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捉虫)
纠结了几天, 周嘉妮还是想确认一下。
她没去刘爱玲所在的学校,不知道她学什么专业,打听起来有点费劲,她想了个办法, 等再到周六去送货的时候周嘉妮就跟着白昊阳一起过去了。
白昊阳跟柜员已经混熟了, 很自然地说笑着, 周嘉妮趁着气氛正好的冷不丁笑着问了句:“大姐, 仇爱玲也是周末来送货吗?”
白昊阳诧异地看了周嘉妮一眼,心说周同志说话咋也带口音了?
柜员大姐一边检查发圈一边顿了下, 似乎觉得这个名字熟, 却又没熟到能让她脱口而出,想了几秒才指指旁边一堆没卖完的发圈道:“哦, 你说交这种货的那个人啊?差不多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不打算收他们的货了,现在卖不动了。”再笑眯眯补一句,“你们最近产量上来了,不过还得多给我们供点货啊,这发圈好卖的。”
简直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不够卖, 一个卖不动。
当然, 无论款式还是颜色,白同志他们送来的货跟旁边那堆同样也是鲜明的对比,这样的好货当然不愁卖。
白昊阳一脸爽到了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 都没去琢磨周嘉妮有口音、偏偏柜员还能跟她对上频道的这个疑点。
周嘉妮听着心里也舒服, 因为这就是她的目的, 很直接,不掩饰。
同样心里舒服的还有刘爱玲。
为什么?因为她那些同学的发圈卖不动了, 而她已经开拓了新的合作方,手里的存货都送出去了。
而那些‘背叛’过她的同学们因为销量不好好像还起了点矛盾。
他们选择抱团,为了好算账,一起分摊成本,每人也规定了固定加工数量,现在发圈卖不动,有人想退出,还想退走自己那一部分投资。
发圈都没卖掉,商场那边没结算,哪有钱退成本?
为这个起了争执。
也有人调头想再跟她一起混,辛友刚表示一个都不要,也算提醒提醒现在跟着他们一起干的那些同学,别背后捅刀子。
还有同学来跟她谈,想让她收了他们的货,刘爱玲倒是没一口拒绝,但她把价格压的极低,低到什么程度,一个发圈给他们留了一分钱的利润,来找她的人脸都绿了,气哄哄转身走了。
刘爱玲转头跟辛友刚说:“如果他们再来,利润只有五厘。”
辛友刚幸灾乐祸地表示赞同,只觉得心头痛快。
刘爱玲的确能钻营,一个合作方不成了马上就去开拓新市场,反正她手里的货都出去了,不愁卖。
这边,白昊阳要去邮局,他自掏腰包买了四个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发圈,准备给肖敏寄过去,让肖敏和未来的岳母自己分。
他到底是没自己动针线,尝试过,比划半天以失败告终,决定还是花钱买成品。
周嘉妮也要去邮局,白昊阳寄东西,她打电话。
电话打到前进大队,刘通一听是她还很高兴,在电话里道:“嘉妮,你寄来的刊物我们收到了,看了好几遍,你那篇稿子大队长还在大喇叭上念了,公社那边还就你们发表的经济观念展开过讨论学习,这刊物你们以后还出吗?”
周嘉妮没想到大伙儿这么重视,她也有种分享好物被认可的满足感,笑道:“出,等出了新的我再寄……”
上次她寄了五份,除了前进大队,也给翟书记、李敬党、王县长以及自己爸妈那边寄了。
周嘉妮又问了问上次顺便寄回去的设计图,只有一款:三层抽拉式床头柜。
刘通:“非常不错,样品一出来咱本村就有好几个定的,准备给家里孩子结婚当家具添一件,也决定让这款新品参加本届广交会……”
广交会已经开始了,抽拉式床头柜算是临时决定参加的,样品才发出去,张老四他们正在带着大家研究怎么提高编织这款新品的效率,老头儿说这床头柜肯定能卖得很好。
讲完这个,周嘉妮才把话题拐到她这次打电话的真正目的上:“刘会计,以前咱村有个知青叫刘爱玲的你还有印象吗?”
“有啊,不就是偷篮子的那个。”刘通脱口而出。
“您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打听打听刘爱玲去年考到了哪所大学?”
刘通惊讶:“她考上大学了?”
“考上了。”
刘通啧啧两声,虽然没在电话里明说,但那意思好像在表示:这样的人也能考上大学?
他一口应承下来,末了还道:“你上月工资邮出去了,注意查收啊。”
“知道了,谢谢刘会计。”
旁边白昊阳抓住机会大声问了个好,就挂了电话。
出了邮局,白昊阳道:“你不是知道刘爱玲的学校?”
周嘉妮虽然不喜刘爱玲,但在没正式证实清楚前她也不会乱讲,道:“我查点别的情况。”
白昊阳就没再追问,只兴致勃勃地说起他们的发圈事业。
自从张婶鸟枪换炮之后,效率大大提升,导致他们的原材料有好几次都差点供不上了。
买还是买的布头或者残次品,不要票,毕竟现在也没有布票买好布,手里的布票已经都给李敬党寄过去了,所以白昊阳这段时间往制衣厂、纺织厂这些地方跑的勤。
还有一些是孟艳帮她从浙省那边发过来的。
孟艳找自家亲戚要的,价格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周嘉妮只需要算运费成本,发现很合算,就直接让孟艳发过来了。
不过孟艳这个老广交又去参加广交会了,她这边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拿到浙省那边的货。
周嘉妮给李敬党打电话的时候让他帮自己转交给孟艳两款新款女包,回头她跟李敬党结算。
还省了给孟艳邮寄包包的费用。
她真是把关系转到了极致。
没办法,小本买卖,真是一分一厘的在抠算。
周嘉妮也没急着回家,跟白昊阳去了趟首都本地的制衣厂和纺织厂这些地方,继续淘换布头。
忙到太阳要落山了才带着两大编织袋碎布回去,于晚霞正在家里老老实实串珠子,旁边放着一堆待加工的素发圈。
凤丫还在旁边帮于晚霞打下手呢,帮她挑没打好孔的珠子。
这算残次品了,起初白昊阳他们还打算扔掉,周嘉妮没同意,让攒着,下次进货的时候跟厂家换。
张槐花适应了几天缝纫机的缝制方式,效率翻着倍的往上涨,姜新凤帮着裁剪、串皮筋以及做些填充式小配饰,张槐花只专注蹬机子加工。
只要款式不是特别复杂的,每天能破一百个,款式稍微复杂点的,也能做七十个往上。
本周周嘉妮惦记着打听刘爱玲的事,就没等全部加工完装饰后再去送货,加上张槐花一直在产出,所以于晚霞可不是手上的活没停么。
第二天加工的那些没往老地方送,周嘉妮太了解刘爱玲了,那不是个蠢的,相反十分精明,她肯定会在发圈卖不动的时候开发别的市场。
或者说,恐怕她被自己同学背后捅刀子的时候就开始琢磨后路了。
周嘉妮就是想追着刘爱玲打,便跟白昊阳道:“明天你带着货,去另外几个商场转转,看哪里有老式发圈就跟哪个谈合作。”
白昊阳秒懂了周嘉妮的意思,‘啪’打了个响指,认同道:“太飒了,就得这样,交给我了。”
而且有人把合作谈下来了,他们再拿出自己的与之对比,能捡现成的地盘。
这几乎是不会失败的路线,除了谈价格时费了点口舌,后头就顺理成章了。
于是,辛友刚兴冲冲地再跑去送货时就看到了柜台上剩了一大半没卖掉的发圈。
货卖不完,货款只能结算一部分,而且暂时还不会再从他手里收。
辛友刚都傻眼了:怎么又卖不动了?
他问柜员:“怎么没卖完呢?”
柜员翻个白眼:“不好看能卖的完吗?”
刚送来的时候卖得还行,但后来有个姓白的同志送了新货来,旁边那堆以蓝、灰、黑、绿色为基调的发圈就卖不动了。
哪怕白同志的货价格高个几分钱呢,也是嗖嗖出货,人家那发圈漂亮啊,挂在板子上瞧着跟朵花儿似的,还有颤巍巍的珠子、闪闪的亮片,或者缀着个立体的小草莓、小蝴蝶结、小爱心等等,谁看了不喜欢?
辛友刚脸色有些不好,他刚要说什么,视线一转,看到了熟悉的展示板,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板子在之前的商场也见过,他还从那边柜员的脑袋上看到了几款非常漂亮的发圈,也知道出现竞争者了。
当时他还问刘爱玲,能不能加工同款,刘爱玲表示做工太复杂,他们本来产量就不高,再做这种复杂的,一周能做几个?再就是成本太高了,而且她根本不知道从哪儿去买那种珠子亮片。
还有布料,当时为了压缩成本提高利润空间,她只选最普通、也是最便宜的棉布,过年时还走了家里的关系,从二纺厂底价买了点残次布。
漂亮的布价格也贵,她觉得一整套算下来,几乎没什么利润了。
辛友刚想想也是。
他却不知道,刘爱玲的仿造路线都没仿到关键点上,连前进大队里当时做过一段时间发圈的婶子大娘都知道去制衣厂买碎布头,不过大伙儿都集体有默契的没往外嚷嚷就是了。
辛友刚现在恼怒竞争者太卑劣,他们谈下这边没几天,就跟上来了,带来的发圈没留下,又背了回去。
刘爱玲也是震惊的,心头一阵咚咚急跳,脸色变了几变。
其实上次发圈卖不动的时候她就给某个柜员塞了一毛钱跟人家打听了下,知道有别的人开始给他们送货了,人家做的发圈漂亮极了,刘爱玲想看看货,对方指指那边柜台后头竖着的一块凿满长方形小洞的纸板子,说哪还等着你来看?早卖光了。
不过倒是给她指了好几个商场里的柜员,她看到了那几个柜员头上的发圈,颜色漂亮,还带着点缀,而且不说款式,打眼一看人家那做工也板正,顿时眼前一黑,这怎么比?
那时刘爱玲心里就起了狐疑,先想到了周嘉妮。
但当时辛友刚因为货出不了手有些不耐烦,催着她走,就没顾上打听,后头又要顾学业又要顾事业,自己还得抽空忙闲做手工,还想着开拓新合作伙伴,就没再多琢磨。
现在听辛友刚说竞争者又去跟他们抢地盘了,刘爱玲再次想到了周嘉妮。
只是没等她细说,旁边有个同学匆匆过来,道:“是仇爱玲同学吗?”
刘爱玲顾不上分析自己的生意,忙挤出个笑,道:“是我!”
“系主任让你马上过去一趟,有人写信举报你……”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刘爱玲身子晃了下, 旁边辛友刚忙扶了她一把,跟来人打听:“同学,你知不知道是啥事?”
“我哪儿知道?你赶紧过去吧。”
刘爱玲脸色煞白,手有点冰凉。
她都不知道怎么走到系里的, 也没察觉辛友刚啥时候调头离开的。
刘爱玲一个人站到了系主任面前, 看着桌子上的发圈, 她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耳朵里嗡嗡直响。
系主任和她班级的老师都在,看着系主任嘴巴一张一合, 刘爱玲甚至都没完全听清他说的啥, 只大致听到说有人举报她剥削同学,说她是校园里的‘资本家’, 在学校里带头搞小买卖,带坏学生风气……
大概是看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加上系主任批评了半天,火气也下了大半, 最后表示让她写份检讨贴到学校公告栏上, 学校这边对她进行批评通告, 让她赔偿学生损失。
刘爱玲略略回神,有些僵硬地开口:“赔偿学生损失?”
她让谁损失了?
自从闹翻后那些人不再从她手里接活,她也没拖欠他们的工资,最近他们来找她, 想让她接手他们卖不出去的发圈, 因为价格没谈拢她没同意, 怎么就得她赔偿他们的损失?
刘爱玲一脸茫然。
系主任沉着脸道:“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却不给钱,这损失不用赔吗?”
学校里当然不会纵容这种风气, 只是来找的人数量太多,一个个哭天抹泪地哭穷,说身上的钱都因为这个套进去了,还有人是找别的同学借的钱,总之乌泱泱一团乱。
校方生气归生气,回头该处置处置,但这年头谁都不易,这位叫仇爱玲的同学既然拿了人家的东西,就理应归还,或者还东西,或者还钱。
系主任说了几个名字,让刘爱玲自己去跟人家交涉。
她都不知道怎么从办公室出来的,风一吹,脑子才有点归位。
这段时间好像有点过于高调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都偷偷摸摸的,而同学们手头也个个不宽裕,她悄悄提议,大伙儿悄悄答应,闷声挣钱,平时还会帮她遮掩。
毕竟针线活大部分人都会,轻轻松松就能挣一点零花钱,谁不乐意?
哪怕年后因为利益问题两边暗地里较劲,谁也没想着去揭穿谁,毕竟闹开了对彼此都不好,除非你不想挣这个钱了。
现在就是有人不想挣这个钱了,也不想让她挣了。
刘爱玲心头窜起一股火,恨不能把举报她的人撕了。
辛友刚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过来带着点心虚关切道:“主任怎么说?谁举报的?举报你什么?…那个,你没说我吧?”
刘爱玲转身看着她,冷声问道:“主任让我赔偿学生损失,说我拿了石慧她们的货不给结算,什么意思?”
辛友刚眼珠一转,夸张地叫道:“她有病吧,我都说了卖完就给……”
刘爱玲使劲攥着拳头,要不是顾忌影响,要不是这人手里捏着她的把柄,她真想一个巴掌抽到辛友刚脸上,压着火气道:“你背着我收了他们的货?”
辛友刚不耐烦道:“不是你说能收么……”
那天好几个女同学来求他,让辛友刚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没听刘爱玲报五厘的利润价格,甚至连之前刘爱玲说得一分钱的利润都没压住,承诺给他们一分五厘的利润。
他偷偷收了,没告诉刘爱玲,自己按正常价出给了合作单位,把这一批货中间的利润自己吞了。
人家来问过好几次,他都说货卖不动…最近的确不好卖,但那批货早,早清光了,后来送去的这批受到了别人的货的波及,他都已经跟刘爱玲说好准备跑远点的地方开发新合作方了,没想到那些人这么沉不住气,居然把刘爱玲举报了。
还好只举报了刘爱玲一个,没往他头上扯,他也猜到了,估计是想敲打一下他,让他还钱。
“我去找那些臭娘们。”
辛友刚一副替刘爱玲出头的架势转身气冲冲跑了。
刘爱玲忍不住落下泪来,不受控制的那种。
之前脑子里一片空白,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辛友刚送她来的路上半路逃了么?
