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迮甫凭借寒门出身, 能走到今天这个位子,会识人看人也是他最重要的能力之一。
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透过这个大楚王朝最年轻的状元眼中, 他能看到浓烈的野心。
这位年轻人, 只要有人拉上一把,必定能够平步青云,
他们林家如今是鲜花着锦,可惜子孙并无什么太出色的人物。
这么优秀的年轻人, 如能和他们林家结成姻亲,各取所需, 定然是彼此成就,如虎添翼。
林迮甫耐心地等待着宋昱回答他“想入阁拜相”, 他一脸自信。
他平生看人,从没看错过。
可惜, 他面前的是宋昱是当朝真正的太子,是未来的帝王。
他问这样一个人, 想不想入阁拜相。
“不想。”
宋昱礼貌却近乎冷淡地拒绝了林迮甫递过来的梯子, 便道声告辞。
林迮甫愣住了。
以他的历,自然能够确认,宋昱说不想入阁拜相,是真心的。
怎么会
这位状元郎眼底的野心和不甘, 他林迮甫绝不会错认。
然而管有些惊愕, 但林迮甫很快敛住脸上怔忪的神色,转而笑眯眯地抬袖拦住宋昱。
“状元郎看来对我林某人有些误会。”
有什么误会
前世与人勾结,毁他名声,害他性命。
今生又指使云鹤卫害他亲友,只是这迫害没成功罢了。
“贵妃娘娘”
林迮甫说了好一会, 意思是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紧接着这才假装不经意地提起。
“听说状元郎家中还有早夭的兄长,听闻状元乃是至纯至孝之人”
宋昱没等林迮甫说完,就知道他林迮甫要放什么屁。
呵,现
林迮甫一则是
二则,十有八九
果然,林迮甫便接着说。
“若真是为故人计,状元郎不妨效仿先贤,以一己之身,挑两头姻缘,如此,你兄长这一房也有所延续”
所谓的两头挑,就是让宋昱自己娶两房妻子,都是正妻,但是一房继承的是大房,也就是宋昱所谓的早逝兄长那一房,另一房则是宋昱自己所
林迮甫的意图非常明显了。
既然状元郎不想休妻,而且状元郎的妻子暂时看起来也不太好对付,那便不要休。
不妨便让状元郎娶了他林迮甫的女儿,作为两头挑的另一个正室。那可比平妻好听多了。
林迮甫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
长得那是花容月貌,又是个七窍玲珑心,若不是皇帝忌惮,当个皇子妃都是绰绰有余的。
若真是嫁了过去,早晚就将这位状元郎的心给拢过来
“林大人果然高见。”
宋昱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讽刺,说道。
“如此,我便让家中为我大哥一脉娶上一房妻子”
林迮甫嘴角微翘。
“贤侄”
可惜,他这声贤侄叫得太早了。
因为宋昱紧接着便说道。
“只可惜,这房妻子却只能
“萧戬宋昱假名”
林迮甫再无半点笑意,心中气急。
虽说林迮甫半年没提到要将女儿嫁过来的话语,但是话语中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而这位状元郎扯着明白当糊涂,竟然敢如此口出狂言
明明白白地暗示他林迮甫,只要他敢施压将女儿嫁过来,宋昱便敢让这位林家大小姐真的作为他“早逝兄长”的妻子,一辈子守活寡,而且不会给半点钱财
“很好状元郎,你好得很啊。”
自从他得到皇帝赏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
宋昱故作疑惑地看着林迮甫。
“林阁老怎么突然夸起了下官下官”
“很好你你且给我等着,你不是说乡间贫苦吗你且等着”
林迮甫被宋昱给气得差点撅过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是再不多言,拂袖而去。
“多谢林阁老的赞赏。”
宋昱
林迮甫气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不识抬举,且看他林迮甫怎么拾这位年轻气盛的状元郎
