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 朝堂上就吵成了一锅粥,围绕的话题不过是汴州之事。
要说大元这片土地上,上至皇朝天子下至贩夫走卒, 都知道乞明年年要同大元打仗,投进去的银子的性命数不胜数。
乞明国原本其实不
那里天气恶劣能够生存的作物很少, 乞明人也擅长
大概三百多年前大周朝的时候,乞明国就吞并了那个小国, 气势汹汹地奔着物资丰饶的大周, 数次几乎打到大周中心来, 都被赶出去了。
乞明人想要政府大周的心不死,接着就开始对这片土地展开了长达几百年的觊觎, 每年都要打仗,有时是干扰视线一样一击即离, 有时又突然集中火力打个长长的拉锯战,总之狡猾多端十分难缠。
近些年大元松懈了一些,就叫乞明国日渐壮大, 到比以前更富强了。
早先还有镇南王守
京兆尹夜里就将城里戒严,一干涉案的人都关押了, 此时把昨日夜里紧急搜罗出来的证物叫人捧着
这里有好几封安王同乞明人来往的信件,信上有乞明国特产的香料,内容涉及了大元最近十年的军资内务,包括前线粮草的运送,将士的名册等等若干。
京兆尹身着紫色官服,此刻甩了甩袖摆,高声道“此乃安王家眷将功补过供出来的罪证,安王素来与镇南王关系紧密,人证物证俱
“事关国土,容不得半点拖延”
此时还不到辰时,宫殿外边静悄悄的。
朝堂上一时叫一股肃穆的气氛凝固了,刘首辅挨个看完了罪证,阖了阖眼皮,锐利的眼神直至京兆尹身上,“你可知,若是这证物有假,不说镇南王,本官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你”
京兆尹把手里的笏板抬了抬,神情严肃,“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平日里与镇南王更无私怨,这些罪证来处清白下官若有虚言,愿受极刑之罪。”
殿上的大臣们此时都不敢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宁死也不做出头鸟。
一旁的淳杨侯想了想,也出了列,“如今前朝遗孤,也就是当初的淮王,正带着大军守
淳杨侯
先不说他怀有什么居心,这建议大部分臣子都是愿意的。
他们且不论是否贪生怕死,淮王三万大军,一人一脚都能把这金銮殿踩塌了,贪生怕死和送死还是有些区别的。
刘首辅眉头紧锁,同内阁几位老臣低声商量了起来。
镇南王府里,镇南王一行人被压
沈焦永被困
他少时家道中落,尝了人情冷暖,好
他的亲信同一些秘密回京的将士都被控制住了,顺天府的人对好了名册,就立即送到朝堂上去,作为新一轮罪证。
沈焦永身上的伤还未养好,半躺
小樊氏战战兢兢地坐
沈焦永看她一眼,小樊氏就强撑着笑脸,浑身都打起了摆子。
叫她这幅模样惹得心烦,沈焦永叫人把她带到厢房里去了。
属实妇人之见。
且不说金州离京城有多远,樊老爷子一个明到极点的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还来蹚浑水,现
沈焦永没想到李淮修会杀出这么一枪来,不仅不去徐州报仇,反而出其不意地打起了京城的主意。
男人面上有了些皱纹,眼神暗沉下来。再如何位高权重,终究不过是个已经接近暮年的普通男人罢了。
他这风风雨雨几十年走过来,现
汴州危急,那里是沈焦永的大本营,也就他才镇得住,朝廷绝不可能处置了他。
就算真的搜集了罪证状告沈焦永,那也是汴州之事平息以后,不出一日,定会放他回汴州将功补过平定乞明。
沈焦永最大的倚仗,就是汴州离不得他。
沈意行也被关
事情现
沈意行叫他们起来,这几日下来,他眉眼间的郁气散了许多。
男人手里把玩着一根小钗,叫侍卫不要紧张,他两条长腿支
不过几个时辰外头就闹得沸沸扬扬,叛国通敌,多么大的罪名,可侍卫不敢接这样的话。
这事情还没个定论呢,这帽子也没给镇南王扣下去,谁也不敢乱说,况且这位还是镇南王的独子。
因此侍卫只敢向沈意行拱拱手,口称不知。
沈意行也没想着从一个小侍卫的口里得知,他垂着眼睛看着院门前长长的走道。
过了一会,男人很轻地嗤笑一声。
一旁的侍卫悄悄看他一眼,并不敢搭话。
阿瑶一觉醒来,先是
问起拂冬来,才知道李淮修昨个夜里就出门了。
阿瑶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安定不下来,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摸了摸肚子勉强吃了些饭食。
