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碎玉投珠 > 第 24 章
约定好去潼村之后, 纪慎语每天翘首以待,态度也转风车似的,师哥长师哥短,把丁汉白捧得浑身舒坦。他自己都觉得和其他人同化了, 有变成丁汉白狗腿子的趋势。
总算到前一晚,丁汉白拎着工具箱进机器房,摆列出螺丝改锥要修那座西洋钟。刚坐下, 门外脚步声迫近, 不用细听也知道是纪慎语。
丁汉白都有点烦了,这家伙近些天太黏他, 长
推门动作很轻, 纪慎语端杯温水进来, 不出声, 安静坐
丁汉白搬出西洋钟, 电视机那么高, 木质鎏金的钟身。拿湿布擦拭,余光瞥见纪慎语往这儿看, 倾着身子很努力, 他便说“你近视”
纪慎语不近视,只是想力看清, 实
丁汉白回答“时间之父。”
老头躺着,丘比特拿着武器,纪慎语又问“时间之父是被丘比特打败了吗”
丁汉白“嗯”一声,拆下钟表最外面的罩子,里面的结构极其复杂,他皱起眉,用表情让纪慎语别再出声。纪慎语彻底安静,准备好工具递给对方,就像那次
他知道丁汉白平时脾气不好,经常让人不痛快,但如果丁汉白是
钟顶上的大铃铛已经修好,机芯和内置的小铃铛才是难题,丁汉白的眉头越锁越深,犹豫要不要叫学机械的丁尔和来看看。
之后丁尔和过来,纪慎语就去书房写作业了,他和对方相处得不太自
纪慎语想,如果找到瓷窑见到佟沛帆,当着丁汉白的面也无法表明身份,不如给对方写封信,等认路以后自己再去就方便了。
他洋洋洒洒写满一篇,句号画上时传来清脆的钟声,西洋钟终于修好。
丁汉白双手是油污,去洗一趟回来,丁尔和回东院了,纪慎语却又进来。他哭笑不得,兀自安装零件,完工后用药水擦去锈迹,焕然一新。
纪慎语出神“丘比特为什么打败时间之父”
丘比特是爱神,丁汉白说“爱可以打败时间,这座钟的原版设计寓意为真爱永恒。”他留学时
纪慎语觉得寓意太美,喃喃地说“我很喜欢听你讲我不了解的东西。”
丁汉白这被一句话哄住,简直想撬开纪慎语的脑壳看看里面什么有,什么没有,好知道他讲什么能唬住人。转念又想到纪慎语这几天的殷勤,热劲儿冷却,说“我倒想了解了解,那潼村有什么让你整天期待”
纪慎语支吾,只说同学家
什么同学的话如此上心,丁汉白追问“女同学说的”
纪慎语立刻明白此中意思,顺着答“嗯,是女同学”
第二天一早,整理妥当后他们两个出
市区川流不息,公里数增加,人渐渐变少。驶出市区后丁汉白加速,兜风一般驰骋个痛快。纪慎语则始终盯着路,他一向博闻强记,默默记下经过的路标。
“师哥,坐公交车能到吗”他问。
“不行,出市区了。”丁汉白说,“得坐长途汽车,不过属于市区周边郊区,以后
到达时日头正好,郊区路旁种什么的都有,竟然还有成片的向日葵。汽车开入潼村,绕来绕去并无特别,最后停
羊肉包子,丁汉白熄火打牙祭,纪慎语跟着填肚子。
这儿不能跟市区相比,但老板的手艺却十分好,他们吃包子的工夫生意没停,总有人来买。不过可口的包子不足以安抚丁汉白,他烦道“这儿有什么好的风景也就那样。”
纪慎语理亏噤声,老板插话“村后面风景好,有河有树林,连着护城河呢。”
丁汉白与对方闲聊“连着护城河,那以后的
老板说“现
树挪死人挪活,丁汉白没觉得可惜,一抬头却
纪慎语当然失落,瓷窑不干了,那他来这趟有什么意义更为关键的是,以后要去哪儿找新的、信得过的瓷窑,那个佟沛帆又会
包子好吃,他却无心再吃,接下来走到村后面,找到了废弃许久的瓷窑。铁门敞着,有几个小孩儿
他还没进,丁汉白反倒兴趣浓厚,手臂搭着外套阔步而入,把嬉闹的小孩儿吓着,全部匆匆逃离。纪慎语跟上,将里外的窑室火膛、蒙尘的陶瓷碎片、久废无人的办公室细看一遍,猜测至少废置一年了。
丁汉白捡起一片,吹灰拂尘,那瓷片烧得比他想象中要好。
晃眼中午已过,从瓷窑离开见到村后的河。车停
丁汉白靠着车头吹秋风,目光追随河面的潋滟波光,捏一把石头子,掷水里“咚”一声,荡起好看的涟漪。再好看的景致也有看厌的时候,他转去看沿河慢走的纪慎语,纳闷儿这孩子
来也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难不成暗自约了女同学,人家放他鸽子
丁汉白幻想许多,又抛出一粒石头子,很有准头地砸
可是石头子落下,纪慎语还没回神。
丁汉白又扔一粒,刚才砸左边那瓣,这回砸右边那瓣,秋光把纪慎语整个人照亮,他却想起那次
画面越想越清晰,想得手上失去准头。
