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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忱笑了。
骨感有力的长指摸了下鼻尖儿,神情冷峻,沾着微嗤不怒反笑,“青天白日。”
他模棱两可地重复了句,薄唇仍噙着笑意,居高临下地垂眼望着他,声线清冽而寡凉
“青天白日下欺男霸女,该当何罪”
卫喆胆怵地清了清嗓子,生怕自家将军做出甚不可控之事,连忙接了话茬,跟着端肃答道“回将军,该是死罪。”
唐忱淡淡地“嗯”一声,没什么情绪看了眼面前的壮汉。他眼风极轻浅,一扫而过,却叫那汉子直觉被锐如锋刃般的刀子狠狠剜割着。
他微微抬手,食指懒散地轻扬了扬。
卫喆瞬即领命上前,同另一将士一把将其桎梏住,摁着脑袋俯首
壮汉一听“死罪”二字,登时吓傻了魂儿,这才大梦初醒一般回觉自己说了何其忤逆之言,急忙惶恐地哆嗦道“少、少将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草民罢草民、草民冤枉啊将军”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突然伸手指着姜柠控诉“是她、是她勾引
那壮汉后几个字还没等吐完,只听“咔嚓”一道筋骨断裂的脆响儿。
随着他一声哀嚎,但见是唐忱眸泛冰渣儿,径直将其指着姜柠的那根手指头给生生掰断,继而扬手狠戾地甩了他几巴掌。不等那汉子喘上口气,唐忱揪扯过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摔
他出手迅疾如闪电,力道果断而决绝,全程一言未
姜柠自然也厌恶那壮汉,只是懒做计较一直憋着,却压根没成想唐忱会动这样大的火气,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浣月等人量完了尺打里边儿出来,乍一见这番剑拔弩张的场景纷纷惊呼出声,皆唬得怔了原地一动不动。
“哟,这不是少年战神宣祁侯大人嘛,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猴崽子惹怒了咱们小将军,竟值得动这般大肝火。”到底是久经商道儿的梅掌柜,虽起先也被吓了一跳,终是稳了心神儿反应过来,摆了笑脸出来好声哄着。
然唐忱却充耳未闻。反倒手上力道更加重了几分,掐卡着壮汉竟渐渐使其双脚离地,整个身子唯有脖子是受力点,堂堂七尺的汉子如玩偶一般任人宰割,整张脸都窒息地涨紫。
“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他漆黑眸眼深邃地骇人,眼睑泛了几缕血丝缠绕,声线低沉而嘶哑,一字一顿,显然是要爆
那壮汉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只管蠕动着肥身子吱呜哼叫,两只短臂甚至都够不着唐忱青筋暴突的手臂,气若游丝般,鼻息
梅掌柜瞧着形势,估摸这位爷是要动真格的了。她倒是并不
遂忙赶了唐忱跟前儿,“诶哟我的好将军”
奈何她刚一抽帕子话都来不及道完,只见唐忱微侧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只一眼,便让这梅掌柜纵有天大的能耐也使不出来,硬生生地僵
壮汉两条胖腿腾空着,挣扎的幅度明显
姜柠真有些急了眼。
她倒也没想着说因为唐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战功赫赫的少年战神
“唐忱,放手。”
情急之下,姜柠来不及多想,略往前挪了几步,青铃随之伶仃作响,清脆晏晏,格外勾人耳梢。
管她嗓音不太大,音调平缓,
这姑娘竟直呼将军名讳
唐忱身子微僵,手上动作跟着便是一顿。
他亦是偏头将视线落了姜柠身上,可这一眼,却与方才瞥梅掌柜那眼千差万别。就仿佛被人自弑血杀戮的气场里给捞了回来,阴寡的戾气不再,望向姜柠的那双眸眼冷漠并无,反倒浮了丝光亮熠熠而过,只是迟迟不见他松手。
姜柠恼了。瞧那壮汉脸色愈加黑紫,一时气急直接抬手狠狠地拍了下身侧桌面,提高了几分音色,娇声呵斥
“我叫你放手”
众人纷纷被这“砰”的一声闷响给唬了一下,个个心惊肉跳地懵