她靠
阿瑶一愣,这才想起来,一下就坐起来了。
李淮修夜里给她说过了,今个要出事,叫阿瑶不要害怕,他最迟明天回来,明天就好了。
阿瑶本来不准备问的,外头的守卫越来越多,还是没忍住。
柳嬷嬷昨个也是一夜没睡,早早地
“王爷都安排好了,府上固若金汤,叫人轮班守着呢,王妃莫要担心,过了今个就好了。”
拂冬把纱窗关上了,外头的动静好歹遮掩一下,不会叫人一直往外看。
柳嬷嬷心跳比以往都要快,她叫阿瑶不要紧张,自己却是最紧张的,时不时看看纱窗,手心直冒汗。
一行人躲躲
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去世,一个一个地离开,柳嬷嬷如今已经没什么期盼了,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的,回到那该回的位置去。
她和那些老友奔波了一辈子,也能安息了。
阿瑶既然已经知道了,索性叫来守院子的方明清,叫他说说外面的情况,也好过一屋子人跟着瞎猜。
袁文琪也来了这院子,笑眯眯地看着方明清。
她向来喜欢这种文质彬彬的书生,当初答应同曹文吉的婚事,也是见他有副好皮相,日后看了不说别的,好歹能舒坦一些。
方明清叫她看得有些受不住了,微微侧过身子,拱着手同阿瑶讲外边的情况。
今个白天街上就多了好几队巡逻的人,城里贴满了告示,只准进不准出。
朝廷也没瞒着,镇南王伙同亲信叛国通敌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淮王摇身一变成了前朝太子的遗孤,几万大军守
百姓人心惶惶,都说今年是个灾年。
朝上吵得就没停过,同镇南王有干系的全部摘了帽子送到大理寺严审,如今证据摆
都走了也落不下清静,开始着急汴州的情况。
昨日那个半夜回京的小将名叫赵承润,是赵将军的独子,一纸状纸递上去,现
照他所言,乞明人勾结了镇南王,势头很猛,汴州不出半旬就要失守。
赵将军以往同镇南王也是十分亲近的关系,这次隐
这镇南王,多半是叛国了。
这群大臣哪里坐得住,有人不相信镇南王会叛国,说这是淮王挑拨人心设的局,要把镇南王放出去,叫他赶紧去汴州复职,以免一个不好,汴州失守,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不只汴州危,京城都要危了。
京兆尹闻言冷笑一声,“如今证据丢
那人并不同他吵架,还说现
京兆尹听得无语,“那你怕是要先同门前的淮王说情,好叫太子回来登基。”
那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一甩秀袍,羞恼地半晌不说话。
这真是个死局了,镇南王叛国通敌的罪证还热乎着呢,前方汴州战事吃紧也是一刻耽误不得的。淮王如今扯着大周的大旗安静地守
前有狼后有虎,真真是两难之地。
方明清还讲起早朝时的情景,淳杨侯难得地站出来一次,方明清自然也讲了。
阿瑶听得突然蹙了蹙眉,有些明白淳杨侯府为何这么久都不给回复了,那时怕是就
“冯家也被围住了”阿瑶还听到了这个,有些震惊。
阿瑶从小就是听着二叔冯秉奇同祖父的故事长大的,冯秉奇力退乞明国的事情,大元人估计都知道,冯府现
方明清点头称是,“说是府上的冯二娘子同乞明国人勾结,连带着牵扯出一些旧物,现
阿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半晌才摇摇头,彻底释然了。
这家人看着光鲜亮丽,底下不知道
京城的一处小宅院里,陈氏叫人捆住手脚丢
她叫沈意行关了许久,面上憔悴地像是老了十岁,她原本就已经年过四十了,这段时日把自己折磨得像是个老妪一般。
陈氏这会有些怔怔地看着书桌后边的人,过了好半晌才眯了眯眼睛,有些惊疑道“你是弘章太子的儿子。”
李淮修笑了笑,心情看起来不错的样子,他点点头,“我找了你许久。”
当年李太子再淮州死得不明不白,这二十年来,就没有人心里放下过。
明明是
冯秉奇同镇南王凭借这一场大战扬名天下,没有人关注前朝李太子是如何惨死的,那淮城里的尸骨多到无处可埋又是如何处置的。
李淮修却不能放下。
陈氏一双凤眼眯了眯,看着李淮修的眼神有些惊惧,“你不是那个长子他竟然还有个儿子。”
李淮修垂着眉眼
陈氏迟疑一会才低头看起了信纸。
没过一会,陈氏就喘了声粗气,抬头看着李淮修,有些慌张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很好查。
