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段沅结结巴巴地卡壳了半晌, 都没卡出个什么来。
他倒是很想不管不顾地说“师兄是为何而来, 我便是为何而来”,但当他对上连琴的目光后, 段沅又怂了“我就就就是随便走走,不小心就进来了”
连琴看起来像是想拿琴砸他, 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平静的声音里压着怒气“与你说了多少次, 量力而为, 莫要妄自涉险”
连琴简直不敢想,要不是他们今天恰巧进来, 连泪妖都能算计一二的段沅,怕是
就不该放他出来独自历练
“知道啦知道啦,我都长大了, 我自己晓得。”段沅小声嘟囔, “师尊都放心我出来”
连琴才
他朝沈知弦几人略带歉意道“师弟顽皮, 乱入秘境,还请几位多多担待。”
薛慈自然是笑呵呵地说无妨,随手摸出来几枚灵丹赠给段沅敷眼睛。
段沅将埙别回腰间,高兴地谢过, 接过灵丹又将之碾碎,敷
段沅刚想揉,连琴就走了过来,将无弦琴往他怀里一塞。
段沅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抱住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感觉微暖的手指摁上了他的眼皮,连琴冷淡的嗓音响起“闭眼。”
“喔。”段沅从来不敢忤逆连琴的一言一语,乖乖闭眼,抱着琴,微微仰着头,任连琴替他揉眼睛。
轻柔的灵力从连琴的指尖传渡过来,将药效都揉进肌肤里。
冰凉凉的感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
旁人都
段沅眨眨眼,小声道“谢谢师兄。”
连琴没回应他,将琴抱回来,神情冷淡地转过头。
段沅对连琴冷淡的态度像是习以为常,乖乖地跟
两三年前曾见过一面的少年,如今也长成了健壮的青年,那率真的性子倒是没有变太多,眼底仍旧清澈,想来这几年
段沅察觉到沈知弦的视线,转头望来,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稍显腼腆的笑容。
他倒是没认出来沈知弦,不过看着沈知弦,他忍不住就想起了两年多前曾萍水相逢同行了一段时间的岁见
样貌不同,看起来却是一样的赏心悦目,气质上,岁见要洒脱些,沈知弦要矜贵些,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叫他总是忍不住联想到一起。
段沅为自己起了这样的心思而感到冒犯,很不好意思地又朝沈知弦笑了笑。
这一笑,他忽然就看见那位据说是明州隐世宗族里来的谌晏偏头望了他一眼。
不带什么感情的,冷冷淡淡,甚至隐约带着点儿嫌弃的,望了他一眼。
段沅“”
为什么这个眼神也是如此熟悉,当年他与岁大哥讲话时,可没少被晏大哥这般盯
段沅回视线,悄悄地往连琴身边凑了凑,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虽然师兄也对他冷淡,总是不太喜欢他的样子,但好歹那是自家师兄啊。
段沅看起来
“我这几日一直
沈知弦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看见什么害怕的事情了”
段沅下意识道“我把师兄的琴弦弄断了,师兄追着我打”
他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住了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心地看了眼连琴,后者神情不变,只是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好像
难道就是因为小时候弄断了师兄的琴弦,所以师兄后来就不喜欢自己了
段沅忍不住想偏了些,
他只有连琴可亲近,因为连琴知他身份,相处起来无所顾忌。
只可惜他将师兄的琴弦弄断了之后,师兄就开始对他冷淡起来,好像渐渐的,就不喜欢他了。
“你可曾推开过小路头的那扇门”
段沅的胡思乱想被打断,闻言道“推开过。”
“可曾进去看过”
“进过。”
连琴望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段沅道“穿过那扇门很艰难倒不是有什么魔物
