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松郁,疏影飞涨,钟晨暮鼓见秋黄。
天清日晏,残阳欲落未落。锦云流风间,挂了一弧皓皎巧的月牙儿,浅白弯弯的似美人颈。
日月同辉,交替坠入水雾,便是入定时分。万安寺
转眼来香雾山已近五日,换言之,斋戒五日未得荤腥。
姜柠慵懒地倚了朱漆梁柱旁,手里散漫地上下轻抛着颗蜜枣,幽幽淡淡地浅叹了口气。
五天了
整整五日没尝到半口油水
这吃斋念佛当真不是人人皆能胜任的活儿,姜柠但凡一思及那淡之无味的斋饭,就脑仁
她其实倒并非十分嗜肉,往日里怕自己长肥了去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吃些素食。只是这当真要半点荤腥不沾起来,实
懒懒散散地望了眼天色,风清旖旎,白云出岫,确实美。然而此刻再秀丽的景儿,
好想吃肉啊
轻咬娇唇,将手里的蜜枣抛起又接住,姜柠忽而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长。
末了,天擦了黑。
唐忱将巡视轮值等一应事务交代给卫喆,叮嘱了几句,而后朝琼昭殿提步走去。
行至殿前,迈了步子拾阶而上,然下一刻,他蓦然停驻脚步,抬手欲推门的动作跟着顿住。
耳骨略动了下,紧接着,他落飒挺拔的身影迅疾闪侧开,同时修长的手指准接住凭空而来的物什。
似乎都不肖思索,亦无须侧目,只见唐忱抿了抿唇,“姜柠,出来。”
他语气里掺隐着淡淡的无奈,偏又无意间放软了嗓音。
这几日除去陪太后礼佛诵经,闲暇之余,姜柠便会悄咪咪地去摸索唐忱的行踪。她记得,按照惯例,每晚戌时一刻,唐忱都会来她身后的琼昭殿。
因而她
“嘿嘿”只见自梁柱后悠悠地钻出个小脑袋,娇俏皙净的小脸儿上盈满了笑意,泛着春水秋波的潮眸湿漉漉地望着他,柔媚楚楚地眨巴又眨巴,蕴着灵气的萌动逼人。
姜柠笑嘻嘻地小跑向他,却不知是因为太黑还是故意地,反正她就是跑了没两步便被猛地磕绊了下,眼瞅着一个趔趄就要扑倒。
千钧一
其实光线很暗,可姜柠还是很清楚看到望向自己的那双清黑的俊眸里,浸泡着化不开的潭水,幽深莫测,无时无刻不惹人沦陷。
“我的枣呢”她顺势赖
消散
唐忱方才便是凭这香气,轻易认出了她。
“站好。”他伸手将她带离自己的怀抱,开口的嗓音却那般混郁嘶哑,尾音漫着隐隐魅蛊,瞬间穿透进姜柠的耳蜗。
竟引得她打了个颤儿,跟着就是脚下一软。
唐忱再次紧手中的力道,稳稳地扶正她的身子,“别闹。”他轻轻呵斥,可细听又不像呵斥。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太过沙哑,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压下那些蛊惑,抬手将那颗饱满圆润的蜜枣举至她面前,“给。”
可还是喑哑。
姜柠伸手,却并未从他手里接过蜜枣,而是拉过他的手直接凑上去,下嘴便啃咬了一口,“啧”了一声“好甜呀。”
月色过于朦胧,她并不能像唐忱那样准确地找准位置。于是
不,与其说是指腹,不如说更像是磕
姜柠便这样一口又一口地,就着唐忱的指尖啃完了那颗蜜枣,而后撩眸望着他,翘起嘴角,“唐忱,我们下山吃肉好不好”
“每日跟踪我,就是为了这个”他声色仍旧淡淡地,薄唇却扯了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完了,被
纤薄的香肩暗暗耸了下,管如此,可姜柠并不打算退缩,她实
纤指径直覆上他温热的手掌,捏了捏他修长的手指,又轻扯了两下,“你说好,好不好”
她楚楚可怜地微微仰头凝着他,带着弱弱地商量语气,
唐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总之到底还是跟着她一同下了山。
姜柠初来万安寺的那天,补眠之前特意嘱咐净余,临到山下多观察两眼附近的境况。虽然那时候她尚未想好作何用处,但有备无患总还是好的。
如今看来,便是要派上用场了。
净余告诉她,香雾山的脚下,有个百十来户人家的村落,依山傍水,名曰雾村儿。为防止姜柠找不着地界儿,净余还画了个简易明了的图给她。
唐忱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地图,实
“架不住我们家净余会识字。”姜柠衬着烛灯细细看着图上标识,一边眼也不抬地得意道。
净余识字,唐忱是知道的。
姜柠是家中独女,姜劲梧常唯恐自己的宝贝女儿太过寂寞,因而打小便让净余随她一起熟识四书五经,琴棋九礼。以便姜柠百无聊赖之际,与身边人总不至于鸡同鸭讲,话不投机,权当打
