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下了脸, 默默看着云浅。
镇国公府好歹是公爵第一人, 好歹是太子的舅家,岂是她说想告便告虽然勇气可嘉, 但是不自量力。倘若薛阁老
“薛氏, 镇国公府乃国之肱骨,你甚言。”
云浅抬起头, 注视着皇帝,“民女敬佩镇国公大人为国为民鞠躬瘁, 民女所告之人乃镇国公容夫人。”
她说着落下了泪, “那毒是容夫人与薛大太太所下属实,他们的命是命, 景宁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皇帝的心一紧,薛景宁是薛阁老唯一能扛起薛家的后人了啊。这两年他也关注过薛家子弟的考试, 平平无奇。只有薛景宁, 青出于蓝。
此事一查便会知道,如此简单的事, 大太太去薛家之前确实去过镇国公府。自从那日那两位官员带着太医去了薛家之后他便一直
皇帝转了转手中的扳指,此事不管,必定寒了薛家与天下学子甚至京中官员的心。
而且,镇国公当真不知情吗太子当真不知情吗他想把镇国公撇开没错,但是事实呢
薛明浅告御状一事,京城上下必定全都知晓了。倘若她要告镇国公上下,他必定不满,即便处置了镇国公府这一笔也会牢牢给薛家记着。但是她只告了容夫人,还将镇国公撇清,皇帝觉得有些惆怅,薛家此次确实是
“去,宣镇国公容夫人与薛家大太太进宫,”皇帝想了想,又道,“秘宣,不要叫外人知情。”
云浅从宫里出来,她只穿着软底绣鞋,头上钗环褪,一头青丝披散
这件事了了,确实了了。皇帝不会下旨降罪,也不会公告天下镇国公夫人犯了何罪。但是,那本该她告这御状之人受的五十大鞭,全都加诸
皇帝还亲自下旨,让她从佛堂出来,再不用受一世青灯古佛之苦了。
即便此事没有公告天下,大家也知道,这次薛家告御状赢了。
云浅刚出了宫门,周氏就从马车上下来,将披风披
上了马车,丫鬟又连忙将暖炉塞她手中。
周氏握住她的手,红着眼圈道“圣上可有为难你”
云浅摇摇头。
周氏差点哭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为了薛家,苦了你了。”
云浅拿出绢子给周氏擦眼泪,道“圣上下了旨意,女儿日后不必再待
“当真”周氏喜极而泣。
云浅点了点头。
却说容夫人,被宣进宫中时本以为东窗事
虽说此事传不到外面去,但是容家必定都能知情。她与薛大太太一人二十五鞭,宫里的刑罚都讲究着力度与手段,这皮肉伤疼的她站都站不起来,却伤不了根本。
如此,她便不能每日
容钊束手束脚的回到家,跪
容老夫人气的差点撅了过去,知道儿媳妇
老夫人想了又想,提笔给远
与信同去江南的,还有皇帝对太子源源不断的赏赐。
镇国公看到信时,整个人都傻眼了,回过神来,恨不得立刻快马加鞭回到京城将逆子狠狠的打一顿,再一封休书将蠢妇逐出容家。
太子也接到了京中的秘信,见到镇国公时不由冷笑,将秘信扔
镇国公道“臣教子无方,待臣回京之后,自请废了他的世子之位。”
太子摆摆手,“那你便去,本宫这里不需要你了。”
镇国公一怔,太子
太子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本宫早与你说了,此事荒唐至极,暂且搁置你却不将本宫的劝告放
镇国公有苦说不出,“臣当日也是一口回绝了。”
太子冷笑,“没你的首肯,容夫人与世子敢如此行事你当本宫有那么好骗”
镇国公知道此行一旦他独回京中,大家都会知道他是太子的弃子。他与太子,必定是一体的,一旦分崩离析,那无数人将会想办法隔绝他们,到时候,太子的胜算可真就小了。更何况,皇帝必定知道他与太子为何会闹矛盾,到时候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镇国公道“太子,请多为大局考虑,一旦臣回京,此事将再无转圜的余地。”
“你不要再威胁本宫”太子气的眼睛
他只要一想起秘信上说的那些事就恨不得将镇国公砍头示众,说京中都
只要一想到那些话,太子都手脚
镇国公捡起秘信看了,摇了摇头,叹道“太子,此时你我皆不
