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 竹言蹊非跟谈容那条领带过不去了。
战事正式打响前,他只想将领带折腾得越皱越好。
等他孤军迎敌了,却
竹言蹊最初是怎样使劲儿折腾领带, 后续便是怎样使不出力气, 虚软得可怜
灰蓝色的窄长布料胡乱裹
时钟的指针走得不紧不慢,一格接着一格, 推动着时针艰涩往前。
竹言蹊
可眼下,国际单位制中时间的基本单位似乎不该是“秒”, 理应还有更小、更短、更磨人的单位定义才对。
乱七八糟的领带,毫无章法的心跳。
末了还有乱七八糟得极其羞耻的人。
熬过漫长悠久的一个世纪,竹言蹊连想哭的情绪都提不起来了。
他如同一只经受天敌凌虐的草食动物, 跳脱出大脑的一片空白后, 死死裹住被子, 蜷缩
弱小, 可怜, 又无助,拼命咬紧了牙关, 竭力不打哭嗝,独自舔舐真枪实弹后留下的新鲜伤口。
饰演天敌角色的谈容坐
明明该是一副胜利者的潇洒姿态,可偏偏安静得好似心虚一般。
谈容无声坐了片刻,动了动小臂,尝试触碰
会挠人的草食动物一拧肩膀,避开他的手,哼着声道“你别碰我。”
说话内容仍然凶巴巴,腔调却多了股不想被人
谈容忍笑,动作没停,掌心盖住他头
“看什么谁要你看”竹言蹊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缩得更紧了。
是不是疼的他心里没点儿数吗还敢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
谈容不忍了,轻笑一声,拍拍他的头“那你也要出来,赶紧去浴室洗个澡,身上黏糊糊的,不觉得难受”
竹言蹊
“你先把裤子穿上再说,光天化日的,不许耍流氓。”他下巴缩进被沿,背对男人闷声道。
谈容再次失笑,稍稍用力又撸他头
趁着对方穿衣服的间隙,竹言蹊将脸埋进枕头,悄咪咪地蹭了两下,试图不留任何痕迹地蹭掉泪腺的分泌物。
爽归爽,刺激归刺激,疼也是真他妈的疼啊。
想到自己当时秒哭的反应,竹言蹊臊得想
衣冠禽兽惹不起,素了那么多年的衣冠禽兽更惹不起,只一次就给他留了段终生难忘的记忆,简直不是人。
竹言蹊心里控诉谈容不是人,可也没生出后悔催他主动的念头。
食髓知味。
和这道“味”相比,要人命的疼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排解掉心头的臊意,竹言蹊慢吞吞地从被窝钻出来,看清谈容上身的挠痕,他目光不由停顿了一瞬。
接着谈容接他进怀的机会,竹言蹊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摸了摸红痕的边缘“疼不疼啊”
他指甲定期修剪,短且干净,照理说不该产生这等杀伤力才对,奈何某人战力更猛,生生要取他性命。
竹言蹊受击,灵魂都被架
“疼。”谈容弯下身,作势要抱他,笑着回答。
这些小伤口看着触目惊心,其实只破了些微细血管,渗出点血色后很快凝结了,不痛不痒的,没两天就会愈合。
管称不上“工伤”,不过用来向竹老板卖惨还是可以做到的。
竹言蹊果然被他一个“疼”字堵住,乖乖被谈容接进怀里,睁大了眼睛看他。
谈容常年锻炼,臂力惊人,大气没喘一口地把人托起来,道“所以别乱动,让我多抱一会儿。”
听完这句话,他恍悟对方是
谈容还是笑,顺着他的话耸了耸胳膊,把竹言蹊往上送高一点儿。
做出的动作
疼还能把他托得这么高
竹言蹊刚经过风雨洗礼,腰酸腿软,被谈容一送,骨头险些酥成一地的渣,没能清理干净的东西也跟着颠簸。
他脸腾地红了,搭
威胁完了,竹言蹊紧了紧腿根,通红着耳垂道“家里好像还有一盒酒棉签,等洗完澡,我给你消消毒吧。”
酒棉签的塑料棒内密封着少量医用乙醇,掰开末端环后,储存的酒会自动渗透另一端的脱脂棉,消毒使用简单快捷,比买成瓶的酒方便。
谈容没拒绝,洗完了澡,和竹言蹊一起去了客厅,背对着他坐
可能是后背抓起来特别顺手,和挠痕交错的手臂相比,谈容背上的伤口更显惨烈。
竹言蹊一连折了三根棉签,扫雷似的郑重谨慎。
“说疼是骗你的,不用这么小心。”谈容被他消毒消得后背
竹言蹊没应声,伸直胳膊把手里棉签递给谈容看。
