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七十年代契约夫妻 > 169. 第 169 章 一更
    下午两点刚过,精神科的申大夫就来了,他来的时候走得很快,走到415门前往里看了一眼,见梅东来和陈凝他们都在,就说:“小梅,人来了,你现在能过去吗?”

    梅东来暂时也顾不上跟他计较这个称呼,立刻站了起来,说:“我过去看看,周扬,你去不去?”

    周扬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不过他在走之前,还是先问陈凝:“小陈大夫,你去吗?”

    陈凝这里还有个病人在候诊,她就说:“你们先过去,等我这边忙完我再去。”

    周扬这才跟着梅东来走出去,不过他没急着去精神科,反而跑到了骨科去喊常磊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都跟常磊商量好了,下午常磊要是有时间,也会跟着过去帮忙。

    办公室里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陈凝和那位岁数比较大的老太太。

    老太太年纪大了,耳背,没有家属来陪同,还不识字,所以陈凝只能慢慢地跟她沟通。

    等她给这位老太太看完病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了。

    这时办公室里暂时没有病人过来,她就锁了门,沿着走廊往楼梯方向走,准备去五楼看看。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正碰上肝胆科的余大夫上楼,他在楼梯拐角碰到陈凝,连忙叫住她:“小陈大夫,你这是要去哪儿?我正好要找你呢。”

    陈凝忙站住,问他:“余大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余大夫看出来她脚步匆匆,好象有事,便长话短说地道:“我们科室有个脾肿大的患者,治疗效果不理想,你有时间吗?能不能过去看一下?”

    陈凝想了下,说:“我现在要去一趟精神科,有点事,如果你那里不急的话,等我回来再过去吧。”

    “要是急,可以先去问一下李大夫,他今天下午病号不太多。”

    余大夫顿时吃了一惊,问陈凝:“小陈大夫,你这回不会是去精神科会诊吧?你真的连精神病人都能治啊?”

    作为一个专攻肝胆科的西医大夫,余大夫觉得自己光是专门研究这一个分类,就已经耗费了很大的精力。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陈凝这样,什么科的病都可以治的。

    陈凝忙说:“不是,梅大夫最近在研究这个方向疾病的治疗,我就是过去看看。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余大夫听她这么说,他都想过去看看了。

    但他没那么多时间,便说:“那行,那我就不耽误你的事了。你先去,我去找一下李大夫,如果他实在腾不出空来,过一会儿,我再来找你没问题吧?患者现在住院,倒也不是很急。”

    陈凝立刻答应了,随后她告别余大夫,继续往五楼走。

    刚进五楼走廊往里走了一段,她就听到动物嗥叫一样的声音,闷闷地从一个办公室里传出来。

    不远处一个办公室门口,有好几个人在进进出出,还有人在喊:“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陈凝走过去的时候,她就看到苏副院长和周扬一个一边,按住了一个壮汉的两条胳膊,另有两个人跪在地上抱住那个人的腿,四个人合力,生生把那个拼命挣扎的壮汉给固定在原地。

    而申大夫则在旁边小心地问道:“小梅,要不要先给他上镇静剂?这闹得太厉害了。”

    梅东来正忙着下针,只匆忙地回了一句:“不用,上了镇静剂就不适合下针了。”

    陈凝走得近了一些,便看到梅东来的针已扎到那壮汉后脑的风府穴处。

    她一看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来晚了一点。她来之前,梅东来已经扎了好几针,扎完一针就会拔掉,再下另一针,所以她这次又没看清全过程。

    那壮汉此时在仰着脖子低吼,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表情看上去有些骇人。

    有个五六十多岁的老汉站在走廊上,又惊又怕地张着手,想帮忙又不知道怎么帮,只好来回念叨着:“大春,大夫在给你扎针灸哩,说不定扎完了你就好了,你忍着点好不好……”

    那壮汉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仍然试图从这些人的钳制中挣脱出来。

    这时常磊也在,但他并没有上手。因为人手够了,他再挤上去梅东来就没地方下针了,所以他就在门口守着,免得那个壮汉会挣脱跑掉。

    他一看到陈凝过来,就张开胳膊,把她拦在申大夫的办公室外,跟陈凝说:“小陈大夫,里边不安全,你先别进去了,还是站在外边看吧。”

    陈凝点了点头,说:“行,那我就在外边等着。”

    常磊看了她一眼,连忙收回眼神,重新把注意力投到那壮汉身上。

    梅东来下针很快,没过多久就把扎到风府穴的针拔了下来,接着刺入壮汉腮旁的颊车穴。

    壮汉仰头叫了一声,眼里竟然涌出了泪,呜呜地叫着:“啊啊…”

    这边的叫声传出去挺远,很快楼道上陆续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现,没多久就来了五六个人。

    不过这些人都没有走得太近,只在距离陈凝两三米远的地方观望。

    有位大夫便问陈凝:“小陈大夫,这些没事儿吧?”

