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 > 她是荷花(他当淤泥)
四月二十七日, 上午。
听闻永康西郊的佘家老工厂爆炸,远
明珠宫的御花园里,小皇帝一身新式藕色便服, 斜倚
贺姑姑梳着端正的宫人头,
徐徐凉风里, 池子里的肥锦鲤争先恐后、翻动鉴影,搅起一片浑浊, 它们自个儿倒还是五颜六色, 鲜艳得很。
小皇帝望着这群色的胖鱼,浅绯色的嘴唇弯起来, 薄锐又秀丽的眉眼染了一层难明的笑意。
“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 正是等着被人宰了吃呢。可惜, 朕小时候偷来这鱼烤过,肉竟然涩得慌, 白瞎了这一天天的皇家恩赐。”
她懒懒说完这几句抱怨, 明眸一转,才看向旁边候着的人。
佘大人一袭
唯有那圆白肥厚的额头上的细汗,暴露一丝内心情绪。
小皇帝眼中笑意更深。
“佘大人, 不过是废弃工厂罢了,朕又不追究你们什么扰乱治安的罪名。”她凉凉说着,毫不掩饰声音中的幸灾乐祸, “朕一听说这事,着急忙慌地回来, 还以为是佘家府邸炸了呢――谁承想,几栋破建筑,值当个什么没伤着人吧”
佘大人一动不动站那儿,跟座镇宅的座钟似的。
听得最后一句,他才回答“没伤着,多谢陛下关心。”
小皇帝复又眯眼一笑“那佘大人,那座不值钱的工厂,总不能
佘大人眼皮子一撩,复又垂落,仍是那副弥勒似的圆滑表情“陛下说笑了,佘家如何敢欺瞒陛下”
“那可说不一定――说不定瞒得太多了。”
小皇帝哼唧着笑笑,那少年意式的阴阳怪气就浮了上来。
她反手将最后的鱼食扔进池子里;那些锦鲤本还
“昨天赶
小皇帝坐姿散漫,却不逾优雅气质,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让人讨厌却又忍不下心太讨厌。
“佘大人,怎么人家审出来,说是佘家用废弃工厂做些阴沟里头的勾当”她吹了吹手指,声音变得冷沉沉的,“佘家动摇国本,是做好了一死谢天下的准备了”
佘大人那张圆圆的脸,变得越来越沉。
他额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这件事已经不只是皇帝和佘家之间的事了。
永康城里的权贵,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了这件事。
但佘大人仍然很冷静。他有冷静的底气。
那位坐镇佘家大宅深处的三朝元老,就是佘家上下最大的底气。
佘大人拜了拜,扯出一丝笑影“陛下,绝无此事,这是小人陷害。”
小皇帝有些夸张地摊了摊手“陷害明明白白的画押证词,全国只有三台的验谎仪通过的证人证言,还能有假”
验谎仪也是修士同盟的
佘大人第一次这么讨厌那个无所不能的组织。
不过,这也不算得什么。
他掏出手绢,当着皇帝的面揩了揩额上的冷汗,笑道“天太热了。陛下不如回清凉轩中坐坐这段时日明珠宫改造来去,吵闹不断,实
清凉轩是偏殿冷宫,哪配得上皇帝尊贵身份。
然而,半月之后,皇帝一旦退位,明珠宫就要归公中,用作执政官的起居,还有国会的议事。
因此,这些日子工人来来去去,都是
皇帝最喜欢的大花园、气派的大殿,全给围起来了。
佘大人提这么一句,无疑是羞辱。
贺姑姑的面色沉如水,执扇的手指弹动几下。
皇帝却拍拍她的手,一派气定神闲“佘大人,这事怎么处理有些事,不是你们矢口否认,就真不存
佘大人阴沉沉地看着皇帝,深吸一口气。
“有奸佞小人利欲熏心,偷用佘家老工厂,行伤天害理之事,自然要明正典刑。”佘大人不笑了,冷冷的,像条丑陋的肥头大蛇,“陛下切勿操心,若是担心太过您手里那些文书,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呢”
这是佘大人第一次
小皇帝似乎被吓了一跳。
色厉内荏。佘大人想着,心中涌起一阵轻蔑;这轻蔑让他放松了一些,身体也舒展了一些。
小皇帝抿起嘴唇,果然是有些惊惧,又有些恼怒,最后却是轻咳一声,强作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了,佘大人,朕也是关心你们。”她的声音已然软化下来,不复之前的幸灾乐祸,还隐约
服软了。
佘大人的胖脸上重新扯出一个和气的笑。
