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惊讶地
她想可能是尤安的状态实
然而事实上,青蛇答应爱丽丝的理由才没有那么复杂。
不过一个恳求的眼神,本就心中有愧的青蛇马上缴械投降,松松垮垮地盘
只不过就算是她,要想将尤安修复如初,也得花上不少时间,只希望那条监工蛇别中途反悔,强拉她出去就行。毕竟修复工作本就繁琐至极,若是还被中途打断,任谁都再难进入状态了。
爱丽丝套起惯用的围裙后,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掀开绑
可爱丽丝根本无暇顾及,她将最后一层布料掀开,看着那只望着她微微颤动的红褐色眼珠,伸手点了点军装人偶的左胸膛,问“灵魂受损了吗”
尤安阖眼轻轻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就被后悔提问的爱丽丝按住正费力挪动的破碎唇瓣。
“算了,你别说话,我自己看。”
爱丽丝回手指,懊恼地看着那些沾
说实话,王国将领们的军装与普通军人的不同,采用了不可视的暗扣,不太好脱。爱丽丝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暗扣,不过才刚拉开外套,裹有微凉黑手套的男性手掌就轻飘飘地落到她的手背。
连一丝重量都没有,看上去就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一般。
但爱丽丝却明显地感受到了拒绝的信号,她困惑地看向尤安,军装人偶暗红的
这要是换做人类早就无力回天的致命伤,对人偶来说,也不过就是更换几个部件,又或是重制躯体的轻伤罢了。真正可怕的是内里安装的人工灵魂受到损伤,那里相当于人偶的心,一旦损坏,就算是再顶尖的人偶师都没有办法修复。
所以爱丽丝才会
其实只要爱丽丝想,挥开一具残破人偶的手简直轻而易举。但尤安掩
爱丽丝不明所以,“你不就是为了让我修好你才来的吗”
尤安的面色越
他愣住了,红褐色的瞳仁怔怔放大,又马上紧紧闭眼,抖着指尖松开手,用嘶哑的嗓音问道。“您不介意吗”
其实人偶们比谁都清楚撞上黑心人偶商的后果,被肢解、被砸碎、被分割
更何况他还是被黑心人偶商重创受伤的。
他不仅无能地令自己的躯体受到了损伤,还没能捉住那个无耻的黑心商人,令其他手足同胞被迫以一种极为屈辱的方式离开工坊。
那些可都是创造主费心制作的
无数个宿
没有战术,没有配合作战的士兵,亦没有任何筹谋,同他往常表现的沉稳多谋截然不同,急躁、焦虑、急功近利所有尤安用来训斥士兵的贬义词都
“我我不配使用您的名号。”尤安静静地躺
他望着爱丽丝,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正随着动作不停地断裂破碎,仍强行用仅剩的手臂撑起上半身向爱丽丝低低垂下头颅。
“请创造主销毁我。”他的嗓音坚定有力,可撑着工作台的手掌却抖得厉害,引得上头的裂缝越来越深。
销毁啊,对啊,或许她也可以试试重制
爱丽丝审视着对方,默默盘算起究竟是修缮划算,还是重制更方便。但无论哪种,耗时似乎都差不多,可若是人偶自身没有存续欲望的话,事情就会很难办。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果然还是
爱丽丝挽起耳边的
“尤安,我并不认为你有损我的名号。”
她半敛着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慢慢将车童交予的破损眼珠捧
“相反,我曾将你视为自己的最高杰作。你应该知道我
尤安紧了紧手掌,清脆至极的瓷器开裂声随之响起,他松散领口内的裂痕很快延伸至颌骨,簌簌落着细瓷片。这似乎令他更窘迫了,仅剩的那只眼默默垂下,内里如血液般绯红的光泽摇晃不已。
事实上,
他清楚地知道爱丽丝对人偶们的要求有多么严格,又多么地吹毛求疵。这工坊内的人偶虽全部出自她手,却没有一尊是能真正令她满意的包括他。
可即便如此,工坊内的人偶们仍竭所能地靠近创造主所设想的“完美”,奢求来自创造主的认可与赞美,这是随着人偶师姓名一同印刻
也正是因此,尤安才对爱丽丝所说产生怀疑。
他印象中的创造主似乎永远颦着眉,那双平日里饱含情感的眼虽公平注视着工坊内的所有人偶,但唯独
