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理抬头看向前方。
外勤人员们正在密切关注咖啡馆里的动向,这个时候离开，被发现的几率应该很小。
但她刚答应过周屹不再擅自行动，一旦周屹从咖啡馆里出来,发现她人不在这里，保不准会对她产生怀疑。
毕竟这次她可没有完美的不在场理由了。
而且还有一个贺柏……比起周屹，那家伙明显更难应付。
郁理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决定谨慎一点。
【不好意思，我现在走不开，有话还是手机里说吧】
山羊人发来回复。
【你担心那些能力者会怀疑你？】
郁理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她没有等太久,山羊人的信息便发来了。
他发信息的速度和他的语速一样,总是不急不缓的，非常稳定。
【你放心,他们很快就顾不上你了。】
郁理：【你什么意思？】
山羊人：【那只兔子玩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郁理顿时想起周屹抓住兔子玩偶的画面。
她立即发送信息。
【那只兔子该不会是定时炸|弹吧？】
【如果真的是定时炸|弹,你不应该高兴吗？】
隔着手机屏幕，郁理仿佛看到了山羊人气定神闲的样子。
【周屹死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郁理静静看着这行字，想要杀掉山羊人的心情第一次达到顶峰。
她非常讨厌这种被揣测的感觉,尤其对方还揣测错了。
如果猜对了，她还能称赞一句心里灵犀；但猜错了,只会让她觉得对方是个阴暗又肤浅的蠢货。
她朝咖啡馆里看了一眼。
周屹还在后厨没出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暂时没出什么问题。
【我不喜欢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口吻。】郁理回复道，【我们的交易可能要暂停了。】
发出这条信息,郁理便放下手机，认真地看向馆内。
咖啡馆内，贺柏正站在徐乐的桌旁,笑容爽朗地跟她说着什么。
徐乐脸上也有笑容，但眉眼间却透着些许为难。
“不行啊。”贺柏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这家伙已经放弃思考了。”
岑如欣：“那就先把她带出来。”
贺柏神色不变，脸上仍然挂着笑意，右手却倏地按住桌上的枪。
他的动作太突然，徐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变得愤怒，起身便要将枪夺回来。
贺柏灵活避开她的攻击，反手绞住她的双腕，押着她便向外走。
咖啡馆外的岑如欣隐隐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咖啡馆内的其他外勤人员突然齐齐举枪，枪口同时对准贺柏。
“绑匪，你要把徐队抓去哪里？”
“快点放了徐队，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
“对！放了徐队！”
贺柏神色无奈：“我看起来就这么像绑匪吗……”
徐乐趁机用力挣扎，贺柏说了句“抱歉啦”，接着抬手一劈，直接将徐乐劈晕了过去。
馆内的外勤人员顿时炸锅。
“好嚣张的绑匪！”
“居然敢伤害徐队……”
“大家一起崩了他！”
众人举枪瞄准贺柏，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贺队！”
“贺队小心！”
咖啡馆外的外勤人员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担忧大喊。
岑如欣也露出紧张的表情。
贺柏一边躲避子弹，一边皱眉抱怨：“这些人真是病得不轻……”
虽然他现在也在咖啡馆内，但这些外勤人员并没有将他看作是和他们相同的客人，甚至没有认出他的真实身份，而是将他当成试图伤害徐乐的绑匪。
他们似乎可以清晰分辨出谁是他们的一员，谁又是和他们格格不入的人。
这时，周屹从后厨走了出来。
郁理立即盯紧他。
他的手里还抓着那只兔子玩偶，玩偶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
贺柏正在躲子弹，一见他出来，立马出声招呼：“周屹，快过来搭把手……”
周屹神色平静：“停止射击。”
那些外勤人员听到他的声音，顿时齐刷刷地放下手|枪，但神情却没变，依旧义愤填膺地盯着贺柏。
贺柏松了一口气：“终于停了。”
他话音刚落，周屹忽然又吐出两个字：“别动。”
和刚才的语气相比，他说这句时的声音更低沉，也更强硬，隐隐有种命令的感觉。
不好。
郁理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与此同时，贺柏整个人静止在了原地。
岑如欣忍不住抚额：“完了。”
周屹将兔子玩偶放回吧台，抬腿走到贺柏面前，将徐乐和手|枪从他手里拿开。
他取出一副手铐，将贺柏的双手拷到一起，然后低声说了句什么——
贺柏的身体立即放松下来。
他扯了下手铐。
手铐很牢固，就算是他也无法挣脱。
“这么看，还是我的精神力更高啊。”贺柏笑着说。
周屹没有回应。
他依然平静地看着贺柏。
也许是因为他性格冷淡，情绪一向没什么起伏，即便现在已经被咖啡馆影响了，也不会露出类似其他人那种幸福安逸的表情。
郁理有种错觉，相比面带笑意的贺柏，仿佛他才是保持清醒的那个。
很难想象这个人情绪失控的样子。
岑如欣立刻指挥：“贺柏，别管周屹了，先想办法出来！”
“可能有点难。”贺柏举起被拷住的双手，“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这种情况。”
岑如欣忍不住深深叹气。
早知道会变成这种局面，当初就不应该让贺柏卸掉武器。
但她也想不明白，周屹和贺柏的精神力应该差距不大，两人的受影响程度怎么会差这么多？
除非，后厨里的确有什么东西……
岑如欣凛声道：“贺柏，去后厨！”
贺柏：“小声点。”
他朝周屹看了一眼，正要朝前走，周屹骤然抬手按住他。
