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早已悄然隐退,苍穹幽深如墨。时的梆锥声响起,一下一下敲
皇后这一刻,神色枯败,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再也没了往日半点端容,她瘫坐
“不服,没有证据,不服”
皇后年纪大了,早被她闹得脑仁疼,当即顿声一喝,“内阁大臣
皇帝目色失望盯她,幽幽道,“你现
皇后目色晃了晃,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未,只紧抿着苍白的唇,无声掉泪。
周行春终于
“陛下,老臣尝了尝,确实是乌青草之毒,与大殿下身上的毒相吻合。”
皇帝闭了闭目,沉沉吸了几口气,目光冷冽射向皇后,
“你还有话可”
皇后仿佛没听到似的,面陷呆滞,只眼眶噙着泪,要落不落,维持着她最后一点尊严。
傅娆忽然起近来翻到的一本医书,立即上前悄悄与周行春私语一番,两位医小声议论半晌,周行春做了恳求,取皇后指尖血交予傅娆查验。
皇帝应允,着孙钊扼住皇后的手腕,傅娆亲自蹲下取血,中途皇后神色狰戾地挣扎,“放开,本宫现
孙钊无于衷,只擒住她手腕,那森森手指伸向傅娆眼下。
傅娆默然看了一眼皇后,顿声道,“娘娘,您不是要证据吗与周医给您。”
利索取下指尖两滴血珠,置于一小器皿,寻一小案坐下,掏出医囊里的针具,又着小黄门给点了一盏亮灯,开始查验。
周行春则吩咐药童,“去药房取萎香三钱、覆花三钱,泽兰两钱,熬成水,快些送来。”
药童记下,迅速退出大殿。
大理寺卿蒋南生与刑部尚书志立均聚
殿内灯火惶惶,空落又寂静,林立的众人大气不敢出,位卑的妃不是涩涩骇然,便是默默垂泪,均被这十年前的旧案给吓到。
皇后坐
大约等了一刻钟,药童匆匆煮好一些药液送来,傅娆取其中一滴药液与皇后指尖验出的一点黑血相融,片刻后,奇迹
刑部尚书目色一惊,指着那细微的血迹问傅娆,“这明什么”
傅娆重重吐了一口气,颔首道,“这证明,皇后娘娘也中了乌青草之毒。”
傅娆扶着小案慢腾腾起身,扭头,回望满脸震惊的皇后,慢声道,“猜测当年该是娘娘您亲自弄来这乌青草,悄悄塞给这位老绣娘,当时您小产不久,身极虚,乌青草之毒渗入你体内,致使你血亏越
周行春
皇后眼眸募的睁得老大,灰白凄厉,如同恶鬼一般渗人,她骤然掐住自己的喉咙,艰难地“啊”出几声,若撕裂的绸缎,要什么却始终
凉风刮过,烛火一瞬幽黯,大殿死寂无声,唯有风声猎猎,蛛网恢恢。
皇帝面色沉沉盯着这一幕,沉默片刻,扬声道,“左都御史程康,刑部尚书志立,你二人可有异议”
程康白眉凛然,越步出,“老臣无异议。”
志立继拱手,“人证物证俱全,皇后娘娘亲口承认,臣也无异议。”
皇帝最后眯着眼瞥向蒋南生,“大理寺卿蒋南生,可有话”
蒋南生僵硬的身顿了顿,募的留下两行灼泪,扑通一声跪地,原先替皇后辩几句,可能辩什么呢,身为大理寺堂官,担平复天下冤假错案拨乱反正之责,唯有向事实屈服。
重重地磕了几头,咚咚脆声,一下比一下重,伴随低泣的呜咽,回荡
皇帝沉默许久,闭目,开口,
“传旨,皇后乔氏无德,残害宫妃皇嗣,致使百余宫人枉死,下诏废后,贬其为庶人,打入冷宫。”
起身,踱步至皇后跟前,居高临下觑她,目光近乎千钧逼近她干枯的眼,
“朕不杀你,杀你便宜了你,朕不许医给你看病,让你尝受橙儿之苦,方能解朕心头之恨。”
皇后自刎后,皇后几乎日日跪
这么多年,也曾数度怀疑,可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皇后又恪守礼节,伪装得温柔贤淑,也不能无故废后。
直到近来,
皇后闻言,眉目费劲一扯,枯涸的眼底许久才蓄起一滴眼泪,她狰狞地干笑几声,继如枯叶跌落
孙钊命四名内监拧着皇后送去冷宫,又亲自去坤宁宫封殿,回皇后凤印。
四名内监拖着皇后一路出了珍珠阁,下台阶时撞见前来接皇后的沈柚。
沈柚目光落
皇后余光也瞥见了沈柚,她眼珠忽然转了下,募的闪现几分微亮的神采,低低笑了一声,路过沈柚身旁时,她咬牙出一句话,
