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粗糙的掌心贴紧她的面颊,力道却意外的轻,和前世孙绍祖粗暴的推搡截然不同。迎春没有躲开,他掌心太温暖,她甚至还想抱着蹭蹭。
“大人”她依言努力忍住泪,试探地叫道,她看向傅恒,即使这样近距离看进去,他的眼底也依旧是一片不见底的深潭。“您不嫌弃我”
傅恒有一瞬间忍无可忍,想说既不愿交代实话,就不用交代了,也不必撒谎骗我。
她的骗人技巧实
什么恶犬,他做侍卫按刀的那几年又不是白干的,一眼扫过去街角墙根几只蚂蚁窝都数得清,怎么可能漏掉一头恶犬

见他并没有回答,迎春心里越

迎春整个小小的身躯被围
不论他有没有被骗过去,他此刻的决定是放过她。
这个拥抱一直持续到马车停
“我送你回房歇息。”
没有再提方才的事一个字。
翌日。
隆冬时节外边没什么逛头,绣橘

自从
“你想回家去回家去做什么,同你老子讲要和离想再嫁么凭你这副残花败柳之身,且看看外头哪个肯要你乞丐都不要的货色”
乞丐都不会要
迎春嗓子
绘着嫩青色杨柳的白瓷杯摔到地上应声碎裂,茶水四散,打湿了迎春的裙角和一大块地面。
外头的洒扫丫鬟和绣橘被清脆的响声引进屋,绣橘见到迎春被烫得红肿的指尖,忍不住惊呼“夫人您的手”
她赶紧端来冷水,迎春将受伤的右手五指浸进去,疼得快要受不住的那小片肌肤很快变得麻木,片刻后将手伸出水面,
“烫得可不轻呢。”绣橘心疼道,转头看见自家夫人茫然失措的眼睛,勉强定了定神,把一句“您怎么不小心些”咽回肚子里。
“这处理不好要留疤的,夫人,我找李管家要些烫伤膏来。”
她一转头便风风火火地出去了,迎春没来得及拦住她,只好把右手重新泡进冷水里。
李管家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空档,绣橘举着一剂膏子回来,刚掀起门帘,膏药的清香就传到了屋内每一处角落。
“李管家说这是宫廷特制的外敷药,叫什么地黄紫草膏,敷上去准不会留疤,是皇上特地赐给咱们大人的呢。夫人真是有福气。”她一面给迎春涂上,一面喜孜孜地道。
自迎春跟傅恒进宫以来,如今绣橘谈及傅恒则必称“咱们大人”、“咱们姑爷”,自然得很。
迎春却颇不赞同地往后一退
“这药膏竟是宫廷秘制好生金贵我烫得也不严重,如何就用得起这个了你还是把这药还给李管家罢,我这样的人,原不配用这样好的东西”
绣橘心道怪哉,那药不管价钱几何,制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哪有配不配用一说
自家主子又妄自菲薄了,她暗叹一句,遂转了话头道
“那边府里大太太不是要您跟咱们大人多凑趣儿这下算是因祸得福,大人知道您受伤了,肯定会放下琐事,多多关心您的。”
“此事还、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迎春惴惴不安道。从昨日下了马车之后,她总不知该如何面对傅恒,更别提眼下自己把自己烫伤她不想叫傅恒以为她就是个这么笨手笨脚的姑娘。
绣橘含糊应了一声。她没有说,迎春命令晚了,她已经通过李管家告诉大人了。
这可都是为了自家姑娘。她思忖半晌后,坚定自己做得不错。
午膳厨房送来干烧鱼片、竹叶包糯米饭、盐酥虾仁、清炒莼菜萝卜丝、水煮裙带菜、粉丝炖南瓜条等,并芝麻糖火烧、八宝豆腐汤,分量比平时大许多。
这不是她和绣橘能吃完的分量,迎春正
“怎么烫伤了”他坐下问。
傅恒身形伟岸,迎春的视野一时完全为他逆光的身影笼罩,她紧张地直起身,默默把右手
“没、没什么要紧的,是我那丫鬟小题大做大人,鱼片闻着很香,我们先用膳吧”
少女正值十七岁年华,便是全无底气细着嗓子,声调也甜软如蜜,最能叫人不自觉百依百顺地投降。
傅恒却听也不听,说道“伸手。”
迎春只能乖乖照做。
傅恒捧住她向上伸出的手,最严重的伤处已经被上过了药,紫灰色的薄薄一层,呈干泥状,散
“别动。”他蹙眉道,身后侍卫寂宽拿来纱布,他剪下一段,细细缠
迎春看着他认真垂下的眼睫,暗道他这眼尾长得真是好,微微上挑,显得凌厉又有少年气,若不是知道他今年二十四,她一定会以为他与自己同岁。
她偷看到出了神,没料到傅恒将纱布绕过最后一圈时忽然抬眼,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多谢大人”她连忙挪开目光,
这下迎春四指指尖被缠
迎春脸颊霎时泛红,然后就见他自顾自将鱼片送到了嘴里。
“绣橘,伺候夫人用膳。”
原来不是要喂她迎春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却不知为何,又隐隐泛上一缕失落。
绣橘的失落比她明显得多,但见傅恒丝毫也无亲自照顾迎春的意思,也不敢执意违背命令,上前为迎春执起筷子。
这是迎春第一次与傅恒一同用膳,眼下看来,富察家用膳的规矩不似贾府那般多,侍卫寂宽也能与主家同桌吃饭。然而席间无声,杯碟讲究,丝毫也不散漫。
府上厨子做菜色香味俱全,傅恒的重点却不
一家之主饭毕,迎春回想着
“你继续吃。”傅恒压住她削肩,不由分说让她坐回椅子上,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饭后小厮撤走残羹,绣橘随即将玲珑棋盘摆好,两盘黑白分明的棋子分置两边。
迎春心里此时已静了下来。
说来也怪,被烫伤时,她满脑子还是孙绍祖那些诛心之言;但
她现
迎春盘腿闲坐,左手执棋,轻笑着让对面的绣橘执黑先下三子。
绣橘也笑道“夫人再宽宏些罢,多让我两子。”她一面说,一面眼疾手快
迎春放她先行,慢悠悠地
“这局我输了,咱们重来,重来。”棋盘上败局已定,绣橘说着就要走棋子,却听门口传来淡淡的一句“继续走立位,拦她小尖。”
迎春与绣橘齐齐抬头,原来傅恒的“很快回来”不是空话,他当真如此之快就回了家。
绣橘识趣地从迎春对面起身,傅恒朝她一点头,踱步过来坐下,拈起一颗黑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兴味。
“冒昧打扰。”他掂了掂那颗棋子,说道,“若不介意,我倒想接着下这盘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