还有她背着自己收别人的货,居然都不告诉她,现在还得让她来背锅,自始至终他都没说要去系主任面前帮她澄清,或者跟她一起承担这种话。
没问一句学校怎么处分她……
这就是她费劲心思挑出来的男人。
刘爱玲哭着跑回宿舍,在宿舍里跟舍友大吵了一架。
这边,周嘉妮算着时间往前进大队打了个电话,刘通在电话里用惊讶中带着点不忿的语气跟她说道:“那个刘爱玲,还真考上大学了!”
老天爷真不开眼啊,那样的人居然能考上大学。
这回轮到周嘉妮惊讶了:“考上了?”
那看来真是口音问题,不过是凑巧她真认识一个叫仇爱玲的同志,那天的试探估计也是刘爱玲那些同学的发音导致柜员以为可能真是‘仇爱玲’这个名字。
各种巧合让她产生了误会。
刘通肯定地道:“考上了啊,就是离家远点儿,不过远点儿对她来说也好,不然她做的那些事一旦传到学校,她那个学都没法上。”
周嘉妮认同地点点头:“首都这边是不近,咱那边考过来的人也不多……”
以前的处分的确影响不到刘爱玲,不光影响不到,人家还混得风生水起呢。
当然,可能最近因为她打压的原因,刘爱玲同志会有些许的不愉快,但她相信,依着刘爱玲同志打不死小强的人设,肯定很快又能蹦跶起来滴。
毕竟是有过女主光环的人,只是这一世光环弱了些,但聊胜于无啊!
真的很难杀!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刘通道:“首都?说刘爱玲呢你怎么又跳到首都去了?”
周嘉妮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收紧,心头一怔,脱口道:“刘爱玲不是考到首都来了么?”
“你听谁说的?她考的是东三省那边的,奉市机电工业学院。”
周嘉妮猛地吸了口气,不确定地道:“哪里?”
刘通又重复了一遍。
周嘉妮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低声道:“刘会计,确定吗?但刘爱玲目前就读的是……”
既然让刘会计帮忙查,周嘉妮就没打算全瞒着,毕竟这事如果真是她猜想的那样,她肯定不会让刘爱玲继续逍遥下去。
她把刘爱玲当前的学校一说,刘通也不确定了,握着话筒挠头:“难道我查到的是重名…也不对,我去农场问过,旁人不清楚农场的人能弄错么?就算真是重名,人家肯定也会提一句或者问一句‘哪个刘爱玲’这样的话。”
周嘉妮道:“刘会计,这事儿有点蹊跷,您暂时先别对外说。”
刘通也觉得奇怪,但奇怪在哪儿他一时还没想通,道:“你放心,我不说。”
挂了电话,周嘉妮拿出包里的小本子,想往东河公社打一个,想了想暂时把念头按下了,她当场写了封简短的信寄了出去。
这事的苦主毕竟是仇爱玲,具体要怎么做还是得先看看仇爱玲本人的意思。
从邮局出来,周嘉妮骑车往学校赶,她一路琢磨着,还真有点闹不清刘爱玲的脑回路,她自己明明都考上大学了,为什么还要占别人的名额换个学校?
她考上的那所学校是没去还是…电光火石之间,周嘉妮猛地捏了把刹车,脚往地上一点,一脸恍然的思索。
她想到了刘爱芳,想到邻居们说刘爱芳学习不好的那些话,不过刘爱玲当众表示自己帮刘爱芳补习来着,但现在周嘉妮起了疑心,品味出了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不是吧?”周嘉妮震惊。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就是刘爱玲可能更想上首都这边的大学,但没考上,就顶替了跟她名字很相似的仇爱玲的名额。
自己那个名额也没浪费了,让刘爱芳顶替她去读了。
如果真是这操作,胆子也太大了!
“她是怎么想的?冒着这么大风险也得来首都。”
而且她现在那个学校也不算特别好的学校,连白昊阳他们考上的师范都不如。
这样也得往首都挤?
周嘉妮又重新骑上车子慢慢走着,脑子里再换个角度发出疑问:刘爱玲执着与首都的学校会不会与自己在首都有关?
她就想给自己添堵,或者说她就是为了离自己近点儿,慢慢发展,等她发展到一定气候了再给自己添各大堵?
如果刘爱玲真是抱着这种心思,那周嘉妮更不能手软了。
接下来周嘉妮按部就班的学习、帮着弄新一期的系刊、周末就搞自己的小事业。
仇爱玲那边没有回音,她在信里留了邱家的电话,也一直没有音讯传来。
倒是白昊阳说刘爱玲他们好像又转战阵地了,骑车兴冲冲绕着四九城转了大半圈,没发现发圈的蛛丝马迹。
“奇了怪了,找不着他们了呢。”白昊阳回来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纳闷道。
周嘉妮分析:“可能是放弃百货大楼、商场这些大单位,走供销社是路子了。”
白昊阳垮下脸:“四九城的供销社可多了去了,这得找到啥时候?”
周嘉妮笑道:“算了不用找了,随他们去吧。”
估计也挣不着几个钱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时间一晃又过去十来天, 周嘉妮收到了李敬党托人从广州给她捎来的货。
托付的人是首都第一机床厂的工人师傅,周嘉妮提前接到电话喊了白昊阳一起去车站接站。
白昊阳个子高,负责举牌子,他不光举牌子, 只要看见拥挤的人群里有人扛着包袱或者编织袋, 他就凑上去问, 问了好几个, 终于让他问着了,他赶紧把东西接过来, 一叠声的道谢、道辛苦。
周嘉妮也忙上前自我介绍, 跟人家握手表示感谢。
一共三个师傅,周嘉妮要请人家吃饭, 对方摆摆手,拎了拎手里漂亮的编织筐,道:“李厂长已经谢过了。”
白昊阳手脚麻利的把一袋货捆到车上,过来给他们递烟,笑道:“一码归一码, 从南方到这边这一路的辛苦我也曾深有体会过, 请几位吃个便饭是应该的。”
其中一人道:“白同志也去过南方?”
白昊阳指指自己跟周嘉妮:“我们都去参加过广交会。”
这一下话题就活跃多了, 感觉关系凭空都拉近了点儿。
问了问周嘉妮和白昊阳参加广交会的时间,三人里中间那位笑道:“那几届我也去过……”
另外两人是从去年才开始跟着的。
不过三人还是拒绝了,中间那位笑道:“咱们之前虽然未曾谋面,可也在一个棚子底下待过, 两位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下回有机会碰上了再说。”
三人也急着回厂里汇报工作, 还要调整某款铣床的数据,也不好拖延, 大致说了下货的情况,就急匆匆离开了。
白昊阳感叹:“老李同志的人脉是越来越广了。”
连首都机床厂的人都认识了。
业务上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周嘉妮拍了他一记:“人家还不是为了咱这点小买卖,帮咱省路费呢…行了赶紧回去吧,回去把货放下,还得返回学校呢。”
李敬党的货都到了,仇爱玲那边还一直没有电话过来。
就算往这边寄信按这个时间也早到了。
周嘉妮开始担心仇爱玲是不是没收到信,琢磨着再等几天,要是还没有回音就往东河公社打个电话。
结果这天她跟舍友正在图书室学习,就有个同学来找她,道:“周嘉妮,你朋友来找你,就等在外头呢。”
周嘉妮以为是白昊阳或者于晚霞,跟舍友打了声招呼,收拾东西出去,就看到了等在外头的仇爱玲。
“仇爱玲同志,你…你直接过来了?”
仇爱玲看上去并不是风尘仆仆,她穿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一条军绿裤子,梳着两条如今在首都已经逐渐不再流行的麻花辫,干净清爽中透着青春的气息。
“周同志,我来好几天了。”仇爱玲大大方方地道,“我去冶金机电学院那边调查过了,我确实被人顶替了名额。”
她跟周嘉妮伸手,由衷地道:“周同志,谢谢你。”
周嘉妮跟仇爱玲握了握手,感叹这姑娘的效率和魄力。
她还以为仇爱玲会先打电话来跟她确认,或者写信表达自己的愤怒,没想到人家收到信直接行动了。
“学校那边怎么说?”
周嘉妮示意了个方向,两人边走边说,仇爱玲道:“我没直接找上去,而是悄悄找人问的,也在暗处看到了辛友刚和那个叫刘爱玲的,她的确顶了我的名字,我也猜到她走得谁的关系,正是辛友刚,他家里是大队干部,亲姨夫又在公社任职,而刘爱玲只是在附近农场干活的知青,她没有那个能量操作这件事,所以只能是辛友刚家里帮她操作,而我也确认了两人的关系,他俩正在谈对象。”
仇爱玲嘲讽一笑:“不过周同志,这件事恐怕不能解决的太圆满,你帮了我一场,肯定希望能看到一个大快人心的结果,但很抱歉,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周嘉妮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仇爱玲想这么放过刘爱玲。
接着便听仇爱玲苦笑道:“我准备回去后就跟公社反映情况,但只能收拾刘爱玲,对辛家那边恐怕得做出妥协。”
她收拾得了刘爱玲,但没那个能量揪着辛家不放。
周嘉妮便明白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年头,村官能整死人。
在这个出门需要介绍信的年代,仇爱玲如果不给辛家面子,她寸步难行。
“那你这次出来……”周嘉妮问道,“辛家没卡你?”
仇爱玲道:“我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找个重要的理由来电报催我回家一趟,回家后让我爸妈找关系从当地街道办重新开了张介绍信……”
她没用真实身份,这也算是钻空子了,所以她这次来只能暗中调查,并没有直接跟学校捅开。
但仇爱玲只能这样做,不然她要是跟村里说来首都,大队里能没有警惕心?
两人走到一处树荫底下说话。
她佩服这个姑娘心思缜密,道:“那你回去可要好好想想怎么解决,想好怎么跟公社反映。”
仇爱玲:“等我回去的时候我家里人会过去,我会先反映到公社,再跟辛家谈,这样辛家想彻底瞒天过海也不可能。”
“如果辛家还想施什么手段,我家里人会写信往上举报,一层层举报。”
“我不是不想收拾辛家,我收拾他们得在我离开大队把户口转走之后,但辛家后台硬,有人罩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扳倒他们。”
周嘉妮道:“你这么安排很正确,先保证自身安全,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对刘爱玲冒名顶替一事进行举报,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至于辛家,多行不义必自毙,前年的替考大案处理了那么多人,他们还敢堂而皇之的犯罪,就这作风,我相信有一天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仇爱玲刚才说话行事一派爽利,现在才微微有点动容,给周嘉妮鞠了一躬,感激道:“周同志,真的谢谢你,我没第一时间来找你,是不想把你牵扯进去太深,如今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件事我会让家里帮忙处理,以后甭管谁问到我这里,我都不会提你的名字。”
周嘉妮忙扶了她一下,笑道:“你别这么客气,说不定这就是冥冥中的缘分,老天爷也不想看你被蒙蔽。你看,我刚好回前进大队,大伙儿刚好怂恿我讲课,你又刚好听到消息去听课,咱们刚好认识了,我回到首都刚好又发现了刘爱玲的不对劲,这一连串的巧合,不正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你?”
仇爱玲被她这一串‘刚好’逗笑了,道:“老天爷刚好让我遇见了你这位贵人。”
周嘉妮也笑。
两人说了会儿话,仇爱玲就告辞了,她买了今天晚上的火车票回家,走之前道:“周同志,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好好请你吃顿饭。”
周嘉妮摆摆手:“吃饭不吃饭不重要,你自己注意安全。”
仇爱玲郑重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仇爱玲想今年再考考试一试,沉淀了一年,她对今年的高考更有把握。
她不打算续读冶金机电学院,先不说学院那边会不会同意,就她打听到的情况,刘爱玲在学校里还背上了处分,不久前还公开过检讨,而她顶的是‘仇爱玲’这个名字,仇爱玲嫌弃极了。
不过既然仇爱玲有自己的打算,周嘉妮就不忙着掺和了,她要忙学习、要忙小生意,还要忙着谈恋爱——对象回来了。
邱则铭穿着一身军装身姿笔挺的等在宿舍楼下,周嘉妮笑着从楼上下来,上方是一片舍友的‘嘘’声。
“你啥时候回来的?”
好久没看见对象了,突然间看到邱则铭那张英俊的脸庞,周嘉妮心跳还有几分急促,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声音带着点撒娇,轻声道。
邱则铭嘴角含笑,目光温润又透着浓浓的贪婪,盯着她不舍得眨眼,柔声道:“早上刚抵达首都,回家放下行李就过来了。”
其实还洗了个澡。
两人默契地并肩往校园里走,周嘉妮问他:“还回去吗?”
邱则铭歉意道:“大后天就得走。”
周嘉妮顿时有些失落。
不过邱则铭又低声道:“这次回去待不了多长时间应该会回到原单位,再去边境也只是支援,不会长时间留在边境了,明年首都军校这边有个进修名额,我会尽力争取。”
周嘉妮眼底迸出惊喜:“那是不是明年有可能会来首都待好几年?”
