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坊间自然不用多说, 有什么比当年孤身入险的勇者死而复生更让人沸腾的消息呢
认识贺予的人们则更是觉得自己
可现
他怎么会变成彻头彻尾段闻的人
当然, 因为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可以支撑贺予
据他所说，当年他并没有被炸成灰, 而是
这两三年，贺予一直都住
不过他这套说辞, 哄一哄不明所以的群众足够,
郑敬风第一时间给谢清呈打了电话，让他一定要注意
“不知道
不止是郑敬风，破梦组织更高层的人员也专门叮嘱了谢清呈，强调如果贺予来找他的话，千万不能把破梦组织的任何事情告诉他。
他们想多了。
贺予出现后，并没有给谢清呈打过哪怕一个电话，没有
人心是他伤的，所以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结果怎么样，谢清呈都还想见贺予一面。
这天晚上，谢清呈把自己关
他一贯是个很有勇气很自信的人，但是这一刻，他竟感到自己病朽的身体里，生出了近乎于“情怯”的东西。
这几年，谢清呈没有更换过手机，他和贺予从前的对话记录都还
除却最痛心的那一段海战对话，再往前翻，定格
谢清呈根本无法将他和电视里的那个淡漠优雅的“贺总”联系
谢清呈思来想去，想该怎么和贺予说话，但他的思维太老套了，
可是到了最后，他
手指悬
咻地一声，信息
谢清呈往后一靠，疲态俱现地坐
他没有想到只是
他等了一天一夜，手机一有动静他就去看，看到不是贺予便又消沉下去。
他就这样守着，一直等着。
从希望等到失望。
到最后，只剩下了无的黯然。
整整一晚，谢清呈躺
那个时候，谢清呈没有理会他。
如今这种绝望都数落回了谢清呈心里。
后来，天亮了，云层间透出了熹微的光，那光芒越来越辉煌，照彻了漫长的黑夜。
日升月落，慢慢地，天又暗了。
当太阳再一次被黑暗所吞没，天地重归于一片混沌时，谢清呈终于知道，贺予再也不会回复他的消息了。
他麻木地躺
谢清呈说“贺予。对不起。”
信息
这次他没有再报什么希望，他
他知道，贺予是再也不会回他了。
就这样，他见不到贺予，也得不到贺予的回应。后来试着打过电话，也从无人接听。
但谢清呈还是很关心他，每一天回家，他都会准时打开电视，想要看到一些与贺予有关的新闻。现
谢清呈想，自己还能
只要他还活着，还能微笑，无论那微笑是不是属于自己的，都很好。
哪怕看着会痛，也是好的。
这天，谢清呈从实验室回来晚了，返回陌雨巷时已快九点。
他没有
外头下了一点小雪，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谢清呈轻咳着，回到了屋内，将空调打起来，电视打开，然后脱了外套走到茶台前吃药。
拿药盒的时候他略微愣了一下，他这人生活习惯很好，东西都习惯于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像整洁的手术操作台一样。他记得自己早上出去之前，是把药盒整齐地放
也许是黎姨来过了，她有他家的钥匙。
谢清呈没有太
等出来时，晚间新闻已经开始了。
今天贺予接受了沪州地方台的专访，大致聊一聊他目前
谢清呈就坐
节目长达一个半小时，他就这样用半盲的眼看了他一个半小时。看那个曾经无比灿然的男孩子，从容不迫地应对着各种各样刁钻的问题。
到了节目的最后，主持人不甘心于只谈商务，铆足了劲想刨出些私人信息。
主持人“贺总您这几年
“孤独是我已经习惯的。至于思念”贺予笑得很温柔，竟有种甜蜜的感觉，“如果我
他答的很自然，又讨人喜欢。
谢清呈
可是嘴唇牵动不了，心也像是
不知是不是太煎熬，那天晚上看完节目睡下后，谢清呈
他躺
被子都被他的体温烘得滚烫，他恍惚有种贺予真的上床拥住了他的错觉。
谢清呈轻轻地说“我不赶你走贺予我不赶你走了”
可是你还愿意回来吗
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再无人回应。