“陛下真是孩子话,五月十八的大殿要通过扩音仪向全国播报,哪能轻易更改”他轻言细语,“陛下啊,以后就卸下这帝国的重担,叫摄政王和臣等忙去,您就享享清福、做个富家翁,多逍遥快活理这些闲杂俗事,做什么呢”
随着这番恳切的话语展开,小皇帝的神色也渐渐低落下去。
佘大人端详着这位陛下,暗暗解那神情背后的台词
――是啊,都是退位的末代君王了,哪怕佘家要倒,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斗,也是那些留
如同回应佘大人的解,皇帝变得意兴阑珊。
“成。”她懒懒一个字,“只要别牵扯到朕头上,便随你们怎么折腾。”
佘大人彻底笑起来,目光也变得彻底慈爱,恍如注视一名不成器却很讨喜的晚辈。

民心啊
佘大人想着,略有些失神。
他望着小皇帝倚栏杆而坐,没来由地,却忽忽想起当年太后的风姿。那位垂帘听政的大人,远比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的孙子,都更有一代雄主的风范。
可惜
可惜了。
佘大人暗暗摇头,抛开了刚才生出的一丝无稽念头有那么一瞬间,这个不成器的漂亮小东西,竟然让他想起了当年掌控一切的太后。
这如何可能真是可笑。
不出三日,由那场爆炸引
裴沐站
扛着材料的人们
这国家里的大部分人,都只像忙忙碌碌的蚂蚁,或者微弱抖动的野草。所以才被蔑称为“草民”。
“佘家倒是镇定。”裴沐放下望远镜,折身走回幽暗的塔楼中,“若非知道他们这几天背地里找了无数盟友,往京畿衙门塞了许多的钱,又一个个地处理那些相关的人我真要以为,他们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了。”
一个声音淡淡回道“佘相老谋深算,惯来不动声色。不过,佘家近期的一切交易已经中止;他们怀疑是交易相关方作祟。”
塔楼内部的阴影里,立着一道修长人影。
阳光攀爬,却堪堪止步于他的脚边;银扣的黑色皮靴紧贴着冷灰蓝的长裤,细微的褶皱反而更衬托出面料的光滑挺括。
一点暗红色的微光夹
他抬起手,嘴唇咬住烟嘴,而后深深吸了一口,又侧头吐出。
烟草气息弥漫。
他胸前悬挂的金章也随之缓缓起伏。
裴沐走过去,从他嘴上将烟抓过来,扔
摄政王还保持拿烟的姿势,却不阻止她,而就是垂眸看着。他深灰色的短
“抽烟,喝酒,不然我还能如何”他倚
裴沐皱了皱眉“我还没死呢。等我真死了,你再去嫖也不迟。”
摄政王的眼神陡然更冷,微哑的声音也带上一丝戾气“你真想我去睡别的女人”
“想不想有什么区别”裴沐不假思索,语气平稳,“我活着的时候能管你,死了还能继续管”
摄政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一个嘲讽的笑容眼看就要出现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烟凑到嘴边,重新叼了一根出来。接着,他拿着一个点火用的金属折子,示意裴沐拿着。
裴沐拿着折子,对他挑了一下眉。
摄政王喉咙里
背着光,他狼一样的眼神盯着她不放;那根烟也几乎戳到她脸上。
“来,阿沐,”他有些含糊地说,又笑了一声,“趁你还活着,给我点根烟。”
裴沐深吸一口气。她鼻腔里弥漫着被阳光晒干的空气的味道、木屑和油漆的味道,还有那股子烟草气味。
除此之外,还有他身上本来的一种淡香――别人似乎都不大闻得出来,但她一直觉得他身上有一股雨后草木的清新香气。
“阿沐”
他催促一声。那根香烟抖了抖,差点打了一下她的鼻尖。
裴沐看他一眼,将属于他的金属折子塞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抓住那根讨厌的、尚未点燃的香烟,攥
与此同时,她勾住他的脖颈,用力吻他。
摄政王只僵硬了一瞬,就毫不犹豫地揽住她的腰。他一手将她扣
塔楼不
他的手指
“手拿出去。”小皇帝命令道。
可这声音都像是湿漉漉的。
摄政王喉结滚动,不仅没有像她说的一样做,反而埋首下去,一点点去亲吻更加逾礼的地方。
小皇帝放任了他一会儿,但
“我不要
他抬起头,从一个仰视的角度来看她。
“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你生气。阿沐,我们结婚吧。”摄政王说话也变得孩子气起来,声音也温柔不少,像是怕惊动一个美梦。