邱则铭点头。
以他这几年的成绩,那个名额他能拿到的几率很大。
周嘉妮拉着他去食堂吃饭。
下午只有一节课,周嘉妮在教室上课,邱则铭就在校园里溜达,等下了课,周嘉妮在舍友们揶揄地视线中逃离,骑车跟对象跑了。
两人路上谁也没说话,并且极有默契的没提去哪儿,但邱则铭就直接去了什刹海小院。
门一关,这对许久未见的小情侣就紧紧的黏到了一起,拉都拉不开。
“嘉妮……”邱则铭呢喃着亲了下去。
许久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周嘉妮脸颊绯红,眼底泛着潋滟的水光,邱则铭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重新把人拢住,弯腰将头埋在她颈窝处,咕哝着喊:“嘉妮——”
他魂牵梦绕的对象。
周嘉妮也环着邱则铭精壮的腰身,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才分开,也没好意思关门太久,就去把大门敞开了。
邱则铭道:“我们去买点东西,去看看奶奶。”
周嘉妮点头。
路上,她把这段时间跟刘爱玲竞争发圈和发现刘爱玲骚操作的事讲了,邱则铭道:“这种事一举报一个准。”
“让仇爱玲那位苦主自己解决吧。”周嘉妮在自行车后座上晃着双腿,这会儿路上人也不多,她环着邱则铭的腰,把仇爱玲的行动说一遍,最后道,“那姑娘真爽利,但在辛家的地盘上,在正式把户口调离之前我担心辛家会打压她。”
邱则铭:“出了这种事也是公社监管不力,公社那边应该给予补偿,那位仇同志可以直接申请回城。”
周嘉妮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邱则铭笑道:“你也不用担心,仇同志能如此缜密的处理这件事,想必她应该能想到,就算她想不到,她家里人肯定也能想到这一点。”
周嘉妮想想也是,又道:“不过不管东河公社那边啥动静,我觉得依着仇同志的行事风格,恐怕在回去之前就将一封举报信寄到刘爱玲所在的学校了。”
还真让她说准了。
仇爱玲离开首都前就往邮局送了几封信,此时这几封信已经分别摆在了机电学院的党委办、教务处以及校长办公室。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冶金机电学院那边并没有马上找刘爱玲来谈话, 而是开了个紧急会议,并开始着手联系滨县东河公社以及滨县农场,暗中进行调查。
但东河公社那边也掀起了不小的震动,公社领导接到了仇爱玲及其家人的反映, 冷汗都下来了, 忙通知仇爱玲所在的石堡大队干部去公社问话。
辛家就是石堡大队的干部班子之一, 匆匆赶到公社, 辛成党就看到了一个劲对他使眼色的连襟。
而后看到了本大队知青仇爱玲,辛成党心里隐约猜到了原由, 脸上却也不是很慌张。
一是仇爱玲不会找到他们辛家出力的证据;二是他们辛家在石堡大队向来说一不二惯了, 加上又有公社的关系在,难道还压不住一个小小的知青?
这年头, 知青去留的问题第一关就在大队里,仇爱玲不敢闹大了。
一会儿接受完调查,队里给出点补偿就能应付过去。
况且今年队里也没卡继续仇爱玲报名参加高考,只是本来计划着没打算真让她考出去,现在看来, 之前的计划怕是不能成型了。
辛成党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仇爱玲一眼:“小仇同志不是回家了吗?”
他记得当时是家里来电报, 说家里老人病重, 怎么回去一趟把这件事牵扯出来了?
仇爱玲道:“是啊,但这并不冲突。”
她跟公社反映时没提周嘉妮,说自家去首都出差的亲戚无意中发现的这事儿,家里就找借口喊她回去问问。
反正这种事又不用非得找人证, 刘爱玲信息不符就是最好的证明, 况且当年高考放榜时不光公社有相应的信息记录, 县里也有。
而且公社这边已经把当时的档案找了出来,发现顶替了仇爱玲的那个女同志自己也考上了大学, 可她却没去上,而是占了仇爱玲的名额跑到首都念书去了。
但公社这边还是需要联系奉市机电工业学院,核实刘爱玲的情况。
仇爱玲的父母、哥哥都过来了,从旁边呼啦啦往这边一凑,目光不善的看着辛成党。
辛成党倒是没想到仇爱玲不是自己回来的,竟然全家齐上阵来了东河公社,心头顿时有点发沉,感觉这件事可能不会如他想的那样轻松能解决了。
公社这边开始调查问话。
首都,姜新凤看到了精精神神的未来孙女婿,乐得笑眯了眼睛。
邱则铭把从商场买来的奶粉、点心、水果以及从友谊商店买来的一支人参放到了桌子上。
姜新凤不稀罕东西,她稀罕未来的孙女婿,拉着邱则铭的手和蔼地问:“多咱回来的?待几天?那边的仗还没打完啊?那些王八羔子准备祸祸咱到啥时候……”
邱则铭耐心地一一回答。
但关于军事方面的事他是捡着能说的说,也不是啥都讲。
听说他就回来待几天,姜新凤也有些失望,只心疼地道:“这两天有空就来家里吃饭,好好补一补,我瞧着都瘦了。”
邱则铭笑道:“好的奶奶,这两天嘉妮上学我就来家里陪您。”
姜新凤乐得眉眼舒展,身心舒畅,但她还是道:“也别光陪我这个老婆子,你爸妈、你爷爷也惦记着你呢,也得好好陪陪家人。”
他们这边稀罕,人家家里人能不稀罕?人又不能劈成八瓣,只能都顾着点儿。
哎,当兵就是这样,顾大家就顾不了小家。
邱则铭笑道:“我晚上回家陪他们。”
周嘉妮就听邱则铭哄奶奶,悄悄翻了个白眼,去西屋里看张婶儿的发圈,凤丫拿着本子和笔在旁边练字,这是妈妈给她布置的作业。
但小脑袋光往外探,充满了好奇。
倒是张婶笑眯眯地小声问道:“那是你对象?”
周嘉妮笑着点点头。
“好模样。”张婶笑着夸道。
个子高,身子也顺溜,刚才她从窗户看了一眼,那模样也俊,跟嘉妮很般配。
周嘉妮看了看旁边收纳筐里的发圈,随意翻捡着看了几个。
这收纳筐还是前进大队那边发过来的,里头加了一层布衬,不会勾到发圈的布料。
当然,就算不加布衬也不容易勾到,材料处理的很光滑。
不多会儿邱则铭进来,跟张婶打招呼,还给凤丫拿了两块点心。
今天白昊阳正好趁着学校没课回来做手工,才知道他铭哥回来了。
白昊阳指着邱则铭控诉:“你、你、你…太重色轻友了,回来都不说一声!”
邱则铭:“你不是在上学吗?准备周六请你吃饭的,既然你这么说,这顿饭就算了。”
白昊阳嘻嘻笑:“别啊铭哥,饭还是要请的,你难得回来不是?我去通知汪前进。”
通知了汪前进就等于通知了孙萍。
两人平时为了省路费,并不是每个周末都回来,知道白昊阳跟着周嘉妮搞起了发圈小买卖,汪前进还有点羡慕。
但羡慕归羡慕,知道自己离着太远了,不可能跟白昊阳一样瞅着哪天下午没课或者就一节课时能骑车回来忙活。
不过知道邱则铭回来,两人还是很乐意回来一起聚个餐的。
晚上邱则铭陪着姜新凤一起吃了个晚饭,次日晚上周嘉妮跟邱则铭去邱家陪着吃了顿团圆饭。
白天该上课上课,但课余时间就跟对象腻在一起了。
姜新凤也没真让邱则铭留家里陪她,她一个老婆子陪不陪的有啥重要,关键是小情侣轻易见不着面,既然则铭回来了,小两口赶紧培养培养感情。
这季节温度正好,两人去逛后海,只要附近没人,邱则铭就握住对象的小手牵一会儿。
周嘉妮跟他说学校里办的系刊的事,说到同学们谈到的当前的经济观点,又提起滨县大棚蔬菜的发展。
经过去年打底,今年整个县发展的还算不错,王县长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支持大棚蔬菜上了,县里暂时没钱修柏油公路,但多加两条石子路还是可以的。
尤其西河公社,以前进大队为辐射点进行资源倾斜,翟主任如今也全力支持县里的项目。
周嘉妮道:“上下齐心,拧成一股绳就是比之前散沙一样自生自灭强。”
之前可不是没怎么管理么,公社没管,由着各大队自己发挥,从热情高涨到偃旗息鼓,也没用多长时间。
聊了会儿,邱则铭就问起周嘉妮的发圈生意,道:“你们那发圈卖得这么好,但光张婶子一个人加工数量始终卡在那儿,有没有计划再招个人?”
周嘉妮跟他十指交握,提起这个也愁。
虽然改革开放的风已经吹起来了,但如今政策并不是很完善,她这边也不敢甩开膀子干,不能弄得大张旗鼓,又得招实在可靠还得手上活漂亮的,这条件本来就有点苛刻。
而人家也不见得敢跟着私人干。
也就吕敏娟跟她知根知底,又确实困难,不然她连张婶儿也招不到。
“有计划,但不好找人……”周嘉妮说了自己的担忧。
“你要是打算招,就让力海嫂子过来帮你。”
周嘉妮:“张力海大哥的媳妇儿?”
“不过临时得提供住的地方。”邱则铭点头,“力海嫂子早些年在乡下受过伤,腿断了,当时没治好,微微有点跛,但缝缝补补这样的活手艺还不错。”
其实是当时张力海在外头当兵,他媳妇儿在家里受了伤,当时家里也穷,婆家不舍得花钱治,好好的一条腿就那么瘸了。
前些时间张力海路过南边,邱则铭正好下来帮忙运物资,碰上了,两人吃了顿饭,张力海喝了点酒,忍不住说起了家里的事。
他说一直想带他媳妇儿来大城市好好治治腿,再从外头置点家业,留在外头不回去了。
先不说他娘那人有些拎不清,家里兄弟妯娌也多,每天也是扯不清的家长里短。
“但她那个人胆小,离不开家,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辈子最远就到过我们当地公社,说什么也不肯来大医院治病,更别说把她带出来在外头安家了……”张力海喝的有点懵,大着舌头道,“翠云要是有弟妹一半、不,三分之一的魄力,我、我就知足了!”
一听是张力海的媳妇儿,周嘉妮忙道:“可以,力海大哥的媳妇儿也是咱自己人,肯定可靠。”
况且张力海也帮了她不少忙。
安排住的地方更方便了,家里还有好几间空屋子呢,正好能跟奶奶做个伴。
她的走读一直没申请下来,所以即将到来的这次考试她得拿个亮眼的成绩出来,成绩好,后头还能稳住,再申请应该会轻松一点。
周嘉妮:“再招个人不但能把发圈生意做大一点,后续我准备再上点其他布艺产品,到时候找商场或者供销社寄卖。”
这布艺除了之前准备上的背包,就是她最近收拾房子时面临的窗帘问题以及当时给奶奶带来的被褥自己裁了床被罩。
奶奶当时就觉得她弄的被罩很方便,除了有点费布,没别的毛病。
这年头,还不时兴用被罩呢。
周嘉妮觉得可以在窗帘和被罩上做文章。
总之一点点慢慢发展吧,先铺垫着,为将来开店做准备。
而邱则铭的提议也给她打开了一条思路,道:“以后再招人就从你战友家属这边找。”
除了照顾军属,也比较可靠。
“好,那我找人给力海大哥送个信。”
周嘉妮点头。
周六汪前进跟孙萍过来,邱则铭又请了赵晓程他们,一起吃了个饭。
下午两人就单独回了什刹海的院子。
明天邱则铭就准备回去了,周嘉妮舍不得,邱则铭也舍不得对象,两人难分难舍。
第二天周嘉妮有课,没去送行,但上课的时候走了几次神,还是田园把她‘掐’回来的。
邱则铭离开的第五天,张力海找到了海淀这边的家里。
他拎来不少东西,陪着老太太说了半天话。
周嘉妮下课后回来,无奈道:“张大哥,叫嫂子来帮忙,你这么客气做啥?”
张力海冲她拱手,道:“弟妹,你这是帮哥哥,你不知道你嫂子那性子,不然我早把她带出来了。”
周嘉妮这里简直太合适了,一万个合适。
嘉妮奶奶看着就慈祥,屋里干活的那个婶子瞧着也面善,家里只有女同志,做的还是针线活,更别说周嘉妮性格好,能力也强,有这么个人帮着带一带,说不定能改改他媳妇儿那胆小的性子。
他走南闯北这么几年都没找着个这么合适的环境,自是满心感激。
“就这么说定了。”周嘉妮笑道,“不过手工活一个有一个的钱,质量还得过关,你可得跟嫂子说清楚。”
“清楚清楚。”张力海道,“也不叫她白在家里住着,工资是工资,我付房租,等让她适应些日子,我出去单独赁间院子,以后我来来回回跑车路过这边也有个歇脚的地方。”
有些话他不好意思对着弟妹说,他还没孩子呐。
而且等翠云适应了这边的环境,再顺理成章的去这边的医院治治腿。
总之,先把人带出来。
这件事敲定的第三天,白昊阳踩着车子回来,给她带来一个消息:“好家伙,简直好家伙,那个刘爱玲来首都念书居然是顶替了别人的名额,嫂子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周嘉妮心头一定,终于揭开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刘爱玲再次被请到系主任办公室时, 心头也咯噔了一下。
她的发圈生意已经停止了,也写了检讨,最近老老实实上课学习,计划等风声过去再重新找机会做点别的小买卖。
尝到过赚钱的甜头后真的很难再放下。
但这次却是天塌了。
当领导严肃的问出她到底是‘仇爱玲’还是‘刘爱玲’时, 刘爱玲脸色变了下, 但很快冷静下来, 坚称自己是‘仇爱玲’。
厚着脸皮试探, 她想看看学校这边有没有掌握什么证据。
心底同时也展开思索:好端端的,这件事校方怎么知道的?
刘爱玲第一时间想到了周嘉妮, 但也很快否定。
周嘉妮不可能认识东河公社的知青啊, 更不可能这么巧合的刚好是她冒名顶替的那位吧,真要是这种巧合都能让周嘉妮碰上, 那她得倒霉成什么样儿?
况且来到首都后她跟周嘉妮并没有正面接触,她一直在避免这种情况。尤其在有其他同学的情况下,她这么谨慎,绝对不会让自己和同学同时出现在周嘉妮面前并让同学喊出她的名字。
那会是谁?
刘爱玲又想到仇爱玲本人。
难道说她今年报名参加高考时某环节出了问题?
可有辛家盯着,应该不至于啊!