一夜浑噩，谢清呈不知道自己的眼睫间是否有热泪盈着。
第二天醒来，身边自然什么人也没有，唯独那只小火龙还
谢清呈闭了闭眼，手指轻轻抚过温热的被褥，将梦的余韵抚平，然后彻底地，回到了现实中来。
他得冷静，连伤心的资格，都只能
谢清呈拾情绪起身，见手机上有一条消息。
他打开，是个无关痛痒的人
打听贺予有没有来找过他。
这人甚至和谢清呈都不太熟，连关心都不算，纯粹为了满足自己的窥私欲，假借问候窥探他们的私事罢了。
好像认识他们的那些人都以为贺予会来寻他，时不时便有人询问他情况，得知贺予从未与他联系之后就都是一副惊诧不已的样子，然后嗟叹说贺予是真的变了。
其实用不着这些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
谢清呈明白得比谁都清楚。
如今他要找贺予很难，贺予要寻他却容易，他的号码，邮箱，微信什么都没换。
甚至他已经住回了陌雨巷里。
只要贺予想见他，随时随地一脚油门就能和当年一样来到这幽静的老巷前，可是贺予没来过。
曾经那个炽烈的少年已经死去了。
现
谢清呈最后一次宁愿自取其辱也要去找贺予，是因为一个新闻采访。
新闻里专门讲了贺予当年
但是主持人问他真的一点也不疼吗的时候，贺予沉默了一会儿，笑道，那真要说的话，下雨天还是有点难受吧。
主持人说“其实还是需要多休养是吗”
贺予“也没什么，都痊愈了。”
“可以给我们看一下伤口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贺予不是太
他的小腿脚踝以下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推近了，可以看到那是永久式不可拆卸的高仿生义肢，与真实血肉紧密结合的地方，有不易察觉的缝合嵌接。
谢清呈知道，哪怕手术再成功，这种衔接处都是会痛的，都是需要养的，而贺予最近总是出席大大小小的商会，仿佛片刻也不得停。
于是他还是去了新贺氏集团的总部门口，想给贺予送一点他问老医生寻来的特制伤药。中医
他不指望贺予能够原谅他，能够再理他。
但他希望贺予能够好受点，能够接受一些他的关照。
药膏和中药放
谢清呈最后只得报了自己的名字。
保安去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就挂了，回来时脸色显得很冷淡，甚至带着些戒备。
“你好先生，贺总说和你不熟，你的东西，他东西不。”
“”
“你回去吧。我们大厦不能随便进的。”
谢清呈苍白着脸，轻轻咳嗽着，没再说什么。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他也不是想不到。
但不知为何明知会被拒绝，还是这样去做了。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残酷而明确的答案。
他离开的时候，听到保安
“是啊，还说他们俩认识贺总怎么可能和他认识，别是想攀高枝想疯了吧。”
“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半瞎，你没注意吗他一只眼睛都没焦点”
谢清呈闭了闭眼睛，他走的时候，把腰背挺直了些，管知道没有人会
他很
甚至于他的出现都会使得贺予厌烦。
管他很想和贺予当面说一声抱歉，他想要贺予无论如何不要再和段闻深交下去，但他知道贺予不会
谢清呈清楚，自己如今唯一可以替他做的，就是不再叨扰。
贺予和他
他揣着心口的温热，用残损的躯体和所剩不多的生命，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壁，如今他终于鼻青脸肿识了趣，那个归来的青年仿佛
新的生活。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别说谈及旧爱，谢清呈如今连见他一面的资格，似乎都不再有了。
意外