贺柏叹息：“被发现了。”
他往后一退，周屹转而去抓他的手臂，他顺势一抖，双手像变魔术一样，倏地从手铐里滑了出来。
岑如欣惊讶道：“你不是说有点难吗？”
贺柏：“骗他的啦。”
手铐应声落地，周屹神色不变，抬腿便是一记侧踢。
这一击干净利落，又狠又准，隐隐掠出残影，贺柏瞳孔微动，立即抬臂挡下。
“看来要再等等了。”贺柏专心致志地看着对方，“周屹今天斗志满满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拳挥了过来。
贺柏立刻回击。两人在咖啡馆里打得你来我往，其他人也不喝咖啡了，一边看着他们，一边为周屹加油喝彩。
郁理略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那只兔子玩偶都不太可能是炸|弹了，不然在周屹放下它之前，就应该趁早爆炸。
山羊人再次发来信息。
【现在交易可以继续了吗？】
郁理抬头看了看周围。
【你监视我？】
【不，我没有这种能力。】
【但你好像对我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咖啡馆里有摄像头。】
郁理朝咖啡馆内看了一眼。
摄像头确实是开着的，正在闪烁微暗的红光。
【抱歉，我刚才的说法的确不太礼貌。】
山羊人继续发来信息。
【但请你相信，我想要交易的心情是真诚的。他们短时间不会恢复清醒，如果你愿意继续交易，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郁理没有立即回复，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现在的情况。
周屹和贺柏打得火热，馆外的外勤人员纷纷紧张地看着他们，岑如欣则决定实施下下策。
她正在联系控制局：“送一批麻醉|枪过来，越快越好。”
看来她已经决定强制麻醉馆内的所有人，包括周屹和徐乐。
这个时候离开，应该问题不大。
但保险起见，还是得找个不太离谱的理由。
郁理想了下，拍拍站在前面的外勤人员：“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厕所吗？”
那名外勤人员没想到她问的居然是这种问题，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郁理又说了一遍：“厕所。”
“哦哦哦……”对方连忙道，“我也不清楚，不过这附近这么多商场，随便一家应该都有吧？”
郁理：“谢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那名外勤人员是男性，不便跟着她，只好在后面提醒她。
“小心点啊！”
郁理挥挥手，步伐很快。
她迅速给乔越西发信息。
【你们现在在哪儿？】
乔越西很快便回信息了，一点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还在食品加工厂。怎么了？】
【我发个地址给你。你和年年把小丑的尸体带到这个地方，但不要现身，等我有需要了再给我】
郁理将山羊人的定位发了过去。
乔越西立马回信息。
【你不会是要对付另一只异常吧？】
【真聪明】
发完这条，郁理收起手机，走进商场。
商场里一片乌黑，但对她来说几乎没什么影响。
她找到卫生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池里很快积聚起一层清水。
然后她伸出触手，钻入水中。
这次她直接将自己传送到河里，在水中迅速穿梭，很快来到目的地。
这里距离咖啡馆的位置很远，周围矗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而山羊人就站在两栋大楼之间。
他并没有刻意掩藏身形，那只雪白的山羊头颅在黑夜中格外醒目，看起来阴森又诡谲。
郁理从水里出来，刚将脸上的水擦净，又有一颗水滴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
好像要下雨了。
山羊人看着她，沉稳开口：“你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强一点。”
“恭维话就免了。”郁理说，“说吧，这次你想要什么？”
山羊人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平和地注视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还没有吃掉小丑吧？”
郁理：“我吃掉了。”
“不可能。”山羊人微微摇头，“小丑不是普通的异常。这里这么多能力者，以你的头脑，不会不知道这样做的风险有多大。”
郁理似笑非笑：“你未免也太了解我了。”
山羊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你猜得没错，我的确还没有吃掉小丑。”郁理继续说，“所以呢？这跟你的交易有什么关系？”
其实对话进行到这里，她已经隐隐猜到山羊人的打算了。
但她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果然，山羊人并不意外。
他用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直视着郁理，语气和往常一样平稳、温和。
“我希望你能将小丑的尸体交给我。”
又一滴雨落到郁理的脸上。
“不行。”郁理果断地说，“他已经是我的了。”
山羊人：“即使我开出更高的价格？”
郁理：“多高都不给，这是我的食物。”
她的态度很坚定，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
山羊人平静地注视着她，良久，叹息一声：“好吧。”
他抬起手，张嘴，慢慢咬下黑色手套。
月光下，他的獠牙尖锐而森白，在黑暗中闪烁着渗人的寒芒。
“很抱歉。”山羊人说，“我必须得到这具尸体。”
郁理点头，下身逐渐化为涌动的触手。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