陈氏消失了十几年,最远一次现身是
汴州到处都是冯家的旧部,她不会躲
陈氏能
李淮修靠
“或者说,不是冯秉奇的女儿”
陈氏不说话了,她又看了一眼信纸,似乎想起了谁,语气有些尖锐,“你把他怎么了”
李淮修打量她一会,眉眼间没什么情绪,很轻地嘘了一声,男人声音淡淡的,“先交代吧。”
陈氏过了许久才肯说。
冯秉奇当年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将,一次意外
这异族人年纪有些大了,穿着华丽,身上的配件都是贵重物件,受伤被困
当时冯秉奇不过是个小副官,冯老爷子性情刚直,并不为他筹谋关系。
冯秉奇是个善于钻研的人,不愿意一步步从副官做起,陈氏那时随军,也暗地里同他一起。
起先冯秉奇只是想套套关系,他们为掩人耳目,干脆把这异族人软禁
但是时间久了,这异族人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只是勉强会一些大元话,许多东西也得不到最新的消息。
可是到了最后,冯秉奇非但没有见好就,还渐渐地把胃口养大了。
他们把这异族老者放了回去,干脆同对方合作起来,乞元那边透消息过来,冯秉奇就能比其他人抢得先机,叫乞元国占些便宜再走,两方都得好处。
冯秉奇做得隐秘,旁人也只当他料事如神,是天生将才。
不过短短一年,冯秉奇就声名鹊起。
那时的元帝还刚刚登基不久,淮州就像他喉咙里的一根刺,叫他夜不能寐,哪里都不舒服,只有了才能安心。
冯秉奇媚上,于是串通了镇南王,一齐向元帝献上妙计,伙同乞明国人声东击西,打了淮州一个措手不及。
弘章太子以为冯秉奇是援兵,不知道这人的刀子是朝向他的。
弘章太子去世了,元帝也不放心,要斩草除根,将他的子嗣一并斩杀,后来就有了李戾的事情。
或许是遭了报应,冯秉怀自淮州一战后没多久就意外死
陈氏十月怀胎生了对龙凤胎,是她的心肝肉,不能留
陈氏讲完了,屋子里安静了一会,乌正突然问她,这对双生子是不是冯秉奇的孩子。
陈氏过了一会才摇摇头,语气有些嘲讽,“冯秉奇这个人,眼睛里只有权利,拼了命地往上爬。”
权力地位
“我儿子同冯秉奇没有任何关系,你就是想要报复,也不要牵扯到他。”陈氏咬咬牙,“祸不及子女。”
李淮修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没什么反应。
乌正
陈氏眼神直直地看着李淮修,“我不过是受冯秉奇胁迫,也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是要怪也怪不到我儿子头上去,还是说你已经把我儿怎么了”
周元等人
李淮修没搭理她,见乌正把证词都写好了,就示意他把陈氏带下去。
陈氏的声音变得尖利,叫人拖下去时还骂着李淮修不守信用,拼了命地叫她儿子的名字,声音十分凄厉。
李淮修不受影响,沉吟一会,男人叫人把这状词送回了王府。
阿瑶接到状词的时候正
城里的兵力叫京兆尹握
阿瑶并不饿,还是打起神用了碗粥,好
她把这状词细细一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冯清雅不是冯秉奇的亲生女儿。
怎么会不是呢阿瑶蹙着眉细细一想,又有些相信了。
冯清雅长相就与冯家人不像,她是一双细长的单眼皮,冯家人从冯秉怀到三房的两个小孩都是双眼皮,冯清雅个子不高,她初初冲江南归来时,阿瑶就比她高半个脑袋,冯家各个都是高挑瘦削的身材,冯清雅肤色偏黄,冯家人没有人有这样的肤色。
这又算什么回事呢,阿瑶想起处处偏袒她的老夫人,不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阿瑶把这状词起来,觉得兴许会有时候用上的。
她本来就准备动手整治冯清雅一番了,只是一件事追着一件事,阿瑶又有孕了,忙不过来,且冯清雅也没重要到,要叫阿瑶专门去对付。
光是这物件,就能叫冯清雅不好过了。
结果没想到时候来的这样快。
冯家昨个夜里忽然来了一群陪着绣春刀的锦衣卫,招呼也不打就冲进去翻找,一副要抄家的模样。
老夫人惊醒了,面色铁青,穿好衣裳就叫人请了祠堂里的两卷圣旨出来。
锦衣卫带头的人见状苦笑一声,朝老夫人拱拱手,“老夫人不要为难下官,这都是上头吩咐下来的。”
无缘无故地,谁情愿做这些得罪人的事情。
老夫人叫府上的家丁挡
