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皆悉归无常;远尘离垢,则法眼净。
惜春熟佛经,立志要远尘离垢,可是净眼静心未尝容易过从贾府园子里的栊翠庵到郊外的水月庵,她四处流离,这些尼姑庵看似远离红尘,却一样处处有人情欺压、腌臢龌龊。
随着世道渐渐乱了,那些下流勾当便摆到了明面上,有些老尼常常为着几两银子引外男进庙,打着祈福的旗号蹂躏年轻女修,后者一不如他们的意,就会被排挤责骂。
后来外头形势愈
一位师姐还俗时,念着惜春模样不错,且是带
其实乱世之中,一个弱女子独自求生何其不易,惜春岂会不知
只是这水月庵好歹是个容身之处,平日里她缁衣乞食也罢,还能过得逍遥自
众师姐妹离开后,惜春便一人清扫大殿中蒙尘的佛像,清理遍布楼梯的蛛网,修整后院丛生的杂草;一人
不知不觉,一年就这么凑合了过去。
这日春至时节,惜春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乱世之中人人自危,不会随意
不过,以往肯来请惜春做事的人家,大都是囊中羞涩的市井小民;像李员外这样的富绅,家里想必请得起正经高僧,怎么会特意来请她这个还带
听了惜春的疑问,李府管家摇着头苦笑道“女师父有所不知,我家主人生前脾气就怪,十分见不得男子,便是出家人,也不愿与之沾染一分一毫
他切切叮嘱过我们,有朝一日家里做白事,也不许请僧人师父,必得请些清净的女尼姑来。”
这人脾性虽怪,却与宝玉有些相像。惜春放下戒心,想起灶房内见底的米缸,有些意动,又迟疑道“可我还未满二十,未能完全受戒,尚不算女尼”
“无妨、无妨,我们府里不讲究这个。”管家连连摆手,“只要女师父肯来走个过场,为我家主人诵经送灵就好”
如此不讲究的大户人家,倒是少见。惜春顿了顿,不过既然李员外是那副怪脾气,府内下人粗放些也没什么。
她不再多想,拾好行李后锁门,跟着李管家坐上马车,往李府奔驰而去。
李府的门墙比贾府只小一圈,门口石兽狰狞,守卫穿着整齐、端正肃立,雕梁画栋裹着上好的白绸,不过府内哀声四起,气派全变做了悲戚。
惜春跟
管家
灵堂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口开阔的棺材
居然没人给李员外守灵的么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惜春也不好过问,只对管家点了点头。
管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惜春双手合十,朝着门口的方向目送他,忽然听到背后“咯噔”一响。
她记得,灵堂内没有别人,她背后只有那副棺材。
惜春倒抽了口冷气,却没有惊慌失措。
过去一年来她给人超度,也不是没碰上过怪事,甚至
“逝者将去往生,李员外还是莫再留恋尘世了。”惜春转过身说道,但却惊讶地
难道方才那声是她听错了

除了几十位内眷以外,还有七八个道士打扮的男子也进了灵堂,望着惜春笑得不怀好意。惜春被他们望得直起鸡皮疙瘩,忙走到管家身边质问道
“你不是说你们主人不喜男子么怎的请来这么多道士你既请了他们,那便不用我来班门弄斧了。”
她抬脚就要走,管家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狞笑着道“别急呀,惜春小姐还请留步。”
他好似突然间变了副嘴脸,惜春吃惊地看着他,挣扎着叫道“你、你放开我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名字”
那管家没有回答她,他朝那几个道士做了个手势,为首的一个浓眉细眼的道士随手一挥拂尘,一捆绳子便自动将惜春双手绑
“老奴可没有骗你。”管家放开手,冷眼看惜春被绳结拖着被迫往牌位前方踉跄靠近,“我家主人真的不喜男子嘿嘿,他泉下不甘寂寞,要取鬼妾,自然不能取个男妾。”
鬼妾
惜春不可置信道“你们想让我做鬼妾我是出家人”
“三千烦恼丝都没断,算什么出家人”之前挥拂尘的细眼道士乐了,“像你这样的美人,真要出家反倒可惜了。”

惜春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费力抬头,悲愤交加地望向为首那道士“佛道众生,因果轮回都有报应,你也是修道之人,却为虎作伥,做这等阴毒之事,就不怕有报应吗”
闻言,细眼道士的笑容却是更加放肆。
“就你这等俗人,连佛门的边都没摸到,也敢跟贫道谈因果你过几本佛经,擦过几次莲花灯,有过几次顿悟,你怎知我就是阴毒,而不是心为大道”
“这李员外生前就是个色鬼,侍妾填房总共四十八个,死后再得一美妾,就能得齐七七之数,正好能给贫道炼成桃花煞哼,有了桃花煞,贫道就能救活万人”
“死你一人,万人得救,贫道即将功德无量,永世无双”
他越说越激动,高亢的声音
道士们的符咒已经生效,惜春体内剧痛,仿佛生魂被迫与身体一点点扯开,而那李员外的鬼魂就
她忍不住痛嚎尖叫,强撑着抵抗那股符咒的力量,生魂却还是一点点被扯离。除道士管家以外,满屋的未亡人侍妾们都鸦雀无声,似是被她的痛苦所惊,但也没有一个人肯出言阻止

“骗这么小的姑娘给老东西做鬼妾,也不看看他配么”
随着最后一句讽刺的尾音落下,缠绕
生魂撕扯的余痛仍
情势突变就
“是什么
“是墙上的那幅画画说话了,妖物,那幅画是妖物”
“有妖,这里有妖,救命啊”
夫人们和管家顿时乱作一团,推搡着逃了出去。
细眼道士皱起眉头,拂尘护
“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来打搅贫道好事”
那声音似乎轻笑了一下,惜春觉得还挺好听的“道长没听那些妇人说吗
话音刚落,灵堂内骤然变暗,连一直亮着的灵烛也灭了,惜春眨眨眼,恍惚间似乎看到李员外的鬼魂轮廓变得模糊起来。
“贫道的桃花煞住手”细眼道士挥出拂尘,但还是迟了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缕鬼魂神形俱灭,最后一丝的阴气也消耗殆,再无转圜余地,不由怒不可遏地向墙上的画框挥掌而去
迎春下意识支起身,朝画框的方向惊呼出声“小心”
可是随即体内疼痛愈
她听见先前那道声音戏谑道“你都自身难保,却还
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