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47
考完当天放寒假。
关作恒马上要毕业, 学校里还有事要忙，要到年前才有空回沙溪去。周进繁是跟宋钊一块儿买的机票，寒假次日飞春城。
关作恒过来帮他拾东西, 但其实没有太多东西，一个登机箱足矣, 带回去的衣服不多, 春城不冷，不需要羽绒服，反而是买给家里人的礼物占地方。
他拎着放到后备箱里“你同学呢”
周进繁昨天跟他说了是跟同学一起回家，还专门强调了“他长这样，你放心吧, 他是直男, 喜欢大胸女主播。”
关作恒只看一眼照片就知道, 这个同学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他住校的, 不远，就
顺着导航, 把宋钊接到了，他也只有一个登机箱。后备箱开的时候，宋钊哎了一声“繁繁, 咱俩用的情侣款啊，我用的黑色，你用的牛油果绿。”
是同一个牌子的。
刚说完这句话，宋钊就感觉脖子一阵凉风扫过。
他不明所以，摸了摸后颈, 从书包里把围巾拿出来戴上了。
宋钊一个人坐
“闭嘴吧你。”周进繁丢给他一包洽洽瓜子，“请你嗑瓜子，但是请不要嗑到我家车上。”
宋钊接过，说谢谢“不过，你表哥长得真帅哦，能当网红了。”
“什么网红，他这是纯天然，明星长相好吗，上次我们去三里屯，还有星探找他”周进繁给他喂了一颗糖。
关作恒五官立体，头骨圆，眉骨高，眼窝深。周进繁就觉得纳闷，这么明显的混血长相，居然只是中缅混血，这不科学。
但他知道关作恒父母已经去世了，所以从没问过“你是不是捡来的。”这种话。
不过周进繁一直怀疑这点，觉得他多半是捡的，或者不是亲生的。
“你别看不起网红，”他一边嗑瓜子，一边说，“我前女友就是网红，你知道她一场直播，卖货要赚一百万吗。”
“所以是你前女友了。”
宋钊“我也给她花了五六十万了，说甩就甩，我自己都没钱花了，都穷到卖表了。”
“你没问你前女友要钱吧”周进繁问。
“肯定没啊，这多掉价啊。”
“你最近很穷你爸妈不给你生活费了”
这次回家，宋钊专门跟他说“买经济舱经济舱就行了，买春秋的这个，这个便宜。”
宋钊郁闷地回答“我冬天连衣服都没钱买了。他们知道我给女人花了几十万，克扣我的零花钱，你让我打车到你家等，我哪有钱打车，冬天骑共享单车冷死了。”
周进繁回过头上下打量他“可是你还穿着两万块的羽绒服。”
“这是前年的款了好吗对了，我下学期开学回来，不想住宿舍了，宿舍真烦。你那儿房租多少啊”
“快一万。”
“这么贵啊，哎，繁繁，你家床大不大，能蹭住一段时间么”
关作恒被墨镜遮住的眼睛瞥向后视镜。
周进繁已经意识到不妙了“这你还是回去求你爸妈要点钱吧，我不跟你住。”
“就留一段时间啊，我会去找房子的。你不知道我们宿舍那群人，简直了没法住了”
“不行就是不行。我有对象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宋钊知道，但不知是谁，“你跟对象同居啊”
“嗯，同居。”
宋钊诧异“看不出来啊，你这么能行”
“我当然行了”
“你对象漂亮吗都同居了啊，注意别搞怀孕了。”
“没，不会怀孕。”
宋钊嘴里噼里啪啦的“繁繁，你女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啊，问你你都不回，给我看看照片呗漂亮吗”
“长得超级漂亮，人特别高，学历也高，智商超高。”
“哇塞，这么好。”宋钊的言语间透露着对同居生活的羡慕，“你们住一起，那不是怎么搞都行，真爽，我住宿舍看个片都得捂着。”
“”
周进繁后悔了，就不该捎带他一程的。
这搞得好像自己身边都是这种不三不四的朋友一样。
其实没有，就宋钊一个。
周进繁忍不住开口“你说话注意点啊。”
宋钊便看向他表哥“你表哥也就比我们大几岁啊，有什么不能说的，都是成年人了，男人之间聊点两性话题都不行是不是啊表哥”
