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妮是真想借这个机会大捞一笔。
为了倒货,还特意住到其他区县的招待所里,让运输队直接送到这边来,她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倒腾,麻烦是麻烦了点儿,可这不是没旁的办法么。
挣钱太香了,但这样的机会不多,这才没忍住又加了一批货。
第二批货原本没打算加箢子,箢子不如大笸箩出货快,后世箢子用的少了,买的人要么主打一个怀旧,要么觉得好玩。
大笸箩还有市场,做面食生意的、农村里少量摊晒粮食的,都能用得着。
但她从这边供销社看到了斗箢子的样式,觉得款式不难看,跟之前类似元宝形状的箢子不同,斗箢子的口更往里收一点,比较深,感觉尺寸再收一收就是个小花篮,下单时便跟赵玉珍交待了声,有现货的收现货,没现货的改改固定尺寸。
小笸箩也不小,只是跟大笸箩比小了点儿,直径45,缩了一半多。
她在这边耐心等第二批货到,因为早就把附近转遍了,白天倒完货也没再往远处逛,就在招待所看书学习、练素描,有时候回趟齐阳也表现的匆匆忙忙,陪家里人吃顿饭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但西河公社那边某个小团体见天望眼欲穿,各人都把徒弟打发出去听消息,生怕周嘉妮再下单子。
周嘉妮抽空往公社打了个电话,翟主任还笑说:“都托人找我这里来了。”
周嘉妮严肃道:“主任您千万别理会,我自有安排。”
“放心,这是你们工艺制品小组的事,我不插手。”翟项强哪能看不出周嘉妮的策略,他还透漏了一个消息,“隔壁老桑来找我,想问问能不能把箢子市场让给他们,咱们专攻特色编织,他们做箢子和笸箩。”
周嘉妮挑挑眉:“想要我的出货路线吧?”
翟项强笑:“是,不过我没应,以前下头大队收入净指着货行,确实也靠那点收入度过了一段艰难时光,我的意思是别把路子走得太绝……”
周嘉妮笑:“主任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总得给人留口饭吃。”
翟项强称赞了一句:“不错,周组长是个有主意的,哈哈。”
挂了电话,周嘉妮歪了歪嘴,她怎么觉得翟主任是不想这时候把路子让给东河公社呢?
甭管哪个吧,她确实没想把事做绝,等第二批货一到,她想办法倒腾完,就准备打道回府啦。
这会儿天已经特别热了,她买了好几捆冰镇汽水放到货架上,又买了些牛奶冰糕、水果冰糕。
她货架上有之前从群里团的冰激凌,好几种口味呢,但都没有这时候的这一款,奶味十足,特别好吃。
要不是拆了包装不好拿,她都打算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后世的冰淇淋。
从群里团的没法带,就带了几瓶汽水回去,又从供销社买了点烧饼、卤味等等,在家住一晚,明早就准备回了。
只是这段时间忙得不亦乐乎,脑子每天都在琢磨着倒货、走哪条路线、警惕着别让人发现,空了还得学习读书,完全把刘爱玲给忘到了脑后。
今晚上正跟家里人吃着饭呢,外头突然出来一阵骚乱,紧跟着便传来吕翠兰尖锐的叫骂声,周嘉妮筷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赶紧出去看热闹。
然后她看到了街道办的葛主任和厂委的黄主任。
上次她被赵卫国举报时就是这对cp来的她家,如今再次看到,却是见两人神情严肃走在左右,被他俩簇拥在中间的是低着头的刘爱玲。
周嘉妮实打实惊讶了下,按着上回刘爱玲说得假期时间,她早就该回去的,没想到居然还留在城里。
这不会是要被遣返吧!
想到这里,周嘉妮高高挑起了眉毛。
刘爱玲面容有点狼狈,手里拎着个包,走到周家这边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脸色涨红着垂下去,咬着唇,不知道在想啥。
周嘉妮却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地跟葛主任打招呼:“葛主任、黄主任,你们这是……”
葛主任没想到周嘉妮也回来了,她对周嘉妮印象很好,加上知道她如今的成就,每每跟人说起来都一脸与有荣焉得骄傲,看见她眼睛顿时一亮,笑道:“小周也回来啦?喏——”他下巴点点旁边的刘爱玲,“这位知青同志无故滞留城里,被人实名举报了。”
还真是要被遣返,周嘉妮:“实名举报?”谁啊,做这好事。
吕翠兰从后方冲过来不依不饶地指着周嘉妮问:“是不是你跟人家串通给我闺女穿小鞋的,是不是你给人家透漏的消息,你这小贱货就是见不得我家三丫头好……”
余慧芳黑着脸从闺女身边挤出来,扬手一巴掌就打了下去,拽着吕翠兰的头发就把她按到了地上,她憋一口气憋好久了,都没痛痛快快的把气出出来,这回可算叫她逮住了,劈头盖脸的打:“你这老娼妇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呢。”
左右邻居赶紧上前把两人拉开,一大半的邻居都在指责吕翠兰:“你这么大年纪了这么说一个孩子,像话吗?”
周嘉妮过去看了眼她妈,她妈战斗力还不错,没从吕翠兰手上吃亏,将余慧芳往后拽了下,看着吕翠兰道:“婶子,不是谁都跟你家人一样心黑爱算计,我这几天在外头跑断了腿帮西河公社的老乡创收,我有那个闲工夫多卖几个笸箩箢子多好,你以为你闺女很招人稀罕嘛谁都天天惦记着她。哦,我忘了,看来还真有惦记着她,实名举报?”
