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唯一奢望 > 35. 第三十五章 他认输了
chapter35


邝野的话被风吹到桑梨耳边,她眼底滑过道怔愣。


不是宋盛兰交代的他都听,所以他的意思是他这么做和宋盛兰无关,是他本身愿意的……


看着桑梨呆愣的目光,邝野移开眼,将如海浪翻滚的情绪压下,转身上车,“走了。”


桑梨被迫掐灭思绪,坐上后座。


车子启动。


车轮碾过细软的沙滩,激起一片白色浪花。


秋日凉风点缀着橙蓝夜色,充斥着整个视野。


邝野骑着车,黑眸直盯前方,脑中只剩下和桑梨有关的一切。


从她刚住进家里,内敛地和他保持距离,到后面和他爆发争吵,她眼含泪光怼他,清冷而倔强,她对待周遭所有人的善良,还有她不经意间露出的天真烂漫,点点滴滴,待反应过来,已经在心头晕染开浓墨重彩,擦拭不去。


他心中所念此刻已被吹得拂开浓雾,无比清晰。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认输了。


所有那些不受控的,他全盘接受。


-


天幕临近昏暗。


摩托驶离海边,回到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


回到家时,桑梨把手机开机,一股脑删除了桂秀媛发来的信息,正好又接到了连雨珠的电话。


她看了眼邝野,独自走去一旁接起。


那头桂秀媛一家刚走,临走前连雨珠才从儿子那边得知了桂秀媛找桑梨要钱的事,又得知她的宝贝外孙女被骂了,气得不行,当即打电话过来安慰。


其实桑梨舅舅桑成业也觉得桂秀媛胡闹瞎搞,奈何他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一旦他多说几句护着桑梨,家里的天花板都要被桂秀媛给掀翻,只能任由桂秀媛胡闹。


“甜甜,让你受委屈了,都怪外婆,早知道我就不多嘴和他们说你在云淩挺好的,还给我寄了东西……”


连雨珠心疼,桑梨连忙安慰:“外婆您别这样说,这事和您没关系,您千万别动气。”桑梨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连雨珠的身体,对方心脏本来就有毛病,要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连雨珠叹气:“你舅妈太过分了,对你一个孩子打这样的主意……”


桑梨垂下眼,“外婆,我在舅妈家住了十几年,我以后会报答他们的,但是给凯凯读书的钱我出不起,我也不可能让宋阿姨去出。”


于情于理桂秀媛是她长辈,母亲在临终之前也嘱咐她不管如何要对舅舅家尽孝心,但是有些事超过她本分,她是不会做的。


而且这种事就是个无底洞,她一旦给一次,桂秀媛以后就会一直伸手。


连雨珠自然也是站在桑梨这边,“你不用管她,如果她下次再来找你,你和我说,我来找她,反正只要有我在,她就别想胡闹,甜甜你就在云淩安安心心读书,不怕。”


桑梨心里温暖,“谢谢外婆。”


打完电话,她走进别墅,管家过来叫她吃晚餐,宋盛兰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桑梨走去餐厅,过了会儿邝野也走了进来。


对上他的目光,她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难得只有他俩一起吃饭……


换做是从前,桑梨肯定如坐针毡,感觉饭菜都不香了,可是今天氛围却比从前松弛许多,应该是他们愈渐熟络的缘故。


桑梨抬眸默默看了眼对面的他,再度想到他在海边说的那句话,连忙压下思绪,安静动筷吃饭。


说不定他没多余的意思,她自己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俩人各自吃着,交谈较少。


她吃着,半晌低沉的男声从对面传来:“林姨让我转告你,明天有空可以去她家吃饭。”


“林阿姨?”


桑梨记得是住在同小区那位养萨摩耶的林阿姨,她呆得咽下饭,抬头看他:“她怎么突然和你说这个……”


“她收到了我在网上买给闹闹的玩具,和我提的,之前提过几次了,你要喜欢闹闹可以过去。”


桑梨手机亮起,是邝野发来串号码,“她电话。”


她含糊应下,“那我有空的话过去,那你去吗?”


“我明天要上山一趟。”


“噢……”


吃完饭,桑梨先回到房间去写作业,邝野也上了楼。


邝野去洗了个澡,又在房间打了会儿游戏,临近八点,保姆敲门进来通知他:“小野,太太回来了。”


也不知怎么,今晚邝野特意交代说宋盛兰回来要告诉他。


“知道了。”


他放下游戏手柄,想着什么,半晌起身走出房间。


一楼,宋盛兰刚回来,正准备用餐,她扭头看到邝野:“你们玩完儿回来了啊?还挺早的。”


“傍晚就回来了。”


“挺好的,你和梨梨晚饭都吃了吧?”


