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拂,柳条轻轻摇曳,恰好能挡住陆询胸口的位置。
如果陆询换身黑衣,离得远了,未必能
柳玉珠停
柳玉珠既然撒谎骗哥哥,就做好了被陆询嘲笑的准备,她托起手中的帕子,低声道“之前
陆询看着她白皙柔嫩的手,道“这帕子是我娘亲手为我做的,我找了多日不得,原来被你
柳玉珠再次澄清“我不是故意的。”
陆询微哂,背倚树干,朝她伸手。
两人中间还隔了些距离,他这样,柳玉珠只好拨开柳条,往里走了两步。一手挡着柳条,一手将帕子放到他手上,她的视线始终避开陆询的脸,尤其是那双看似温润实则心思难测的眼。
突然,陆询将帕子与她准备回的手一起攥住了。
柳玉珠浑身一僵。
“进来,你我叙叙旧。”
那声音低沉温柔,宛如蛊惑。
柳玉珠陷害过他,两人身份又悬殊,陆询提出这种要求,她不敢拒绝,只是这样的地点,若被人
“可以
陆询笑了笑,了帕子,松开她的手。
柳玉珠如释重负,飞快走出树荫,坐回了那块儿大石头上。
陆询也走了过来。
柳玉珠望向哥哥离开的方向,解释道“我还是继续装脚疼吧,我家的骡车离得不远,哥哥他们随时可能过来,别让他瞧见我站着。”
她神色语气配合,仿佛真的只是担心谎言被兄长拆穿。
陆询不置可否。
旁边是条小河,岸边有很多可以供人休憩的石头,陆询与她隔了一块儿石头坐下。她背对着河面,他正对着,月亮的影子随着流水不停地颤动,堪堪保持形状,很像此时的她,胆小无助,却要努力维持仪态。
皎月与玉珠,本就有相似之处,无非一个
“放心,男女欢好讲究两厢情愿,如今你不愿意,我便不会勉强。”
陆询低声道,声音清越,似流水分了灵韵给他。
刻意隐
什么叫如今她不愿意,难道
真是侯府贵公子不知小宫女的心酸无奈。
她低下头,假装听不懂。
陆询手里捏着一片纤长的柳叶,一边翻转把玩一边问“你入住侯府的第二晚,我曾问过你祖籍何处,你支吾不答,是不是那时已经决定要去公主面前诋毁我了”
柳玉珠真心冤枉。
那时候她哪里知道公主已经移情别恋了
她奉命去试婚,除了查验陆询的身体,还要替公主观察他是否会贪恋女色,而她就是公主心挑选出来的“色”。
柳玉珠肯定要完成公主交代的任务,可她做不来主动诱惑陆询的事,甚至,她都查验过陆询的身体了,为了不白跑这一趟,柳玉珠真心希望陆询与公主圆满成婚。她故意不与陆询多说,就是为了降低陆询对她的兴趣,这样,她可以如实禀报公主陆询不贪女色,等陆询娶了公主,也不会
没想到,当时的守口如瓶,竟有出事后替自己隐瞒来历的功效。
只是,陆询还是抓到她了。
柳玉珠懊恼地攥了攥袖口。
陆询看见她的小动作,笑了笑。
他知道她没那么多心机,就是想听听,她能编出多少瞎话。
“是。”柳玉珠歪着头道,为了不背叛公主,她只能什么都揽到自己头上。
陆询“你可知,京城百姓都是如何议论我的”
柳玉珠虽然没亲耳听过,可她完全能想象出来。
“民女知错了,大人既然找到我了,那大人如何惩罚我,我都心甘情愿领受。”柳玉珠认命地道。
陆询“找到你你被告到县衙之前,我并不知道你
柳玉珠被他的话吸引,看着他问“那您为何来了甘泉县”
陆询道“各地知县三年一调职,通常都是年底吏部重新安排新的职务,统一调度,其他时间则是某地官员获罪或告病或服丧,才会临时派遣官员补任。我
“我去吏部询问,得知当时有七地知县已经或即将离任,其中甘泉县知县是江南一带唯一的空缺。我神往江南已久,便选了甘泉县,遇到你,却是机缘巧合。”
柳玉珠
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撞上这种巧合。
“你该庆幸是我来了这边,换成别人,你未必能脱罪。”似是知道她
柳玉珠竟然无法反驳。
算了,这都是命,不必想太多。
“大人准备如何罚我”柳玉珠回归主题,早晚都要面对,长痛不如短痛。