    陈凝估计,梅东来的针刺过程已过了大半,再过一会儿可能就结束了。

    她就说道:“没什么大事,梅大夫在给患者扎针灸,一会儿就好,你们要是有事就先去忙。”

    这些人既然上来,就是奔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人都上来了,自然不想走。于是他们纷纷说道:“我们还有点时间,先看看再说。”

    陈凝笑了下,说:“真有时间啊?那行,那你们就看吧。”她没告诉这些人,苏副院长此时也在那间办公室里,正弯腰蹶腚地抓着那壮汉的胳膊不放,要多投入有多投入,把亲力亲为演绎得极为生动。

    几个大夫便凑得近了一点,但门口还有几个人堵着,苏副院长还背对着他们,这几个大夫竟然没认出来那个帮忙钳制壮汉的中年人就是他们的领导。

    这时梅东来已经刺向那壮汉手心的劳宫穴,随着他的刺入动作,壮汉的脸越加狰狞,看得走廊上的老汉心惊肉跳,忍不住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辞地叨叨着。当然他没念出声,但陈凝凭他的口形大概能猜出来,这个老汉在求神佛保佑他儿子能好起来。

    在挣扎中,周扬被那壮汉撞到了旁边的桌角上,硬硬的桌角硌到了他的腰,疼得他冷汗都冒出来了。

    但这时候梅东来说:“快完了,大家再加把劲,抓住他。”

    听到这句话,他连忙忍着痛,长呼出几口气,尽量用另一侧腰使劲,将壮汉一条胳膊牢牢地抓在手里。

    常磊看到了,想过去替换,陈凝却叫住他:“现在是关键时刻,先让周扬再顶一会儿吧。”

    常磊这才忍着担心,仍守着门口没动。

    又过了一会儿,梅东来终于扎到壮汉头顶偏前一点的位置,扎下去之后他便低吼一声:“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完了。”

    这时候他脸上的汗也流了下来,显然这整个针刺过程中,花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消耗的体力却绝对不小。

    听他这么说,那几个人自然都卯足了劲,死死地将那壮汉固定在桌子旁边,让他动弹不得。

    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再乱动,那针万一扎到脑子深处可就麻烦了。

    一瞬间,不光是走廊上的老汉一句话都不敢说,那几个大夫也安静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周扬累得几乎浑身脱力,心跳得厉害,仿佛心脏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样。

    好在梅东来终于把最后一根针拔了出来,收针之后,他脸上一松,跟苏副院等人说:“扎完了。”

    “呼”苏副院长也长呼出一口气,这时候才感到自己的胳膊酸得不行。

    那个壮汉刚才还闹腾得厉害,可是等梅东来把最后一根针拔出来之后,他身子却软了下来,要不是有人扶着,可能就要软倒在地了。

    他的两个亲属连忙把他抱住,连声呼喊着:“大春,大春,你这是咋的了,没事儿吧?”

    梅东来直起腰,用手抹了把腮边的汗,看了眼那个壮汉,发现他眼里的昏冥之色已减轻不少。

    他就说:“先让他缓一缓,观察一下再说。”

    几个家属见那壮汉明显还有气在,只是呆滞一些,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没什么大碍。他们就按着梅东来的吩咐,把那壮汉扶到办公室靠里的观察床上,先让他躺着。

    那壮汉也不再挣扎,没什么反应,任人摆布。他这样虽然还是挺让人担心的,可至少要比刚才发狂的样子要好上许多,所以那几个亲属都觉得,这个大夫的针灸或许真的有效,因此他们对梅东来很客气。梅东来让他们安静地守着那壮汉,他们就没人敢有什么异议。

    这时候苏副院长也缓过劲来,转过头去,往门口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不只看到了陈凝,还看到了陈凝身后几米开外站着的几个大夫。

    他看过去时,那帮人也都看到了他。直到这个时候,他们几个才知道,刚才在里边嘿呦嘿呦使劲帮忙的人居然是他们的苏副院长。

    …

    偷看副院长干这种活就不说了,上班摸鱼看热闹,看到了副院长身上,还让副院长给撞个正着,这得是什么感觉?

    那几个大夫的脸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有个大夫窘迫地说:“苏副院长,您也在这儿啊?”

    苏副院长:“…怎么,刚才没认出我?你们上这儿来,是想跟小常一样来帮忙的吗?”

    有个大夫连忙说:“啊,对对,我们是听到动静,怕这边有事,就过来看看。现在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工作了。”

    说完这句话,那几个大夫你推我我推我的,很快就溜了。

    陈凝抿嘴笑了下,随后跟苏副院长说:“副院长,常磊也在这儿呢,这种活你怎么还亲自上手呢?”

    苏副院长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他就呵了一声,说:“我就是想体验体验,这个精神病人发病时的破坏力会有多大。这样也能亲身体会到,梅大夫治疗这种病有多不容易。”

    陈凝笑着看了眼申大夫,说:“申大夫其实也是这样,他平时面对的患者也比其他科室的要更难对付一些。”

    苏副院长郑重地点了点头,说:“这边办公室的布局恐怕得改一改,需要考虑极端特殊情况下医护人员的安全,保卫科那边回头也得跟他们交待一声,让他们没事多来精神科这边巡逻。”

    申大夫还真没想到,苏副院长来一趟精神科,他居然还能有这种收获?