“当然没等你。”


宋盛兰笑嗔他,走去餐桌前坐下,“这这个集团事务都扎堆了,云山工程到了收尾阶段,最近市里领导又下来检查,所以比较忙。”


邝野倚着餐桌,嗤笑了声,“你别为了赚钱把身体搞垮就成。”


宋盛兰笑,“那你好好读书,赶紧让我早日退休啊?”


邝野偏开眼,懒得搭理她。


宋盛兰给自己舀着鸡汤,换了话题:“你们今天去哪里玩了?玩得怎么样?”


“和州溪,也就那样吧。”


其实出去也不是为了玩山玩水的。


“有谁一起去啊?”


邝野提了名字,都是宋盛兰知晓且放心的,“你们六个玩在一起挺好的,我看梨梨很少出门,对云淩都不怎么了解,你们有空多出去玩玩,让她不会那么孤单,她以前初中的时候在学校被人欺负,朋友很少,所以性格才很内向,但是我最近看她状态比刚来的时候放松多了,整个人自在很多。”


邝野懒懒应了声,故作随意言:“但她今天心情不好,接到了她舅妈的电话,还哭了。”


“啊?!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你要想知道就去问问。”


“那梨梨现在怎么样?”


“晚上回来没什么事了。”


宋盛兰眉头拧起:“我吃完饭去问问。”


当初桑静去世后,桂秀媛说不照顾桑梨就不照顾,无情地把桑梨送回连雨珠身边,宋盛兰也是知道对方的德行,觉得即使给桂秀媛钱,对方也不负责,这才决定把桑梨接来云淩。


吃完饭,宋盛兰当即就上了二楼去找人,和桑梨聊天几句,宋盛兰委婉问起今天的事,桑梨惊讶她怎么会知道,宋盛兰说邝野随口提到的:


“梨梨,是不是你舅妈又跑来和你说什么了?现在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阿姨说,不要像之前那样瞒着我知道吗?”


桑梨心里感动的同时更加觉得羞愧难堪,在宋盛兰再三询问下才说出实情,她脸颊通红:“宋阿姨,这事我其实都不好意思告诉您……反正我是不会把您给我的钱拿出去的,您放心,我表弟上学和您没关系。”


宋盛兰叹了声气,扶着桑梨的背,“这笔钱我可以出,不是为了你舅妈,是为了你和你外婆,毕竟那个孩子也是桑静的侄子,我不希望你舅妈因为这个事再来找你麻烦,还把你心情弄成这样。”


桑梨慌得连声拒绝,坚决说不用,宋盛兰已经够照顾她了,她不能滥用别人对她的恩情,而且宋盛兰一旦出手,桂秀媛从今往后都会如吸血鬼般死死赖着她,她绝对不能让宋盛兰惹上这样的麻烦,这也是连雨珠的想法。


桑梨再三拒绝,宋盛兰看着桑梨,也满了心疼,只能应下,“你现在好好读书,不要去操心这些,但是如果她再找要钱,你告诉我,我和你外婆商量一下如何处理。”


桑梨应下。


宋盛兰摸摸她的头,“我给你的零花钱你还是继续花,想买给你外婆的东西还是继续买,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和你无关。”


“嗯……”


聊完天,宋盛兰让她继续写作业,先离开。


她往外走,就看到邝野在二楼客厅翻看着柜子,“你干嘛呢?”


男生转头看她,漫不经心道:“刚好下来找个碟片。”


宋盛兰往楼上走,邝野拿了碟片,单手插兜跟在后头,看向她:“你和桑梨聊过了?”


“是啊。”


“所以她出什么事了?”


宋盛兰转头看他,笑意深长:“怎么?这么好奇?现在知道关心别人了?”