他因往日记忆而陷入了沉思,可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却于思考间落到脸畔,丝滑而闪烁的银瞬时遮蔽视野,创造主那双灿亮至极的桃花眼忽地抵到眼前,带着难以忽略的深情,轻柔而缓慢地眨了眨。
尤安瞬时紧瞳孔,动摇地试图从这一片炫目的软银中逃离,却被更为强势地按住脑袋,只能无助地被锁
“你不信我吗”爱丽丝捧住尤安的脸,仔细感知着对方的灵魂波动。她没有给尤安任何思考的空间,只淡淡地叙述事实。
“尤安,你不信自己的创造主。”
他猛地睁大眼,翕动着破碎的唇,惶恐地无声否定。
创造主是对人偶来说的唯一,没有人偶能否定自己的创造主,否定自己的起源,更何况还是注视爱丽丝已久的尤安。
最初只是一堆毫无联系的原材料,然后是一颗能感知外界的眼珠,接着是能触碰他人的双手,能自由活动的躯体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创造主赐予的奇迹,是创造主将他从一片虚无的混沌中拉出,他又如何会对此抱有不信感
尤安动了动手指,他迫切地想要解释,但不过才开口说了一个“不”字就被爱丽丝无情打断。
爱丽丝“不要解释,用行动做给我看。”
一如尤安所熟悉得一般,她敛下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慢慢直起腰,带动原本洒落
几乎是下意识的,尤安意图攥住即将远离的银,可又
“抱歉创造主,我”他顿了顿,小心观察着爱丽丝的脸色,然后快速咽回原本的话语,继续道“请您修好我。”
爱丽丝满意地点点头,即便她知道对方常常口是心非,从不会真正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她也无所谓,甚至觉得这种简单高效的交流非常不错。
就像尤安待
那是爱丽丝第一次尝试流体颜料,难免多花费了些心思,又依着眼珠的色刻意人为调整了人偶的性格。所以某种意义上,也能说爱丽丝是这世上最了解尤安的人。
“我会用工坊内现有的材料替换掉你受损的部位,不过躯体部分可能得重制了。”爱丽丝边说边去掀尤安的衣襟,顺手从工作台上拿了块色板仔细对比着。“目前工坊内没有和你匹配的色粉了,你介意自己的身体比四肢浅上半个度吗或者干脆趁此机会换个肤色”
她翻动着色板,犹犹豫豫地与军装人偶的眼珠作比,指着其中一块道。“其实加深一个度也挺好的,如果是这种自然的浅麦色,我现
只不过可能全脱后看上去会很怪,爱丽丝默默
“创造主想要我用上这个颜色吗”尤安反问,他眼内流转的绯红光泽更甚,抬手做了个简单的抚胸礼。
“听从您的安排。”
“这个颜色挺好。”至少还有库存,可终究不是最初的色。
她抬眼看了看座钟,便蹲下身翻了翻存放颜料的木柜,最终还是取了好几个罐子
爱丽丝虽追求高效,但也同样苛求品质。“还是用之前的吧,最初的搭配就很好。”
尤安翘着唇角应好,无论爱丽丝问什么都诚实地答。
事实上,他并无所谓自己的外貌,只要是创造主给予的,就是这世上最好的。
他一如以往地默默注视着爱丽丝快速翻飞的十指与专注至极的眼瞳,座钟内长针一圈又一圈,短针一格又一格,敲门声一阵又一阵一直到不耐烦的创造主出门“理论”了好一会儿,又
为方便修缮部件,爱丽丝已经将尤安挪到了工作台旁的矮木椅上,此刻他已然恢复了大半,拥有一定自主活动的能力,可他却完全没有要站起来活动的迹象。
日落月升,工坊的夜还是熟悉的寂静。他倚
他并不排斥寂静,
很久很久之后,那令人
咚、咚、咚。
是锤子的声响。
规律的,轻缓的,像是正为神像打磨一般,每一下都带着无比的认真与慎重。
等到作为眼珠能视物后,他看见正细心绘制签名的爱丽丝,才首次被后天植入自己是一具“人偶”的事实。他贪婪汲取着纯黑之后的景色,创造主那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就是他注视最久的色,随后再是她那头柔软闪烁的银
月明星稀,虫鸣声渐弱,就
那位将他混沌思绪从无深渊中拉出的人偶师踏着微弱的烛光,赤足轻轻向他走来。
她柔软而轻盈的腰肢领着薄纱的睡裙于行进间不停晃动,因烛火而沾染些许雾气的眼睫微湿,衬得那双桃花眼深情更甚,新添伤痕的白皙食指慢慢竖起,轻轻贴上自己的唇。
“嘘。”爱丽丝冲他眨眨灿亮的眼,满脸都是俏皮而不自知的得意。“别说话,我悄悄溜进来了。”
只不过与言语相反,一截青绿色的蛇尾始终如影随形地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