她看向刘爱玲:“谁啊?你遭了谁得恨,谁这么惦记你?”
刘爱玲脸色苍白,没应她的话,这会儿心头慌乱的紧,她没想到头一次回来探亲竟然是这样收场,当着一众邻居,尤其当着周嘉妮的面这样狼狈,她只想快点离开,便想息事宁人地说:“我娘就这样,我替我娘给你道个歉,你别跟我娘一般见识……”
周嘉妮歪了歪嘴:“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能打听出来。你娘刚才骂我贱货,我记住了,等我知道是谁举报的你……”
“赵卫国。”刘爱玲咬着唇瞪着她,颤声道,“行了吧?”
赵卫国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她以为两人不会有交际,没想到竟然一直在关注着她,还又搞举报这一手,怪不得他成不了什么大事,一点心胸都没有。
周嘉妮挑挑眉:“什么叫行了吧?赵卫国以前举报我是替你出气,但他受惩罚时你是不是三言两语把自己摘出来了?”所以才遭了恨吧。
刘爱玲脸色瞬间煞白,瞪着周嘉妮的眼底除了震惊还有恐惧,她想不通周嘉妮怎么知道?
“不,我没有,你胡说……”
周嘉妮退后一步,不与她争辩,笑道:“好,你没有,一路顺风。”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葛主任这才说话,“牛村大队批准你假期,可不是让你赖城里不走的。”
左邻右舍总觉得里头信息太多,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旁边一婶子问周嘉妮:“妮妮,你上回被举报是……”
周嘉妮模棱两可地摇摇头,道:“算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只能庆幸我行得正做得直,才没叫那小人坑了。”
说话时眼睛还要笑不笑的看着刘爱玲,这可是跟你学得招数呀,你要是争辩,她就继续狡辩,她刚才只是说‘算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任谁看了都会理解为‘的确是,但我不计较’的样子。
可再要细追究,她说啥了?她啥也没说。
真是把刘爱玲噎一口老血,咬着唇死死瞪着她,被黄主任催了一句,低着头转身离开。
周嘉妮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旁边有些狼狈的吕翠兰,刘解放正在跟周万里赔不是,见她看过来,也笑道:“妮妮,你婶子不会说话,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周嘉妮笑道:“不用了,满嘴贱货的人不是不会说话,是天生嘴臭,赔不是可解决不了,不过刚才吕翠兰诬陷我,我倒是记住了,等有机会,我一定把吕翠兰诬陷我的话做实。”
刘爱芳不忿地道:“你妈都打我娘了,你们别没完没了。”
周嘉妮挑挑眉:“先撩者贱,该打!”
吕翠兰还想说啥,被刘解放死死拦着,低声警告:“闭上你的臭嘴!”
吕翠兰不敢吱声了。
周围邻居都没有替吕翠兰说话的,各自回屋后小声嘀咕着讨论:“刘家那丫头在乡下鼓捣啥啊,刚才那名字一听就是个男同志……”
周嘉妮这边,她回去先伺候母上大人洗手,笑道:“妈,您刚才威武极了,不过沾了那么个脏东西,可得好好洗洗手,多打点香胰子狠狠搓搓手。”
余慧芳一边洗着手一边重重地出了一口气,道:“可算让我扇了她一回。”
周嘉妮等她妈洗完,狗腿地递上毛巾,笑道:“妈,扇这一回出口气就得了,下回她再这样,我自有法子教训她,保证比让她挨顿打还难受。”
周嘉妮是怕她妈吃亏,尤其这走廊上,杂物多,各家门前头都生着煤球炉子,这个时间炉子上还都烧着壶,这也就是刚才没在炉子旁边,这万一闹腾大了,弄翻个炉子或者弄翻把烧水壶,真有个啥闪失伤了余慧芳,她后悔莫及。
余慧芳白闺女一眼,道:“还有啥比挨打难受?就得叫她疼,下回她再不干不净的骂,我撕烂她的嘴。”
周嘉妮严肃道:“那可不一定,妈,你知不知道骂人其实也是犯法的,下回她再这样我就直接报公安,让警察叔叔来教育她,情节要是严重,说不定还能关她两天,而且还会影响到刘解放的晋升,你说解不解恨?”
余慧芳惊讶:“真的呀?”
周嘉妮点头,虽然不一定如她说得那样爽,但夸张点让家里人听着解解恨也行。
“能让她进局子,咱就别动手。”
周万里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沉声问起闺女刚才说的话:“你以前被举报,真是刘爱玲在后头指使的?”
周嘉妮肯定地点头:“是,但抓不住证据。就像我刚才也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一样,大家都能听出来我承认这事了,但真要认真抠字眼,我其实只是持怀疑态度,并没有一口咬定。”
姜新凤愤愤道:“我就说刘家那丫头一包坏心眼……”
周嘉妮:“如今她也遭报应了,明明就是她撺掇着赵卫国记恨我才使了举报那一手,结果赵卫国受了惩罚,刘爱玲马上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说不定还会抱怨赵卫国几句,那傻子现在想明白了,可不得报复回来。”
姜新凤:“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