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
“出门”丁汉白上班前问。
纪慎语点点头,他要去找梁鹤乘。
丁汉白会错意,嘱咐“跟同学出去别惹事儿, 吃吃喝喝就行了。”
等家里人走净, 纪慎语钻进厨房忙活出一壶汤,大包小包地奔去淼安巷子。上回把小院拾一番, 今天再去换了样, 他进门见梁鹤乘
“师父, 神不错。”他自觉进屋拾掇, 倒汤时出来问, “师父, 你是用黄釉暗刻龙纹碗, 还是用粉九桃碗”
梁鹤乘大笑“你少来, 别拿我寻开心。”
纪慎语把汤倒入九桃碗中“你摆出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看看完不就是要考考不过然后你再教。”
梁鹤乘赞不绝口, 既喜欢这口鲜汤,也满意自己聪慧的徒弟。他喝完就问“我为什么选这两只碗来问”
纪慎语答“龙纹碗侈口外撇, 角度小难把握, 非常容易出破绽;双龙赶珠纹线条复杂,暗刻不明显所以瑕疵率高;粉那只外壁和碗心均有绘画, 绘画稍一不同就废了。”
这两只碗代表难度很高的两类,一类有纹,一类有画。梁鹤乘没考住纪慎语,搁下碗又打一套太极拳,许是心花怒放,拳头都有劲儿了。
纪慎语眼巴巴等学艺,来之前就列出一二三四,要逐个请教。梁鹤乘却一点不急,要见识见识玉石雕刻的工过程。
纪慎语反做起老师“这是鸡血石,我要刻一枚印章。”
梁鹤乘问“相比起来,造古董和雕刻你更喜欢哪个”
纪慎语想想“造古董工序繁多,比雕刻有趣儿,但只是单纯仿制,不像雕刻得自己构思,平分秋色吧。”答完瞄准某个花瓶,“师父,你做得最成功的一件是什么”
梁鹤乘查出癌症后就没怎么做过了,
他没钱花就从屋里拿一件倒腾出去,不诓买主,只按仿器的价格卖。没成想遇见纪慎语,缘分到了,也可能是老天爷怜悯他,他便把百寿纹瓶送了出去。
纪慎语听完问“你之前说瞎眼张也未必看出真假,谁是瞎眼张”
梁鹤乘压低嗓子“他是你师父我的死对头,他瞎眼,我六指儿”
纪慎语听乐了“你把他戳瞎的”
这对新认没多久的师徒不干正事,对着脸喝着汤,没完没了地侃大山,笑声不断。但有人欢喜有人忧,丁汉白准备去找张斯年,结果临走被张寅派去出差。
邻市挖出一个小墓,叫他去跟当地文物局开会,只去一两天。
丁汉白回家拾衣服,一进前院闻见香气,是姜漱柳
姜采薇面色苍白,嘴角还破着,硬生生挤出笑。
丁汉白问“倒休不舒服”
姜漱柳替妹妹答“嗯,你回来干吗”
“我拾东西离家出走,过两天回来。”丁汉白说着往外走,他妈竟然没理他说了什么。姜漱柳坐床边喂姜采薇吃饭,喂两口停下,给姜采薇擦眼泪。
“别怕了。”姜漱柳自己也哭起来,“我哄着你,其实我心里也后怕”
姜采薇扑姜漱柳怀里“姐,我身上伤口疼”
咣当一声,丁汉白
姜采薇不肯说,他急道“你只跟我妈说有什么用你俩抱着哭能解决告诉我,谁欺负你我去找,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儿”
姜采薇昨天下班晚,她又惦记陪纪慎语去烧纸,就从小巷走,结果遇上流氓。反抗的时候被打伤,万幸的是呼救被另一同事经过听见,才脱险。她昨晚
丁汉白霍然起身,动了大气,见姜采薇哭得厉害又强硬止住,安慰道“小姨,你先好好休息,等你情况稳定,也等我回来,再把当时的具体情况告诉我,这事儿没完。”
姜漱柳问“别胡来,你想干什么”
丁汉白坦荡荡“那儿挨着报社和学校,保不齐以前就有人遇到过,不管,以后没准儿还有姑娘遭殃。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聋作哑。”
他说完去拾衣服,姜采薇没拦住,让姜漱柳拦着,她不是怕被人知道,是昨晚被打怕了,担心丁汉白会出事。
姜漱柳没动,重新端起饭“随他去吧,一个不行把尔和可愈也叫上,还有廷恩和慎语,家里这么多大小伙子,还治不了一个臭流氓”
纪慎语当天回来时丁汉白已经走了,还留纸条让他打扫机器房,他可算逮住机会,捏着钥匙立刻进去,放心大胆地观摩。
满柜子好料,分门别类,还有一些出胚的物件儿,都是丁汉白平时没做完的。纪慎语打开一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八枚青玉牌,多层剔刻,内容是人物故事,八枚正好讲完。故事落
最后擦机器,纪慎语一丝不苟地完成清洁,锁门时听见一声巨响,前阵子被丁汉白踹翻的富贵竹又被姜廷恩碰飞了。
“纪珍珠”
纪慎语已对这称呼免疫,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姜廷恩蹿来“我找小姑检查作业,她居然睡了,还不让我进屋,后来大姑把我骂一顿,让我这两天都不许打扰小姑。”
