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南的街巷中热闹非凡,已不同于燕檀离开前往康家时的模样。
她和安归穿过头顶一片辉煌灯火的巷子,
这是
燕檀惊奇地仰头看着一盏盏色丝质灯笼,这才意识到再过两日便是除夕。
“每逢中原的除夕,城里会有许多小贩摆摊,寺庙还有戏班和乐师舞姬专门来表演,很热闹。”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安归
摸了摸身上康夫人给的沉甸甸的酬金,燕檀回过头来看他,捉住他的手晃了晃,微微笑道“那我们除夕当天一起去看看。”
顺着街上人潮穿过热闹的石桥,到达楼兰城东,远远便可见几座寺庙张灯结,灯火映照着周围一带,几乎亮如白昼。
安归双手背
人声鼎沸,间或还有乐师弹奏的筚篥和琵琶声。四处都是拥挤的百姓。
他的余光略过从身旁挤走的男子,那人戴着一顶宽大帽檐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浑身裹着一件厚厚的衣袍,手缩
安归不露痕迹地将燕檀护
燕檀停下脚步,转头疑惑地看他。
安归拉着她停
燕檀只觉得有一张微凉的东西覆上了自己的脸,不由得微微向后仰头。
她透过面具上眼睛的空洞,看到少年因人潮拥挤而近
有些滑稽。
燕檀“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过身凑近摊贩摆出的铜镜照了照。
一张有些凶巴巴的异兽面具,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有几分活泼。
周围有许多游人也戴着这样的面具,想来是仿照中原各国上元节时的习俗。西域胡人并不
番罢了。
燕檀俯下身
雪白的狐狸面具,上面用金线勾着花纹,空洞处眼尾上挑,衬得露出的那双碧绿眸子竟然有几分魅惑的意味。
恰逢此时,一朵烟花
燕檀被惊艳得晃了晃神,一时呆呆地站
见她的模样,狐狸面具空洞后那双眼睛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致的神情。
“这,这也太适合你了”燕檀瞠目结舌。
安归向来温顺乖巧,连被街上的无赖欺负了都不敢还手。照理说,他和狐狸这么狡猾凶悍的动物是没有一点共同之处的。
但此刻燕檀看着狐狸面的安归,偏生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和谐之感,仿佛一切就应当如此。
也许是因为眼睛里映出的烟花使得他的眼睛太过明亮,也许是因为燕檀未曾深究的,安归神情中的狡黠。
她忙着从袖中摸出钱付给摊主“这两只面具我都要了”
燕檀举买好的着面具转回头来,想替他戴上,
安归眯着眼睛笑了笑,微微弯下腰去凑近她,方便她替自己戴好面具,亲昵道“跟着你之后,每天都能吃饱饭,也许就长高了一些。”
燕檀大为受用,眼睛弯了起来,像一弯月牙。
雪白的狐狸伸手替她拉起斗篷上的帽子,帽檐上的毛绒绒瞬间遮住了她一半的视线,只听到他低声道“楼兰冬天的晚上很冷。当心受寒。”
说罢,他拉起她向人流中走去。
寺庙门前已经搭起了高台。高台前人头攒动,安归和燕檀只得站
高台所处的是一块单独开辟出来的、极大的空地,上面架设了临时的亭子。空地之后便是富丽堂皇的寺庙大门。
高台上四角点着火盆,身穿红色锦袍、脚踩红鹿皮靴的胡人少女踩
高台下坐着一班乐师,正
燕檀曾听弘福寺里西域来的僧人说,西域乐舞以龟兹故国的乐
舞为最妙。
不过三十年前,楼兰国君挥师攻占了龟兹国,龟兹乐师和舞姬便带着龟兹乐舞流散到西域各国中去了。
这胡旋舞是
西域盛行的乐曲也曲调同中原很不一样。羯鼓曲更加欢快明朗,而琵琶和筚篥合奏却苍凉而神秘,像极了大漠这端的西域诸国,隐
燕檀正踮脚张望,忽然有一股香甜的气息萦绕鼻端。
她低下头去,只见安归托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放着几只热腾腾的毕罗。
鲜红色的内馅从微开的奶白面皮里露出来,琥珀色的糖浆
“樱桃毕罗”
燕檀惊喜万分,伸出手抓了一个,又见安归一手托着油纸包,一手将她与人群挡开,无暇享用,便将手中的毕罗掰成两半。
她抬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将那一半还冒着热气的毕罗举到他唇边。
少年含笑的眸子微微怔忪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唇,张口吞下了那半个毕罗。
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指尖,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他唇瓣柔软的、一触即离的触感。
安归不是有意的,是她将手指凑得太近了。燕檀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羞意,脸上微微
此时高台上的胡旋舞已近尾声。乐师手中的琵琶曲调一转,变得清越悠远起来。
胡人舞伎从大球上跳下来,一位身着中原衣裳的少女走上高台来,抖落水袖。
燕檀回过头去,避开金
献舞的中原少女随着琵琶曲舒展柔软纤细的四肢,不少围观的胡人男子爆
见惯了胡姬的热情奔放,含羞带怯的中原少女别有一番风味。
恰逢此时,大街上忽然有一队人马纵马驶过,声势浩大,站
安归手上托着的毕罗被撞落,滚到地上,沾上了尘土。
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不忍的神色,想要
弯腰去捡,被燕檀拉住。
纵马而来的那队人中,为首的那名少女勒紧缰绳,
那男子点头哈腰,然后跳下马来,上前去大喝一声,看上去像是叫舞伎停下。
围观百姓哗然,那华服男子满面得意地继续说了几句话。
马背上的少女容颜艳丽,穿着一身骑装,正趾高气扬地向这边看过来。
负责这一班乐师舞伎的老班主上前去询问情况。燕檀听不清他们
方才还喧嚣热闹的高台下,围观百姓哄然散去,只留下一地冷清和狼藉。
燕檀有些摸不着头脑。那纵马少女和华服男子说的都不是楼兰语,也不是粟特语,她全然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这场闹剧因何而起。
“安归,你听得懂他们
安归乖巧地摇了摇头。
燕檀低下头去,有些闷闷不乐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全然没有看到少年脸上露出的嘲讽神色。
那两人所说是匈奴语。他自然听得懂匈奴语。
“你们可知这是何人这可是我们匈奴最尊贵的毗伽公主,将来你们楼兰的王后。我们公主不喜欢中原乐舞,楼兰城内以后都不许再让公主见到这些低劣之国的东西”
原来元孟向匈奴求娶的是毗伽,此刻已经带着使团赶到楼兰城了。
安归不喜匈奴,但倒是与毗伽有几分相熟。若是设想一下元孟同这位骄纵成性的公主成婚后的情形,却十分有趣,令他不由得心情大好。
思及此,安归勾了勾唇角,将视线放到了又被天竺戏班吸引了注意力的燕檀身上愈
不想把她还给元孟。
这个念头从他伪装成小乞丐赖
不过一直以来,他都是出于对赵国的考量。
安归需要用燕檀来拉拢赵国,也需要她作为证据令自己师出有名。
不过,如今这些考量中,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安归相信,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让单调枯燥的生活变得有趣一些,而她恰好如此。
他喜欢看她故作凶悍、以为自己那些小伎俩就能保护他,喜欢看她令人意外的反应和小动作,喜欢她看向他时单纯的保护和信任,仅此而已。
他只是觉得她有趣而已。
没有别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