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出事了淑妃娘娘她不见了”
李海嗓音颤抖, 一言出,这才从黑色大理石地面爬跪了起来,他早已汗流浃背。淑妃是皇上的心头肉, 且又怀着皇嗣,人却
李忠从今晨开始就一直
此时的褚彦,再不复往昔那股子久经世事的老练,他怔
因着动作过猛, 桌案上的奏疏被他的广袖拂开, 掉落一地。
来不及询问, 褚彦一手撩开帝王玄色龙袍下摆,大步迈出龙椅, 朝着殿外狂奔而去,再无帝王的沉稳仪态。
外面春光依旧灿漫。
他知道。
他其实早就看穿。
娇娇这几日太乖了,乖的让他差点误以为, 她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原来
这小坏蛋又骗了他一次。
这回还下手如此之重
李忠的人火速一路追过去, 等到了轩阁, 帝王已经将宫殿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庭院中躺着几个昏迷不醒的宫婢,就连温舒宜平时最为信任的徐嬷嬷也未能幸免。
皆中了迷香。
李海平时一直
李忠上前查看,很快回禀“皇上,皆无性命之忧,都是暂时昏迷了。”
褚彦四处看了看,那双深幽不见底的眼,罕见的慌了。
他猜出了什么,但并不想往深处想,开腔时,嗓音沙哑不成词“去把忠靖候给朕叫来”
李海当即应下“是皇上”
温泽没有入宫之前,褚彦直接去了长寿宫。
他没有让宫人通报,直接强势闯入,冷峻无温的脸杀气腾腾。
正
褚彦保持了最后的理智,他能看得出来,太后应该知道些什么,他盯着太后的眉眼,对身后立侍吩咐道“来人自今日起,皇太后禁足于此,踏出长寿宫半步,即一个字死”
“你皇帝哀家可是先帝之妻,是你的母后你不能这么对哀家”皇太后以为,她如今尚且还手握着褚彦的把柄,她还有周旋的余地。
褚彦没有多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亲自走这一趟,大概是温泽没有入宫之前,他一个人撑不下去,只能来长寿宫一趟,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则他当真不能笃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温泽根本不知
“什么淑妃娘娘和臣之妻都不见了”温泽一阵目眩。
帝王丢了心爱之人。
可对温泽而言,是一次性丢了两个
褚彦神情萧索,嗓音微沉,像是
温泽一脸懵然。
他只知妹妹情绪失常,所以才让傅生入宫陪她小住几日,这到底是
温泽突然懊悔,他一直忙于查案、复仇,却是将妹妹与妻子给忽视了。
褚彦没有时间和耐心一一解释,只道“能
温泽僵住“皇上,内子没有理由这么做”
现
褚彦终是没怪罪。
傅生如此做,一来是忠于帝王,她也担心皇上会被温舒宜刺杀,二来也是为了温舒宜。
褚彦沉吟一声,胸膛起伏,与其降罪旁人,他更恨自己的无能,他心爱的女人
连心尖上的姑娘和他的皇儿都保不住,他这个皇帝当了有什么用。
此时此刻,褚彦突然觉得,什么江山社稷、称霸抱负,皆不如美人回眸一笑,令得他甘之如饴。
褚彦沉声吩咐“你与朕即刻兵分两路,朕怀疑她们会离开大周。”
温泽受的刺激不比褚彦小,而且直至此刻还是稀里糊涂。
出京的官道有两条,褚彦不敢轻易打赌,所以才让温泽与他分别追踪。
不出半刻钟,君臣二人携人手出
温泽握紧了手中鸣镝,心乱如麻。等到他将傅生捉回来,他定要将这人绑起来,让她寸步不能离开了自己。他突然想起了傅生对他提及过的一桩事,她若是离开京城,可能会一尸两命
温泽让自己立刻断了可怕的念想“公公可否告知,到底
另一边帝王已经上马,李忠无从解释“侯爷,事不宜迟,速速上路吧”
温泽抿唇,眼下只能照办。
晋王始终心有余悸,倒不是担心得罪了皇上,他主要是不知要将两个孕妇带去何处。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晋王眉目焦虑“算着时辰,皇上应该会追上来了,你二人当真想好了”
祝由术无解,晋王担心温舒宜的身子状况,见她面容虽是清媚,但清瘦如初,身段更是看不出有孕的样子,纤腰宛若细柳易折。
傅生也为难,她只想着避免温舒宜刺杀皇上,这阵子一直处于两难境地,以至于未曾对温泽吐露实情。
傅生笑了笑,不想给温舒宜增加不悦,道“银钱皆已备好,先离开京城,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顿下来,日后的事,日后再说。那王爷你呢你若是一块失踪,就不怕皇上怀疑你”