纪慎语一听担心道“小姨是不是病了”
姜廷恩说“病了才需要人照顾啊,她平时病了都是使唤我。”说着停下,“我觉得吧,她也适龄了,会不会谈恋爱未婚先孕了虽然没听过她恋爱”
纪慎语大骂“你有病吧整天像个傻子似的”
姜廷恩就是株墙头草,平时唯丁汉白马首是瞻,丁汉白不
第二天纪慎语起个大早,
“慎语”姜采薇面露尴尬,“这么早,有事儿吗”
纪慎语说“我有块鸡血石,想给你做件东西,你喜欢手镯还是手链”
姜采薇随口说手镯,说完又回房间了。纪慎语不好跟着,但
姜廷恩也从旁屋冲出来,光着膀子“小姑,你想急死我啊”
姜采薇没有真的被流氓侵犯,觉得抓人也无法严惩,可现
屋里叮铃咣当,被姜廷恩暴走撞翻好几样,纪慎语则杵
姜采薇打断“这样寻根溯源傻不傻谁也没错,要怪就怪那流氓。”
很快,全家都知道了,姜廷恩家里也知道了,他爸姜寻竹来看小妹,长辈们全挤
丁尔和最大,说“小巷黑,肯定看不清流氓的长相。”
姜廷恩问“那怎么抓怎么知道谁是流氓”
丁可愈说“流氓也看不清咱们啊。”
纪慎语安静听,明白对方的意思是先引流氓出来,貌似荒谬,又似乎没更好的办法。如果引出当天拦截姜采薇的流氓正好,就算引出别的也不冤枉。
可问题是,谁来引,怎么引
他盯着桌面思考,恍觉周围寂静,一抬头
姜廷恩支吾“他俩都看你,我也看看”
纪慎语直接对上丁可愈的视线,意味不言自明,丁可愈也挺敞亮,明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找女孩子做饵不安全,况且家里除去小姨也没女孩子了,所以应该男孩儿装成女孩儿。师弟,我觉得你特别合适。”
纪慎语说“我看你白白净净的,对市里地形又熟悉,比我合适。”他
“我哪有你白净,而且我这么高,流氓不敢上。”丁可愈瞪姜廷恩,姜廷恩脖子拧
纪慎语一下没了反驳的话,他本来就自责,又怕姜采薇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怪他,那丁尔和这两句直戳要害,他不敢再拒绝。
这四人各自准备,家里雕刻的工具个个都能当凶器使,姜廷恩还揣一大块田黄石,比板砖都沉。他们计划天黑后让纪慎语
纪慎语晃悠到前院,等人都离开才去看姜采薇。“小姨”他见姜采薇卧床织手套,转移注意力也好,睡不着也好,都是给他织的,他恨不得立刻打死那流氓。
他没多待,主要问问那流氓的外貌特征、身高音色,有没有带工具什么的,可惜姜采薇当时太恐惧,没注意多少。他问完离开,一字没说晚上的计划。
四个人吃过晚饭就出了门,丁尔和开车,丁可愈和姜廷恩把纪慎语挤
纪慎语穿着丁可愈从影楼借的长裙,裙子里套着短裤,上身穿着衬衣,还戴着一顶假
纪慎语戴着假
车停
其余三人
又过半小时,丁可愈也困了,肚子都咕噜叫。他们仨不再干等,下车准备去附近吃点宵夜,顺便给纪慎语带回来一份。
家里准备熄灯了,丁延寿把影壁上的射灯关掉,一转身听见门响。铁门动静大,出差回来的丁汉白动静更大,跨过门槛就喊叫“你大晚上站那儿干吗吓死人了”
丁延寿问“你这出的什么差,一天一夜近郊游”
丁汉白不理自己老子,他根本沉不下心,总惦记着姜采薇好没好,又隐隐觉得会
姜采薇难得笑出来“今天慎语也问我这些,一模一样。”
丁汉白问“他们都知道了”
小院黑着灯,丁汉白
纪慎语已经来回转悠几个钟头,腿都酸了,靠着墙边站一会儿,每当有人经过都打起十二分的神。又走到巷尾,出去是另一条街,拐弯是一处死角,他往巷口走,奇怪那三人怎么好久没过来。
风吹动裙摆,他差点顺拐,调整姿势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女的,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窄巷里伸出一双手抱住他,直接勒紧他的肩膀,将他往里面拖。
一只潮湿的手掌捂紧他的嘴,腰部也被抱住,他才惊觉竟然有两个人。
纪慎语拼全力挣扎,狠命踢到一个,可马上被揪住头
“操这是个男的”
勒着纪慎语胸口的流氓松开手,压着嗓子喊,另一个急于确认,放下捂嘴的手,朝下去摸纪慎语的腿间。纪慎语惊喘呼救“师哥师哥”
砰的一声,出租车门被碰上,丁汉白看见家里的车,车上却没人。他往巷子里冲,远远听见衣物摩擦和两个男人的辱骂。
“男的穿着裙子晃悠什么男扮女装真他妈恶心”
“真是男的,哪儿他妈来的变态”
纪慎语遭受着拳脚,脆弱处忽然被握住,他惊慌挣扎,攥紧刻刀用力一挥。
“纪珍珠”
他听见什么了,那么近,那么熟悉。
丁汉白青筋暴起,这时巷中同时荡起两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