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花房的大太监张庆,虽素日爱摆管事架子,爱听底下人奉承讨好,但并没怎么欺凌手下宫人,见内侍监督事内官忽来训问,又是惊惧又是茫然。
他不知自己自己是何时得罪了哪尊大神,心惊之下被斥问几句,就忙老实交代自己近来干的唯一一件缺德事,就是昨晚见宫女姜烟雨不上道,故意克扣了她应得的赏赐,安排她夜里值守花房。
督事内官对花房中人仔细盘查训问后,见张庆所言不虚,责其将赏赐归还给宫女姜烟雨,又扣他数月月例以示惩戒。
张庆哪里敢心疼银钱,不受皮肉之苦就是万幸。他再三告罪,感激内官宽大处置,说再也不敢时,又听督事内官道“松雪书斋要茶花装点,让这姜烟雨
督事内官身影远不可见后,张庆方直起早已弯疼的老腰。因为惊吓,他
因按花房规定,值夜之人翌日可歇睡到午后未时再做事,一夜未睡的慕烟,此刻正阖目侧躺
她身体困乏,可神思十分絮乱纷茫,因而睡得断断续续,一时惊醒又一时入梦,梦里一会儿是小时候
她是慕烟,不是姜烟雨,姜烟雨可以安心地
也许,她还是应该依着心中的哀思与恨意,去为皇兄复仇,管这违背皇兄对她的心愿,可她做不到“好好活着”,她做不到
昏昏沉沉似梦似醒时,慕烟忽听见门外有人
慕烟回想昨夜张公公对她的不满,以为张公公心中气还未平,今日还要借故训她,此刻是来斥她睡迟之类,就默然等着被训斥或是被安排繁重活计,然而张公公却没立即说话,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几分怪异。
慕烟沉默等待片刻,终听张公公开口问道“你昨晚守夜时,可有遇着什么人”
慕烟听问,未作隐瞒,就回张公公道“昨夜永宁郡王曾
张庆听永宁郡王竟然来过,心叹怪不得,定是因郡王昨夜
想到自己被吓出的一身冷汗和被扣走的数月月例,张庆不由对姜烟雨心生恼火,然而他刚抽搐着唇角想怨责姜烟雨几句,就又迅速地冷静下来了。
督事内官定是永宁郡王派来,内官走前让姜烟雨送茶花到松雪书斋,松雪书斋是宫中
这姜烟雨姿容不俗,她刚被分派到这儿时,他还十分纳罕,感觉这少女
永宁郡王今年十六,可不正是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纪,这姜烟雨的机缘
这般一想,张庆岂敢对姜烟雨流露出半丝怨气,不但不敢怨,面上还极力堆出笑来,先为自己昨夜行径辩解道“姜姑娘,我昨夜那般行事,并不是有意要为难你,只是想你稍知人情世故,改改性子。你刚来这西苑花房时,我就
慕烟心中并不记恨张公公,宫中这地方,一个大太监要想整治手底下一个小宫女,有的是磋磨人的脏法子,张公公昨夜只是扣了她点赏银让她值守一夜而已,算不得什么,张公公或许是气量小些,但素日对底下人不算苛刻,她
只是她不明白张公公为何突然说这长篇大论,还唤她为“姜姑娘”。因先前一直歇睡
慕烟轻轻摇了摇头,见张公公立似松了口气的模样,面上堆着的笑意也真切了些。她想问张公公为何对她说这些时,忽想到是她说萧珏来过后,张公公才突然唤她“姜姑娘”,又和她说了这许多,想其中缘故大概和萧珏有关,就又不想问了。
昨夜她已暗
慕烟不由心中纷乱时,门外的管事张庆已完全放松下来,客客气气地含笑对她道“时辰还早,姑娘再歇会儿吧,你今日就一个差事,
因为花房常有送花到宫中某处的差事,也因张庆未说明这差事是有人特意指定她来做的,慕烟就没将送茶花的事往萧珏身上想,只以为是张庆吩咐的寻常差事,就
松雪书斋四周遍植松柏,青意森森,原是个清静所
无人来接茶花,慕烟就只好将它抱放到书斋室内。她打起书斋门帘,走进斋内,却见正中大理石画案前立着一道修长人影。她认识这道背影,昨夜雨后,她目送他离去,任他身影远走,带走了她心中关于他的所有过往。
昨夜那一见于她已是与他永别,为何不过转日,就又相见。一瞬间,慕烟心头幽绪百转千回,她想要将花放下、转身就走,然而未待她转身,画案前那人已先转过身来,轻弹了弹手中的一支紫毫画笔,朝她微微挑眉,“这么巧。”
哪里有这样的巧事,慕烟微咬了咬唇,垂下眸子,依仪向他行礼道“参见郡王殿下。”
“永宁郡王”神色含笑,“将花送过来,孤要画茶花。”
慕烟抱花走近前去,将山茶安放
宫女无法违背郡王之令,纵是心中纠结,慕烟也只得应喏
没有一宫女和一郡王连着两日巧遇的事,萧珏是故意
但,那也是多年前了。慕烟悄然抬眼,眸光无声轻落
既已物是人非,她又如何能理解现
慕烟心意沉沉时,不知她悄然打量身边男子并若有所思的模样,正映
确实心情松快了些,管并不知为何松快,但看着眼前映
昨夜灯下皇帝就注意到她手上有冻疮,这会儿
皇帝就边执笔舔了舔墨,曳一笔花枝,边似漫不经心道“花房劳作辛苦,你到孤身边来伺候,如何”
这对做苦役的宫人来说,绝对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差事,可这少女却
皇帝当然不解。他这会儿的身份永宁郡王,
正疑惑时,皇帝忽然想到昨夜少女看他的眼神,当时他离开时,她那眼神真似是想与他此生再不相见。这少女胆子很小,是因胆怯而畏惧高高
皇帝感觉有这可能,但看少女柔柔怯怯的模样,起了故意逗弄的心思,就微沉了嗓音,令她抬起头来,似是神色不豫道“你竟心气这般高么孤你都不愿伺候,那你要伺候谁妃嫔太后圣上”
因心中存了要为皇兄复仇的念头,而要复仇就必须想方设法接近启朝天子,慕烟不由
皇帝何等敏锐,管少女微颤的眸波一闪即逝,他还是迅疾捕捉
慕烟又是暗
见少女竟不否认,皇帝心中兴味更浓。他本就只是想逗逗少女而已,并不想她被吓坏,这会儿见她神色不大对,就温和了嗓音道“你若想做御前侍女,孤可设法为你举荐,但你要老实告诉孤,为何想到圣上身边伺候。”
若仅凭她自己,就从最低等的西苑花房宫女做起,想接近启帝并进行刺杀,不仅仅是困难重重,不知要耗费多少光阴,还极有可能虚掷一生,至死都无复仇机会。而此刻眼前,似乎就有一条捷径,可让她极快地接近启朝天子,拥有行刺复仇的可能。
是否是天意,天意让她昨夜
慕烟心内一时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她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