晋王无奈一笑,直接无视傅生的揶揄,他说“皇上是否对我起疑,已经不重要。”
他的身份注定了是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晋王一语毕,又看向了温舒宜,见她神情落寞,心头有种难言的困苦。
他当然知道温舒宜执意要出宫的目的。
为了皇上,她已经可以做到这份上了么
她心里有皇上了
这时,马车猛然剧烈一晃,外面立刻传来兵刃相击的声响。
晋王与傅生同时一凛,二人都是练家子,抬手掀开车帘往外一望,他二人同时看见了一张熟悉,且有些厌恶的脸。
与此同时,慕容燕也踢了马腹过来,他是有备而来,而晋王等人为了出城,是不可能携带大量人马,双方势力悬殊颇大,胜负就
傅生怒视他,怼道“慕容燕,这里是大周境内,你如此做派,是想挑起两国战事”
慕容燕不敢大意,但曾经
晋王拧眉“慕容燕,是谁向你告了密”否则,慕容燕怎会恰好
慕容燕嗤笑了一声,试图往车厢里面去看,却只看见了一个依靠着车壁的女子,瞧不清人脸。
他似是失落,不过转念一想,来日方长。
慕容燕一挥手,顿时一只箭矢射了过来,这箭矢小巧致,一看就是被改良过的,箭矢不致命,但瞬间烟雾弥漫。
傅生大惊“不好是迷烟”
慕容燕郎笑一声“傅大人莫要慌张,不过就是雕虫小技,不会让两位昏迷,只不过两位想要动用武功是没有可能了。”
他一言出,傅生与晋王同时察觉到双腿
傅生想骂人。她果然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映象,就连慕容燕这厮也认出了她
这厢,外面的人被处理的差不多了,晋王挥手命人赶路,心道太后送我的这份大礼,还真是不轻啊
一次抓了三个,他倒要看看大周帝王还怎么拿乔
半个时辰后,城外十里坡官道。
晋王稍稍恢复,看着温舒宜问道“娇娇,你现
温舒宜美艳的眸微冷,虽是离开了皇宫,可祝由术的影响仍
傅生“”
又是“娇娇”,又是“大表哥”的,她莫名替皇上心疼“王爷,淑妃娘娘的闺中小名,不是你能喊的。”
晋王不做搭理,至今不能直视傅生女装的样子,她太过妩媚。真怀疑阿泽是被她一时迷了心智。
傅生有孕
晋王撩开车帘往外探了一眼,故意压低了声音“已经上了官道了,慕容燕没有通关文书,他
晋王与傅生面色焦虑,温舒宜却异常的冷静。
这时,不远处的天际传来鸣镝声。
晋王与傅生瞬间打起了神,温舒宜纤长浓密的睫羽轻轻扇了扇,桃花粉唇微动,但终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车厢外,一男子骑马上前,靠近了慕容燕,焦急禀报道“太子殿下,大周皇帝追上来了”
慕容燕拧眉,面上露出难色,他回头看了一眼,倒是没有料到温舒宜
他吩咐“加快速度,不要停下,继续往前走”
另一边,温泽听见天际鸣镝声,立刻调转马头,带着他的人往官道另一头疾驰而来。
褚彦没有来得及换衣,身上还是穿着刚下朝时的帝王玄色龙袍。
日光下,金线龙纹浮光流动,气势凝煞。
褚彦起的是汗血宝马,他身后跟着一众皇家侍卫,一路疾驰
视野远处,他看见了慕容燕一行人,心跳快到了极致。
温舒宜对他而言,此前是触手可及。
这一次的变故,更是让帝王意识到了一桩事往后余生,娇娇只能
马鞭高高扬起,帝王手背腾起青筋,拼全力往前赶。
这厢,慕容燕被逼入了一条岔道,再往前已是无路可退,他暗骂一声“妈的”
太后的人只告知了他逃脱路线,却是没有将突然事件算入其中。
马车停下,温舒宜、晋王、傅生三人被拉下马车。
帝王带着人马风尘仆仆而来,山风呼呼,野地的蔷薇花正开的灿灿灼灼,或是艳红,或是水粉,
隔着数丈之远,温舒宜对上了褚彦灼灼而视的眼。
他来了。
来找她了。
美人心中欢喜之余,鼻头酸了。
“娇娇”褚彦高喝,帝王腰间挂着宝剑,有欲要杀人的势头。
慕容燕不想命丧他乡,更重要的是,他是北燕太子,而褚彦是大周帝王。
大周国富民强,北燕势弱,数年被迫臣服
慕容燕身为北燕储君,他也有野心与抱负。
此时此刻,亲眼目睹褚彦近乎失态,慕容燕上前一步,拔剑抵
舒宜脖颈上,但并未真的伤她。
“没想到皇上是个痴情人。”慕容燕嗤笑了一声,显然是完全低估了温舒宜
日光下,剑鞘寒光凛然,褚彦的心尖仿佛被人划了一刀,他竟然也会有如此恐慌的一刻,堪堪住了足。
“慕容燕,放开她”褚彦低喝。
慕容燕不可能浪费这样的大好机会“皇上想别急,孤与淑妃也算老相识,不到万不得已,孤不会伤她,但皇上想让孤放过她,必须要付出代价”
褚彦不喜被人威胁,上一个威胁过他的人,坟头草已有三寸。