关作恒开车上了机场高速，墨镜底下的脸冷若冰霜“要么下车，要么闭嘴。”
“”
宋钊瑟缩了下，立刻不敢说话了，只能偷偷
周进繁回“反正你别说话了，他没叫你滚，已经很客气了。”
关作恒爱管他，管他管得还挺严，告诫过他“微信不能随便给别人，有人问你要电话就拒绝。聊骚的朋友给我杜绝来往。”
周进繁还挺乐意被他这样管着，要是关作恒不管，他反而觉得不高兴。
这说明关哼哼身上是有人情味的，有情绪，会吃醋会嫉妒，反正吧，自己要好的朋友，他也没管，是删了一堆，但删的几乎都是无用的社交关系。
到机场，关作恒下车，帮他把行李拿下。
宋钊是自己拿的。
他看见周进繁都走了，突然丢开行李回过身，去抱他表哥，抱了大概有十秒钟，仰头道“我走了啊。”
关作恒的手搭
“好”周进繁身后好像有跟小尾巴似的，摇了摇。
宋钊心里莫名地有种怪异的感觉，进机场取登机牌，道“繁繁，你跟你这个表哥”
“你真以为他是我表哥啊”
“不是你说的表哥吗。”
“你瞎啊”
“什么意思”
起码到了上飞机，周进繁开始啃周黑鸭了，他才陡然明白“啊你，他是你对象啊妈的。”
“是啊。”
他们俩虽然坐经济舱，但选的位置
周进繁给他一个鸭脖“你以前不怀疑我是gay吗”
“那我也没想到，你真是啊我不吃鸭脖，你自己啃吧。”
周进繁“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吗”
“不是，我长溃疡了，我不吃。我对你没有偏见，如果不认识你，那我肯定不跟男同当朋友的，太太特么奇怪了。”
“我不好看么”周进繁被辣到了，摘了手套喝水，给关作恒
宋钊扭头盯着他的脸，其实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周进繁皮肤特别白，像滇南那边的水族，细白嫩，嘴被周黑鸭的鸭脖辣得红红的，眼睛里包着水，看着好纯。
如果他是女的，那还挺好看的，是戴个假
“可你是男的啊”
“你是直男，我不为难你，你也不用觉得奇怪，”他用湿纸巾擦了擦嘴，“我们是兄弟，你还拿我当兄弟就成了。”
“那你等会儿睡着了，别睡我身上啊。”
“你放心，你花一百万去韩国整个容，再断骨增高十公分，起码像他一样，才能勉强达到我的择偶标准。”周进繁悄悄指了下那空少。
宋钊说你放屁，周进繁打开书包，拿了本西语的短篇集出来，戴上耳机听落日飞车。
西语书他看得很慢，开着灯，还要翻词典查单词意思，直到航班即将落地，身旁的宋钊戴着u枕睡得口水直流，一页都还没完。
反而是坐他对面的空少，中途给他们送水和零食，周进繁意外到一张纸条，是那个空少塞给他的电话
以周进繁的本性，上飞机的时候就观察过了，这空少颜值挺高，是以前的他会主动去要微信的类型。
航班落地了，周进繁把纸条留
“我到了。”他先给关作恒
两人没托运，出去的很快。
宋钊依旧是蹭车。
春城的一月份和他的春夏秋都是一样的，白天温暖，夜晚降温。周进繁脱了外套，只着毛衣，都有些冒汗。
周昆问题很多，周进繁坐
“我到现
一旁，周昆
“”
“不过我很乖哦，我没加，我把纸条留
关作恒回了个ok的表情。
“你怎么像个老年人一样啊我桃花都没了。”
关作恒回“你不需要桃花。”
关作恒“你有我就够了。”
大概是周进繁肩膀一直
宋钊明智地选择不出声。
周进繁坦然点头“对啊，怎么了啊。”他觉得，出柜是是早晚的事，觉得有必要提前打个预防针。
“什么怎么了啊，这不是关心你吗爸爸不能问一下吗你女朋友哪里人北京的”
“不是北京的，小地方的，就滇南。”
“噢跟你上一个大学哪儿的。”
“小地方来的，不过他，念的北大。”
“学历很高嘛，怎么认识的，是不是联谊啊，我们大学的时候就联谊，我就这么认识的你妈。”
“爸爸，”周进繁问他，“你觉得我对象是什么样的”
“那我怎么知道”
“如果他跟你们想象的不一样，你们会不同意吗”
“什么样的都行，我儿子喜欢就行。”
宋钊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撞上出柜现场，默默