洁白柔软的棉头上渗染着淡淡的血迹,是从最深那道挠痕边缘擦出来的。
被丢出房门关了好几个小时的筠筠傻了猫眼,窝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那样按着我,”竹言蹊把棉签丢进垃圾桶,又掰来一根新的,耐心地重擦一遍,“太、太”
他“太”了两次,实
这事不能言传也能意会。
谈容转回头,表面不作声,胸腔却无声震了震,连带着脊背也跟着共振。
竹言蹊手捏棉签,正按
“你还笑”他瞪了瞪眼,故意加大点力度,把酒压
可惜谈容不怕疼,身上的创痕也结痂得七七八八,实
“不知道的人要是看见这场景,说不定还以为我家暴你了呢。”竹言蹊只压一下就住了手,撇嘴咕哝着,“明明我才是比较惨的那个。”
青青紫紫了一身,手腕和脚踝都没逃过一劫,腰杆酸疼不必多说,声音还干涩生哑,就跟快要感冒了一样。
“我的错,我检讨。”谈容回身,捧住他的脸亲了亲,“晚上想吃什么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两人锁
竹言蹊以往还会跟进厨房,给谈容打打下手,可今天,对不住,他毕生功力差点付诸一炬,急需坐着不动,休养生息。
竹言蹊丢了棉签,倚
“好的长官,我这就去办。”谈容笑着站起来,领旨去厨房剥起柚子。
竹言蹊歪
谈容一走,筠筠立即更换了根据地。
它跳上主人刚才坐的位置,蹭进竹言蹊腋下的空间,下巴垫
阿妈去厨房准备水果,猫儿子接力前来延续温暖。
要不是被掏空的感觉还没消失,竹言蹊都想自称人生赢家本家了。
他打开电视,看番逗猫,正生出几丝“养猫儿子防老”的惬意,被他搁
竹言蹊知道自己声音不对,憋着劲儿清够了嗓子,接通来电“喂,妈,什么事啊怎么挑吃饭时候打电话给我”
“你声音怎么回事”庄妍到底是他亲妈,饶是他清了嗓子,一听就能听出猫腻,“吹风着凉了”
竹言蹊坐直了一点,随口糊弄“嗯,好像有一点儿。江城最近天气好,我可能减衣服减太快了。”
不扯谎还能怎么着总不能如实招出,说自己开荤吃肉了吧
“多大的人了,换季还不注意身体。”庄妍说着又唠叨开了。
“没事,还没感冒呢,就是嗓子比较干,我一回家就把衣服添回来了,还喝了两杯热水。”竹言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亲妈念紧箍咒,抓住空子连忙道,“妈,你找我想说什么事啊我这还没吃饭呢,赶紧说吧。”
庄妍停住唠叨,语速缓下来,进入正题“言言,你跟妈妈说实话,你这些天是不是谈恋爱了”
竹言蹊闻言一愣。
“我是听你姑姑说的,她说月月看你
月月是竹言蹊堂姐的小名,经常
“是,刚谈呢,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竹言蹊大方承认了,“您打电话就为这事啊”
庄妍清楚自己儿子性取向,也没觉得惊讶,就是忍不住操心“你不是忙着准备考试吗怎么这时候谈起恋爱了”
竹言蹊一梗,领会到庄妍的点了,打断道“哎呀妈,你放心吧,我不会耽误考试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瞎想什么呢。”
“我这是瞎想吗你性格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庄妍道,“我不是不让你谈朋友,就是想给你提个醒,别光顾着约会谈感情,把学习时间全占了。好好备考,把编制过了,这不仅仅是对你负责,也是对对方负责,工作稳定了,感情才能稳定
“妈,你真的不用担心这些。我就算想把时间全拿去玩,我男朋友也不会答应啊。”竹言蹊笑道,“你应该对他也有些了解,我一说名字,你肯定操不起心了。”
“我有了解”庄妍怔了怔,“谁啊你哪个朋友”
“以前也不算朋友。”说来也巧,竹言蹊刚接上这话,男朋友便端着几瓣剥好的柚子打厨房出来,他抿嘴笑了笑,“就是谈容啊,你认识的。”
竹言蹊说完把手机一举,伸到谈容脸前。
谈容放下果盘,扫了眼屏幕,自觉开口“阿姨好。”
庄妍“”
庄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