好
鸟语虫鸣,满目翠绿,繁花盛绽,春意盎然的好景色。
好得像是一个幻境,可偏偏段沅伸手触碰每一片枝叶每一朵繁花,都能感受到其中蕴
那是真实的,澎湃的生机。
只是
雪花扑面,寒风冻骨。纵然是段沅用灵力护着自身,也被冻得直打哆嗦,他瑟瑟地走了几步,忽然瞧见不远处似乎有一条分界线。
分界线的一边是寒冬,另一边晦暗不明,模模糊糊的,望不清晰。
段沅本能地觉得那一边有玄妙,若此处是个幻境,那分界线外或许就是真实的世界他下定决心,要往那分界线处走。
然而越往那走,寒风就越凛冽,冰雪一团团地砸过来,隔着护身的屏障,都砸得生疼,段沅举步维艰,最后用了办法,都没法走过去,反倒是被风雪推着身不由己地往后退。
“然后我就被推着退啊退啊,就又退回这儿了。”段沅摊了摊手,无奈道。
七扇门,距离均匀地分布
众人分头将剩下三扇门也都推开了,露出来几乎一模一样的三条小路。
沈知弦沉吟道“除了这几条路,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那么我们选一条路进去”
连琴问“分开还是同行”
这里薛慈年纪最大,历最丰富,众人望过去,薛慈摸了摸下巴“一起罢,看小段的形容,里头大概还得我们同心协力闯一闯万一走散了,往后退回此处再做商议。”
初步达成共识,接着便是选哪扇门的问题了。
每扇门都长得一样,段沅也不记得自己之前进出过的是哪扇门,众人干脆随便挑了一个,依次进去。
这回倒是没出什么意外,一行人有了心理准备,很轻易地过了石门,然而这回入目的却非段沅所说的春意盎然,而是一片荒山,草木枯黄。
随处可见妖兽骸骨,零落于树下草堆中,白森森的。
段沅啊了一声,下意识就要凑过去看,被连琴拦了拦。
连琴神色紧绷,略带隐忍又似乎
这么多人
仿佛段沅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不过众人只当他紧张自家小师弟,也没多想,缓慢地往前走,边打量着四周。
若说段沅之前看着的是冬天凛冽之景,那么此时他们见着的,便该是晚秋萧瑟之景。
沈知弦将小草芽放出来,小草芽四处转溜了一圈,嫌弃巴巴地飞了回来,
沈知弦低声道“这些植物都是真的,只是生机微弱渐无”一阵凉风吹来,拂动了他的衣摆,他抬眼凝视天边“天色暗了。”
确实是暗了。
大片的乌云从天际涌来,黑沉沉低低地压着众人头顶飘过,上头影影绰绰地也不知
半透明的影妖,黏糊糊的魔物,还有不少方才见过的泪妖,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欢呼雀跃地从乌云上蹦下来。
乌云散去,这儿仿佛成了妖魔鬼怪的游乐场。
影妖们
无头魔是一具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骸骨,脖颈之上空荡荡的,被泪妖狠狠撞了一下,僵硬着嘎吱嘎吱地转身,似乎很愤怒。
泪妖察觉不妙,赶紧要蹦跶着弹开,然而无头魔转身时看着很僵硬,抓泪妖的动作却是很迅速,抓到了一把捏碎的动作更是迅捷。
滴滴答答的水珠落
这场景,着实诡异。
段沅捡起一截枯枝,
段沅戳了戳它的屁股,眼前画面微微晃动,荡漾出一圈水纹,那枯枝并没有碰着影妖有透明的屏障将他们和妖魔鬼怪们隔了开来。
段沅随手将枯枝扔掉,回手摸了摸鼻子“碰不着。”
沈知弦回身望去,他们来时的那扇石门已不见了影,一座枯黄色的山沉默地立
远远望去,有些许朦胧。
晏瑾弯腰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轻轻一掷。
他看起来只是很漫不经心随手一扔,那石块
四周景象如水面荡起无数涟漪,片刻后才恢复正常,屏障另一头的妖魔们恍若不知,喧闹依旧,沈知弦他们却是看清楚了,他们是被一个封闭式的屏障给圈起来了。
不打破这个屏障,他们就会被困
这看着似乎是个两难的选择,但众人却是不约而同露出会心的笑容他们来这儿,本来就是为了将这群妖魔消灭掉。
秘境外界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霜回剑灵定不了秘境太久,他们得速战速决。
只是外头那群妖魔鬼怪还是多了些,他们得想个法子,能不动声色地破了屏障,又能一举震慑妖魔们。