小将领立马正色,语气也有些不悦,“老夫人可不要空口说话可以自去将您孙女请出来。”
说罢,他又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下官这次来也是奉上头的命令,冯家二娘子涉嫌勾结乞明,特派下官来搜查罪证”
老夫人仿佛听到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手都
小将领于是抬抬手,不再磨蹭,“进去搜”
里头立刻传来了冯清雅的尖叫声,老夫人绷着脸,咬着牙没说话,看着这将领带来的人把冯清雅捆住手扯了出来。
“你这是何意”
这将领彻底没了好脸色,手里拿着厚厚一沓信封,“人赃俱获,老夫人,您说我这是何意”
锦衣卫
王氏一直
冯璟喻一直都没露面,这都是他平日里上职的友人,这种避嫌的时候,他只能退下。
老夫人气得胸口绞痛,面色又是忧虑还掺杂着一抹愧色,一旁的嬷嬷见她面色由黑转白,急急地来给她揉胸口。
王氏冷眼瞧着,眼眶忽然就湿了,狠狠呸了一声,“阿瑶被那土匪抓走的时候,你到是冷静的很”
老夫人叫她这话气得心梗,拿手指她一会,不知是因为王氏还是因为冯清雅,一时没喘上气来,一仰头晕了过去。
府上还乱糟糟的呢,老夫人又晕倒了,一阵兵荒马乱,叫大夫的叫大夫,揉胸口的揉胸口。
王氏也吓得不轻,还真以为自己把老夫人气死了。
老夫人最后还是缓了过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叫着冯清雅的名字。
这是冯秉奇唯一的子嗣,老夫人如何放的下,舒坦一些了就连忙遣人去叫了冯璟喻。
“这勾结乞明一事,定是有误会”内室里,老夫人倚
老夫人不仅仅是慌张,连手都
冯璟喻只觉得疲力,冯清雅这些日子闹出来的事情已经叫他感到陌生了,现
那些物证若是假的,这次去大理寺也能给冯清雅一个教训。
“雅姐儿不懂事,不敬长姐,作风恶劣,早就该受些管教了。”
冯璟喻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若是真的,那也是她罪有应得,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叛国,这几乎是最重的罪名了。
老夫人沉默一会,一瞬间像是老了许多,“她是你二叔唯一的女儿,若不是你二叔当年
老夫人这样说着,像是
这是老夫人惯常的一句话,冯璟喻今天却不想再听下去了,“二叔也不一定是清白的。”
从冯秉奇书房里拿走的了物件,这院子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听不得这个,像是叫人踩了尾巴,厉声叫他住嘴,“你二叔清清白白他是为国捐躯的”
老夫人手上都爆出了青筋。
她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丈夫同二儿子,都是一世英名光宗耀祖的人物,是容不得有人说不好听的话的。
冯璟喻推开她的手,眼里有些失望,“您从来就这样,只有二叔是您喜欢的儿子,父亲愚孝,事事听您的,也不觉得不舒服,您看看三叔呢。”
“三叔已经几年不归家了,回来也只是小住几日,祖母,您的心太偏了。”
冯璟喻说完就离开了,一群下人噤若寒蝉。
老夫人一个人怔怔地坐
年轻的时候也是天天
大儿子敬重有余,与自己也不亲近。
她紧接着又想起冯秉奇那张英武爽朗的脸,接着就想起了冯老先生,老夫人攥紧手里的佛珠。
那两卷圣旨还摆
老夫人原本有些犹豫的眼神慢慢又坚定了下来,其他的都是虚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如何,冯清雅是冯秉奇唯一的子嗣,她不能出事,也不能牵连了她父亲。
老夫人几乎要把佛珠攥断了,她不能让冯府蒙上通敌的名声。
老夫人想了想,瘫坐

冯家的族老也得罪了,冯秉怀如今远
老夫人看了看手里的佛珠,一下想起了如今的淮王妃,冯家大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久等了
今天本来应该写到李淮修登基的,但是要安排打脸的人太多了,今天来不及,只能明天了
坏人都会受到惩罚的
继续给小天使们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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