    这可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作为一个精神科大夫,他所面对的压力确实不小,也偶然会碰上极端的患者,以致于人身安全都不能完全得到保障。

    现在医院领导能对他们科室的情况重视起来,他自然是受益人。他便高兴地说:“那我就先谢谢苏副院长了。”

    苏副院长却摆摆手说:“先别高兴太早,还得打报告跟上级要经费呢。”

    申大夫及时地拍了个马屁,说:“这事有苏副院长出马,一定能成。”

    苏副院长懒得理他,回头问梅东来:“你没事儿吧?”

    梅东来摆手:“没事,不过得缓一缓。”

    几个人正说着话,走廊上就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苏副院长走到办公室门口,往来人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四五个人从楼梯口走了过来。这些人中间有个男人,大约二三十岁,两只手反剪着,被其他的人押了过来。

    此时那人嘴里在含糊地喊着,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苏副院长也有点懵了,这刚弄好一个,怎么又来了一个精神病人?

    申大夫也走了出来,往那边一看,便皱起眉头,说:“这人又来了?之前给他开药了,是不是没吃啊?”

    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了眼梅东来:“小梅,如果这个人也适合用你那种针法,那你还能再扎吗?”

    梅东来皱了皱眉头,摇头道:“今天肯定不行了,我得缓缓。”

    这时陈凝也看到了那个人,她一眼看出来,那个人露在衣服外边的皮肤,包括脸和脖子,都比别的人要黄。

    这种黄是不正常的,是明显的病态肤色。

    一些跟肝胆有关的疾病,会使患者皮肤染上这种颜色,比如黄疸。

    但并不是所有的黄都是黄疸,至少这个人,陈凝就觉得不是。她觉得他这种黄,跟他的疯很可能有直接的联系。

    她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刚好这时候梅东来也说他今天没办法再出手了,陈凝就说:“这个病人让我来看一下吧。”

    苏副院长愣了一下,但他没说什么,只看了眼常磊,跟他说:“小常,小周刚才腰受伤了,他现在使不上力。小陈大夫的安全,要靠你了,你护着她点。”

    这件事其实不用苏副院长提醒,常磊自己就会做的。苏副院长既然这么说,他当然马上就答应了,说:“放心吧,副院长,就算我出事,也不会让她出事的。”

    陈凝笑了下,跟他说:“不用太紧张,不会有什么事,家属不是把他绑着呢嘛。”

    这时那伙人走得近了,苏副院长他们也看到,那个人两只手都被家人用绳子给捆住了,想来是怕他胡闹伤人吧。

    那伙人很快走到众人面前,申大夫先走了过去,问最前边的中年妇女:“上次你们来的时候,我不是给你们拿药了吗?他吃没吃?”

    那家属一脸歉意地说:“一个没看住,药都让他扔水里了。他非说是毒药,说咱们想毒死他,说什么都不吃。”

    申大夫:…

    几个家属也无措地看过来,申大夫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这时陈凝和气地走过来,问那中年妇女:“阿姨,这是你儿子吗?他有没有验过肝功能?”

    那中年妇女看她穿着白大褂,也看出来她是个大夫,她虽然不知道这女孩想干什么,但出于对大夫的尊重,她还是说道:“前几个月验过,因为他身上黄嘛,我们以为他是黄疸,就去验了,大夫说不是,因为他那个什么素不高,是正常的。至于为什么黄,大夫也没说明白。”

    陈凝一听,便道:“是不是胆红素不高?”

    中年妇女被她一提醒,这时也想了起来,忙点头:“对,是胆红素,是这个词,大夫说这个素是正常的。但他这黄没下去,人又疯了,这都三个月了,也不见好。以前也没这毛病啊,谁也说不清他这病是怎么得的。造孽啊!”

    陈凝微微点头,上前把手指搭在那男人腕上,中年妇女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申大夫便在旁边解释,说:“这位是中医大夫,她虽然年轻,但医术很不错,让她给你儿子看看,或许能从中医方面找到治疗的思路呢。”

    那家人对陈凝尽管半信半疑,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只好在旁边看着陈凝给那男人诊脉。

    片刻之后,陈凝跟周扬和梅东来说:“患者身黄,但胆红素正常,我怀疑他这个黄是因为瘀血阻滞于体内,导致新血生不出来,机体失于濡养,才会发黄。刚给他诊过脉,他这个脉像挺明显的,脉沉结,主邪气结聚。”

    梅东来反应很快,听到这里,已隐隐猜出这个患者的病因是什么了。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这个人的病,由陈凝来开个药方,就可以治了。

    他便说:“这样的话,再看看他的舌苔情况,看有没有瘀斑?还有小便情况也得了解,是不是自利?”

    陈凝朝着他微微一笑,说:“你说的对。”

    周扬脑子里似乎闪出了什么,但他一时半会抓不住,所以他还没想到梅东来和陈凝为什么会这么说。

    而苏副院长的理论基础很扎实,他竟然听出了一点问题,就在旁边问陈凝:“小陈,你是说,患者这个病,可能是蓄血证?我记得仲景书里所说的蓄血证就会有发狂的症状,跟这个病人的情况还挺符合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