皱眉。
以大祭司的能耐,也查不出来是谁她本能地有些不信,可再仔细思索不错,她都知道锤击自家族民会失去人心,大祭司又不是傻的,怎么会不知道
若说是因为不肯给内鬼任何机会,才宁可错杀这就说得过去了。
难怪他对“加固威信”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因为思索,裴沐陷入了沉默。
“算啦,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子燕部新来的,一个个都是好战士,才不会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妫蝉美滋滋地自夸完,才
“什么”裴沐迟了会儿才有所反应。
妫蝉狐疑地盯着她“你想什么呢”
“这个”
裴沐还没想好说辞,就听见有一阵急促的振翅声。
她立即站起,警觉回头,正好看见一只火红大鸟盘旋而落,又有一名扶桑祭司打扮的青年翻身一跃而下。
青年面容姣好纤秀,神色却冰冷冷的,满是警惕与距离感。
“朱雀祭司”裴沐挑眉,笑了,毫不客气道,“你来做客,还是来找揍”
说得朱雀祭司面色微变。他盯着裴沐,又看看妫蝉,再缓缓看过周围悄悄打量情况的子燕部众人。
忽然,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表情居然舒缓许多。
“副祭司大人和部族的感情很是要好嘛。”他说。
“不和他们好,难不成和你好”裴沐鄙视道,“你想得真是太美了”
她活学活用,将今天青龙祭司嘲笑她的话给搬了出来。
朱雀祭司一噎,表情又变得愤怒起来。
他忍着气,硬邦邦道“副祭司大人,大祭司大人有令,要你即刻回去星渊堂”
此言一出,不仅裴沐愣了,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
现
“回去干嘛明天不是休息日么”裴沐有些抵触,皱眉拒绝,“转告大祭司,明天日出前我会到达神木厅,请他不必担心。”
朱雀祭司有点幸灾乐祸地笑了。
“副祭司大人想得太美了。”他也活学活用,鄙视道,“大祭司大人的意思是,既然副祭司大人身负重任,保险起见副祭司大人还是守
“”
裴沐再度沉默。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你的意思应该不是说,以后我天天都要和大祭司同吃同住同睡同起”
“嘁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朱雀祭司皱了下表情,也有些不情愿了,却还是说,“副祭司大人说得对,正是这个意思。”
裴沐
她转过头,用悲伤的目光注视着好友。后者一脸爱莫能助,一起
裴沐阿蝉,你的预感真准。莫非我真要走上被大祭司摸来摸去的道路
妫蝉阿沐你你保重
裴沐含泪抚胸堂堂大祭司果然是个禽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