校方见她嘴硬, 直接甩出仇爱玲本人的举报信以及校方这几日针对此事的调查结果。
“我们已经确认仇爱玲本人就在当地, 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刘爱玲这才有种偷了别人东西被当场抓包的羞愧感, 脸色涨红,并马上改了口,却又没完全改。
她怎么说呢?她低着头说这是跟仇爱玲本人商量好的,仇爱玲嫌这个学校不好, 想今年再试试, 她就用了仇爱玲的信息来念书了, 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仇爱玲又突然跟她翻脸。
刘爱玲想争取一个空隙,让她跟辛友刚见一面, 让辛家那边再出出力,把仇爱玲压住,胁迫也好利诱也罢,让对方跟自己这边达成共识。
只要仇爱玲不追究,她就有办法运作,即便最后真留不下,同样的路子她还能再走一遍。
为什么会有这种认知?因为操作过一次,几乎不费什么力,只要上头有人,这种事简直太好办了。
正好换个更好的学校。
刘爱玲开始抽泣,哭得可怜兮兮:“各位领导,我知道错了,但我真的很想在咱们学校念书,我知道这件事会给咱们学校带来不好的影响,但我恳请学校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仇爱玲同志好好沟通一下,将影响降到最低,求学校别开除我……”
学校这边其实并不想把事情闹开,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开除学生,上头也会责问调查,毕竟这算监管不力。
更重要的还会影响学校名声。
如果他们能私下协商好,就这么糊弄下去,校方更想睁只眼闭只眼。
但这件事还有个复杂的点,系主任也问了出来:“你明明考上了奉市那边的学校为什么不去读?现在在那边就读的人是谁?”
刘爱玲一下忘了哭,涨红的脸瞬间又没了血色,她没想到校方查到了这一地步,一下打乱了她的计划。
不过刘爱玲惯会抹和,黑的能涂成白的,总之给自己争取到了去找辛友刚商量的机会。
辛友刚也没想到这事会爆出来,他也第一时间想到了周嘉妮,也想到仇爱玲那次去找周嘉妮补习的事,但这事他开学后没跟刘爱玲提过。
“没事,让我爹运作一下就行,姓仇的还能翻出天去?”辛友刚没太当回事,直接去给家里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挨了他爹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才知道事情比他想的要复杂一点,仇爱玲的家人闹到了公社,找公社要说法。
辛友刚握着话筒,也不忘打听下:“爹,这事儿咋抖出来的?”
辛成党就把从连襟那里打听到的事说了。
“她那边提的啥条件?”
辛成党:“公社已经批准了她的回城申请……”
辛友刚有点急了:“咋能让她回城呢?她有资格回城么?”
这一回城还压得住么!
公社都批准了,他敢压着么?辛成党:“你老子说了能算么?还有,这件事跟咱家没关系,人家非要找刘爱玲要说法就让人要去,你别掺和了。”
想想又补充一句:“大学里优秀的女娃子也不少,你努努力,回头带个对象回来。”
辛友刚心里咯噔一下,他爹这意思是想让他放弃刘爱玲,冷汗一下下来了,转身捂着话筒低声含糊道:“爹,不行…不跟她结婚我不成了耍流氓吗?”
两人都正式走到一块儿了,就等着一毕业就结婚呢,他这时候要是敢甩了刘爱玲,他怕刘爱玲破罐子破摔把他也拽下来。
而且接触下来,他发现刘爱玲真有脑子钻营着挣钱,也勤快,他跟在后头捡钱就行。
那天刘爱玲还跟他说过计划,说发圈的小买卖她不想放弃,今年暑假不回去了,她打算从外头找人做,多找几个,趁着暑假挣上一笔,之后再慢慢做点别的,争取多挣点钱。
辛友刚来大学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发现有像刘爱玲这样有头脑还有拼劲的姑娘。
辛成党一下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忍不住骂了儿子两句,道:“这事人家已经闹到了公社,还能咋办?”
辛友刚便把刘爱玲出的主意说了,道:“你找人说项说项,只要她不追究,咱可以给她补偿。”又道,“爹,你放心,补偿多少将来让刘爱玲还家里。”
辛成党在心里飞快的合计了下才道:“我试试吧,但这事不太好办。你那边有个心理准备,也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刘爱玲安抚住……”
意思是他那边办不成,学校非要开除刘爱玲,让儿子想办法把人安抚住,担心刘爱玲被开除后因为气恼再扰的自家儿子读不成大学。
挂了电话,辛友刚付了电话费,走了出去。
刘爱玲就在外头。
她知道有些话当着自己的面辛友刚不好说,所以刚才没跟着进去,见他出来,忙问道:“怎么样?叔叔知不知道是谁告诉仇爱玲的?”
辛友刚拿出烟和火柴,有点烦躁地道:“是仇爱玲家里,说是她家里亲戚发现了端倪,拍电报让她回去,不知怎么核实的,等她再回到东河公社时就直接找公社了,她家里人跟着一起。”
原来不是周嘉妮,她就说呢。
刘爱玲咬了咬唇:“然后呢?叔叔能按下来吗?”
“他们在公社闹开,现在公社那边给了补偿,已经同意她回城了。”
刘爱玲尖声道:“怎么能让她回城?”
当初她决定走这一步,就是觉得辛家能按的住一个知青,只要把仇爱玲留在大队留几年,等她放弃了高考这条路,再回城或者在当地嫁人都影响不到她了。
就算事情败露,以辛家的势力那个仇爱玲也只能忍气吞声,但回城就不是辛家能控制的了。
辛友刚也烦躁:“人家也不是傻子啊,这事我爹搂不住了,你也得做好最坏打算。”见刘爱玲脸色铁青,他又忙道,“不过我爹答应了试试你说的法子,找中间人说项,看能不能给点补偿,只要她那边不追究就没事了。”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去拉刘爱玲的手,道:“你也别太担心,就算实在不行我也想办法让你留在首都,不让你回去干农活。”
让他爹开几张空白介绍信寄过来,到时候借口、日期这些他们自己随便填,再找个住的地方,刘爱玲也能专心弄发圈生意。
说不定还能静下心来调查一下那种复杂带装饰的发圈怎么做。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刘爱玲继不继续读大学都没那么重要了。
刘爱玲觉得事情有点超出了控制,属实没想到仇爱玲家里那么硬气,居然直接闹到了公社,她无法淡定了,烦躁道:“你说得容易,如果她那边揪着不放,我怎么可能还能留在这里?”
她已经不想再去劳改了。
刘爱玲有点慌,可眼下只能等辛家那边的回复。
只是回到学校没多久,同学们看她的视线就奇怪起来,原来她冒名顶替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刘爱玲只觉得一颗心坠入了冰窖。
这也是校方没想到的,正好东河公社那边也打来电话沟通,请刘爱玲回去配合调查,刘爱玲双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
白昊阳就是去合作单位问发圈销售情况时柜员讲给他听的。
周嘉妮:“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没想到她真敢这么做,胆子忒大。”
胆子大的又何尝只有刘爱玲一个?还有刘家和刘爱玲的妹妹刘爱芳。
远在奉市念书的刘爱芳也受到了波及,战战兢兢的走进了老师办公室。
周嘉妮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往前进大队打了个电话,想探探这件事有没有传到前进大队。
她很想知道仇爱玲能不能借这个机会把户口调走。
结果让她失望的是刘通应该没听到消息,压根没提这事儿,只兴致勃勃的跟她说广交会的成交量。
周嘉妮只好简单问了问广交会的情况,遗憾的挂了电话。
听不到第一手八卦,周嘉妮就把心思收回来放到学习上,专心上课之余还拜托杜姨帮忙弄了张缝纫机票又添了台缝纫机。
忙了几天,张力海带着他媳妇岳翠云过来了。
岳翠云非常腼腆,跟他们一说话就紧张到脸红,但手脚又很勤快。她知道她一个农村小媳妇能出来干活挣钱这种机会太不容易了,生怕姜新凤相不中她,进门待了没多会儿,张力海还在跟姜新凤说话,她就抄起扫帚扫院子,姜新凤拦都拦不住。
一看就是那种老黄牛性格,只知道低头干活,不说话。
周嘉妮跟她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她不会用缝纫机,在老家没用过,周嘉妮跟张婶说好了让张婶教她,岳翠云觉得这是正儿八经的拜师,差点就要跪下给张婶磕头。
周嘉妮确实有点意外,在外头走南闯北的张力海,媳妇儿居然实诚成这样。
但教她用手工做发圈,跟她说一遍大致的做法,岳翠云就穿针引线把最基础的一款发圈缝了出来,针脚整齐又细密。
周嘉妮温声笑道:“嫂子,你也不用太着急,慢慢学着用缝纫机,学类了就手工缝两个,除了找手感,就是熟练之后能摸索出自己的一套流程。”
岳翠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声音很小地道:“好。”
张婶并不觉得这小媳妇是来抢她饭碗的,她也知道这头花卖得不错,她就是把踏板踩断了每天的产量也是固定的。
增加人手是早晚的事。
多一个人,多做点,也好让嘉妮多挣点钱,不然连缝纫机的成本都挣不回来,她还担心这几位小老板觉得不挣钱再停了这个生意,她再上哪找这么个好活去?
所以热心的开始教岳翠云缝纫机的功能,怎么引线、怎么安底梭、怎么踩、怎么掌握节奏。
有现成的练习的布,是用小碎步拼起来的几块布,平时试机子检查有没有跳线用的。
陪着岳翠云在周嘉妮这里待了一天,张力海就出车去了,他回老家请了几天假,得赶紧去干活。
缝纫机不难学,岳翠云适应了几天逐渐熟练起来,人特别勤劳,晚上吃过晚饭就算不去西屋蹬机子,也会帮着姜新凤缝做立体小装饰,姜新凤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媳妇,人家不爱说话,她爱说,旁边有个听着的她就不闷得慌。
所以等新的周末来临,白昊阳和于晚霞就看到了成堆待加工的发圈。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有了岳翠云加入, 发圈的加工速度也上来了,周嘉妮跟白昊阳他们光利用周末有点忙不过来。
白昊阳说:“以后没课我就过来。”
于晚霞也说要过来。
但周嘉妮考虑到还有不到俩月就期末考试了,他们还是得以学习为主,不能本末倒置了。
便跟白昊阳商量后重新改了加工费制度, 做发圈的加工费用不变, 进行后续加工, 订珠子、做立体装饰、粘亮片根据操作难易度重新定了价, 让她俩带着做。
他们先专心学业。
而且周嘉妮这边系里也很忙,他们的系刊已经打出名声了, 收到了很多经济系以外其他专业的同学的投稿, 周嘉妮作为小组长有时候还得帮着审稿、排版,忙得团团转。
转眼过去半月, 周嘉妮第二次收到了李敬党从南方发来的布料和小装饰品。
周嘉妮估摸着他回了滨县后才打电话过去核对账目,担心她寄过去的钱票不够,如果李敬党帮忙垫付了她好补上。
还有她托李敬党送的编织品的费用以及李敬党托人捎东西送人的礼物,都算在周嘉妮这边的账上。
李敬党表示送的礼物不用算了,他想让周嘉妮单独帮他们厂里出张新品图。
“前进大队那个多层抽拉床头柜虽然是中途加进去的, 但反响非常好, 我准备安排人去前进大队学习。嘉妮同志, 你能不能帮我们这边也弄件新品?”
周嘉妮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当天晚上就帮着设计了一款挂衣架。
上端挂衣服,下端放鞋子, 右下角留了个格子出来, 格子里放一张编织小方凳子, 需要的时候拉出来坐着换鞋,换完再推进去, 不占空。
将设计图润色好,第二天就寄了出去。
等她再往前进大队打电话的时候,刘通就开始跟她吃瓜了。
“那个刘爱玲被调查了你知不知道?她还真是抢了别人上大学的资格,那妮子脑子是不是坏了,她自己都考上大学了干啥非得绕这么一手?这是抽哪门子风呢?”刘通那天挂了电话也琢磨了,人明明考上了奉市的大学,却在首都念书,当时还怀疑了下自己的认知,猜着是不是能调剂。
毕竟自己都凭本事考上了,没必要冒着风险再去顶替别人的名额吧?
没想到刘爱玲竟然真冒了这种风险。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刘通猜着是周嘉妮揭发的,但他不会明着问。而且刘爱玲做的这事确实不地道,他还很庆幸刘爱玲不在前进大队了,这要是从前进大队出去的,此时发生这种事丢的也是他们前进大队的脸。
如今他们前进大队风评多好啊,今年村里翻盖房子的就又有六七家,申请新地基盖新房子的也有三四家,村里没结婚的大小伙子依旧是香饽饽,没出嫁的闺女也依然是媒人争抢的对象。
这时候要是出颗老鼠屎,张老头儿得哭晕在茅房。
周嘉妮也没明着讲,道:“只听说人家原主举报了,学校那边已经传开了,她回去接受调查了吗?”
刘通:“敢不回来吗?这事在东河公社闹得动静挺大,好像是她考上的那个大学她让给她家里人去念了,她自己顶替了别人的名额,好家伙,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却把人家坑了。苦主家里不依不饶,据说要求公社必须给处分,还反映到县里去了,县里打电话问责,又派了调查组下来。”
“啧,东河公社今年比着咱们,公社干部铆足劲想干点成绩出来,好给自己履历上添点彩呢,结果出了这么个事。”
“听说桑主任都好几天没回家了,除了开会就是配合调查组的人调查此事,刘爱玲也被隔离审查了。”
“她这是觉得谁也不如她聪明,不如她会盘算,把大家当傻子呢……”
其实仇家本来没想往县里闹,想着闹到公社,只要公社这边肯处分刘爱玲他们也不想太咄咄逼人。
但没想到自家闺女待的大队的干部托人来找,表示希望私下解决,他们可以提赔偿。
还说什么:“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拿点实际的好处,你家姑娘努努力再考一个就是了。”
他们不同意,公社那边又来人劝,据说还是个公社干部。
本来仇家知道他们大队干部家的儿子想跟他们闺女谈对象,自己闺女不同意,就处处给他们家孩子穿小鞋,就恨不能把辛家也扒拉了,结果还敢来提私下解决。
托一遍人不成,还找了本公社的领导干部来施压,仇家一气之下就捅到了县里。
县里派了调查组下来,要深入调查此事,辛家现在自顾不暇,根本已经顾不上仇爱玲了,把责任全往刘爱玲头上推。
可这件事是刘爱玲一个人能办到的吗?调查组的人不信,听说了这事的老百姓也不信啊。
所以牵扯其中的辛家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周嘉妮挂了电话,很想往二纺厂打一个,又考虑到办公室人多,有些话她妈肯定不好在办公室里讲,她也没法问。
结果转头就收到了老妈的来信,字写得龙飞凤舞,可见其震惊程度。
余慧芳是真不知道,她是完全的吃瓜群众,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震惊极了。
因为有邻居暗搓搓以为是她家搞的鬼,看着余慧芳嘴巴张得能塞个鸭蛋进去,还问了句:“你不知道啊?”