大楚朝有史以来最年轻有才华的状元郎又怎样他可要好好教给这位状元郎怎么好好做人
宋昱垂眸,心中全是冷意。
这位林阁老,多年把持着朝廷要事,排挤皇子,排挤世家,呼风唤雨,就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一点点忤逆便气成这样。
呵,那只怕接下来,他林迮甫要受到的气,可是不少呢
林迮甫的报复来的很快。
不同于之前让云鹤卫找苏槿麻烦来折腾宋昱的迂回做法,这次林迮甫选择直接对礼部施压。
礼部虽然有礼部侍郎蔺禹乔帮宋昱拦着一些,但来自同事和顶头上司的欺负,仍旧不少。
比如皇帝传唤宋昱前去讲经,顶头上司偏偏要等到时辰快到了,按照正常速度肯定会迟到了,才会叫宋昱。
又或者是宋昱辛辛苦苦写了一篇锦绣文章,上司却偏偏让宋昱改了又改,改上二三十遍后,才告诉宋昱“还是第一版最好。”
还有同事,时不时地就“不小心”往宋昱身上或是文章上倒水、倒茶、倒墨汁啊之类的,想让宋昱无官服换,得个殿前失仪或是工作不力的罪责。
可惜,宋昱根本没放
前世回宫后,那些残废了手脚的皇兄弟们,那些自以为有希望登上皇位的宗室子弟们,对他的欺负,可比这些翰林院的学士们有想象力多了。
与之相比,顶头上司和同事的欺负,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宋昱轻松地躲过这些欺负人的小伎俩,又轻松反击。
很快,皇帝过了四十大寿,诸事顺利,蔺禹乔升职,当上了工部尚书。
按照惯例,将要接替上一任工部尚书的内阁职位,顺利入阁。
“废物。青云台这件事,本来应该彻底将蔺禹乔搞垮,谁知不仅被他躲了过去,还就此顺利入阁了,岂有此理”
林迮甫气得独自
此后不久,大皇子因“夺人田地”被人影射写到了话本子里,且被京城各大戏班子传唱。
饶是大多数御史和半数云鹤卫的势力都被林迮甫买或拢,但到底皇帝还有不少别的耳目。
皇帝听闻此事,毫不犹豫地捋了亲王的封号,降为郡王,而且直接回了封地,并没有再封其他地方。
并且,当着不少大臣的面,狠狠地斥责了大皇子,说他“不孝不悌,不堪重任”
此后不久,大皇子便下了云狱。
不孝不悌是古代最严重的评价之一了。
当着朝臣的面,得了皇帝这么个评价,又被皇帝下令入狱,大皇子
可以说,大皇子经此一事,几乎与皇位无缘了。
一届亲王,怎么可能因为\a“夺人田地\a“这种事失去皇位竞争的权利
要知道,大皇子原本的封地之丰厚,让人咋舌,根本不可能夺人田地。或许大皇子的属下,借了大皇子的名义,征了一些土地,又或者有其他的缘故。
这事,只要皇帝肯查下去,不管怎样,肯定会有人顶罪,至少大皇子本人是清白的。
可皇帝却直接给大皇子定了罪,以这样一个对皇子而言、有点不可思议的罪名。
\a“这说明,皇帝对大皇子失望生气,并非因为所谓\039夺人田地\039。\a“
林迮甫哪里不明白。
\a“这是青云台的事情,皇上
多年倾注
林迮甫一下子吐血,病倒了。
“活该,虽说皇帝不是好人,但林迮甫既然当了皇帝手上的刀,便该职责才是。”
“他是想趁着皇帝四十大寿让青云台出事,一则搞垮负责青云台建造的蔺禹乔,二则明明是存了几分让皇帝健康有损的心思啊。”
按照大楚朝封建迷信的看法,天子三台与天子的寿命健康、社稷的稳固息息相关。
青鸾与青凤台掌社稷民生,而青云台主掌天子康健。
经由蔺禹乔装病时候的调查,加上宋昱和苏壹
\a“此事,林迮甫虽然将林家
苏槿感慨。
皇上对自己的儿子,并不宽容。
即便是自己还算看重的大皇子,此前也隐隐暗示过大皇子有得登大宝的希望,如今,却是半点让大皇子申诉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借着\a“侵吞田地\a“的舆论由头,彻底捋了大皇子登上那个位子的机会。
“皇上此前隐而不
苏壹感慨。
“十几年过去了,他跟从前也不一样了,心思更沉了。”
“十几个儿子,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他对自己儿子可没什么怜惜。这样的皇帝,没什么可说的。”