屏障并不难破,只是如何破得悄无声息,是个问题。
沈知弦和晏瑾的武器是剑,薛慈的武器是个药杵,连琴的武器是个拿来砸的琴,段沅的武器是个也许也是拿来砸的埙。
看起来似乎哪个使起来都是惊天动地。
段沅将埙拿
见众人没有反对,他将埙抵
低沉的埙声响了起来,听着略有些苍凉,段沅的衣袍无风自鼓,猎猎而动,灵力随着声音四散开去,竟也是气势非凡。
沈知弦只听过一次段沅的埙乐,是之前同行时,段沅替厨鬼吹的安魂往生曲。
安魂往生曲温和而安宁,没有什么杀伤力,而近日接连看着连琴砸琴、段沅砸埙,他恍恍惚惚中都忘记了,乐器,该是拿来奏乐的,音修们的乐,也是能杀人的。
屏障无声地布上碎痕,外头的妖魔,仿佛
沈知弦几人都做好了准备,只等屏障一碎,便立即出手,以最快最凶的招式迅速震慑外头的那些妖魔鬼怪。
只有连琴眉头微动,心头忽地泛起不详的预感。他往段沅身边靠了靠,一手抱琴,另一只手
屏障上的碎痕越来越多,外头妖魔鬼怪
音修对声音都很敏感,连琴又是一直
他劈手就去夺段沅的埙音修以乐施法时最忌被夺乐器,轻则轻伤,重则半残,可连琴竟是连这都顾不上了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段沅已经将最后一个音吹完了,那浮冰碎雪之声突然变得清晰,段沅回过神时,只觉脚下一股寒气上涌,有轻微的震动感。
紧接着众人身体猛然下坠,原本满是枯草的泥土骤然间被冰封,那冰层很薄,承不住众人的重量,清脆的碎冰声中,它乍然碎裂,露出底下的巨坑。
鹅毛大雪从天空飘落,无数手臂粗细的缝里冰锥,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冰锥尖泛着杀气和凛冽的冷意,卷着一缕魔气,誓要将众人扎成刺猬。
沈知弦拔剑而挡,与晏瑾背对背,将剑光舞得密不透风,削断了无数冰锥。
四周冰壁离得太远,无法攀附而上,巨大的压迫力从天而降,要将他们压进坑底。他们只能谨慎而小心的,足尖
冰锥太多太猛,像是无穷无,几人被冲散开来,沈知弦和晏瑾
连琴脸色要比这漫天冰雪还要冰冷几分,他紧紧抿着唇,手指连连拨动琴弦,铮然琴声化作无形气劲,将袭向他与段沅的冰锥都击碎。
或许是秘境感应到了段沅就是破屏障之人,有意报复,漫天雪白中,无数根小冰锥聚拢
段沅方才吹埙破屏障费了点力气,现
正当段沅自叹这回不死也得半残之时,连琴击碎了一大片冰锥,回头瞧见这场景,想也不想地就一脚将段沅踹开,自己举琴迎面而上,五指狠狠地
灵力与大冰锥相碰,
那冰锥到底还是抵不过两人联手,很快又重新碎裂成无数小冰锥,只是它似是心有不甘,将两人的灵力都反弹了回去。
段沅只觉得胸口被打了一拳,又闷又痛,眼前一阵眩晕,凭着本能将周身的小冰锥击碎,才勉强睁开眼。
然后他便看见了,那大冰锥碎之后,仅剩的一枚小冰锥,趁着连琴全力抵抗灵力的反弹,无暇顾及它,狠狠地刺入连琴的胸膛
血色一瞬间飞溅,染红了段沅的眼,惊得他险些要魂飞魄散,差点儿连自己的埙都扔了,顾不得自己疼痛得几乎要炸裂的胸膛,朝着连琴扑过去。
无数冰锥擦身而过,他也顾不得抵挡,只满心想着去救连琴。
连琴额头冷汗瞬间就落下来了,他喘息着,伸手握住自己胸膛上的那根冰锥,几乎是毫不停顿、果决地就将它拔了出来
紧接着,他用最后的力气,将那冰锥用力捏碎。
漫天风雪骤然消失,半空中的小冰锥忽然都卸了气势,化作冰冷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连琴将冰锥捏碎后,连古琴都抱不住了,身子无力地往下坠,被奋不顾身扑过来的段沅接住。
段沅此时也是狼狈得很,血色染红了衣裳,有他自己的血,也有连琴的血。
他目眦欲裂,抱着连琴落地时差点儿都站不稳,嘶哑着嗓音喊了声“师兄”
连琴面如金纸,微微闭着眼,喘息着,半晌,呛出来一口血。
一枚墨玉从他怀中掉落,碎成了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可能周一。
谢谢小阔爱们的手榴弹要有梦想、江垣垣 1个;
谢谢小阔爱竹夭的地雷1个;
谢谢小阔爱们的营养液
要有梦想 33瓶;陈三er 20瓶;38326176 11瓶;竹夭 10瓶;31392629 1瓶;
づ ̄3 ̄づ╭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