余慧芳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失声道:“不知道啊,这、这真的假的?这不是犯错误吗?刘家那丫头没这么大胆子吧?”
“厂里都叫了刘解放两口子去问话了,刘爱芳这不年不节的也回来了,能是假的?八成是真的。”
刘解放被领导找去问话了,刘爱芳也从奉市回来了,据说被学校开除了。
现在整个宿舍区刘家成了笑话。
首都这边都不如奉市那边干脆利落,一查出来刘爱芳不是刘爱玲,就立刻做了处理。
但有没有取消刘爱玲的学籍还不知道。
这件事真正出结果是在半个多月后了,经过调查组深入调查,挖出了辛家在里头起到的作用,连同辛成党的连襟一起,罢免所有涉案人员之职务,撤销了刘爱玲的学籍,禁考两年,一年半管制,管制期间负责所在街道的卫生工作,并公开向受害人仇爱玲同志道歉,处两百元罚金。
首都学校这边经过商量,倒是同意安排仇爱玲入学,帮助她跟上学习进度,也会恢复仇爱玲同志的名誉。
不过仇爱玲没同意,她要求重新恢复学籍,今年复考。
事情结束后就跟家里人一起回城里了,专心备考。
时间一晃,周嘉妮他们也迎来期末考,等考完试,她回了趟齐阳,把刚放暑假的双胞胎接到了首都。
带着两个小崽子出去好好玩了几天。
姜新凤现在专心帮孙女忙事业,觉得比在家里跟邻居老太太聊闲天充实,所以孙女放了假她也没打算回去。
现在又把俩孙子接过来热闹了好几天,平时还有岳翠云跟张槐花陪着,放假后于晚霞就回家点了个卯,然后就卷了点铺盖搬过来了,家里热闹的不行。
老太太一点也不闷得慌,知道孙女想回趟滨县,还摆摆手道:“你把嘉平嘉安送回去就忙你的事去吧,我这里有小霞陪着,过几天小白也带小敏过来,到时候让小敏跟小霞住一间屋,她们姐妹俩不也认识吗?再说你同学也准备来上班了,家里净人,你专心忙你的去。”
吕敏娟今年的兼职就跟着周嘉妮做了。
虽说以她的水平挣得可能不如在滨县编织厂多,但不用跟妈妈和女儿分开,也抛去车费啥的,掐头去尾也差不多。
再说,她多干点未必不如在滨县编织厂。
白昊阳是早就按捺不住一考完试就跑去找对象了,打算过几天带着过来见见家里人,跟周嘉妮应该会错开。
错开也没关系,他回来后也会盯着这一摊子,有他在,于晚霞的压力会减少一些。
而苏美巧知道周家老太太在这里,也放心让肖敏跟着白昊阳过来,叮嘱女儿有啥事拿不定主意的就找周家奶奶,父母不在跟前,那就跟家里长辈差不多。
周嘉妮见确实事事妥帖,就留了几张背包图,让张婶两人先做样品,之后等她回来再说。
之后把依依不舍的双胞胎打包上,又去了趟富教授家里,连富教授跟他几个学生一起打包了,先回齐阳,到齐阳后给富教授他们买好票,给滨县那边打电话叮嘱好接站,她带着双胞胎回了家里。
富教授去年没白忙活,虽然去年秋季真迎来一场干旱,但粮食产量跟风调雨顺的时候差不多,那种情况下没减产就是成功,也说明了科学种植的重要性。
富教授是个操心的命,他觉得既然管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还等着明年粮食大丰收呢。
况且他对编织材料的种植依旧感兴趣,这一年又查了不少资料,做了不少研究,准备去实践实践。
县里依然非常欢迎,做好了周祥的接待工作。
其实现在像富教授这样的人才到哪儿都是香饽饽。
周嘉妮在齐阳待了两天就买票回了滨县,她先去了趟编织厂。
上次寄来的图纸已经在生产了,而且李敬党在样品出来之后让人拍了照片洗出来发给已经谈好合作的客户,又送了样品去出口公司,并承诺可以根据客户需求来更改尺寸,如今这款挂衣架加鞋架组合也签了不少单子。
周嘉妮看过样品,样品分了好几个尺寸,可以满足不同顾客的需求,她悄悄用手机拍了照,道:“回头说不定我也订几个。”
李敬党:“随时欢迎。”
在编织厂待了大半天,当天晚上找个招待所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回了西河公社。
第二百四十七章
前进大队真是肉眼可见的变化, 不光大棚再次扩建,今年连编织厂也往外扩建了,增加了一间加工车间,又招了二十五位临时工。
村里的房子也不再是一眼望过去全是土坯房了, 好多人家都房盖了房子, 也有批了地基盖的新房, 整体面貌都不一样了。
这次回来, 张宝生竟然主动跟她聊起包产到户的事。
周嘉妮也不意外,潜移默化铺垫了这么长时间, 老头儿总算活泛开了。
这时机也正好, 不早不晚,还不是先出头的那个。
张宝生站在地头上看着眼前的玉米地, 吧嗒着烟袋锅子,道:“之前还有不少人担心这样不行,但提过之后这事也印到大伙儿心里了,平时也都上心打听着,就你上回说的那个村子, 人家弄的挺成功, 也没见国家整治他们, 大伙儿心里又开始翻腾了。”
现在不是张宝生去动员其他人,是更年轻一点的小队长们私下自己开了个碰头会,私下商量着这事可行性,然后来找了张宝生,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提出:“要不咱们也试试!”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队长,我们拼一次吧。”
“我记得有个词叫‘法不责众’, 这事儿到时候咱一起担着,真要有啥政策想收拾咱们那就收拾咱全村的人。”
“这想法怎么琢磨都是对老百姓有利的,都是为了老百姓能填饱肚子的,队长,我们愿意豁出去干一场。”
大伙儿七嘴八舌,群情激昂。
张宝生考虑了几天,重新召集村干部开会,让各小队队长私下悄悄找自己小队的人家,每家选一个代表,再次开会讨论。
这提议一出,当场就沸腾了,有个汉子甚至激动的红了眼眶,拍着大腿吼了句:“要是自己的地,我豁出命去伺候!”
说完才觉得这话不合适,感情集体的就不下功夫了呗?讪讪笑着不说话了。
其他人来开会的社员一阵哄笑,但这人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真能分到地,种多少粮食除了上交的公粮,其他都是自己的,那真是得豁出命去伺候啊。
张宝生当然不会在意这种话,他能理解,换成往自己口袋里装的东西,谁不是拼了命的搂?
那次会议让张宝生触动很大,担心的人有,固然担心,也是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架势。
而真正反对的居然一个都没有。
张宝生叮嘱开会的人暂时保密,就算真正要实行也千万要保密,叮嘱家里的媳妇子连娘家那边也不能提的,谁捅出去将来出了问题就是全村的叛徒。
大伙儿都知道兹事体大,自是连连保证。
自那之后张宝生就决定了,秋收一结束就承包到户,但在这之前也要做好准备工作,比如粮食种子怎么分发,明年村里要交的公粮怎么计算、村里每年集体购买的肥料要怎么分等等。
分产到户后再上工就不算工分了,开始自负盈亏,而这种方式有可能会造成的后果…这些都要考虑到位。
周嘉妮知道张宝生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安慰道:“队长,明年粮食大丰收的时候,您就知道这个决定的重要性了。”
张宝生磕磕烟袋锅子,由衷地道:“嘉妮,你真是我们前进大队的福星。”
甭管咋着,都是为了村里好。
周嘉妮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可别这么说,背负压力和承担责任的是您,我就是动动嘴。”
张宝生却不这么认为,周嘉妮在村里又没有地,人家也不指望村里老小供着吃饭,但出的每一个点子都是为村里社员的日子更富裕。
这次的分产到户,更是为了让大伙儿能填饱肚子,丰富的是各家的粮仓,又装不进周嘉妮的口袋。
而他担任队长这么些年,也就这几年干的轰轰烈烈,什么背负压力和承担责任,他竟跟着脸上增光了。
周嘉妮又详细问了村里目前指定好的流程。
按人头分,好地和次一点的地会用两次抓阄的方式,保证一家一块好地、一块次点的地,尽量公正。
但村里其他的项目该谁负责还谁负责,依旧计工分。
这时候像刘岩以及在厂里上班的那些同志就非常划算了,家里分了地,还能额外再挣一份工资……
既然分产到户的事村里已经决定了,周嘉妮也就根据自己上辈子的经验给张宝生说了几处注意事项,并就此展开探讨,聊了许久。
上辈子她是亲身经历过分产到户的,不过是几年后了。
张宝生道:“提前规划好,忙完秋收就开始分地,分完我让刘通给你写信讲一讲。”
那时候周嘉妮肯定在学校念书呢。
“父老乡亲们肯定高兴坏了。”
张宝生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盛况,也有些激动。
随后周嘉妮又问了问今年村里参加高考的情况。
张宝生眉眼舒展,抬手比了个‘七’的手势,道:“咱村今年连本地社员加知青,一共考出去七个……”
说起考高,张宝生就提了提刘爱玲,他也庆幸当初把那女娃子弄走了,不然整个村子的名声都能败她手里。
最后又说了句:“留东河公社扫大街呢。”
周嘉妮诧异:“她户口不是不在东河公社吗?”
张宝生冷哼:“给东河公社抹了黑,不留她在那里接受惩罚怎么出这口气?”
东河公社的领导班子恨死刘爱玲和辛家了。
辛家也让辛友刚跟刘爱玲分手了,说这姑娘克他们全家,要不是她的馊主意,家里落不到这个田地。
不知道被害人仇爱玲今年的高考成绩怎么样。
周嘉妮在村里待了两天,从这边订了一批货,还帮着优化了一下之前做过的款式。
比如收纳凳的样式,从外观上稍微调整一下,增加两个内嵌式活扣把手,方便搬动。
多层抽拉式床头柜改为下端两层抽拉,上端那层为敞开式,再增加一款上端为斜面式的。
新品增加婴儿篮、可摇晃也可固定式的婴儿床,婴儿床需要结合木工工艺,稍微复杂一点。
张老四他们几个蛮喜欢,赶紧带着人开始研究。
周嘉妮叮嘱张老四他们,这几人毕竟年龄大了,光低着头干活对颈椎不好,平时起身的时候不要说起就起,要直起腰坐一会儿,缓一缓再慢慢站起来。
也要注意休息……
张老四他们乐呵呵听着,心里熨帖极了。
村里没什么事了,周嘉妮就往县里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富教授所在的位置,收拾东西过去跟着富教授跑了几天。
这个暑假她肯定不能盯到尾,首都还有一摊子呢。
拢共在这边待了大半个月,回齐阳住了两天,就急匆匆回首都了。
白昊阳跟肖敏已经过来了,肖敏觉得这手工活有趣,天天跟着于晚霞串珠子。
家里热闹,姜新凤可高兴了。
周嘉妮走之前给他们留的那个背包的样品已经做出来了,周嘉妮检查了一遍做工,非常满意。
于晚霞之前比着周嘉妮那款双肩包做过一个了,这次的样品里除了那一款,还有两款不一样的,她看着也喜欢,但还不知道周嘉妮准备用来做什么,就没忙着让张婶儿她们帮忙做,这会儿见周嘉妮回来,她就问这两款新包能不能自己各做一个!
肖敏也眼巴巴看着。
吕敏娟也喜欢,她只要个最简单的就行。
周嘉妮核对了用的布料尺寸以及大致的手工时间,感叹纯手工效率真的不高。
核对出成本,报了价,让他们愿意做就做。
白昊阳问:“嫂子,这包也准备寄卖?”
周嘉妮摇摇头:“没那么容易,真要长期做包咱们就不能弄布头啥的了,还得跟寄卖单位收布票。可咱毕竟是个人供货,不是公对公形式的,百货大楼或者供销社那边应该不好谈。”
白昊阳抓抓头:“那先不做这个买卖?”
周嘉妮想了想:“咱俩去趟服装厂。”
她拿出其中两款,有一款就是她背了好几年的那款包,再加一款新的。
两人骑车往服装厂赶去。
路上跟白昊阳商量:“制衣厂如果能看中咱们的产品,愿意用咱的图生产这款包,那就让他们匀咱一点活,他们出材料,我们只加工,他们给加工费…这挣的肯定不如咱们自己做挣得多,但这种大批量要的布源咱们欠缺,还缺票。跟他们合作不光能解决这个问题,还安全。”
他们这算个小作坊了,家里成天这么热闹,难免不会引起邻居怀疑,回头再给她找事儿,虽说能解决,但也觉得挺膈应得慌。
要是能跟制衣厂谈成合作,就是跟国营单位挂钩了,这跟从火柴盒厂接活没多少区别,变得相对合理合法一些。
就是多了层保护罩,在这层保护罩下他们能发挥的东西就多了。
用两张图纸,换一个保护罩,很划算。
白昊阳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回还不用则铭哥那边的关系吗?”
邱家在制衣厂有关系,周嘉妮知道,但之前买布头这些她觉得没必要,凭白昊阳的巧嘴就能谈下来,非要耗费一次人情,不划算。
周嘉妮:“我们先自己谈。”
他们经常从这边买碎布头,加上白昊阳行事也活络,跟门卫都混熟了,此时见两人过来,门外笑着招呼道:“又来买布头啊?”