太子苦笑,“是吗那是赏赐吗那是烫手山药依本宫看,那是他想等本宫回京后废掉本宫,这些东西不过是他
“太子稍安勿躁不可着急。”
“你给本宫滚”太子捡起镇纸砸
镇国公眼圈都快红了,“太子”
“滚你若不滚,本宫就亲自下旨斩你镇国公府上满门”
镇国公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他自小便偏疼这位侄子,如今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子冷笑,“要不是你是本宫的舅舅,本宫真怀疑你是晋王派来本宫身边的人。”
镇国公只觉自己的心沉到了海底,他这几次确实决策失误,但是他对太子同样也助益良多啊,他居然那么轻易就说出如此诛心的话。
“滚”
镇国公跪下磕头,转身离开了太子房间。
第二日,太子亲下口谕,镇国公
幕僚叹了口气,对太子道“太子冲动了,镇国公一直忠于太子,连臣等都不敢与之相比。”
太子还
幕僚道“秘信之事臣也看了,此事太子还需多加防备,毕竟太子不
太子无语,只能苦笑。秘信是他的亲卫写的,是他离京之前千叮万嘱更胁迫亲卫必定要将京中任何大小事宜告诉他,一点都不要漏掉。
而且,将镇国公送回去,确实是因为他生气的缘故,更是因为他必须要与镇国公府划清界限了。此事若再被父皇算
“罢了,将心放
镇国公被太子送回京中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别说晋王就连皇帝都叹了口气,蠢儿子啊蠢儿子,为了将镇国公撇出去,你老父亲可是买了不少人封了不少嘴啊,你居然自己将镇国公送了回来。这样,那大家岂不是多多少少能猜到薛明浅告御状一事跟你有关,就算没你的事,这锅你也必须背了。而且,薛家人只怕心底也不会将太子从此事中摘出去了。
而且,他本是希望薛家两边都不沾的,如今,太子却是亲自将薛家推去了晋王那边,出了这几回事,薛家又怎会再忠于太子,太子即位之后,更不可能善待薛家。皇帝不停叹气,儿子没用,没用啊。
晋王
他被下人带去了薛景宁的房中,道“景宁,你这次确实是叫本王服了,居然敢用自己做饵。太子没了镇国公,那本王的胜算可真是大了不少。”
薛景宁比之前瘦了不少,大概是病中,脸色也不甚好,沙哑着嗓子道“接下来,就看晋王的了。”
晋王叹气,“却是叫你受苦了,你的嗓子不能再恢复了吗”
薛景宁摇头苦笑,“太医也说怕是治不好了。”
晋王握拳砸
薛景宁眼圈红红,受苦的不是他,是他的三姐,他不过是演演戏罢了,三姐却要大冷天跪
晋王只当他委屈,愤然走了。
走至门口,晋王又停下了步子,道“景宁,你三姐很有胆量,连本王都佩服。”
“多谢王爷。”
晋王笑道“要不是她会去告御状,此事父皇必定会轻轻放下,如今虽是封了众人之口,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薛景宁下床跪谢。
晋王回到府中,与幕僚开会。
周嘉一直哼着小曲,道“太子爷的亲卫真是甚为了解太子。”
晋王道“处理好了,不到特别时候不要动用他。”
“是,王爷这步棋走的甚好,画龙点睛。”冯望笑道。
晋王也笑“就会拍马屁,景宁这次一病,神差了许多,一时半会,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周嘉道“薛公子此次真是命大。”
冯望道“本以为薛家有个薛景宁已是让人赞叹了,如今还出了个薛明浅。她倒是胆子大,居然敢为弟弟去告御状。”
“薛明浅,”晋王转动着手中的扳指,“本王真该抽空见她一面。等到计划完成。”
“镇国公如今离开了江南,太子身边是再也无人能劝阻的了他了。”
晋王听了这话不停想笑,“据说这几次偏是太子劝阻着镇国公。”
“哈哈哈,也不怪他们会分崩离析,咱们需得加快计划了,倘若再叫镇国公回到太子身边,便没那么容易了。”
晋王道“行,你们按计划去做。景宁这次是真的给本王走了一手好棋。”
“王爷如此喜欢,不若将薛公子的姐姐娶回来做乐侧妃,想必,薛家也会很是愿意的。”