宋昱垂眸。
“还是仔细讨论下,接下来外放我该选哪个地方。林迮甫此人,睚眦必报,他目前动不了蔺禹乔,而我如今根基不稳,又和蔺禹乔有师生名分”
“林迮甫如今是吏部尚书。”
苏氏对林家的势力有所了解,猜想道。
“据暗探消息,他们林家分支一脉
“若他真的犯傻,大可如此做。真以为他们林家暗中的动作,皇上毫不知情吗呵。”
宋昱眼中全是寒意。
“我看依林迮甫的性格,只怕我是要被外放到西北了。西北这几年混乱,而且,恐怕皇子们和那些边境国家,可能都有合作。西北要乱”
苏槿清点了自己淘宝中的财物和存货,热血沸腾。
“若是被林迮甫陷害,外放到偏僻的地方当地方官也不怕。只消三两年,咱就能让荒漠沼泽变繁华富庶”
宋昱抬起头,看向苏槿。
他的眼中,阴霾散,全是璀璨的光。
蔺禹乔升了职。
继任的礼部侍郎,虽说是世家出身,但是跟寒门清流一派走得也比较近。
面对林迮甫对礼部的施压,继任的礼部侍郎毫不犹豫,根本不像蔺禹乔那样顶住上司礼部尚书的命令,反而派人更加为难欺负宋昱。
宋昱的上司和同事,对宋昱的为难更加明目张胆。
好几次,宋昱差点真的被他们为难陷害了去。
苏槿和皇甫富贵私下里便跟踪了这几位,跟宋昱一起好好制定了反击这几位的计策。
没多久,经常为难宋昱的顶头上司便因为传话太监记错时间,经常给皇上讲经迟到被降职;而且事后传话的太监还有人证,证明记错时间的是宋昱的顶头上司,而不是传话的人。
而那位经常给宋昱泼水、泼墨汁的同事,也因为去青楼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推倒粪坑里,身上全是被人“不小心”泼的粪便后,洗了好几天的澡,上朝时也还是有臭味,而被御史参了“狎妓”和“失仪”,也被降职贬去偏远的地方任职。
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因为属下官员频频出事,被以治官不严、管事不力的名义,给降了职位。
而跟林迮甫颇为亲厚的礼部尚书,则也因为此事,受了牵连,被罚了半年俸禄不说,还被亲近淑妃一系的云鹤卫,查出来与林迮甫有结党的嫌疑,很可能内阁的位子都要保不住了。
以林迮甫才智能力,很快便查到这些事,可能与蔺禹乔、宋昱有关。
“呵,以为搭上了蔺禹乔,我就没法整你了”
林迮甫冷笑。
“正好师生两个一起搞,谁也别想逃一个一个来,先拿这位状元郎开刀吧”
作为吏部尚书,他林迮甫,想要整一个六品的官员,还做不到吗
于是,林迮甫趁着礼部频频被皇帝斥责、被降职,赶紧向皇帝进言。
“如今的礼部是该好好整肃一番,尤其是年轻的官员,不曾去过地方不知民间疾苦,不妨让年轻的礼部官员多外放几个,也好知晓农事民生。”
这事说的
皇帝欣然应允。
很快,宋昱新的任命下来了。
果然,他拟被调任西北,正六品的翰林院侍,成了从五品的知州,明升暗降。
大楚的岭南,可不是后世的富庶之地。
地广人稀,算是妥妥的流放贬职之地。
这次礼部的官员,被外放的几乎地方都不太好,甚至还有不少是降了级别职位的,因此宋昱
林迮甫原本还准备了后手,只要蔺禹乔
只可惜蔺禹乔还是那样油盐不进,不朋不党,丝毫不为自己门生宋昱谋划,他的后手倒是白准备了。
“这样的座师,要了作甚。”
林迮甫打心眼里看不起不朋不党的蔺禹乔,觉得他冷血且无能。
“要是状元郎挫挫锐气后能想通,再与我林家合作,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林家子嗣,聪慧的少之又少,实
“不过,西北想必是要乱上几年了。也不知一派文弱书生模样的状元,能否熬过这几年。”
林迮甫冷笑。
“身
这般得偿所愿,林迮甫才觉得自己气顺了不少。
而宋昱和苏槿得知是去西北,俱是一喜。
“多亏了蔺大人,顺着林迮甫的意思,巧妙周旋,这才得偿所愿。”
“西北乱了,正是屯兵养马的好机会”
“还有咱买的好几座荒山矿山,也该让它们见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