“我暗中查过了,被提炼灵晶过后,也有人能活很久,只是需要调养,不能太过劳累。我看好了几个地方,四季温暖如春,安静又漂亮,适合静养。”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你仔细想想,喜欢哪一个我们可以一起住下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每天陪着你。”
裴沐摸了摸他的头
这两天里,他悄悄送来了好几份目录,都是关于疗养地的资料。
而裴沐全部退回去了。

她也舍不得他。

她慢慢说出一句话“月章,你是要当执政官的。这么多年,我们早就说好了。”
执政官是要住
他要接替她坐镇这座明珠宫。他要接过那份从先太后处传下的职责,也接过他们一直以来的理念,去新的时代里贯彻下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努力想要活得更好的人,而为政者的职责就是竭力让所有人都能有尊严地活着。
如果姜月章不做执政官,那他们这么多年的苦心谋划无异于荒废。扳倒一个佘家,还会有王家、李家权力最中心的位置,他们不去占,就会有别人占,而谁也说不好那是人是鬼。
摄政王的面容变得苍白。
他原本就有一张俊美却缺乏血色的脸,现
但他还是勉强笑了一下。
“好,执政官,我做。”他说得很平静,字和字之间细微的起伏却谱成无数压抑的背景乐,“但是阿沐,你可以去疗养,是不是我们能抽空见面,或者假如我太忙你就多来见见我,让我知道你身体健康,好不好”
裴沐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我想留
“可那样你活不了多久。”摄政王固执起来,“我要你活着。就算你不
裴沐有些无奈“我不会马上就死的而且,如果不能时常见到你,活四年和活十年有什么区别”
他低下了头。
这个一身戎装的男人趴
“阿沐,我真不知道”
他没有抬头,哑着嗓子“我究竟该为了你说的话高兴,还是难过。听上去,你好像很爱我一样,我从没奢求过这个,可是如果你真的爱我为什么不愿意为了我妥协更多”
“我只是想要你活着,我的要求很过分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不过分。过分的是我。”她叹了口气,“是我想要的太多,不仅想要活着,还想一直跟你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摄政王蓦地
他抬起头,接着站起,由仰视转为俯视。阴影瞬间就笼罩了他;分明是正常的光影变换,但他的神情也像整个被暗影侵蚀。
“而且,”他接替她说下去,音色冰冷如冰棱撞击,“你即便退位,手里也还有力量。修士同盟支持你,所以你还能再做一些事。是啊,你就是这样一个职责的好皇帝。”
字字句句,充满讥讽。
小皇帝哪里是受气的性子,登时不快地拧起了眉“皇叔”
方才的温馨情意倏然蒸
摄政王摘下挂
“陛下,恕臣告退。”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裴沐盯着他的背影。她
但她什么都没说。

走出塔楼的那一刻,摄政王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略撑起帽檐,仰头看向塔顶。
除了耀眼的阳光和看惯的旧式建筑以外,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好像又能够通过这片静默的建筑,看见他想看的那个人。
看着看着,他有些失神。
“原来也不是不会哄人。”他喃喃一句,指尖划过自己的心口,喉咙里闷出一声笑,“倔强的样子也很可爱。”
他闭了闭眼。
等他重新迈开步伐,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静。
――超然的平静。
他走过这座古老而庞大的宫廷,一路上遇到的工匠向他行礼、卫兵向他行礼,那些旧日的服侍皇家的宫人们,大半也
人人都知道他即将入主明珠宫。那奢华的大殿都要依照他的喜好来更改。
呵权力。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掌管这黑洞旋涡一般的力量的过程,通常被人们称作“滋味”。
尝过权力的滋味就回不去了,因为你知道自己手里的力量能去做多少事情。
而他
他要的不多。很久以前开始,他要的就很少。
