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 盛闻告诉宁书莫,当时他想表白来着。
那天夜色里的教室几乎是他十七年人生里最为情绪激烈的一天,即便面上不显, 实际内心却已惊涛骇浪。
那是他距离冲动这种情绪最近的一次。
可最后看着宁书莫那双黑黝黝, 怯生生的眸子,还是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他不配。
盛闻扪心自问,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配得上宁书莫这种张扬明媚,几乎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姑娘么
所以
他只配帮他讲题而已哪怕他明明知道宁书莫是为了什么,大晚上还
只是少年不敢说而已。
他也不敢说他其实很喜欢宁书莫, 这一切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但盛闻现如今只敢坐
必须得隔着一米远,他才能克制住自己靠近她的。
即便小姑娘白净的巴掌脸和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忽闪忽闪近
“盛闻。”女孩的声音糯糯的, 不似平日里的张扬, 反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觉得我能考上萧大么”
盛闻拿着笔杆的修长手指顿住。
“我现
她落寞的垂着眼睛,没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教室里气氛几乎凝滞, 半晌后,盛闻才开了口。
“上不上萧大都无所谓。”少年声色清冷, 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你的成绩,上个好大学没问题的。”
宁书莫放
她抬眼看着垂着眼睛无动于衷的少年,再开口时声音有些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恰恰是因为知道, 盛闻才觉得自己不配让宁书莫为了他这么辛苦,这么痛苦。
“我的人生是一步都不能走错的窄桥。”
盛闻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让他知道人生中除了书以外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引起他的兴趣,例如他之前从未想过的女孩。
如果他要是再过几年,经济独立人格独立后遇到宁书莫呢
盛闻情不自禁的就会想这个问题。
而现
如果真的有如果,那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的追求她,就像现
有了盛闻的帮助,那道难解的数学题就不算什么了。
约莫十一点钟的时候,两个人离开了几乎空无一人的学校除了巡逻的保安。
盛闻默不作声,却跟
那天晚上林澜的天空很澄澈,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漫天的星星十分耀眼。
宁书莫出了校门,就驻足
盛闻不阻拦也不催促,只是跟着她停了下来。她看星星,他看她。
“可能是因为林澜总下雨的原因吧,雾气散去后我总觉得这儿有最美的星星。”宁书莫喃喃的说“可惜未来四年我们都看不到了,你会
她想通了,也许白寻音说的对。
她不该追逐遥不可及的幻想,反倒应该抓住触手可及的梦想。
幻与梦之间看似只差一个字,但后者却是她可以实现的目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宁书莫都快忘记她一开始的志愿就是松市的大学来着。
盛闻看着女孩夜色里皎洁致的侧脸,感觉自己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熄灭了。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
但本能的奋不顾身
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从小到大的目标他要上最好的大学,上1。
他们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自己的梦想。
如果因为此刻的年少轻狂而放弃什么,日后一定会追悔莫及的。
于是盛闻心里鲜血淋漓的片刻,默不作声的笑了笑。
“宁书莫。”他轻轻的说“好好考试,嗯过的幸福。”
这算是他这个不善言辞又嘴笨的人,能说出来最好的祝福了。
宁书莫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看着少年的眼睛里无比璀璨,像是糅合了一整片天空中的星星点点。
他们都会记得这个夜晚。
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影子离的最近的一次。
高三一班尖子生的那个夏天,每个人几乎都考上了自己的理想,有准备的,无准备的,最终都各奔东西。
宁书莫是一个很爱凑热闹,也很喜欢闹嚷红尘的姑娘,但她没有参加班级的散伙饭。
“我很没出息的。”
女孩看着白寻音,半真半假的笑道“我怕我会哭。”
能让她这个缺根筋的女孩有想哭冲动的人,除了盛闻哪还能有别人。
“我已经做好再也见不到他的准备了。”宁书莫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挂着佯装无事的微笑“就从今天开始吧。”
那天的散伙饭,她是和白寻音两个人一起过的。
两个少女各有各的烦心事,第一次喝酒,都不胜酒力,只喝了一小听就
后来,宁书莫才知道那天盛闻也没去班级的散伙饭。
白寻音也没去,喻落吟也没去仿佛她们这个所谓的青春,虎头蛇尾的就结束了。
而大学生活更快,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从开学混到了毕业。
不过四年尔尔,但由于宁书莫学的是法医专业,又了两年研究生出来家里才好给安排工作。
宁书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专业,从大二做实验做研究开始每天面对的几乎都是尸体。
仿真的,真的总之什么可怕的场面都见过。
以前看恐怖电影都会捂眼睛的女孩,现
其实曾经畏惧的东西也就那样,生活总能把人锻炼的无坚不摧。
而因为宁书莫职业的特殊性,导致整个刑侦大队里就她一个雌性生物。
她毫无竞争性的就当上了什么劳什子警队一枝花。
说实
哪怕您再找出来第二朵花呢
已经逐渐长成女人的姑娘每天就跟一大群男人混着,从年老到年轻,都无比稀罕这个吉祥物一样的小姑娘。
只是宁书莫从来没谈恋爱。
有不少人对她告白,示好,可她偏偏就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也是,世界上哪来那么多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怦然心动还有盛闻。
其实宁书莫并没有很经常想起盛闻。
也许刚上大学前两年有,她见到室友纷纷谈恋爱,自己偶尔也会春心萌动,想要尝试一下。
但那些男生都不是盛闻。
宁书莫拒绝承认自己是
而她相信自己也一定能遇到。
像她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姑娘,找不到意中人才有鬼咧。
宁书莫就这么自负又倔强的固执着,从而一年一年毫无畏惧的单身着,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除了每年的情人节之外。
不过一年的情人节乱七八糟的凑起来也就七八个,七八天,比起剩余的三百五十多天的爽快么
宁书莫可是很能算清楚其中这笔帐的。
能重遇到盛闻其实是个意外了。
宁书莫从小到大一向是个踩点上学不到最后一分钟不进教室的人物,除了高三时期给盛闻送早餐的那几个月,稍显勤快。
所以也不用指望着她上班之后就能脱胎换骨。
她照例是踩点上班,慌张开车刑侦局没有停车地方,上班的人一般都把车停
宁书莫早已深谙其中之道,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唯独今天不小心撞到人了。
还莽撞地把人家怀里抱着的文件撞翻了一地,纸张乱飞。
“啊啊不好意思,抱歉抱歉”宁书莫也顾不得上班迟到没全勤奖这回事了,慌张的蹲下来帮人家捡东西,头不抬眼不睁的嘀咕“我太着急了,这就给您捡好。”
女孩动作麻利飞快,迅速码好一叠子纸张,站起来后面色带了几分笑意“给您”
宁书莫整个人都傻了。
她没想到过了五年多,会
而她一眼就认了出来,不单单是因为盛闻是她刻
当初穿校服的少年现如今一身西装,依旧是清瘦的厉害,冷白的皮肤墨黑的
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晦涩难懂。
还是盛闻先打破的这场寂静。
他低沉的声音有些轻,很迟疑的说“宁书莫”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造化常为庸人设计。
这一刻,他们都感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