周嘉妮笑着递上一瓶路上买的汽水,道:“大爷,这次不光买布头,我还想跟您打听一下,我们要是想跟厂里谈个生产方面的合作得找谁负责?”
找厂长?她当然知道可以找厂长,可人家明明各层部门分的很清楚,你非得跳过去直接找大领导,哪怕大领导那边通过了并安排下去,下头原本就负责该程序的人也不会多高兴。
老大爷握着冰镇汽水,在这炎热的夏天里添了一丝凉意,心头舒畅,一听说跟生产上的东西有关,就忙道:“找生产科的聂科长,你们进门直走…看见那栋二层小楼了吗?从那边往右拐,在右边那排房子,上二楼,办公室门上都写着,看着字儿就找着了…今儿你们运气好,聂科长刚好在家呢。”
“谢谢大爷。”
两人登了记就进去了。
往办公楼走的时候,白昊阳低声道:“要是不成,咱就找找葛家姑姑。”
是指邱则铭大姨婆家的小姑子,也是邱家在服装厂的关系。之前邱则铭帮滨县服装厂弄的那批料子就是走得葛家姑姑的关系。
周嘉妮不赞同:“要是不成,说明厂里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生产需要,或者觉得我们推荐给他们的产品不合适,这种情况走人情关系只是让葛家姑姑为难。要是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可以找周边的服装厂试试……”
虽然还有半年就进入八零年代了,但这时候的物资依旧紧缺,服装厂的东西只有不够卖的份,不可能缺少产品生产。
而这时候很多国营单位根本不在乎创新不创新,就包来说,现在斜挎着一款军绿帆布包走在街上依旧能意气风发。
而很多农村孩子上学装书的包还都是家里自己缝的布包,能用一块完整的布做的都少,大多都是碎布头拼接起来的。
能背上军绿帆布包,是特别多、特别多青年人和孩子的梦想。
所以书包创不创新根本无所谓啊。
两人都有些紧张,忐忑不安地上了二楼,找到了聂科长的办公室。
不过里头似乎有人,隐约还有争执声传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泄气。
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不过来都来了,不进门打个招呼显然不合适,就在门口等着。
里头的说话声隐隐约约传出来,周嘉妮听了一耳朵,大致是为了生产任务分配的问题,提到‘一车间’‘三车间’‘裙子’‘衬衣’之类的话。
在门口站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门才开了,三个中年男同志脸色均有点不好的出来,落后的一位还看了周嘉妮和白昊阳一眼,但也没多问,就快步追上前头的两人,嘴里喊着:“老杨、老宋,你俩听我说两句……”
周嘉妮跟白昊阳两人略沉了沉,悄悄鼓了鼓劲,堆起笑脸,敲了敲门。
“进!”
两人推门进去,笑着打招呼:“聂科长您好,打扰了。”
聂科长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过于清晰的法令纹和眉头间的竖纹让对方看起来有些严肃,不怒自威。
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见是两个陌生的年轻人,诧异道:“你们是……?”
周嘉妮忙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和简短的来意,最后谦虚地笑道:“不怕聂科长笑话,我平时爱琢磨这些,就自己试着做了两款双肩背包,觉得样式还不错,装东西也很方便,身边的朋友也说好看,我就生了点小小的膨胀心,这不想来找您这样的专业人士帮忙掌掌眼,跟您请教一二,这类背包如果投产不知道有没有市场。”
周嘉妮说着话便将带来的样品包放到了桌子上,还有这两款包的设计图。
当然,设计图并不是完整的图纸,只有最后的成品图,且没标明详细尺寸。
聂科长视线往双肩背包上一落,眉头微微抬了抬。
这两款包怎么样?当然是很好。
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这两个包很好看。
可投产?这小姑娘怕是有点开玩笑了,他们每年生产衣服、背包、提包都是上头拨任务,产量多少都是上头说了算的。
即便厂里有什么想法,也得先开会、再上报,上级同意后才开始投产。
“小姑娘啊……”聂科长笑着开口,刚想随便应付两句把人打发走,视线就落到了设计图纸上,眼睛顿时一亮。
“这是你画的图纸?”聂科长抓起来看了几眼,抬头问道。
周嘉妮笑道:“是我自己画的图纸。”
白昊阳从旁接了话,因为接下来要说些周嘉妮的成绩,这种时候就不能让他嫂子自卖自夸了,得他出面了。
“聂科长您有所不知,我跟周同志以前在滨县下头西河公社的前进大队当知青,周同志刚下乡半年就带着我们村的父老乡亲搞起了编织品,所有篮子、筐子以及收纳凳这些产品的设计都是周同志做的设计,将小小的编织品送出了国门,如今每年两季广交会,我们滨县的编织品每次都能取得不俗的成绩。”
“县里建厂后,周同志都已经来首都读大学了,暑假期间还被厂里请回去给设计部上课,教他们画图……”
聂科长‘唉哟’感叹了一句,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跟周嘉妮和白昊阳握手,爽朗笑道:“滨县的编织品,知道知道,现在全国闻名嘛。原来是周同志带着大家做起来的,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这可是大功一件。”
周嘉妮有时候需要借一下过往成绩的光,但真夸她的时候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主要是当地手艺人的技术好。”
聂科长本来以为这对小年轻来跟他谈生产就是年轻人的异想天开,没太在意,但现在有点重视起来了。
还亲切地笑着问了句:“在首都念书?哪个学校啊?”
白昊阳忙道:“周同志在华大,我在师范。”
周嘉妮的学校可太加分了。
果然从聂科长眼里看到了赞赏,笑道:“果然是年轻有为,我刚才没夸错。”
“您过奖!”
有了深刻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印象,接下来的谈话相对轻松了许多。
聂科长虽然不会随意的应付了,但也没一口答应,而是仔细的给他们分析了下厂里的生产方式。
周嘉妮也听出了委婉拒绝的意思,她不慌不忙地笑问道:“聂科长,贵厂有没有自主研发过产品?”
“有!”聂科长点了下头,他们厂有过自主设计的服装,有卖得好的,有卖得不好的,去年一款连衣裙和吊里的褂子卖得就非常好。
当时是厂里研发部打了版,再跟上头汇报申请,得到批准后生产上市的。
聂科长想到这里目光一顿,道:“周同志,你是想将这两款包当成我们自己研发的产品?”
周嘉妮笑道:“不知道可不可以?”
聂科长刚才只扫了一眼包的外形,都没仔细看,这会儿猛地吸了口气,拿过包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越看越心动。
他甚至联想到了自己正在上初中的小儿子身上,青春洋溢的半大小伙子,肩膀上背着这么一款双肩书包,骑着自行车,那得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包不错,但周同志…你的诉求是什么呢?将设计图纸卖给厂里?”聂科长心头有了主意。
这两款包确实不错,现成的样品和图纸,要是能买过来也不错,估计报上去能通过的几率也会很大。
周嘉妮笑道:“我免费授权给贵厂,只是如果真通过申请准备投产的话,希望厂里能匀我一点生产背包的小活,我们不往外供货,还是送到厂里,由贵厂统一安排。”
聂科长大笑。
他善意的抬手点了点,道:“你这个年轻人啊……”
懂舍得,懂找依靠。
聂科长怎么能不明白?现在不是提倡改革开放嘛,街上小商小贩多了起来,但如今政策并不是特别明朗,一旦抓住还是能扣上个投机倒把的罪名。
这姑娘应该是想赚点零花钱,可又不想招惹是非影响了大好前途,故而才想出这样的方法。
但不得不说,这方法真行,但这方法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如果自己没有点真本事,哪个单位会理你哟?
聂科长也是痛快人,他道:“这样吧,我今天下午去找领导汇报,领导同意了,我们再开会讨论,明天上午二位再过来一趟,我给你们答复。”
这就是有希望,而周嘉妮对这两款包也有十足的信心,笑容满面的站起来跟聂科长握手:“希望我们合作成功!”
聂科长哈哈笑道:“年轻人就是乐观,行,那就希望能合作成功。”
两人也没空手离开,熟门熟路的去了仓库那边挑边角料,买了两大袋不要票又便宜的碎布头,一人一袋,载着回了家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回到家里, 周嘉妮把材料交给张婶他们整理收拾,她跟白昊阳做了几版发圈样品,用布袋子罩好,再带上两包做好的发圈又出去了。
除了给已经谈好的单位送货, 计划再往远点的商场或者供销社谈一下合作, 开拓新市场。
两人分了两条路线, 周嘉妮留在西城区, 白昊阳去东城区,转到哪儿算哪儿。
发圈漂亮, 样式也新颖, 展开样板往里一走,甭管是商场还是供销社的顾客就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跟柜员说明来意, 没有不同意的,只往往在价格上展开一番拉锯战,有的能谈成,有的就不乐意接受了。
好在他们的产量依然有限,真把整个首都城的商店谈下来他们的生产还是问题呢, 所以不管是周嘉妮还是白昊阳, 心态都非常放松。
能谈成就现场留点货, 再把做好的样板留下,拿个条子,回头来结算。
谈不成就算,反正还有下一家。
不过周嘉妮比较忙叨, 她还会再进点不要票的货, 普通的笸箩、筐子、扫帚这些。
要票的只买用工业券能买的搪瓷制品, 需要耗费布票的暂时放一放。
两人都是忙到天黑才回家,但周嘉妮看起来比白昊阳累多了。
第二天上午两人又去了服装厂。
聂科长见两人过来, 忙招呼道:“两位同志请坐。”
今天比昨天多了一分熟络,聂科长过去把风扇开到最大档,还聊了句家常:“外头挺热的吧,先凉快凉快。”
从柜子上拿了两个茶缸子倒了两缸水。
随后才聊起那两款包。
“周同志,你们送来的包厂里领导都觉得不错,计划少量生产试试。不过要先上报,经过审批后才能生产,唯独不太完美的就是包袋子没法调整,到时候厂里可能做出细微的改动……”
周嘉妮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头拿出一张图稿递过去,笑道:“您说的问题我了解,只是我个人没买到这种专用调节包袋的扣子,所以样品上就省了这一步,贵厂就不一样了,你们跟各个单位合作,路子肯定比我广,要是可以,还能把扣子改成拉链……”
聂科长结果来扫了一眼,爽朗笑道:“是我小看周同志了,好好好,这样就完美了嘛。”
至于周嘉妮提的条件,几乎没人反对,人家送了厂里两张设计稿,就是想接点小活,这不过分嘛。
不过就手工价上大家进行了一番讨论。
聂科长道:“我们这边提供布料以及所有需要用到的配件材料,再完成裁剪部分,你那边只需要拼接起来,这样效率也能更高一些。”
“如果包上市后卖得好,生产任务肯定不缺,你们手上也不缺活……”
这其实最好不过,周嘉妮也觉得这步骤能省不少事。
周嘉妮提出要签合同,她免费送给厂里,但要注明她的设计权,不过使用权和经营权就归厂里了。
聂科长表示没问题,但他们这边要考虑厂里职工的情绪,所以在手工费上要求周嘉妮他们保密。
合同还得等两天,等上头审批通过后再签。
双方重新约了时间,聂科长把两人送出来,还半开玩笑地道:“周同志,要不要考虑毕业后来我们厂里任职啊?”
周嘉妮笑道:“离毕业还远呐,说不定在这之前您能招揽到比我还优秀的人才。”
聂科长:“哈哈……”
他就是开个玩笑,虽说他们企业也不错,但华大的高材生应该还吸引不来,人家说不定是政府预订的人才呢。
三人下楼梯的时候正碰上一个中年女同志往上走,聂科长刚喊了声葛主任,就听旁边的小伙子笑嘻嘻地喊了句‘葛姑姑’。
葛冬月也有些惊讶:“小白,你咋过来了?”
她视线往周嘉妮脸上落了下。
白昊阳忙先介绍周嘉妮,道:“葛姑姑,这是我则铭哥对象,我嫂子来找厂里谈合作的。”
葛冬月忙笑道:“唉哟,是小周吧?听你们大姨说起过你。”
周嘉妮没想到这么巧,忙喊了声:“葛姑姑好,我叫周嘉妮。”
“你好你好。”
聂科长惊讶道:“还都认识啊?”
葛冬月指指白昊阳:“我认识这小子,不过这位是我侄媳妇儿,以前只听说过,没想到今儿在这见着了。”
聂科长笑,指指两人,道:“昨天开会讨论的书包,就是周同志设计的,你还说包袋子不是抽拉的不太方便,结果人家今天给的另一张图纸,就是针对包带子做出了改动……”
葛冬月拍了下额头,跟周嘉妮笑道:“别听聂科长胡说,我只夸来着,就是扯包袋子的时候感觉略有些不方便,就提了嘴,就叫老聂给我抖搂出来了。”
周嘉妮笑道:“葛姑姑您意见提的很合理,是我昨天疏忽了,没带另一张设计图。”
葛冬月看看聂科长:“那看来以后要常合作了?”
聂科长装模作样地打起官腔:“哎呀,那得看上头给不给批呀。”
葛冬月道:“这么好的东西,肯定能批。”
然后拉着周嘉妮的手,道:“下回则铭回来让他带你来家里玩。”
“好的葛姑姑。”
周嘉妮也没再让聂科长往下送了,两人离开了厂里。
葛冬月知道了,也就意味着邱家也知道了。
好在邱家知道她在捣鼓发圈赚零花钱,还知道白昊阳跟着她一起折腾,多知道个包不叫事。
只是杜芸馨接到葛冬月的电话可就有话说了,道:“那俩布包算啥?嘉妮设计了好几款包了,不过都是编织品…我姐有一个,你应该见过吧?那是嘉妮给以前厂里画的。嘉妮还说过,这要是做成皮子的更好看,可惜你们不是皮具厂。”
“不光包,还有很多编织品呢,嘉妮都来这边念书了,人家厂里还不舍得放开她呢,让她每年给厂里设计几款产品,厂里按月给她开着工资呢……”
葛冬月惊讶道:“唉哟,真没看出来,我就看着小姑娘个头高高的,五官漂漂亮亮的……”就是稍微黑点儿,她没好意思说。
但仍然觉得很漂亮,尤其一笑起来,别提多好看了。
没想到人家这么有才华,怪不得能考进华大呢。
葛冬月道:“小姑娘很有头脑啊,她这么接活挣得肯定比拿死工资强。不过可别耽误了学习啊……”
杜芸馨知道不是周嘉妮自己做,她含糊道:“有家里人帮忙呢。”
葛冬月就有点明白了,道:“那还行,忙归忙,学习才是正途。”
杜芸馨挂了电话,脸上还带着笑。
正好辛加梅今天带着孩子来看老爷子,此时一脸打听的表情看着杜芸馨,笑道:“妈,弟妹上着学还挣着编织厂那边的工资呢?现在这是又有啥门路了?”