他只要那一个人,所以他一定要得到。
手中多少权力,押上一切,都只为了达到那个目标。
摄政王拒绝了宫内穿行的灵晶飞车,独自穿过漫长的路途。
当他沉思时,已经有人快步跟了上来。
有他的亲兵。
也有他的盟友。
“摄政王。”
佘大人疾步跟上,压低声音“西郊工厂的事,你就不管了”
摄政王瞥了这矮圆胖子一眼,目光又转回前方。还是前头的花草和荫凉更顺眼。
但他口中带了点亲切的笑“我有什么好管的多大点事儿。更何况,佘家这不是处理得很好么。”
佘大人苦笑一声。
明珠宫大半已经是摄政王的势力范围,因此佘大人说话也变得稍稍无所顾忌起来。
他低声抱怨“佘家近些年,已经不像原来那样看重这档子生意了。炸了的那批货是近几年最大的一批,原本是要拿去加工成丹药,回笼些资金的,结果千万别让我查出来是哪个小兔崽子”
这生意是他
而至于什么动摇家族根基他根本不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先太后早已去了,而身边这位未来的执政官可是早就知道佘家这门生意的。
佘大人拿去给这位爷运作的资金里,多多少少都沾了那工厂的铁锈气。
摄政王听他抱怨,面上毫无异色,步子也走得很稳。
“佘大人想做什么”他淡淡问。
对方即刻说明来意“借摄政王几个人一用。有几个嫌疑重的小兔崽子,得让他们知道些厉害。”
说是借人,实则是借火铳。灵晶火铳虽然私人也
这是皇权手里为数不多的筹码之一,谁让做出火铳的是修士同盟,而修士同盟只认皇帝玉玺来生产
要不是因为修士同盟只按契约行事,不听皇帝命令,佘家等世家权贵都要疑心他们是皇帝的私兵了。
幸好不是。
也幸好,他们虽然自己无法大批量生产威力巨大的灵晶火铳,却能凭借摄政王手中的军权,来变相影响军队。
摄政王又瞥了佘大人一眼,血色淡薄的唇角略微一勾“佘大人还真是不与本王客气。”
声音不咸不淡。
佘大人心中一突,面上即刻赔了个笑;不至于谦卑得没脸,却也的的确确是个讨好意味的笑。
“摄政王,我们佘家的生意这些年里,您吃用了多少孝敬,总不能
摄政王登时轻哼一声。
“与我何干又不是我叫你们去做那勾当的。难不成没了那生意,佘家就要垮了不成”
淡淡一句就撇清关系。
佘大人但笑不语。现
摄政王倒是说得好听,好像他干干净净似的,可难道那份缄默不是默认那些有意无意的权力之门,难道不是他行的方便
谁不知道谁啊。
他们走到一处凉亭里。从这里看出去,荷塘一片盈盈的绿意;蜻蜓点影,水天明澈,风送荷香,砌出清爽凉夏。
摄政王停
他忽然说“如果今后娶妻,带她来这里乘凉,似乎不错。”
佘大人还没等到他的准话,却等来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由愣了愣。他琢磨了一下,有些糊涂没听说摄政王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啊。
摄政王也并不想让他明白。
他摘下帽子,漫不经心掸了掸帽檐上的灰,自言自语似地“有时候想做什么事,总难免带上污垢。做成了,仔细清理一番,也就能当作从未
佘大人自认听懂了这弦外之意,便会心一笑“谁说不是”
摄政王摸了摸口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摊到佘大人面前“佘大人,有烟吗”
佘大人眨眨细长的眼睛。
摄政王有些不耐地回头,问自己的亲兵“谁有烟”
几名挺拔的兵士相互看一眼,最后一人上前,恭恭敬敬献上一支,又给他点上火。
摄政王挥挥手,修长的手指挟着烟身,深深吸一口。
佘大人瞧着他,摇头道“是即将上台,摄政王压力太大这两天总是抽烟。”
摄政王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像是
待一支烟抽了大半,他才下定决心,微哑着嗓子开口“佘大人,西郊的工厂提炼出的人体灵晶,是拿来炼丹都能炼什么丹”
佘大人又愣了愣。
过去摄政王从不过问这些,只管拿钱。
这位也是个官场人,稍一思索,一张圆胖白脸就漾出笑意“那可多了。摄政王需要哪一类的不是我自夸,我们那些丹药啊是最好的。”
他比了个拇指,接着流露出几分肉痛之色“虽然西郊的原料没了不过技术还
他假惺惺说了最后一句,又觑着摄政王的脸色,笑道“佘家最近得蛰伏,腾不出手。不过旁的地方我也认识不少。摄政王具体需要什么丹药,多半都能找出解决的法子。”
摄政王看着凉亭外的池塘。