邝野偏过头,揉揉左耳,喉间滚出一声嗤笑,“我就随便问问,你爱说不说。”


宋盛兰叹了叹气:“我之前和你讲过了,就梨梨那个舅妈,人品很差不说,今天还找梨梨要钱,让梨梨从我这里拿钱给他表弟读书,梨梨坚决不给,她舅妈就狠狠骂了她一顿。”


邝野闻言敛睫,想到女生今天眼眶通红的模样,眼眸如墨翻滚,一点点渐深,“你打算怎么处理。”


“梨梨让我不要给钱,我改天和她外婆聊聊吧,反正她舅妈这种我见多了。这件事你不要和梨梨再去提了,省得她心里不舒服,还有她平时有什么事你要和我说,在学校我也看不到她。”


邝野把玩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将所有思绪压下,冷沉开口:“知道了。”


-


另一头,和宋盛兰聊完后,桑梨待在房间里读了会儿书。


晚上九点多,她把文言文过了一遍,喝完杯中的茉莉花茶,便累得往床上一趴。


她拿出手机,查看着邝野白天给她发来的她的照片。


照片里,她半侧脸仰头看着瀑布,一张白净盈盈的脸被日光打亮,前方瀑布溅落的水汽中还浮现着一道彩虹。


该说不说,这人拍照还挺好看的。


桑梨趴在床上,将图片保存下来,姗姗来迟给他发去二字:【谢谢。】


她锁上手机,捧着脸颊,脑中再度浮现今天的海边落日以及坐着摩托迎风驰骋的回忆。


贴着地平线,却如同风一般自由。


或许邝野喜欢摩托,也有一点这样的原因吧……


回望着这个月,从开幕式排练到今天,她突然发觉,邝野似乎不像曾经她想象中的霸道蛮横,难以相处?


从一开始对他的抗拒,到后来的不刻意躲避,再到现在,她感觉自己可以和他正常交流了。


她发现,他很多时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好像……不再讨厌他了。


她心头微微摇曳,托腮走神着,思绪飘飘转转,突然想到晚饭时邝野提到林姨叫她去做客。


她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桑梨瞬间头疼,其实她还是不太好意思去别人家做客的,毕竟和那个林阿姨不太熟。


可是对方邀请过几次,邝野也把电话号码发来,出于礼貌和尊重,她也必须要给一个答复……


桑梨在心里组织了番措辞,打去电话。


对方接起,桑梨乖巧问好,那头得知是她,热情应着,开门见山就邀请她明天来家里玩,她说就她一个人在家,桑梨可以过来吃吃饭,和闹闹玩玩,闹闹平时都没伴。


桑梨本来想婉拒的,可是林蕊特别好客,她盛情难却,加之受不了萌宠诱惑,便不再扭捏地答应下来明天过去吃午饭,反正都在同一个小区,来回也很方便。


挂了电话,她爬起来继续去写作业。


翌日早上,桑梨先是在家里学习。


临近十一点,她换好衣服,拿了个手机就出门赴约。


到家门口,她敲了门,保姆前来开门,闹闹也激动跑来迎接,林蕊从厨房出来,桑梨和她问好,女人笑着迎接:


“来来来,快进来。”


桑梨换好鞋走进去,看到别墅里的布局和邝家大差不差,墙壁上挂着一大幅刺绣画,风格以新中式为主,清新淡雅,别有韵味。


林蕊说今天她下厨,保姆在一旁打下手,午餐快做好了,让桑梨先和闹闹玩一会儿。


桑梨含笑应下,先在客厅的地毯上和闹闹玩。


过了会儿饭做好,桑梨去洗手用餐,中午的菜品格外丰盛,林蕊说她喜欢做菜,但是平时一个人吃就没什么意思,也懒得弄,所以桑梨来刚好也让她过过做菜的瘾。


“来桑梨,你尝尝这个蟹,这个季节的大闸蟹最肥美。”


桑梨弯眉接过:“好,谢谢林阿姨,您也吃。”


桑梨发现林蕊和宋盛兰一样,都是很热情的长辈,没想到今天来这里被投喂了一顿大餐,简直幸福感满满。


俩人边吃边聊,桑梨得知林蕊是个全职太太,平时闲来无事在家里做点刺绣等手工艺,丈夫在隔壁的霖城工作,林蕊因为父母在云淩,所以一年中有一半时间在云淩,有一半时间会去丈夫那边生活。


林蕊有个儿子,比邝野小一岁,俩人是死党,儿子是在她丈夫那边的城市读高中。


“我老公怕我孤单,所以给我买了一只萨摩耶,家里平时除了保姆,也就闹闹陪着我,我和人的社交也不多。”


林蕊笑笑看向桑梨:“之前你宋阿姨和我提过你几次,说你特别乖巧懂事,我第一次见你,也觉得你性子讨人喜欢,所以我就想着把你叫来家里吃吃饭,也算是陪我解解闷。”


