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满了落雪的墙头上,一个冰雕玉琢般的人不期然地出现
“谁准你进这
夏洛荻冷眼看着这亡国昏君,道“与你何干告诉了你,你还能回去不成”
凭着眼前这女子如冰如玉般的美貌,封逑终于想起来,宫中还幽禁着秦姝。
秦姝,那个秦啸的唯二的孙女。
“朕还道是谁,原来是叛国贼之女。”封逑讽刺地看着她,“秦啸死得不冤,却不知九泉之下,看到自家血脉沦为阶下囚,会作何感想”
睚眦眼底一阵凶光闪烁,但夏洛荻好似并没有动气。
“我做阶下囚时日尚短,倒还想向太上皇请教北地七年幽禁,如今又是何种感想”
睚眦算是了解他爹的秉性,挑衅人时从来都是接二连三地踩对方的痛脚。
果不其然,夏洛荻都用不着看封逑的脸色,连珠箭似的接着道
“犯妇或许稍好些,至少能选个舒服点的地方坐牢。若我记得没错,这
“如此说来,太上皇
“太上皇生什么气莫不是以为自己如今还是当年炀陵呼风唤雨的魏国之主”
“还是看开些吧,英雄尚且有迟暮之时,何况是狗熊呢。”
睚眦“”
和眼下夏洛荻这火力全开的样子相比,合着平日里骂的他的程度已算是父爱如山了。
果不其然,封逑已经气疯了,目眦欲裂地扑过来要撕了夏洛荻。
“给我杀了这妖妇剥皮斩骨,削成人彘”
“陛下”封逑这个样子,朱瑶兮自然早有安排了能控制他的随从,马上一左一右架起他,冷静道,“陛下勿与秦姝多言,今日以还朝大典为重,整个大魏的世家权贵都看着”
封逑红着眼睛对夏洛荻道“我誓杀汝”
夏洛荻笑着拍了拍手,道“都忘记称朕了,太上皇教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条道理,我算是学到了。”
此时宫中的禁军卫统领也来了,这位贺家长子眼见封逑
“汝这妖”贺统领看到夏洛荻的面容,顿了顿,又接着道,“汝这妖妇死到临头还这般胡言乱语,莫不是想阻拦陛下还朝”
夏洛荻道“能这么轻易就被阻拦,你们也不必听朱瑶兮的话了,直接去大理寺拿脑袋洗铡刀去比较痛快。”
贺统领神色阴晴不定了一阵,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线结,冷笑道“倒是忘了告诉你,你可知越王
睚眦猛然抬头看向夏洛荻,后者怔忡了一阵,低头问他
“睚眦,是真的”
睚眦沉默了一下,道“是传言,未知真假。”
“传言呵呵,若是假的,兵部早就跳出来骂街了,如今那么多大臣堵着门要看军报他们还不放,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贺统领连连冷笑,“秦小姐,大局已定,今后的天下仍然是世家王侯的天下,念你也是大族出身,给你一句忠告,趁公主还欣赏你的时候,早日投诚吧。”
贺统领离开后,睚眦沉默了好一阵,才对望着北方
睚眦也只能拿这个来说,他晓得封琰的厉害,反正他不是对手。
“可他不会逃的,
她晓得封琰这辈子也就逃过那么一次,就是带着她从失陷的灵州城逃跑。
每回她觉得自己快麻木不仁的时候,他都刚好站出来,用他那恼人的执拗把她从深渊里拉回来。
“他要是输了”睚眦别过头去,道,“就像梁大哥救我娘一样,我会救你走,别说我没孝敬你。”
“是吗,可我信他会赢。”
咔嚓一声,上好的白玉簪落
“公主恕罪,奴婢这就去拿新的来。”
“慢。”
朱瑶兮今日穿着一身隆重的朱红朝服,不同于她往日艳丽随意的妆容,今日她的眉梢眼尾俱点了对称的花钿,颇有一股母仪天下的气势。
她拾起那玉簪,女人的直觉让她今日无名焦躁了起来。
“帝江关那边,我们的人多久没送消息来了”
“冰凌封江,连兵船也难行,或许过几日天暖之后便能听到陛下大胜的消息了。”
此时殿外有宫女进来,脚步匆忙,与朱瑶兮耳语道
“听贺统领说,秦姝出言讽刺陛下,引得陛下大怒,好
朱瑶兮皱眉思索了一下。
夏洛荻已经是个活死人了,若不是她还有不少可利用之处,眼下她已经死了。
“炀陵的军务可有再三确认”她问道。
“有,魏主死
听起来今日的还朝大典是十拿九稳的事,可朱瑶兮就是觉得心头焦躁。
这种焦躁已经持续很多天了,从前她布局时,从未有过这种心焦的怪异感觉。
“公主,大计将成,未免心中激越。待今日过后,公主便是魏国的皇后,手上有太子为质,