烟草香气包裹着他,却还是不能阻断荷香与水气这池塘水是活水,但还是有些腥气。他出神地想下次问问她喜不喜欢这儿,如果讨厌这水腥气,还得让人处理一下。
想完了,烟也抽完了。他抬手一弹,注视着那烟头落水水中;幽微的光倏倏一闪,旋即沉入水底。
看不见了。就像污垢沉入水底,恍如从未
这世上有人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所以为了让花开得更久,便要有人去当那不可见光的污泥。
“摄政王”
他回过头,声音异常平稳“我要最上品的灵晶,炼成延年益寿的丹药。她早年身体亏了根基,说是寿命不长,我要救她。”
佘大人吃了一惊,啧啧叹道“原来摄政王还是个情种,怪不得不肯娶我那可怜的女儿。”
摄政王置若罔闻,锐利的眸光直直盯着他,盯得佘大人讪讪起来。
“有没有”他问。
“有。”佘大人被压倒气势,悻悻道,“摄政王好运道,等待名单上,正好有个草民的资质上佳,我本来说晾晾他再买进来,多添个护卫的。罢了罢了,就给摄政王用吧。”
摄政王“嗯”了一声,目光重新回到池塘中那一枝独秀的绯红荷花上。
“快去办。”他说。
七天后,五月四日,晚上。

他戴着面具,视野有些受限,但也足够他观察这里的环境以及人。
这处地下室比他想象的明亮许多,光线稳定,各类设施齐全,乍一看和正规的医局也差不了多少。
佘大人没来,只派了幼子佘源陪着。
外表出尘清雅的青年,安然为摄政王引路,一路言笑晏晏,对眼前一切视若寻常。
永康城权贵的后代们,大多都是这般性格。他们生
这个地方的背后,理所当然,也站着永康城里的某位权贵。
一名年纪不超过十岁的小男孩,僵硬地被大人牵着,目光戒备又凶狠,却掩盖不住眼底一片怯生生的害怕。
大人安慰他“卖了咱们家就有钱了,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弟弟妹妹也能上学,多好。”
男孩儿听着,慢慢放松下来。他挺起胸膛,像个小男子汉一样,庄严地说“嗯,我长大了,我该养家。你你就是买主你出多少钱”
这里是更高级的人体灵晶提炼处,做的是更隐蔽也更昂贵的生意。这里的灵晶没有定价,全凭买方出资。有时候,一名资质上佳的“商品”,还能引
像这小男孩就属于那样的“好货”。但有佘大人的关系
按惯例,买方身份保密,因此这里其他人并不知道摄政王的身份。
他盯着那小男孩,依稀看见了自己年幼时的影子――不,他从来不是这种心中有别人的迂腐善良之辈。
反而阿沐才是
摄政王及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再想,就下不来手了。
他开口问“你要多少”
声音也经过变形。
男孩儿犹豫起来,去看大人。他的父亲连忙伸手说“八不,一万两白银”
说完,他自己先吞了口唾沫。
那小男孩儿震惊地瞪大眼。显然,之前他们想的不是这个数。
四周的人却神情平淡。一万两,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数目。
连报价都不会的穷人。
姜月章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这不是一个愉快的笑,但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意味。
他说“给你们三万两,这孩子好好养大。”
那父子二人都给震住了。紧接着就是狂喜,还有金钱带来的无穷的喜悦的联想。
那孩子激动得脸红扑扑的,再也不害怕,反而满眼憧憬。
实验室的人侧头询问“大人”
这是
姜月章点点头,走到一边去。这里有贵客室,里面样样娱乐俱全,但他摆摆手,顾自坐
他斜对面就是手术室。
“我就
客人的意愿至上。
人们点点头,各自忙碌去了。
手术室关了门,开始准备。那孩子被人从父亲身边牵走,要带下去先洗个澡。他三天没洗澡,身上脏。
姜月章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而后闭上眼,往椅背上一躺。
然而,就
――砰
――砰砰砰
接连几声,竟是枪响
随侍的佘源甩出飞剑,接着却震惊呼道“你们是”
又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声音。
地下的灯被打碎了,四周登时一片漆黑。但同时,紧急备用的灯光亮起,微弱的幽绿光芒映