纪慎语膝弯一痛,向前一大步踩进水里,为避免摔倒连扑几步才稳住平衡。河水很凉,他瞬间回神,惊觉自己癔症那么半天。回头看丁汉白笑得前仰后合,
窑厂没了,又不是天塌了。
师父说过,困难都有用,就是师父太多,记不清是哪个师父说的了。想到这儿,纪慎语也乐起来,趟着水回到坡上,把湿透的白球鞋放车头晾着,自己坐上去,卷着裤脚乱甩。
丁汉白被那白净的、湿淋淋的双脚甩到水,伸手去捉又怕把手也沾湿,干脆脱下外套展开一包。纪慎语老实了,安生坐着,丁汉白用外套把他的脚擦干,擦完任外套掉
“师哥,你不要了”
“都给你擦脚了,不要了。”
“我脚又不臭”
纪慎语踩上球鞋,脚等于白擦,他捡起外套拍净叠好放进车里,准备回家给对方洗一遍。放好衣服,注意到车钥匙圈挂着个指肚大的玉猫,目光又从插着的车钥匙移到方向盘,忍不住伸手摸一摸,按按喇叭。
纪芳许答应过让他学车,他想学。
丁汉白回身把纪慎语看穿,反正这地界宽敞,闭着眼也不会撞到人,要不教教他开门上车,他让纪慎语认真记,怎么挂挡变速,离合什么时候踩、什么时候松,手刹怎么用教学方式不变,讲完气儿都不喘,直接“重复。”
纪慎语重复,一条没错,丁延寿整天夸他聪明,他姑且担得起。
调换位置,丁汉白坐进副驾,俨然教练姿态。而纪慎语第一次坐驾驶位,握住方向盘兴奋又紧张,打着火,犹豫道“你不系安全带吗”
丁汉白说“不用。”
纪慎语不好意思道“你那么信任我”
丁汉白白他“万一你开河里,系安全带耽误我逃生。”
纪慎语再没话问,按照现学的做,但车身一启动他猛然踩下刹车。啪的一声,丁汉白的大手拍
刚才完全是条件反射,也因为第一次所以格外慌张,纪慎语有了分寸,再次启动,紧紧攥着方向盘驾驶起来。
可他不敢拐弯,只一味前进,丁汉白伸过手包裹住他的,才右拐成功。他绷着神经开,逐渐敢自己拐弯了,只是拐得太狠,身体都倾斜靠住车门。
连续拐了几次,眼看离树林越来越近。“师哥,我是不是开得不直”他
丁汉白愁道“我怎么过去,要不你先停。”
于是纪慎语用力一踩,汽车全速飞驰起来,丁汉白
纪慎语已经慌不择路,早不记得姓甚名谁,明明手脚冰凉,可额头又一层细汗。什么都晚了,两只脚乱踩一气,完全顾不上配合,扑通一颠,开着车蹿过一排草丛。
“师哥”他大喊。
丁汉白扑来拽紧手刹,车头撞向大树的那一刻松开,抱住纪慎语往副驾倾斜。那动静算不上石破天惊,但也叫人胆战心惊了,一声闷哼,纪慎语没却觉出痛,反觉出温暖。
良久,他从丁汉白怀里抬头,对方拧着身体,后背撞
他不敢看丁汉白的眼睛,复又垂下头,想默默爬走。
偏偏丁汉白摁着他“谢谢都不说”
纪慎语情绪复杂“谢谢对不起。”
丁汉白呼一口气,后背肿着,火辣辣的疼,还泰然自若端详对方这模样。一句对不起怎么够,他得加码“以后我爸再说你聪明,你要站起来说我是笨蛋。”
纪慎语点点头,估计丁汉白说什么他都应。
车没报废,保险杠撞掉了而已,丁汉白带着伤痛开车回家,路上才
他细细一捋没见到心仪的女同学、踩河水里、撞车受惊太可怜了,可怜得他好想放声大笑。
颠簸地回到市区,等到家熄火时车轰隆一声,闹脾气。他们俩进院见大客厅亮着,凝神一听,丁延寿和姜漱柳已经回来了
“师哥,车、车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丁汉白还没说完,姜漱柳看见他们,大呼一声像看见鬼。不怪他妈一惊一乍,撞车后折腾半天,他们俩衣脏手油,格外狼狈。
这时姜采薇从外面回来“姐夫,车被撞坏了”
眼看根本瞒不住,纪慎语垂着脑袋上前一步,要主动坦白,蓦地肩上一沉,丁汉白将他扒拉回去。“爸,”丁汉白说,“我开车出去玩儿,不小心撞了。”
纪慎语急急看向对方,丁汉白又说“明天我就去修,能不能先吃饭啊,饿死了。”
丁延寿开始训人,丁汉白充耳不闻,进屋,擦擦手就坐下吃饭。纪慎语心情错杂,洗手端菜,等落座时丁延寿仍然
他鼓起勇气说“师父,别训师哥了。”
不料丁延寿反冲丁汉白说“你还带着慎语二十了还一点谱儿都没有,你自己伤着当教训,万一今天事故严重,慎语受伤,我怎么跟芳许交代”
丁汉白大口吃饭“下次注意,放心吧,我又不傻。”
丁延寿最烦他这浑不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桌上静了,训斥完了。
这时纪慎语站起来,红着脸说“我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