陆询看向掌心的柳叶,道“罚肯定要罚的,还没想好该怎么罚,重了有我仗着身份恃强凌弱之嫌,轻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柳玉珠被他说得更难熬了,小心翼翼试探道“大人觉得如何算是重罚”
陆询沉默片刻,漠然道“押你进京,只要你如实交代,必然是欺君之罪,牵连九族。”
柳玉珠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脸色刷白。
“念及是你一人犯的错,与你的九族无关,我也不想祸及无辜。亦或者,你签下卖身契给我,是打是骂是卖是杀全凭我心意。”
柳玉珠的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她抹着泪,朝陆询跪了下去“如果大人真想重罚的话,我愿意签卖身契给您,随便大人打杀,怎样都行,只求大人饶过我的家人。”
陆询看向河面“
他长得那般容貌,当然不像,可两人有仇,谁知道他会怎么做
柳玉珠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低着脑袋,默默地掉眼泪。
陆询“你先起来,坐好,你哥哥随时可能回来,我不想他误会。”
柳玉珠从命,手脚
“放心,似邹峰那等穷凶极恶之徒都知道顾念旧情对林织娘怜香惜玉,有那三晚
“我有的。”柳玉珠别开脸,拿出自己的帕子擦拭起来。
陆询便退回原来的位置。
柳玉珠渐渐平静下来,向他确认“大人当真不会重罚于我”
陆询“嗯。”
柳玉珠“那大人到底想怎样罚我才能消气”
陆询笑“我说过还没想好,你怎么比我还急”
柳玉珠能不急吗就像半空悬了一块儿砖头随时可能砸下来,谁都想快点挨砸一下,一了百了。
“罢了,我也怕你再拾细软跑了,这样,你我先签一张私契吧。”
“什么叫私契”
“私,意味只有你知我知,不得泄露他人,包括我的随从你的父母。契,你不必卖身给我做奴,但我
这样的私契,柳玉珠陷入了犹豫。
按照常理,陆询只会
可是,签了私契,她就得听陆询的话,陆询若只把她当普通婢女使唤一些粗活倒也还好,就当她赔罪了,万一
“我不会要求你做触犯律法之事,除非你愿意,我也不会碰你丝毫。”陆询适时地补充道,“这点你大可放心,否则你关
柳玉珠低下头,他
“多谢大人手下留情,我想好了,我愿意跟您签私契,只求大人保密,万不可叫我的家人知晓。”
陆询“自然。”
商议有了结果,柳玉珠头顶的砖头算是掉了下来,至少,她不用再担心自己与家人的性命了。
“什么时候签”柳玉珠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她与陆询想要单独见面,并不容易。
陆询看向月老庙的方向“明晚,月老庙,契书我会备好,明晚戌初时分,你过来赴约便可。”
柳玉珠急了“明晚月老庙必然人山人海”
陆询“我自有安排,你叫秋雁陪你,别带其他人。”
秋雁会功夫,能够保护她,且知道两人的旧事,见到他不会大惊小怪。
他都考虑全了,柳玉珠只能应下。
远处忽然传来人语,有男有女,说说笑笑的,似是约好要去月老庙玩。
柳玉珠紧张地看向陆询,却只瞥见陆询跳下堤岸的利落身姿。
竟是比她还怕被人撞见两人单独坐
柳玉珠想,这位侯府大公子还真是道貌岸然,看似清风朗月无欲无求,其实很记仇。
转念又记起,是她先配合公主狠狠地坑了他,陆询记仇也是应该的。
那几人走过来了,个子高高矮矮,是一大家子的堂兄妹。
柳玉珠瞧了一眼便转向河水。
那些人见她一个姑娘孤零零坐
待他们远去,河岸下面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陆询跳到水里,被水冲走了
柳玉珠小步来到岸边,往下一看,只见半人多高的堤岸下是一片狭窄的石滩,此时陆询就坐
就
柳玉珠下意识地解释道“他们已经走了。”
陆询“这里的水很清。”
柳玉珠满眼困惑。
陆询笑了笑“月色不错,要下来吗”
柳玉珠
她以最快的速度坐回了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