卫家的一户朋友举办了一个小型聚会，设
谢清呈身体好时就对此类活动兴致缺缺，如今体质那么糟糕，就更是懒洋洋地提不起什么劲来。
最后是谢雪和黎姨一起劝他，让他不要整天闷
谢清呈这才去了。
酒会来了至少千号人，每人都获得了酒店的顶级贵宾卡，大家聚
人们三两成群，或热络或客套地谈笑着，各有各的目的。
谢清呈不喜与人交谈，他刚好替卫冬恒夫妇带孩子。
芽芽很乖，是那种难得一见的天使宝宝，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实
会场里音乐太响，芽芽的小脚丫不安地
“嗯还饿”芽芽软声道，打了个哈欠，“舅揪，想喝睡前奶”
“妈妈出来的急，没有带来。”谢清呈一个铁血纯爷们，对孩子倒是很耐心，“舅舅先带你去楼上睡一会儿好不好”
“唔那好吧。”芽芽说着说着，眼皮子就已经打起了架，几乎已睡过去了。
谢清呈于是轻轻拍了她两下，带她去到了三楼的包厢休息。
结果谢家大哥一边温和地抱着哄着孩子，一边走到楼上，刚转过一个弯，过道里迎面就走来了五六个刚刚谈完生意的男人。
谢清呈的脚步顿住了，一时间竟像被无形的剑刺中了心，刹那透不过气来。
他没有想到贺予也
贺予走
“是吧，贺总
忽然，贺予停下来了，目光穿过铺着厚重织花地毯的走廊，径直落
他们竟然
那么猝不及防，那么直接了当。
以至于他们两个，谁也来不及装出没有看见或不认识对方的模样。
一瞬间，他们周围仿佛什么人都不存
仿佛他还是三十三岁那一年的谢清呈，贺予也才二十岁，仅仅只是个
他们就那么对望着。
旁边有宾客见状，忙道“哎呀，贺总，这是您的旧识吧”
仿佛冰面碎裂，这一声骤然把梦一般的恍惚打破了。
贺予回神，落
然后他才慢慢地走到谢清呈跟前，距离比正常社交稍微近了那么一点。
他向谢清呈伸出手，倏然展颜，言笑晏晏“好久不见了，谢先生。”
一句开场寒暄，不提之前的消息和被拒绝的拜访。
一声谢先生，奠定了他俩重逢后的关系。
谢清呈没有立刻把手伸给他，他抱着芽芽，很不方便，于是抬眸用那双看似沉静，其实已镇压了太多情绪的桃花眼先望着他一只眼睛有神，一只眼睛却再也聚不拢光芒。
贺予
但，也就这样了。
谢清呈力让自己回过神，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才勉强腾出一只手来，但他一触碰到贺予的指尖，怀里浅寐的孩子就醒了，蹬着小腿动了动软洋洋的身子。
“嗯揪”小孩子刚睡醒，说不出太连贯的话来，只用小拳头揉着眼睛，磕磕巴巴地，“要妈妈喝奶奈”
谢清呈担心她乱动掉下去，又将那只手半路回，成了扶抱住她的依托。
他把孩子重新抱好了，才对贺予说了一句“抱歉。”
贺予顿了一下，微微一笑，眉眼间看不出阴晴，不过很配合地把手撤回了，他的目光
谢清呈“外甥女。”
“哦。”贺予顿了一下，又笑了笑。
其实以他们现
贺予温声道“真不好意思，我以为您再婚了，所以”
贺予说着又笑了一下，没再讲下去。
他们俩谈话，其他人没有靠的太近，因此贺予的一言一语，都只落
谢清呈抱着芽芽，小孩子很暖，仿佛能焐去他此刻心口的冰，他用那无焦距的眼眸看着贺予，可能平静地去面对他。
良久之后，贺予还是把说了半截的话似是不那么
“谢先生还没有结婚吗”
谢清呈“没有。”
这个问题太私人了，寻常的关系，其实是不该过问的。可是贺予还是问了。
隐隐地，谢清呈心里好像有种他自己也不想承认的期盼似的，让他的心逐渐有了一丝温度。
然而贺予接下来的话，却好像
贺予笑道“那真可惜了，要抓紧，您的年龄条件毕竟
谢清呈望着他，贺予仍对他报之以温柔的神情，可谢清呈心口的那一点热气就这样冷了下去。
其实不仅仅是冷，几乎是从沁入骨子里的
谢清呈静了很久之后，说“一个人结不结婚，和年纪没有什么必然关系。”
“我知道，只是您看上去身体也不太好，老了还是有个人照顾比较合适不过这些都看谢先生您的个人意愿，您就当我多说了吧。”
谢清呈沉默地看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贺予忽然盯着他的脸，问“对了”