没想到周进繁还是cue了他“比方说，宋钊这样的”
“啊”周昆差点扶不住方向盘，车子扭了一下，“你说什么”
“不不不，叔叔别误会，他开玩笑的不是我我有女朋友的周进繁你快点解释一下，看把叔叔给吓得”
“我开个玩笑，不是他，哈哈哈。”
宋钊已经吓死了，赶紧提出自己要买鲜花饼，让周昆
但周昆的表情却一直凝重“小烦，你是真的
周进繁抱着书包，试探道“如果不是呢”
“是宋钊啊”
“不是他，我打个比方而已。”
“那”周昆不知道怎么问，扭头看儿子好像很放松，其实很紧张的表情。开车驶入小区，面色凝固着道，“等会儿再跟你说，你
周进繁有小半年没回过家了。
米莉亲自出门去打包了几只他爱吃的乳鸽回来，杨姨也回家过春节了，现
他们家一直是这样，
米莉关心他学业和生活上的问题“你学了半年，现
“西语用的范围其实很广的，很多国家都讲西语，不止是跟西班牙人交流啦。不过我才刚学了半年，”周进繁换完衣服，就下来吃乳鸽，“还没有那么厉害，现
书是关作恒搞来的，如果不是他督促着，周进繁自己对这个是没多大兴趣的。
米莉今晚很高兴，但周昆表情反而一直不对劲，米莉问他怎么了“你怎么不吃东西，便秘了啊”
“嗯。”他深沉地点头，看向周进繁。
周进繁也不说话，他也不想大过年的让人不高兴，是周昆正好问到，就干脆说了点。
当晚，周昆上楼，进他房间。
周进繁正
周昆“跟爸爸谈一谈”
“你下午说的，是恶作剧吗”
周进繁看着他，摇摇头。
“不是宋钊吧”
“不是他，真不是。”
“那就好不对，那是谁”周昆也了解一些自家小孩的朋友，关于宋钊，他也知道一些，家里很有钱，做房地产的，性子有些轻浮。
周进繁反问“爸，你能接受你儿子是同性恋吗”
“我不太能，我试着理解，但还是不能。”周昆坐了下来，“你跟我说说看。”
其实现
他玩抖音，偶尔会刷到一类男生，比较“娘”，化妆，整容，举止也一般男性不同，周昆看见这种下意识觉得辣眼睛，是男同性恋。可是自家小孩不是这种啊他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个群体有什么误解，刚刚自己坐
百度出来的第一个回答，就是不正常。
第二个回答，医生建议我还是建议不要养成同性恋的想法，你还年轻，时间还很长。要自己注意调节，虽然没有不正常，但还是要养成交异性的习惯，可以克服的，不用担心。
他越查越混乱，有的说正常，有的说不正常，有的说天生的，有的说可以改，还有治疗的医院。
周进繁便告诉他“我没有不正常，我只是性取向和其他人不一样而已，从小就是。”
“能治疗吗”
“治疗爸爸，这不是病。”
“我知道不是病，爸的意思是，能改吗，能喜欢女生吗”
他摇头“既然不是病，那就改不了，它不是说我喜欢吃乳鸽，我又不喜欢吃了，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这样那就是说，你一直都这样，以后也会这样，不会结婚，不交女朋友，不生小孩”
“可能会结婚吧，去国外结婚，有些国家同性恋合法的。小孩我生不了，他也生不了。”
周昆总觉得有违伦理，但是吧，孩子是自己宠爱长大的，自己揍他一顿，他能改好吗周昆觉得不能。都现代社会了，送他去戒同治疗，万一搞电击怎么办。
“我我再想想，你别跟你妈说。”今天去机场接周进繁前，周昆是没想过这个的。怎么小孩去北京个书，回来变成同性恋了
周昆还没问他对方是谁，什么样的人，上床睡觉，米莉正
周昆焦虑得睡不着，突然坐起身“老婆，如果我是女的，你还爱我吗”
米莉“”
“你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去做变性手术，你”
“你没问题吧老周”米莉吓傻了，“你人到中年，突然
“不是不是，我看了个美剧，里头有个这剧情”周昆想了想，如果换成米莉有性别认知障碍，她真去变性，变成了男人。自己还喜欢她吗
周昆好像想明白了。