“你也不过是为人做嫁衣裳”
沈柚闻言眉头一皱,琢磨片刻,不知其意,再去瞧皇后,却见她已被内侍拖去老远。
是夜,皇帝探望大皇裴澄,温声安抚一番,命大皇明日前往皇陵,拜祭珍妃,与此同时着大报恩寺做七天法事,超度珍妃亡灵。
傅娆背着医囊,穿过一片园林,慢腾腾迈出后宫,她神色怔怔,双腿如灌铅似的,每一步走得极是艰难。
离开珍珠阁时,皇帝似乎有意留下她,她装傻充愣躲过去了。
周行春
见傅娆倚靠
“你又胡乱些什么”
傅娆一愕,愣愣望着,强撑许久的泪水霎时滑出眼眶,哽咽着道,“周医,你能帮帮吗”
她话未完,周行春忙四下瞥一眼,皱眉喝道,“胡闹”
沉沉吸着气,面色紧绷,一字一句劝她,“陛下你已然格外优渥,你千万不要触碰帝王的底线,追随陛下多年,雄才大略,绝不可能任你胡来。”
见傅娆露出苦涩,又焦急宽慰道,“你不是当年的珍妃,你一身绝技,谁也害不了你,陛下也不是当年的陛下,那时初登大宝,内忧外患,后宫被皇后控制,分身乏术,眼下坐稳帝位十多年,且不这后宫被牢牢掌控,便是四海也无人敢生出异心,你能遇见现
周行春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傅娆,傅娆眉睫轻颤了下,讷讷点头。
周行春犹然不放心,再劝,“陛下一心一意为你周全,你若现
傅娆出神地望着脚尖,默然点头。
三日后,北燕使臣离京,独留下敏敏公待嫁明郡王。
皇帝随后下达废后诏书,文武百官震,要求三法司出具文书,三法司数位堂官珍妃一案真相公布于众,众臣无言。
除了皇后这罪魁祸首外,当年涉案之人早被皇后斩草除根,至于那老妪,后自刎于珍妃陵前,皇帝念她首告有功,留她全尸,赦免她族亲。
朝堂为此事议论数日之久,不过议论之余,更多的是新后的展望,多朝臣暗中属意三皇生母李嫔为后,也有人提议让世家贵女沈柚正位中宫,还有朝臣认为,皇帝该趁此机大选,再选德工容貌俊秀者,为后。
皇帝数日连轴转,处理好诸事手尾,亲自
冷怀安笑眯眯
“陛下,您就不能等一么,废后刚被打入冷宫,朝中热议不停,等风头过了再下旨岂不更好”
皇帝捏着御笔,望向窗外空茫的天色,喟叹道,
“你是不知,朕近来心中略有不安,那夜她脸色极是不好,朕不再耽搁,况且,朕的孩儿也等不起了,钦天监占卜,最近的吉日
冷怀安了,颔首,“也。”
皇帝提笔,一蹴就写下立后诏书,最后郑重地盖上玉玺,擒着明黄的圣旨,来回仔细研磨,见无误,重重舒了一口气,
“后日朔望大朝,朕便宣布立她为后,以她之名望,百官定无异议。”
朝议过后,这封诏书交由司礼监和内阁盖戳,最后下
皇帝俊容露出久违的笑容,仿佛卸下一方心事,眉宇清明湛然。
当年功勋卓着,父皇属意继位,那乔氏得讯,立即侄女赐予为正妃,父皇为了平复乔氏不立九皇之怒,答应这门婚事,当时征战
受制于皇后多年,后信守承诺,允废后十年安稳,如今旧案昭雪,也算是卸下了心头重担。
及傅娆,眼眸不自禁露出几分温情。
傅娆该是上天赐给最好的皇后。
品性良善,果敢担当,名门之后,貌贤淑。
傅家海内名望,傅坤耿直秉正,也无外戚之忧。
得妻如此,夫复求。
皇后被废,于朝堂掀起悍然大波,原先意图送女入宫的世家,纷纷蠢蠢欲。
沈柚这几日伺候
皇后那夜的话令她心头惴惴,她犹豫许久,终于
沈柚行走皇宫多年,多少有些本事,尤其近来宫里盛传她成为新任皇后,几位尚宫她十分客气,沈柚费了些功夫,进入冷宫,见到了废后乔氏。
乔氏一身白衣,身形佝偻缩
她本已病重
但她不甘心呀,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得到。
她沈柚的出现并无意外,唇角反倒是勾出一抹得逞的快慰。
谁也不知道这位皇后与沈柚了什么,沈柚离开冷宫时,脸色如罩寒霜,踉踉跄跄的,几乎走不稳路。
她离那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离肖已久的男人,只差临门一脚。
她不能错过,也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