“嗯”
“之前就碰巧听人谈起过，我也不确定，谢先生您的这只眼睛，是不是”
“是看不见了。”
“因为什么”
谢清呈
对话到了这里，又陷入了胶着。
身后有宾客试探着问“贺总，您要和谢先生再多聊一会儿吗那要不我们先下去”
“不用了。”贺予立刻微微笑了一下，温声慢语，斯文从容地道，“我们已经没什么可以聊的了，我和你们一起走。”
说着就对谢清呈点了下头。
“谢先生，很高兴再见到你。”
他离开了。
谢清呈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没有设想过自己和贺予的重逢会是这样的。
贺予没有任何直接的埋怨，没有重提半点当年的旧事，好像过往一切都随着海面上的硝烟一样，早就吹散去了。但是
“舅舅”怀里温热的小东西动了一下，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真心实意地关切着他，“舅舅你为什么要难过你不要难过，好吗”
“舅舅没有难过。”谢清呈道，“走吧，我带你去屋里休息一会儿。”
芽芽却抬起手，碰上他那只再也瞧不见东西的漂亮眼睛。
那里没有什么湿润，也不再会淌血了。
但是芽芽拿手轻轻地摸了摸，隔着他轻颤的眼睑，然后说“舅舅，乖不哭了。”
包房布置的都很舒适，谢清呈找了一间窗外风景最好的，
他终于见到了贺予，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贺予语气温和，却一刀一刀地往他心里刺。
芽芽很识趣，舅舅不说话，她也不吵吵，反倒是笨拙地用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想要安抚他似的。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她便又一次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谢清呈也感到非常疲惫，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心力交瘁感。
他便坐
也许是他的心脏实
贺予
“我没有办法不恨你当时那么绝情。谢清呈我无法不恨你。”
但是随之落下的，是一个颤抖着的亲吻，落
停了很久
很久。
这是个很好的梦了吧，哪怕说着恨，他到底还愿意回来，到底还低头吻了他。
谢清呈觉得喉咙里生涩，苦如咽榄，以至于他想唤贺予的名字，都
醒来的时候，手机上的提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手机调了静音，来电显示五个，全部是谢雪和卫冬恒打来的，最后还有一条信息，说他们联系不上谢清呈，但是得先回主宅了，让谢清呈看到消息回个电话。
谢清呈动了一下胳膊，可能是因为睡姿合适，居然不怎么酸，芽芽当然还
“舅舅，我们要回家了吗”
“嗯。”
“那好太困了回家洗香香”芽芽打着哈欠，依偎
主人家是准备了接送车的，不过这时候是散客高峰，用车有些紧张，需要稍微等一等。
谢清呈问“累了吗”
芽芽懂事地摇了摇头，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边位置偏远，时间又已经迟了，叫个车并没有那么容易，谢清呈正思虑间，一辆崭新的库里南缓慢地停靠
车是新买的，车窗降下，意料之外的，却露出了贺予轮廓分明的脸。
“真巧。”贺予说，“又遇到了。”
“”
“这里等接驳要十五分钟以上。”青年见谢清呈立着不说话，便继续淡道，他掀起睫帘，眉眼里无甚明显的感情，“谢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上来吧，我送你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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