杜芸馨笑道:“谈不上门路,就是嘉妮跟制衣厂那边谈了个合作。”却没说什么合作。
辛加梅暗地里撇撇嘴,这还不叫门路?要是没有继婆婆的关系,周嘉妮一个还在读书的能跟服装厂合作啥?
不过她酸归酸,但是没办法,谁叫这是继婆婆的人脉呢,人家就能做得出来光给亲儿子和未来的亲儿媳用,一点也不给他们漏。
服装厂,多好的单位啊,这要是亲婆婆,动动嘴就能把她调过去。
不过她更好奇周嘉妮跟服装厂能有什么合作?
晚上这话就说给邱则询听了,邱则询抱着儿子,眼底透着嘲讽:“要不为啥我才钻营着争呢,继母那边的人脉我没资格争,我爸这边的人脉我为什么不争?”
只是没想到老二平时寡言少语的,背地里阴了他一手。
爷爷跟父亲那边对他刚消气没多久,他现在是满肚子想法,却不敢有所行动。
辛加梅也失望,结婚前觉得嫁了个高干子弟,结婚后才知道邱则询是个只会耍嘴上功夫的,每天只满面不甘,却又在爷爷和父亲那里怂的跟鹌鹑一样。
可好在邱则询对她还算不错,所以失望归失望,她也不会在脸上显现出来,只道:“诶,你说老二媳妇跟服装厂合作什么?”
邱则询也开始琢磨,一边琢磨一边分析:“老二媳妇在乡下带着村里人弄编织品…现在跟服装厂合作,那可能是帮人家设计衣服。”
听辛加梅说她还挣着编织厂的工资,这要是跟服装厂能达成合作,那岂不是还能再挣一份工资?
不用坐班,还能挣着两份钱,这种美事为什么不往他头上落?
邱则询心有不甘,家里成天不允许他借家里的关系,可却济着老二对象用。
不过一想那是继母的关系,不甘之余又对老二生出深深的嫉妒,嫉妒他命好。
“左不过就是想多挣点工资。”邱则询嗤笑,“说起来我们这个弟妹可真小家子气,堂堂华大高材生,学校管吃管住还给补助,不好好念书一心钻钱眼里。说句不好听的,这行为着实上不了台面。”
辛加梅想想也是,左不过就是为了挣工资嘛,这是穷成了啥样?老老实实念书等毕业分配不好么?
瞎折腾,忒掉价了!
两口子酸一阵,嘀咕一阵,到底没敢掀什么风浪。
五天后,周嘉妮跟首都服装厂签了合同,她也交出了完整的设计图。
步骤组合图加背包成品正面、被面、两个侧面、底部以及内部图。
聂科长直夸她的设计图画的漂亮,还笑道:“以后我们厂里的图纸也得按这个标准来。”
周嘉妮给白昊阳递了个眼色,白昊阳趁着聂科长心情大好,忙上前递烟,又不着痕迹的说了他们一直从厂里买碎布头的事。
聂科长奇怪:“你们弄碎布头干啥?”
周嘉妮忙道:“我们平时也会做点小手工,跟百货大楼和几家供销社都有合作,不是什么大工程,就是做点女同志头上戴的头花…哦,我包里有几个,用的就是厂里的布头。”
一边翻包一边继续说:“因为是小本买卖,我们没那么多布票,也买不起整块的布,所以就买便宜的布头。”
她拿了几个不同颜色、不同配饰的头花出来,道:“聂科长,您家里有女眷吧?这几个拿回去给家里嫂子或者姐姐妹妹们戴吧,我们就是变废为宝,您见笑……”
“嚯!”聂科长再次打量了这两位年轻人一眼,颇有种‘你们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震惊感。
小小的头花做工精致,配饰精美,聂科长很难相信这是用下脚料做出来的。
“周同志,你们真是奇思妙想啊。”
“您过奖了。”周嘉妮笑道:“只是头花要做的漂亮,就只能挑亮色布料来用,每次来厂里都要翻捡上半天,有些布头花色很漂亮,但太小,做头花不合适,就挑两种搭配着缝……”
她指着其中一个,道:“这款就是两块布拼出来的。”
“既然话题说到这儿了,聂科长,咱厂里跟纺织厂肯定有合作,如果有机会能从合作单位买到不要票的瑕疵花布,能不能帮我们捎点儿?”
她知道首都服装厂有时候会从海市那边采购布料,那边的布料也确实漂亮,就像李敬党从南方帮她们买的那些花布就特别漂亮,周嘉妮克制了又克制才没留下来做衣服。
那批头花也确实受欢迎。
最关键的还是在这边很少能找到重样的布,这样一来他们的发圈花色也就能一直维持一种新鲜感。
顺带的事,聂科长也就答应了,那几个发圈也不客气的笑纳了。
两人来一趟当然不会空手走,又去挑了一麻袋碎花布,结账离开。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业务得到扩展, 岳翠云和张婶儿比周嘉妮本人还高兴,挣钱的项目又多了一个。
吕敏娟则是比较佩服周嘉妮,老五太能折腾了,关键人家确实点子多, 跟国营单位合作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琢磨的, 而且还谈成了。
她不知道周嘉妮还经常跟翟红‘秘密接头’买鸭蛋呢。
表面做头花、书包, 掌心里还握着小小乾坤。
从前进大队和滨县编织厂定的货一到, 收进仓库之后就把这段时间攒的鸭蛋、搪瓷制品、手编扫帚这些一起发到群里开团。
几天后从服装厂那边领到了做包用的布料、五金、拉链,同时还有厂里打好的版。
也没大改, 就是尺寸上做了一点细微的调整。
正式从厂里接活了, 那就得按人家的标准要求来了。
但是等厂里的产品正式走进了各个商场、供销社时,周嘉妮看到了最终的成品。
厂里那边加了印花, 最上端中间是字体飘逸的‘首都’两个字,中间印上了tian安men广场的图样,下端是‘首都服装厂’的字样。
嗯,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
周嘉妮觉得可以搞一批货,但要布票, 要布票就算了。
倒是这个包卖得不错。
大批量进货她没那么多票, 但少量买还是可以的, 周嘉妮拢了拢手里的布票买了十几个,给双胞胎、姑家的表弟,以及赵梅寄了回去。
给赵梅寄了俩,一个给张惠惠, 另一个让她给赵海家的儿子。
其余的邮到村里, 让张宝生看着分。
暑假剩下的时间, 周嘉妮除了学习就是在家里帮着做手工和满四九城的转,偶尔去邱家和富教授家看看老太太。
富教授还在滨县, 周嘉妮往县里打过几次电话,知道老爷子每天精精神神的就放心了。
期间张力海回来过几次,虽然交着房租,但他也顾忌着影响,不会在家里留宿,都是带着岳翠云出去住招待所。
开学后整个经济系都忙碌起来,他们的系刊开始联合多个大学共同合作,倡议创办全国范围内的大学生经济学报,并计划组织成立经济学团体联合会,并在最新的系刊上刊登了征稿启事。
投稿雪片一样飞来,应接不暇,周嘉妮跟经济系的同学一起,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忙着筛选稿子、编辑。
忙得昏天黑地,连前进大队分产到户的事只匆匆看过信,都没打电话回去道贺。
发圈和书包的加工多亏了有白昊阳顶着,于晚霞也抽空回去帮忙,每个月抛去所有成本开支,抛去给张婶儿、岳翠云、于晚霞和姜新凤的工资,她跟白昊阳能分个百十块钱左右。
多不多?她每个月抢红包都能入账三十多,手里握着几十万,相比之下月入百十块确实没有值得炫耀的地方,但意义不一样。
放在这个年代月入过百已经算高收入了。
白昊阳就每天美的冒泡,要不是周嘉妮时时点他一下,白同志都准备赚钱为主,学习为辅了。
这一忙就忙进了八十年代,进入了80年一月份,由经济系主导的《经济学报》终于编辑完成,出版发行,为他们经济系系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经济系的同学们也能缓口气了,开始冲击考试。
考完试,放了寒假,白昊阳迫不及待的想去齐阳看对象,周嘉妮正好把奶奶托付给他,让姜新凤跟着白昊阳先回了齐阳,她晚几天再走。
忙什么呢?
她终于打听到有间沿街的房子要出租,辗转找到房主跟人家谈了谈,就签了合同把房子租了下来。
在王府井大街附近,又刚好离路口不远,她觉得位置不错。
铺子租号,周嘉妮就到工商局注册申请营业执照去了。
结果工作人员告诉她,他们还没办过营业执照。
但现在政策确实变了,国家允许私人做买卖了,不过来申请营业执照的,周嘉妮是第一个。
周嘉妮隐约记得上辈子听邻居家的一个大学生讲过,说什么报纸上登了哪儿哪儿的谁谁谁,办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张营业执照。
邻居大学生说那话是想鼓励家里人去开个店,做点小买卖,但家里人胆小,最后还是作罢了。
她记得当时还心动过,但没人给她看孩子,王斌又不是个勤快人,也不了了之。
至于具体时间,邻居家上大学的那个孩子没详细讲,周嘉妮也不清楚这时候全国第一张营业执照诞生了没。
但现在能确定的是首都这边还没人办过,工商局这边连样板都没有,估计还得现设计。
不过工作人员还是很热情积极,让周嘉妮写申请。
还问她准备卖什么商品。
周嘉妮道:“主要以农副产品为主。”申请时她准备注明小百货商店。
除了滨县的编织品,还有赵海做的粉皮粉条。
这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粉皮粉条的质量一直不错,周嘉妮自然也愿意跟他长期合作。
除此以外,可以加上翟红家的鸭蛋。
写好申请交上去,周嘉妮根据店铺的面积大致规划了一下,等年后找人装修装修,再定点柜台、架子这些。
按说要是年前能开是最合适不过的,但铺子才租好,货也没提前定,营业执照也还没办下来,只能年后开业了。
她也不着急,今年年底的红利吃不到,还有明年年底、后年年底呢。
如今愿意吃螃蟹的人并不多,很多人都在观望,她能打好这个时间差赚到明面上的第一桶金。
所以租铺子的事也就还没回家的张婶儿和岳翠云知道。
她准备年后让张婶儿和岳翠云到店里上班去,没人的时候就做手工,有人的时候就招呼客人,工资另算。
岳翠云来首都这大半年,变化不小,闻言只是稍微怵头了下,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她怵头是担心自己不会招呼,再卖不出货去。
张婶儿今年变化也不小,但一听要招呼客人卖东西,也是有些担忧。
她还担忧开铺子合不合理,周嘉妮笑道:“工商局那边都说可以,年后人家给咱□□的,有了证,咱就是国家认可的商户,合理合法的。”
就算跟服装厂那边断了合作,也不怕了。
张力海年底格外忙,但还是抽空来了一趟,准备把岳翠云先送回老家他再出车。
听说周嘉妮租了铺子准备年后开店,他一拍大腿道:“弟妹,到时候我帮你搜罗其他地方的货。”
周嘉妮笑道:“我正惦记着您这条关系呢,张大哥,我也不跟你客气,你该加利润加利润,我这边卖货肯定也会把自己的利润算出来,咱谁都不能吃亏。”
小百货商店,可不是尽量丰富一下产品么。
张力海摆摆手:“那个都好说。”
他媳妇儿还在人家这里挣着工资,最高的时候一个月发了五十六块钱,好家伙,比部分工人挣钱都多了。
而最让他高兴的是翠云答应年后去医院看腿了。
许是亲手挣了钱,花着有底气。
张力海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其实每个月都交工资,也从来不禁着翠云花钱,但翠云花每一分都会争取他的意见,甚至还迫不及待说明不得不花的理由,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让他觉得无奈。
说过几次,但没什么效果。
又不敢把话说重了,这本来就胆小,一说重话能当场吓哭,就只能温声说,可下次还这样。
如今自己挣了钱,底气足了。
张力海挺高兴她这种改变,说句不太合适的话,这样相处着,他觉得更轻松。
所以他挺感激周嘉妮,也挺感激姜奶奶,姜奶奶可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她平时可会教岳翠云和张婶儿要挺直腰杆做人,要自己立起来这种话。
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也很关键。
周嘉妮给岳翠云和张婶儿一人包了二十块钱的红包。
吕敏娟也收拾好了东西,把女儿的书包、作业什么的都带好,准备回老家过年。
凤丫暑假一结束就去华大教职工子弟学校读书,还捧了张奖状回来呢。
送走两家人,周嘉妮拎了点东西去邱家走了一趟,说了自己租铺子和准备开店的事。
邱老爷子听说营业执照什么的,觉得新鲜,详细问了问情况和她年后的计划,道:“这路子不错,也耽误不了你学习。”
邱东树点头道:“办完证就合理合法了。”
周嘉妮笑道:“办了这个证主要是能合理纳税,这也算给国家做贡献。”
老爷子听得高兴,道:“等年后你回来,带我去店那里看看。”
“好,到时候领您去瞧瞧,也给我提点建议。”
杜芸馨拿出给周嘉妮买的过年衣服,让她试穿。
周嘉妮试着一件呢子大衣,道:“杜姨,这几天要是则铭打电话过来,你帮我转告一声,我大年初一上午九点半到十点去厂里打电话给你们拜年。”
意思是让邱则铭年初一上午十点往厂里打电话,她那会儿刚好在。
“行,等他打电话我跟他说。”
杜芸馨如今眉间的担忧少了些许,儿子回了驻地部队,虽然偶尔还会执行任务,可不像之前那样一直在边境守着,相对安全一些。
虽然这样想有点自私,可她一不会拦着儿子报效国家,二不会说拖后腿的话,仅仅是有点亲情牵绊上的想法,不算什么。
更让她高兴的是儿子年后会来首都这边进修,到时候离家近了,这对小情侣能见面的机会也更多一些。
在邱家吃了顿饭,又去看了看富教授,周嘉妮坐上了回齐阳的火车。
第二百五十章
大冷的天, 周嘉妮没让父母去接站,再说她还得从仓库里往外倒腾东西呢。
这段时间攒下的生猪牛羊肉、猪肉丸子、鲤鱼、刀鱼、两只窑鸡,还有些水果,用编织袋拢着, 到宿舍区附近才拿出来, 拎着往里走。
一进宿舍区就被邻居们围住了。
为什么?要包!