桑梨腼腆莞尔,也承认说自己今天本来不太好意思来的,没想到林蕊很亲切,林蕊笑说让她以后可以经常过来吃饭,反正家离得那么近。


饭后,桑梨去找了本书,坐到客厅的贵妃椅上看着,又小憩了一会儿。


她醒来后,林蕊刚煮好甜品,让她过来品尝品尝,桑梨吃着忙点点头,“味道特别好,您都可以去开店了。”


林蕊笑笑,“你这是太捧我的场了。”


吃了甜品,林蕊去拆昨天的快递,桑梨看到都是一些狗狗玩具还有狗粮等等,“这些都是小野买的,我自己平时都不用操心这。”


“邝野?”


“对啊,他动不动就给闹闹买东西,比我这个主人都对闹闹上心。”


桑梨盘腿坐在旁边笑看着,“闹闹是邝野看着长大的吗?”


“对,闹闹是我儿子初三暑假的时候给我挑的,当时主要是小野和我儿子照顾它,小野很喜欢小动物,对照顾它们很有经验。”


林蕊含笑感慨,“我跟你说,小野真的是个很善良温柔的孩子,不单单是对闹闹,他平时也会经常买东西给我,会陪我聊聊天什么的。”


桑梨怔然,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四个词来形容邝野……


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就是离经叛道、我行我素,包括她自己,也觉得他是眼高于顶的二世祖,善良或许是本性,但温柔绝对不沾边。


林蕊看到桑梨脸上不太相信的表情,笑笑:“你了解邝野之前的事吗?”


桑梨摇摇头。


林蕊把手中的球扔到室外,让闹闹跑去捡,她和桑梨聊起从前:“其实小野以前小时候还挺活泼开朗的,性子和他母亲小时候很像,闹腾但又很乖,特别招大人喜欢。”


“但是后来他小学,有年出了一次很严重的事……”林蕊望向窗外,话语顿了顿,“反正当时他差点死了,自打那件事以后,他和他爸的关系就破裂了,你应该能感觉得出来小野很怨他爸,就是因为那件事。”


桑梨呆愣住。


原来那么早以前邝野就和邝明辉不对付了……


林蕊朝桑梨为难笑笑:“那些事不太方便说,没人敢在小野面前提起的,我也是后来听宋盛兰说的,只知道个大概。”


桑梨没再问,林蕊说:“反正小野后来就跟变了个人一眼,不好说话,难以接近,变得性格阴郁又暴躁,长大后就变得很叛逆,谁也管不了他。”


这也就是现在邝野给人普遍的感觉,他是大家眼中那个麻烦刺头,甚至是被人厌恶的对象。


桑梨轻声言:“我之前也有听到邝野和他父亲在家里吵架,好像是和邝野耳朵有关。”


林蕊:“你不知道邝野耳朵的问题吗?”


“不太清楚……我看过去倒挺正常的?”


林蕊摇了摇头,说了句,桑梨听完怔住。


末了,俩人聊完天,时间也临近了傍晚。


日光消散,天色渐渐暗下。


桑梨和林蕊道别,独自往家走去。


她回到家,管家上来迎接,笑问她:“桑梨姑娘回来了,我还想问你今晚还有没有回来吃完饭呢。”


桑梨回过神:“和林阿姨聊久了些,所以回来晚了。”


“没事,晚饭还在准备,还要一会儿。”


桑梨点点头,保姆从厨房端出来两份果盘,是给桑梨和邝野的,邝野下午从山里回来,在楼顶花园听歌,桑梨闻言接过:“我拿去给他吧。”


“好咧。”


桑梨端着果盘,去到顶楼。


她往外走,就看到邝野半躺在长椅上,阖着眼眸,右耳戴着单边耳机。


她站在五米开外,怔怔看着他,眼波泛起涟漪。


几秒后,她出声:


“邝野。”


他没反应。


她再拔高了些音量:“邝野。”


正常人肯定都能听到。


他却没反应。


林蕊刚才的话再度浮现耳边:


“你不知道吗?邝野的左耳有很严重的听力障碍,几乎失聪,这么多年他接受过各种治疗,但始终没有效果。”


难怪她之前这样叫他,他总是不回应,她一直还觉得他是高冷不愿意回答。


桑梨鼻尖突然冒出股酸意。


其实他不是故意不理她的。


是因为他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