自己爱的是一个人，一个灵魂，而不是性别。
他突然抱住米莉说“老婆，如果你是男的，我也爱你。”
“神经病。”米莉把他推开，关灯。
房间里。
周进繁也
“你妈妈呢”
“我妈还不知道，她跟我爸不一样，我爸说不定还能原谅，我妈就”
关作恒说“等我回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啊，你要来我家吗，
电话那头沉默。
关作恒突然意识到，其实周进繁出柜的勇气，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来源于他本身。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自己，他都会做这一步决定，不需要自己站
“哎表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繁。”他喊，“如果，你父母不同意呢。”
“我爸已经松动啦，早晚要同意的。”
“我是说，那个人如果是我。”
周进繁愣了下，明白过来“你一表人才，年少有为，赚的比我爸妈都多吧，身世清白学历高人品好，怎么不可以了再说了，这是个持久战，要是短期打不下来，我爸妈不理解，把我赶出家门，我还要靠男朋友养我呢。你要赚钱给我花。”
“我什么都是你的。”
“哈哈，你最好是。”
周进繁似乎不太担心出柜后的问题。觉得问题不大，顶多就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最难打的boss就是米莉了，其他人都很好解决。
他甚至可以从干爹干妈那里下手。
干爹平日便对关作恒赞不绝口，夫妻俩思想开明，周进繁可以请他们帮忙，全家一起劝米莉。
而周昆也不知到底想清楚没有，这两天没提这个话题，只是经常看他拿手机
“付时唯。”
“付哦，想起来了。小付，他不是
“不是，他念的麻省理工。”
“那就好，不过我记得，小付这孩子挺不错的。”
“是不错啊。”周进繁哎了一声，突然望向他，“如果是付时唯你能接受吗”
周昆皱了下眉“我还没想清楚，别刺激老子就是他啊”
“不是不是，我瞎说的。”
他就好像跟北大这两个字杠上了。
可能手里还有个名单，把不是北大的人名字都划去了。又拐弯抹角地问那人年纪，长什么样，叫什么。
周进繁答得很含糊“反正是个很好很好的男生。”
周昆犹豫了下，又说“我看见网上有人说，你们这样的很容易得艾滋病是不是”
“”
“你百度的吧那你不管男的女的，瞎搞，那肯定得病，我又不是那种人。你有没有常识啊”况且他和关作恒还停
关作恒
周进繁打车去机场接他“你住哪儿啊。”
如果没跟周昆说这些，带关作恒回家肯定没问题，现
他说订了酒店。
订的翠湖附近的万豪套房。
“那明天我们去看海鸥吧，今晚吃乳鸽怎么样我还要带你去吃那家调酒师做的泡鲁达。”
关作恒说好。
车上，关作恒只是拉拉他的手，摸摸他的头，什么也没做，到酒店房间了才开始亲他，技巧是很容易学的，关作恒
昨天出门见个朋友，周昆都疑神疑鬼“北大的吗”
关作恒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停了一下，额头抵着他的眉心。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周不见，为什么这么想念。
关作恒的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呼吸声很粗，炽热的气息喷
“也不要脖子。”周进繁的整个后背都抵
片刻工夫，拉着纱帘的窗户从白日落成黄昏，西边橙红色的暮日是春城一天当中最美的时刻。周进繁喘了几轮，
关作恒让他决定，胳膊横
周进繁想了想，说“要不不吃了吧，你吃我吧。天黑了我就要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