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紫阳书院。
这是丰州最大的书院,朝廷拨给经费,师资力量相当雄厚。一般而言,中了秀才的考生们多半会选择一个官办书院继续进修,当然了,书院不是谁都能上的,高等书院比起当代的985、211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例如紫阳,就是一个名声相当大的学府,江晟年的妹夫谢麟也曾
江晟年闲庭信步地到紫阳书院报名。
想进紫阳书院的不止丰州的考生,甚至有千里之外的学子前来求学,一眼望去人头挨挨挤挤,简直望不到边。
一圈跑下来,这些书人都没了脾气,唯独江晟年神采飞扬,
“江晟年”
有人叫他的名字。
江晟年回头,一见来人,顿时眯了一下眼睛,挑眉道“冯兄”
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面前公子哥儿打扮的锦衣青年,正是以前和江晟年厮混的狗友,冯静书。
听名字像个书人,可见家里人对他的期望,可惜人却和“书”和“静”两个字搭不着边。
冯静书年纪比江晟年大,至今还是个童生,也跑来书院凑热闹,刚看到江晟年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抹了抹眼睛才确定自己没认错。
什么鬼江晟年怎么会出现
他拿扇柄敲打手心,一边上下打量江晟年,“哟,是年弟,没想到能
江晟年轻笑道“这么说还是我的荣幸。”
冯静书越
冯静书没趁人之危,他这人神经有点大条,借出去的钱没了就没了,也不打算从江晟年那里讨回来,但也不再跟江晟年往来,如今想想,真不知道这一年江晟年是怎么过的。
不过他眼还不瞎,今天江晟年这一身打扮,人模狗样的,没准儿过得比他还好,难道靠得是谢家
“你怎么
说实话,他心里有点不满,江晟年凭什么来紫阳书院啊这里是他能待的么几千人里就招一百名学生,他娘拜托他当县令的舅舅找书院山长托关系都没用,更何况江晟年。
不过他心里难免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两人都是胸无大志的草包,可他爹冯老爷就是看不明白自己儿子究竟是不是书的料,这回又强逼他考紫阳书院,考不上就不许回家。
他心中冤屈无比,紫阳书院哪里是他这等人能来的如今看到江晟年,总算找到了同伴,若是两人一同被刷下来,还能做对难兄难弟,他不信,难道他爹真的能不认他不成
江晟年背着手,“我
冯静书一瞪眼,“你以前不是最不爱去学堂你老爹已经死了,又没人管你,难道是你自己想来”
江晟年瞥他一眼,“我要参加秋闱应举,不来紫阳书院,难道还舍近求远去外地求学”
“什么”冯静书扇子都掉了,“你都考上秀才了”
江晟年懒懒地“嗯”了一声。
冯静书一脸想不明白,回忆起小时候和江晟年
他皱起眉不确定地问江晟年“那你这次考书院,有没有把握”
江晟年看他一会儿,忽然笑了。
“必过。”他凑到冯静书面前,低下头吐出两个字。
冯静书若是看到江晟年这一副装逼样,必然要出言讽他,可江晟年气势太足,语气笃定无比,把他不服气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他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笑着揽住江晟年的肩膀,顾左右而言他,“年弟,花月楼来了一批新人,各个上等货色,要不要和为兄去品鉴一番”
江晟年从善如流,伸臂作“请”状,“那就走。”
冯静书心中一喜,原来还有些担忧江晟年不敢再去这种地方,原来骨子里根本没变,这下他就有信心说服江晟年帮他作弊了。
江晟年笑得
不过冯静书并未一无是处,他继承了一点冯老爷做生意的天分,十六岁开始接触家里的药材生意,就是人不够,
江晟年想
花月楼。
江晟年和冯静书对酌,酒过三巡,冯静书让姑娘们退出去,醉眼迷蒙地问“年弟,我活这么大就为书这件事愁秃了头,今儿就问你一句,帮不帮我进紫阳书院”
虽说书院监考十分严格,但到底没法和科场相比,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上有对策下有政策,若真想作弊,自然找得到法子。
本朝书人皆清高,不屑于鸡鸣狗盗之事,江晟年自然也要矜持一下,为难地放下酒杯,内心天人交战,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
冯静书一看有戏,替江晟年斟满酒,然后自顾自敬了江晟年一杯,“年弟,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什么性子,你再清楚不过。你若帮我,我必百倍相还。”
他没提当年原身还欠他一大笔银子的事,不是没想到,而是他认为一码归一码,过去的就过去了,没必要再拿来要挟人。
江晟年看中冯静书,便是因为他有几分骨气,心思直白,与他处事一点都不费劲。
江晟年沉默良久,似乎下定了决心,声音微微嘶哑,坚定道“当初冯兄没有对我落井下石,更不曾问我讨要借我的那笔银钱,就冲这份恩情,我便帮定了冯兄。若是被书院查出来,我也愿一人揽下此事,绝不连累你”
喝了酒的人本就感性,冯静书又是巨蟹座的,顿时有被江晟年这一番话感动到,一不小心把实话说了出来“当初我借你银子,其实是因为没有玩伴,想找你陪我一起玩儿,怎好意思要你还钱这事就别再提了,我也不缺那点儿钱。你管提别的要求,我能做到的必然满足你。”
江晟年心中好笑,依旧摇头,“不,我虽然做了不少荒唐事,但投桃报李的道理还是懂的,冯兄勿再劝我,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冯静书热泪盈眶,心中直喊“值了”,没想到江晟年是个如此重情重义的人,他以前怎么就没
江晟年微笑道“冯兄切记不可向他人透露此事。”
冯静书立刻严肃起来,“那是当然,若是让我爹知道了,还不把我脑袋摘下来。”
他说完,久久未等到江晟年反应,不由得看过去,却见江晟年一脸羡慕地看着他,顿时摸不清头脑。
“年弟,你为何这般看我”
江晟年眼神沉寂下来,眼眶微微
冯静书莫名心虚,原来江晟年如此介怀他爹的事,刚刚
“怎么看不到你爹
江晟年点点头,声音带了一点鼻音,令人闻之感叹。
“如今我孤家寡人,才明白曾经做了多少错事,待我考上举人,一定要把家里的铺子重新赎回来,我爹娘泉下有知,也能闭眼了。”
冯静书一听,立刻道“年弟放心,你家的铺子如今
江晟年这回没有再拒绝,感激地说“希望冯兄到时候能从中转圜,我必感激不”
“小意思”冯静书仰头又是一杯。
两人这一顿酒喝得宾主欢,愉悦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