两人寻寻觅觅辗转至山脚下,已过了二更天。村里人家歇得早,不似京城,整条村子皆已阖灯打更,一路从村头暗到了村尾。
姜柠望见这番情景,不免万分失望,直觉是一只肥厚香嫩的水晶猪蹄从眼前飘走。
“想吃个肉就这么难的吗”她十分不满地嘟囔着,下意识抚了下平坦的小腹,咽了咽口水。
唐忱瞧她那副嘴馋的小模样,眸中含笑,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
“啊”姜柠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少年的宽阔肩线,愣愣地傻杵
唐忱也不急,耐性良好地半蹲着等她,待小妮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嘴角旋即扬起一抹娇笑。
幼时唐忱背她已是习惯,可如今长大了,她更想感受一下被他打横抱
但姜柠到底是个姑娘家,没可能不羞涩。
双手背
“看来,吃肉的还是不够强。”唐忱以掌撑膝,作势就要直起身子。
姜柠“诶”了一声,“强强强要多强有多强”见他要起身,姜柠赶忙嘴上应和着,丝毫不再犹豫,动作灵敏地走上前,从身后一下子圈住他的脖颈,继而整个人爬上他紧实的脊背。
感受到背后娇软香盈的触感,他深邃的眸光轻闪了下。
“能行吗”身后传来小姑娘略染担忧地犹疑,湿热的如兰气息轻洒
唐忱下颌微动,“搂紧。”他淡淡开口,声线愈
当然行。连北狄皇帝的老巢他都轻而易举地只身三入,一个小小的后厨房有什么不行。
唐忱未再多言,微微提气跑了两步,蹬了脚树干借力一个纵跃,飞身蹿上一旁酒馆的房梁,而后稳落
将身后的小姑娘轻轻放下,他锐利的目光四下扫量了眼,“进去吧。”说着,抬手将面前的小木门推开。
姜柠终归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闺秀,这般偷鸡摸狗的事儿还真是头一回,不由得心跳加速,咚咚的直往嗓子眼儿里蹿腾。小手紧紧地拽着身前少年的衣袂,亦步亦趋地跟着
唐忱似是觉察到小姑娘的紧张,心生逗弄,低声调侃了句“这么怕”
“我像不像是混入敌营,刺探敌方军情的女细作”姜柠黏
唐忱笑哼一声,“若女细作都如你这般刺探军情,怕是要亡国了。”说着,他飞快地弯下腰一把捉住姜柠的小腿。
姜柠不明所以地低下头,才
虽然紧张,可也刺激,更何况有唐忱
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什么合她口味的。慢吞吞地踱着步子转悠着,倏然间,姜柠眼眸一亮。
但见灶台旁的黑檀木几案上供了谐气而坐的兔儿爷,甲胄披挂,绘施身,其前置香炉及一应贡果外,更有美酒佳肴。
姜柠一眼就瞅中了那盘鲜美肥嫩的酱香烧鸡,嘴角吸溜了两下,小脑袋又扭转着探了两眼。
见四下无人,她毫不迟疑地伸出了小魔爪,嘴里边儿还振振有词地嘀哩咕噜道“诶呀兔儿爷实
话还没说完,蓦然听她“啊哟”一声,清冽温隽的雪松木香随之袭来,原来是唐忱拍回了她怯怯的小猫爪。
“干嘛打我呀。”姜柠摸了摸自己小手背,委屈地努了努嘴,水眸还滴溜溜地打着兔儿爷的那盘烧鸡。
“越
姜柠立马乐呵起来,“唐忱你真好”她一手抄起一根烤鹅腿,半刻不停留地
许是因为那句“唐忱你真好”,或是她
唇角勾过一丝笑意,漆黑的眸眼里不再平静似水,而是隐匿着万千星辰般灼亮。
“不跟你抢。”他瞥见她光洁的额间因为大力咀嚼,而微微突起的细小青筋,忍不住提醒了句。
“嗯还是老祖宗说的好,无肉不欢”她边嚼边屋里哇啦地碎碎念,同时十分豪爽地将没啃过的,完整的那根鹅腿递到唐忱嘴边儿,“美得很尝尝”
唐忱推开她的手,又不知从哪儿整了碗水搁
姜柠知他本也不喜荤腥,何况更是个死守规矩的古板怪,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继续享受着嘴中肉食带来的快感。
唐忱斜斜地倚靠
窗根儿前的少年不禁嘴角抽动了下“”
雾村儿前邻阜江,背靠香雾山,左为峭壁,右怀天然温泉。这样特殊的地理位势,让整个村落一年四季都如浸朦胧的雨雾,想来便是因此而得名的罢。
晚风习习,浮荡着净爽透彻的舒适,丝丝江水的腥膻,漶满着山涧花草软腻的清香,云开月明。
姜柠和唐忱两人就这般走
唐忱“”
就
姜柠被唬得惊了一下,还未等抬头望去,只觉腰间一紧,耳畔溯风呼啸而过。
甚至来不及惊呼,再睁眼时,才
稳了稳心神,姜柠稍缓过劲儿来,方垂眼朝下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