耳边是尖叫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接连打碎什么东西的声音。
但他没有急着起身。
姜月章伸出手。
他的手上一直戴着一双雪白的手套,从不
人们就以为他有洁癖,还暗地里给他起了个“白手套”的指称。

他摘下手套,舒展了一下长年不见天日的手。
这双手乍一看与寻常人无异,但仔细看去,就能
摄政王还坐
佘源退到他身边,急急道“大人他们是同盟竟然是修士同盟的人”
“哦”
摄政王偏了偏头,平静的眸光对准青年的脸。
有一个刹那,佘源不寒而栗,竟有种被黑洞洞的枪口所对准的错觉。但他很快摆脱了这错误的幻象,咬牙道“我不会认错大人,我护着你走同盟手中器械太多,不是这里所能抗衡,我们必须逃出去,将同盟叛变的事情告诉父亲和爷爷。”
再清雅出尘、说要不理俗世的贵公子,其实心里都很清楚,自己所为之骄傲的一切来自哪里。
激烈的枪声之中,摄政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佘源的肩。
“好,看来你
这赞许的一句,让佘源勉强笑了笑。他心急道“大人,我们走”
他蓦地瞪大了眼。
这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对准摄政王的脸,也对上那幽深如枪口的眼睛。
他感到有丝线一般的东西,从摄政王按着他的地方切进来,往他四肢百骸流窜而去。
刻骨的疼痛。
可他说不出话。
佘源只能张开嘴,
飞剑险险就要坠地,却又被无形的丝线牵拉而起。

“傀儡师”
修士一道,而今看似繁荣,实则比古时候没落许多。无数隐秘而强悍的分支消逝
――傀儡师,曾经叫魂师,再久一点之前,也被称为术士。再往上,听说那是远古时候强大的祭司的力量。
那个平静如深渊的男人回手,像幽冥之主起一个人的魂魄。
“既然认出来了,就不能留你了。”
临死之前,佘源听到这句让他更感恐怖的话。
“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
青年彻底失去了生命的火焰。
他的躯体成了无数傀儡之一,
摄政王站立中央,身形笔直,双手微动,仿佛正姿态优雅地抚动一只琴曲。
他的杀戮对准这间地下室的所有人,只除了那些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还有那已经被吓晕过去的父子俩。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很快结束了。
然而,摄政王的丝线和傀儡军队却依然伫立着。
那批神秘的修士围
他也
准确地说,他的视线
很快,那个人拨开人群,走了上来。
她手里提着一盏灯,腰上别的火铳还冒着硝烟。银质的面具覆盖
摄政王想笑,想说这副装扮太粗疏了,让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但他没机会将这句笑语讲出来。
因为裴沐抬起手,一把掀开他的面具,然后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打得重,打得他嘴里一股淡淡血腥味。
姜月章舔了舔牙床和嘴唇,却还是微笑着回头,柔声说“别生气了。你要好好调理身体,哪里是气得的”
裴沐压下火气,冷冷质问“谁准你这么做的”
姜月章却还是笑。满目的笑意,满目的柔情。
“我知道你会生气,可但凡有一丝希望,我又怎么放过阿沐,你体谅体谅我。”他叹了一声,“你瞧,我一
“姜月章,你是疯了皇祖母当年的教诲,你全给扔了”裴沐火气蹭蹭直冒,疾言厉色,“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样做,我怎么把国家交给你”
“那就不交。”
他淡淡一句,惹得她哑声。
摄政王便更笑起来,试着去抱她,却被她用力推开。他也不
失去生命的傀儡们砰然倒地。这声音实
“我本来就是疯子,你知道的。”他柔和地说,“这世上我只听你的话,没了你,我就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阿沐,你务必要活久一些,千万不要死
“疯子。”
裴沐揉了揉眉心,回头厉声道“拾现场,先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