卫喆等人几欲哭出声儿来,这姑奶奶当真胆儿肥至此,谁人不知这唐少动气怒来全军上下连气都不敢喘一下,怎就偏她敢
浣月与洗华几人更是瞠目乍舌,呆若木鸡一般睁大了眼
这还是平日里温软娇柔、与她们嬉笑闹作一团的安儿吗
就连一旁的梅掌柜,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看不出来那小妮子还有这等魄力

他却
只见唐忱缓了神儿回来,眼睑敛了敛,回视线,继而深喘了口气,喉结微动,淡淡地回了她一个字“好。”
他嗓音依然蒙着喑哑的晦涩,语调平静,面色仍不太好,但总归是休缓了几分。
手上力道很听话地慢慢撤开,唐忱将那壮汉一把甩扔回地上。
那汉子如重获新生一般,大口大口地蜷着身子喘粗气,猛咳不止。然而刚舒服了没两下,亦不待众人稍松一口气,又见唐忱倏然提步上前,拎着那汉子的衣襟扯到姜柠面前,声色冷硬,含着无比阴郁道
“跪下,道歉。”
壮汉尚未从持续缺氧的状态里缓过来,脑子里一片蒙圈儿,却因着刚从鬼门关里溜了圈儿,直当身后少年是位惹不起的阎王爷,瞬即依言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地颤栗着搓手道
“姑、姑娘、对不住实
姜柠见这男人的邋遢样儿,实
“都听见了吗”唐忱轻飘飘地道了一句,抬眸瞧了眼跟前儿的小姑娘,眉宇轻舒,不甚
“是”卫喆低头领命,不敢多言半个字。
“梅掌柜,此番多有叨扰,我等就先行告辞了。”姜柠朝梅掌柜欠了下身,笑意盈盈“合作愉快。”
梅掌柜颔首受过礼,目光不禁
“浣月、净余,咱们走。”姜柠轻唤了嗓子,便领了几人身量款款地转身离去,柔莹的眸光自始至终都未曾分给唐忱半眼。
姜柠
谣言大多还是围绕退婚一事来的。
不过是说姜家小姐自打被唐少将军退婚以后,萎靡不振,破罐儿破摔,日日流连烟花柳巷,与梅氏那等子半老徐娘厮混一处,实
又有者言,天下第一美人竟颓废至此,不思进取,自暴自弃,怕是不日便要进了梅园,同那群下三等的污秽贱胚惺惺相惜了。
更有甚者放言道,梅园的梅媪妪狠下血本憋了大的,今年初冬的“香笙宴”特邀了柠姐儿入席,到时宴上众人皆有幸一睹那姜美人不可一世的芳颜。
这谣言一出,瞬即压倒了头前儿两种,柠姐儿出席“香笙宴”的消息似瘟疫一般极快席卷了街头巷尾,闹得沸沸扬扬。权贵富庶们一股脑儿地往梅园蜂拥而去,要求提前预定位置,几近要将梅园的四方楼阁给挤破了去。
香笙宴的入宴票钱更是一夜之间翻了数个番儿,且仍
梅掌柜受宠若惊,这才知那日于众人面前,胆敢出言训斥少年战神的佳人乃其青梅,怪道觉得其气质绝尘不与寻常绣娘一般。可那媪妪也算是个拎得清的,并未因着坊间流言与姜柠的身份便随口应下这门生意,她仍道与姜柠东西不好还是不要,不管她是谁,生意就是生意。
姜柠反倒松了口气,同时暗暗佩服起梅掌柜的为人。遂更加上心起来,几乎不曾回过姜家,半月以来全靠了长香琳琅里,与浣月洗华等人同吃同住,几番折腾下来,人也跟着瘦了一大圈儿。
昏暮过晚,雨止,风,星相繁乱,斑斑点点地铺了夜幕上。皎月倒挂了个玉钩,像滴水琥珀浮溢着光,抖落了喑潮薄透的雾霭,银绒绒的,剔亮明朗。
长香琳琅阁,烛火摇曳,风生水起。
“浣月,「大漠」那套腰边儿勾得不够紧,再。”香阁里,姜柠双手环胸,身子斜斜地倚靠
浣月连忙捏了软尺来,“安儿,再多少”
“半扎。”姜柠头也没回地应了句,语气十分果断,继而伺了眼净余手里挑着的一红一青两套缎袍,转身吩咐道“洗华,抓紧把「無欢」、「眠书」这两套熨帖妥当,准备试衣。”
“诶来了来了”洗华挪着碎步小跑着来,差点儿被脚下裙边儿绊个趔趄。
姜柠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缓冲了她扑
姜柠却仍顿
瞬即,雪松木香清冽荡开,疏凉如斯,缱绻泛绕
“参见宣祁侯大人。”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娇然行礼声,提醒着姜柠来者不善。
唐忱眼睑低垂,温香软玉落了满怀。微微勾唇,大掌将她柔软身子扣得死紧,嗓音嘶哑如潮“梅园好玩吗”
话势轻顿,姜柠忽觉耳垂间缓缓擦过一抹温热,片刻后,只听他低唤了两个字“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