李燕的妈妈吴红都道:“唉哟, 你弟弟背的那个双肩包可把宿舍区的孩子们馋坏了, 天天吵嚷着要。”
周嘉妮以前回来也背过双肩包,但没造成什么轰动, 不如双胞胎这俩小学生呢。
俩小子背着往学校里一站, 神气极了,孩子们都稀罕极了。
尤其上头印着的字, 还有tian安men广场的图样,一看就是首都货,这不一样啊。
一个个的回家缠着家大人买,结果跑遍俩百货大楼也没找着卖的。
当时都哄着自家孩子,说过年肯定有, 过年再买。
结果这到年底, 百货大楼依旧没看见那款包。
又不好为这事特意给周嘉妮打电话, 这不见她回来了才问,包多少钱、需要几尺的布票等等。
周嘉妮笑道:“钱跟票不是主要的,现在是首都服装厂那边的货供不应求。”
小半年了,那两款包依然非常受欢迎。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 斜跨帆布包都多少年了, 依旧是不少人的心头好, 这两款包上市的时间才哪儿到哪儿啊,还新鲜着呢。
确实不便宜, 比帆布斜挎包贵多了,不少人问过价格就打了退堂鼓,想着回头给孩子买个斜跨包算了,那个还便宜点儿。
也有人动了心思,提出想让周嘉妮年后回首都时帮忙代购,问她哪天回去,好提前把钱和票送过来。
有那一起的还道:“邮费我们自己摊。”
周嘉妮点头应允:“行,年后我去服装厂问问。”
“嘉妮,那多谢谢你了。”
对邻居们的要求,周嘉妮从来都笑眯眯应着,在宿舍区风评极好,加上跟刘家的矛盾,而刘家如今已经有点起不来的样子,大伙儿就有点私心的想跟周嘉妮拉近下关系,主动说起刘家。
“刘家三丫头今年没回来,他们家老四去矿场上班了,干临时工,也不咋回宿舍区了。刘解放本来今年有机会能提一提,被俩闺女一闹,那事也泡汤了……”
好不容易能动一动了,又摊上刘爱玲冒名顶替的事,结果又动不了了。
周嘉妮不喜刘爱玲,但也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笑了笑转了话题跟大伙儿聊了几句,就拎着东西上楼了。
上楼的时候还碰上了吕翠兰,吕翠兰把嘴角一沉,脸往旁边一扭,越过她走下了台阶。
姜新凤见孙女回来忙笑着问小张和岳翠云几号走的,家里门窗有没有关好,炉子有没有封死,周嘉妮一一说了,就着跟奶奶说了她租了铺子的事。
“这个店子是工商局认可的,合理合法,我去申请,人家还夸我积极呢,有了店和执照,咱以后做什么都不用防着人了…年后把铺子装修好,把缝纫机挪过去,以后天会越来越暖和,到时候让张婶儿和嫂子去店里上班,咱们也规整起来。”
姜新凤一听合理合法了也高兴,道:“早知道我跟你一起走,也能看看那铺子啥样。”
周嘉妮笑道:“咱已经租下来了,跑不了,年后您再过去看不晚。”
姜新凤点头:“去,年后我跟你一起走,早点弄好早点开了。”
她在首都待着觉得比在家里充实,又能帮上孙女,还不缺说话的人,老太太一回来就跟儿子和媳妇儿说了嘉妮那点小生意这一年做的多么有声有色,也表明了态度年后再过去。
孙女还给她发工资呢。
本来她不想要,但嘉妮说了,都干活,别人有你也得有,自己挣钱花着实在。
老太太就接了。
下午余慧芳跟周万里回来,也小声问了问她小生意的情况。
其实暑假时周嘉妮就讲过,老太太回来也说了一遍,不过还是想从闺女嘴里再听一遍,听着开心。
周嘉妮就给父母讲了讲,又把铺子的事也给父母讲了,道:“一会儿我就找厂里订货,先预备着……”
周万里他们不懂开店,也不会去纠结到底挣不挣钱,只关心安不安全,确保安全,也就放心了。
反正女儿本事大,能折腾,她乐意折腾就折腾呗。
不是还有大学托底呢嘛,毕业后国家还分配工作的。
李燕来找她玩,今年她状态就不一样了,人精神了不少。
王安到底没受住被催考的‘压力’,两人和平分手。
如今李燕也终于能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周嘉妮却问起她之前下乡的地方,还有没有特别可靠的朋友,道:“我想进一批竹编的产品,如果合作好了,以后可能会长期进货。”
李燕惊讶:“你要做什么啊?”
“开店。”
李燕震惊了:“你不是还上着大学吗?”
周嘉妮:“雇人帮忙看着,不耽误上学。”
李燕被冲击的半晌没说话。
在她的认知里,考上大学就算后半辈子有了保障,似乎不太理解嘉妮为什么还要多去费那个心思。
而且,开店?
“会不会有人举报?”
看来改开的风并没有渗透到李燕心里,周嘉妮笑着给她解释了下,李燕觉得又长了一点见识,喃喃笑道:“你这脑子是咋想的?”
她知道改开的事,但没去细琢磨,也没去考虑改开能给她这样的老百姓带来的变化。
从考上大学的那刻起,她就跟其他大多数学生一样觉得后半辈子有保障了,只要老老实实念书,等毕业后的分配就行。
旁的,一概没想过。
现在听周嘉妮说开店,人家还是一边上学一边雇人开店,真给她打开了一扇新奇的大门。
她心里诸多担忧,比如找的人可靠不可靠,要是不用心干活,再挣不到钱怎么办?
但没好意思问,倒是说起周嘉妮拜托她的事,道:“那我一会儿出去打个电话问问。”
要找还是找当地的干部,给他们送成绩,也更好办事。
周嘉妮:“我给你报销电话费。”
李燕拒绝,但周嘉妮坚持,两人就一起去邮局打电话。
周嘉妮也分别往前进大队和滨县编织厂打了个电话,直接说明了自己要开店进货的事,把接电话的刘通和李敬党震的不轻。
但两人的接受速度比李燕还快,心里甚至还不约而同的感慨:不愧是小周同志!
除了进货,周嘉妮还打算要些照片,并把要求大致讲了下,还有她之前拍过的留在前进大队的底片,到时候一并给她寄到首都,她找人洗几张。
周嘉妮还让大队喊赵梅去接了个电话,让赵梅转告赵海给她备货的事。
赵梅一口应了,又简单问了两句,不外乎就是关心安不安全,得到周嘉妮的保证,也放下心来。
赵海那里周嘉妮也提出拍几张照片,请个照相师傅去家里拍几张赵海制作粉皮或者粉条的过程的照片,再拍张晾晒中的照片。
到时候洗出来给她寄到首都。
李燕在旁边听着周嘉妮有条不紊的安排年后进货的事,电话那头的人没有一个提到所谓的定金、货款这些,好像周嘉妮怎么安排,电话那头的人就会直接去办,压根就没考虑定金、货款之类的问题。
这得是多大的信任啊!
李燕的电话打的颇为曲折,转了好几次没转接成功,打了快四十分钟才接通电话。
那边倒是乐意有人购买他们的竹制品,但周嘉妮并不是所有的竹制品都要,她只要北方这边能用得上的竹筐竹篮,哪怕款式普通点呢。
她估摸了下时间,直接留了首都店铺的地址,让对方给她写信报价,如果有产品照片就寄照片,嫌照片成本高就找个画画不错的人画一下大致的款式,并附上报价。
之后两边再签合同。
一来一回是耽误时间,好在周嘉妮有当地的编织品和农产品托底,倒也不用着急竹制品。
挂了电话,周嘉妮付了电话费,跟李燕从邮局出来。
李燕感慨道:“嘉妮,我当初真后悔为了王安选在当地念书,我觉得以我的成绩考首都差一点的学校肯定也能考得上,我要是也在首都念书,就能跟在你身边学点东西。”
周嘉妮好笑:“你这是怎么了?你不差啊,跟我学啥?”
“学你的胆量与见识。”李燕把手套戴好,挎上周嘉妮的胳膊,“刚才我突然反应过来,同样都是人,你走路能走出好多条,我竟然已经打算一条道走到底了。”
人生的路不一定非得只盯着国家分配,她为什么不给自己的路上也都走出一条岔路口呢?
周嘉妮不好意思承受这个称赞,她这是一辈子的代价换来的。
今年姑姑家也回来了,洪鸣肩膀上就背着那款双肩包。
上次收到表姐送的书包,他还特意去信郑重道了谢,他自己也很喜欢,平时没课的时候出校门就把书拿出来,放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姐弟俩还聊了些各自学校的情况。
大年初一上午,周嘉妮去厂里打了一圈电话拜年。
准十点的时候邱则铭打了电话过来,小情侣在电话里腻歪了十几分钟。
剩下的时间周嘉妮把能走的关系都走了一遍,还去给一纺厂的辛科长拜了个年,顺便谈合作。
周嘉妮如今自身的成就就非常亮眼,像之前这些老关系很乐意跟她这位前途无量的华大高材生保持联系,所以她也成功的搂到了几匹残次品花布,不要票。
二纺厂这边她也去仓库看过,没有特别漂亮的。
二纺厂花布生产的少,不然这简直就是守着个资源库。
惦记着营业执照的事,周嘉妮等白昊阳来齐阳给未来的老丈人拜年的时候,叮嘱他回首都后去问一问。
几天后白昊阳回了首都,去工商局问过后给周嘉妮打来电话:“人家说让再等等。”
等就等吧,就是白昊阳有点抓心挠肝的。
他这几天没事干就去给各个合作商拜了个年,结果人家一见他就催货,可他们手里的货年前全送出去了。
偏偏过年那头花卖得又格外好,商场那边断货了。
周嘉妮想了下,挂了电话,先给吕敏娟打了一个,打到那边街道上,辗转半天才接通,再让人家去喊吕敏娟。
但是没法联系岳翠云,他们村还没电话呢。
等跟吕敏娟联系上,周嘉妮先拜了个年,随后才问她家里还有没有没走完的亲戚之类的。
听话听音,吕敏娟就听出来,道:“家里没多少亲戚,都转过一遍了,怎么了嘉妮?”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首都?”
吕敏娟马上就领会了周嘉妮的意思,道:“我回去跟我妈说一声,看看能买到哪天的票,买到票就走。”
正好不乐意在家里待。
周嘉妮忙给了她白昊阳家的电话,要是她们到的早,就让她们联系白昊阳,她给白昊阳留了家里的钥匙,家里也有现成的花布,随时能开工。
随后又给白昊阳说了声,让他在家等着。
她也去查了火车票,跟家里说了声,先收拾行李回首都,元宵节她再回来,到时候跟奶奶一起回去。
到首都后只比吕敏娟晚半天。
见到凤丫,给了凤丫一个红包。
岳翠云没到,吕敏娟就暂时用了另一台缝纫机,这么长时间,她看也看会了,这会儿正好没开学,也跟着做一点。
这边正式开工,周嘉妮让他们自己忙着,她去邱家拜了年,又去了趟富教授家里,之后开始跟白昊阳骑车出去找人定家具和牌匾。
准备开的小百货商店白昊阳也跟着投资了,他钱不多,只占股百份之十,眼下也是干劲十足。
家具定好,就请人装修。
也谈不上装修,就打个水泥地面,再刮个大白,等柜台、架子做完往里一摆,后续的货到了把货摆上就能开业。
小百货商店,说白了就是卖杂货的,不讲究什么美感,整齐就行。
岳翠云正月十二过来的,吕敏娟就改为串珠子、粘亮片,手上也不缺活。
周嘉妮问过张力海大致跑了路线,途径的地方有哪些特产,琢磨着列了张单子,给了他五百块钱的货款,让他帮自己进货。
开学前把奶奶接过来,家里这摊子就交给奶奶暂时管着,她去学校这边忙了几天。
等定的家具做完,抽空把店铺那边弄好,带着张婶儿和岳翠云把店里的卫生打扫出来,请邱家老爷子来看,老爷子直接让警卫员开着车过来的,在附近逗留了好久。
周嘉妮看着好笑又感动。
老爷子也是日理万机的人了,却怕她开店被人欺负,特意过来撑腰。
只是让她郁闷的是营业执照还没下来。
周嘉妮去问,人家也不是故意为难人,只是因为没有先例,连营业执照怎么排版设计都要一遍遍开会讨论,所以还在走程序中。
周嘉妮:“那能不能先给我开个合法经营的证明,我们先把店开起来,这期间也正常纳税,等执照办好了我们就把正式的执照挂起来?”
工作人员请示过领导后开了张单子,周嘉妮特意去买了个小相框,把单子放到里头,再锁到柜子里,回头有那使坏的人举报,这就是她们合法经营的证明。
之后一个个电话打出去,协调好了运输队,三四天后她从前进大队和滨县编织厂定的货就运了过来。
还有找赵海定的粉皮粉条,他还给周嘉妮送了半袋子生花生。
这次就得正儿八经算运费了,这也都算到商品的成本里。
店里铺好货,周嘉妮把每件商品的卖价给他们罗列清楚,讲明白服务准则。
这期间就有人进来问,周嘉妮不吱声,让张婶儿和岳翠云试着跟人家说话,等顾客离开后她再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
所以等到了开业的日子,两人已经能同时应付两三个客人的咨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