“是啊,年内魏国朝廷便归属于我,再让燕国那边的暗手杀了我哥哥,这天下就是我的了。”朱瑶兮手上微微
宫女脸上露出狂热又崇拜的神情,道“试问古往今来,便是那些彪炳千古的开国雄主,谁人又能称得上谋略胜于公主”
“是吗。”
朱瑶兮按了按眉心,道“倒杯死藤酒来。”
宫女一怔,道“公主向来自律,死藤酒从不轻碰,今日”
“不是为我。”朱瑶兮眯起眼睛看着酒杯里晃荡的淡青色酒浆,轻声道,“我忽然想起,我那师兄,好似根本就没有反抗,就接受了我,这很奇怪。”
“公主怀疑他可他是乐相门下的,此番谋事,也几乎是乐相之下出力最大的。”
“秦姝已经翻不出什么水花了,至多骂一骂封逑,想逼封逑
宫女语塞。
朱瑶兮将酒杯放下来,道“我们这边自不必说,乐修篁是她的灭门仇人,她不可能与之联手那就只剩下我那无利不起早的师兄了。”
闻人清钟是个处事圆滑的人,圆滑到你都感觉不到他的圆滑。别人还没闻到风向的时候,他就已经果断反水了。
这些年,扳倒夏洛荻的时候他站齐王,扳倒齐王的时候他站清流,清流之首乐修篁下狱的时候他又投了皇帝,如今又放出乐修篁,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他这边。
这人从来不吃亏,
“公主若不放心,此人左右不过一文弱书生,我等可杀之。”
“不,他身系炀陵众世家的人脉,不然你以为封琰为何不杀他,因为他
“那他就没有背叛我们的理由。”宫女道,“公主既然说了此人唯利是图,那如今整个天下将落入公主之手,他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朱瑶兮拿了另一杯酒来,道“死藤酒是好东西,能把人的心事扯出来凌迟殆,我想试试。”
“闻人大人,听说
朝堂之上,整个炀陵所有受邀云集到此见证太上皇还朝的权贵里,闻人清钟一反常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游刃有余地
谁都晓得,封逑受不得激,最易
余下熬到封琰坐上帝位的太妃们自那之后便心灰意冷,入了重明观修行。
“好
“说来也古怪,那些太妃们三四十有余了,如今还要尊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公主为尊后。”
“那
“没消息,眼下这情形乱成一锅粥了,还能回京送死不成。”
议论声里,一个宫女绕到朝堂前面,找上闻人清钟。
“闻人大人,公主有请。”
啧,还是来了。
确切地说,是宣政殿西侧的露台。
正月的寒风吹起露台上的纱幔,间或有冰晶从外面吹拂进来。
“师兄,坐。”
闻人清钟不由得看了穿着朱红飞凤宫装的朱瑶兮一眼,有点替她冷。
不过她本人似乎并不
“大典
“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同门,师兄何必见外。”朱瑶兮微微一笑,转着手里的酒杯道,“师兄冷吗”
废话。
离地十丈高的露台,正当着西北风,坐椅还是玉石做的。
皇帝也是好
练武的都这么能抗冻吗
出于书人的气质,闻人清钟不得不说道“还好。”
“还是喝杯热酒暖暖吧。”朱瑶兮拍了拍手,有个宫女端着两个瓷杯过来,放
青碧色的酒液,看起来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端上来的是两杯酒,而朱瑶兮手里已然有了一杯了。
“公师妹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待”闻人清钟看着那多出来的一杯问道。
“光我们同聚,好似有些不公,待会给下面
闻人清钟眼底一沉,面上也还挂着笑“绿蚁新酒家家户户皆有,这死藤酒却闻所未闻,有什么说法”
朱瑶兮随意道“死藤酒有依据人心所想而造梦之能,其中有三不饮有情人不饮,有仇人不饮,求不得不饮。”
“若强行饮之”
“日日困于沉梦之中,直至疯癫
“原来如此。”
闻人清钟余光轻轻扫过露台下不远处的
随后他向朱瑶兮展示那空空的酒杯,道“古有孔融让梨,今有师兄贪杯,她这人向来不讨人喜欢,这回没她的份,还是等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