“你想怎么样”
慕容燕笑了笑“放孤安然回北燕,另外还请大周皇帝自断一臂”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滋味,可真不错。
慕容燕的唇斜斜上扬,笑出一抹邪恶。
慕容燕的胞兄就是死
他要的,可不仅仅是褚彦的一臂。
大周一旦无主,皇室无人,即刻会陷入混乱之中。
温舒宜侧过脸来,完全没有被人挟持的恐慌,反而淡定异常“慕容燕,皇上是我男人,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任你挟持”
慕容燕对温舒宜还算了解。
谈不上是故人,好歹是旧识。
闻言,他稍稍怔住。
温舒宜没想过死,她也很惜命,何况腹中还怀着孩子。
可她算来算去,还是算漏了一个慕容燕。
不过不要紧,她突然想到一个让温家大仇得报的机会,只是世事无两全,难免有残缺。
同样被挟持的傅生与晋王急了。
祝由术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他二人不敢保证此刻的温舒宜会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
“娇娇你听嫂嫂一言,不要胡来”
“娇娇你、你还怀着孩子”
傅生与晋王的话
褚彦喉结干涩,想要喊出声,却突然察觉根本
温舒宜知道自己
祝由术无解,她若走了,皇上必然会伤心,可他是帝王,他不能够儿女私情。
她死了,就彻底成了皇上心头朱砂痣,他定然会为了自己报仇,日后也会护着温家。
只是,可怜了她的孩子,这一世还是母子无缘。
温舒宜笑了笑,隔着数丈之远,她缓缓启齿“彦哥哥,你是娇娇的夫君,亦是这大周天子,
温舒宜哽咽,很是庆幸离宫之前,她与褚彦好生相处了几日。
“彦哥哥,有一件事娇娇想要告诉你。你要听清楚了,也一定要记着。”
“娇娇一开始骗过了你,从后来都是真心的”
“彦哥哥,谢谢你。”
谢谢你的用心呵护,谢谢你总是救我于危难,也谢谢你出现过
她说完最后一句,张了张嘴,笑的灿若娇花,嘴型像是
温舒宜转身,直接往山崖下面跳。
慕容燕出于本能伸手去抓,双脚踏空,人也随后落下。
所有的一系列动作仿佛无限变慢,又像是经历了漫漫时间长河。
褚彦瞳孔睁大,他明白他什么都明白。
娇娇是想彻底断开祝由术对她的影响。
也是
她方才一番话看似简单,不过是临终之言,可褚彦知道,娇娇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好好活下去,继续追逐他的抱负,让他有事可做,也不至于被她的离开分散注意力,意志消沉。
“娇娇”褚彦破音而出。
傅生没有多想,也纵身一跃,试图去抓住温舒宜。而晋王也万没想到傅生如此鲁莽,他想也没想,也跟着跳了下去。
温泽带人赶到之时,便是亲眼目睹了方才一幕。
没有人告诉他到底
温泽整个人是懵的,控制着帝王时,他的双手
他方才看见什么了是眼花了么傅生跳崖了,晋王也跟着下去了,那么娇娇呢
温泽眼眶赤红,五脏六腑都
褚彦失了控,爆喝“给朕滚开”
李忠等人也扑了过来,但无人是帝王的对手,温泽无法,一个砍手刀击
褚彦闭眼之际,目光一直盯着悬崖边上,好像喊了“娇娇”两个字,嗓音干涩。
温泽瘫软
夜幕降临,月光落下,山崖下面火把光亮若白昼。
无数手持火把的禁军、麒麟卫
温泽已经慌了神,跟
不远处有野兽的嘶鸣声传来,直至夜深人静,众人还是一无所获。
破晓的晨光自头顶的云层倾泻而下。
已是次日清晨,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一丝痕迹也没有。李忠体力不支,跟
“皇上一天一夜过去了,您先回宫歇着,老奴留下继续找”
褚彦仿佛没有听见,杂草丛、石堆但凡他能够到的地方,他都试过了,生怕有哪里错过。
娇娇才十五,本该受他百般娇宠,她却
“找继续给朕找” 帝王嗓音干涩低哑,宛若长久不曾饮水,他眸光茫然,失了原本的锐利和焦距,慌张失措。
又是一天过去。
帝王和忠靖侯谁也不肯离去,也不听劝。李敖带人赶来,以免此事被宋相一党利用,他封锁了消息。
直至三日后,帝王与忠靖侯体力不支,先后昏厥,李敖才趁机会将他二人带走。
这一天黄昏日落,帝王猛然惊醒,他起榻后只字未提,只哑声道“送些雪燕去淑妃那里,告诉她,朕今晚不过去。”
李忠僵住,随即欲言又止,抹泪应下“是,皇上,老奴这就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