“如此,那薛家便与王爷过了明路了,到时候也不用担心圣上有想法。”
晋王摸了摸下巴,这俩幕僚说的极是,他居然没想到这一条,如此一来,更不用怕薛家不愿意再帮助他了。薛家的蠢货大房已经自己分家出去了,剩下的都是脑袋清楚的,薛家上有尚书,下有状元,中间还有个敢告御状的女子,这阵容可不比镇国公差啊。
晋王一想,决定明日就去薛家见见薛明浅,至少也要薛家同意了他才好去请父皇赐婚。
说来,他也是许久未曾想过娶侧妃这回事了。几年前王妃进门不过一年便一病不起,这些年都缠绵于病榻。他又专注于私底下给太子哥哥碰钉子,父皇当他对王妃有愧,也没再提过。如今,正是时候了。
到得第二日,晋王先是去了吏部,见了薛二老爷,将这事与他说了。
二老爷哪敢做云浅的主,这女儿主意大极了,他连连道“待我回家问过明浅再说。”
太子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我们家婚事都听女儿的。”二老爷擦着汗道。
“你这父亲做得实
二老爷道“孩子高兴就好。”
晋王便又去了薛府,此次他来的光明正大,丝毫不怕被皇帝逮着。进了府,就去拜见了老太太,问了老太太的想法。
老太太见他不按常理出牌,实
虽说皇上下旨不让她再住
拜见了晋王,老太太道“我年纪大,糊涂了,浅姐儿,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你与晋王聊聊。”
云浅一头雾水,老太太转身去了里间。
晋王道“薛明浅,本王欲与薛家结亲,你可愿意”
云浅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二房只有她一个姑娘,便道“王爷要娶我”
晋王道“你当日告御状实有气魄,本王思来想去,父皇应当会同意赐婚才是。”
皇帝当然会同意,晋王这是想将与薛家的交易过了明路,她不
但是她不想嫁,不管她是谁,她所愿意嫁的只有一人罢了。
“那,民女要做正妃,做皇后。”云浅道。
晋王哭笑不得“王妃虽有病
“我自小就打定主意,不做妾。”
晋王叹道“你不过庶出,而且待本王登上皇位后,你便是后宫说一不二之人。做本王的侧妃,也不算辱没了你。”
云浅斩钉截铁道“民女只有一个条件,不做妾。”
晋王道“你可知你拒绝的是什么本王愿意与你薛家同享富贵,你虽不是皇后,但你有后宫实权,你怕什么本王会永保薛家富贵平安。”
“薛家不过是为了择一明君,富贵由天。”
晋王愣住了,道“你说什么”
云浅喝了一口茶,淡淡道“薛家只为择一明君罢了。”
晋王顿时有些面红耳赤,择一明君,薛明浅的意思是薛家看来他才是明君。而并不是为了什么从龙之功,并不是因为与镇国公有旧仇。
“你是说,本王日后会是明君”
云浅笑了笑“父亲早已与我说过,若晋王即位,天下可大安。”
晋王几乎快哽咽了,他一直都看不起薛尚书啊,父皇都不喜欢的人他凭什么喜欢啊,如今却是特别想跟薛尚书喝上两杯了。
“明浅不管嫁给何人,只愿做正妻,即便您是王爷,也是如此。但是薛家选择了你,并不是因为非你不可,而是因为你会是明君,你胸中有丘壑,腹中有乾坤,你会继续圣上的盛世。”
晋王艰难道“是本王想岔了。”
“王爷放心,薛家必定誓死追随王爷,姻亲并不是最牢靠的纽带,信任才是。”
晋王深吸口气,道“你当本王今日未来过。”
他说完,掩
云浅松了口气,简直要命,晋王确实比太子厉害,但是要她说出那些夸赞人的话很脸红的好吗
晋王径直进了宫,闷闷不乐的对皇帝道“今日去了薛府,本想让父皇赐薛明浅为儿子的侧妃,结果被她拒绝了。”
皇帝摇头道“薛明浅当日敢因不做妾室与容钊跳湖,又敢替弟弟出头来朕这里告御状,你怎就觉得她会做你侧妃呢”
晋王道“儿子觉得她实
“你呀,”皇帝笑,“王妃如今身体如何”
晋王道“老样子,一到了冬日便起不来床。”
“行,那朕便赐你两位侧妃,也算是为王妃冲个喜。你那些兄弟都有子嗣了,这些年也委屈你了。”
当晚,皇帝下了圣旨,指了京中两位官员家中的女儿择日嫁进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