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怀一路催促尤觉得慢, 只恨腿伤未好不能钻小路直奔了去。
待车驶入延善坊大门,他已经从车里钻出来,然后利索的跳车被守
大门
数月不见, 凤凰蛋竟清消羸癯至此吗
怎么还穿着同他一般样的麻衣重孝周辞渊不是说是他祖母去世吗
满肚子疑问, 崔茂怀略显急切的喘息
随即,“哈哈哈哈哈哈哈崔小怀你何时变成独脚鸡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幸灾乐祸的大笑直震的空中灰尘扑簌簌乱舞, 砚台里的墨汁也浑洒了一地、溅了麻衣满身, 还止不住凤凰蛋的笑
也笑的崔茂怀满腔焦急疑惑张口就成了不甘示弱的惯性反击。
“没见你好到哪儿去瘦成副骷髅架子大白日还敢出来乱跑, 路上竟没招来道士和尚抓你么”
“哈哈哈哈这形容的妙极”
凤凰蛋好容易稳住身形不至摔倒先赞了崔茂怀一句,转而又用笔隔空点着他, “不过崔小怀, 你这伶俐巧思和厉害的嘴皮子怎么使
崔茂怀忽然怔愣原地。
耳畔是同样的声线同样的语调亏我走访数座古寺残阁为你寻风铎, 小没良心的
而酒楼檐下的风铎正随风
凤凰蛋
崔茂怀踮脚疾冲几步伸手猛将凤凰蛋抱了满怀, 所有斗气玩闹的、生气无奈的、不甘愧疚的终是化成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明知历史走向却不知该如何劝你阻你
对不起其实你所有的挣扎煎熬我都看
对不起
“对不起”
崔茂怀紧紧抱着凤凰蛋一遍遍小小声念着, 然后就感到他同样被一双手紧紧抱住, 半响, 耳边也有一声似有似无的“对不起”
对不起说你是挚友知己却从未
对不起一直明白你全不懂掩饰的真心好意却一次次只能装作不懂
对不起
两人分明没有把那句对不起背后的话说出来,但却像是都懂了彼此包含的歉意愧疚。崔茂怀不禁更觉难过, 刚想要再说点什么,凤凰蛋已把手臂又紧了紧,身体的重量也全压过来。
“崔小怀,我就知道你思我念我、恋我慕我、万万舍不得我, 那你就更该表现
“ 、、、”
崔茂怀一点点挣开凤凰蛋的怀抱,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凤凰蛋倒依旧笑吟吟的一脸深情望着他,还把染墨的手伸出来给他看,“瞧瞧瞧瞧,我一来就又帮你画被污了的背景墙,你还不该犒劳感谢我再备几样好菜来,我被苦待了数月,夜里光梦到同你吃饭畅饮就梦到好几回呢”
“”
崔茂怀到嘴的话终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暗哼一声跳着脚去叫人备菜取酒。到门口仰头深深呼了口气似要将胸口的涩意压下去。身后的凤凰蛋也
惹得崔茂怀哭笑不得。
待酒菜备齐,崔茂怀却未
经历了一遭查抄封店,酒楼里桌椅装饰损毁不少,虽然阿秋常伯他们回来后已经拾擦拭过,但想想往日里这上下宾客满员、叫好热闹的样子,到底是满目颓败狼藉,不忍多看。
上到三楼,一间间雅室大都关着门尚看不出什么,也有几间门廊上的匾额不见了。崔茂怀却一眼看到最边侧包间门上的木牌新字。
顺遂路被人重新写过,笔锋圆润通透,真有几分顺遂之感。而绕过所有包间另一侧敞开的门上,鑫华馆三字就写的端正大气,一瞧就适合挂
从前凤凰蛋也是他家酒楼的常客。
虽然多是被人宴请到这儿来赴宴听故事的贵客之一,这自然不用他操心预约事宜。但也有他请人待客的时候,偶尔兴之所至一人独酌独饮,却都跟他这人一样散漫不靠谱,临了才来“求”雅间。外人自不知他们之间的猫腻,更不知他私留的两个包房早交代过凤凰蛋的优先权
于是有阵子还曾传出凤凰蛋果真运气逆天,就连最难定的香飘十里酒楼他也总能加塞儿填空不用等
凤凰蛋那么聪明,又如何猜不出这两间包房名别有深意但惯日里爱同他挖苦打趣、事事刨根问底的凤凰蛋却一次都没问起过这两个名字代表的含义。
“崔小怀,你
早已自斟自饮、筷子动的飞快的凤凰蛋抽空朝外面问了一句,又自顾自吃喝起来,还要点评一下这道菜今日做的仓促少了哪一味调料导致口感不够丰富,那道煲汤果然得是洪霖掌控的火候最好
崔茂怀听着不语,倒是看凤凰蛋吃的实
可欢闹之余,酒意三分,那些之前懒得说的终是点点泄露出来
崔茂怀张口就埋怨卫国吴焕那帮子后沛西南叛军神经病没事来寻他做什么想他辛辛苦苦创业建设容易吗,好容易铺子山庄弄成了,一家子就想过安稳日子,却全被他们毁了害死了那么多人
已有醉意的崔茂怀说到气愤处满一串国骂,他一向觉得当下那些竖子之流的骂语完全没感觉,市井里的又太糟污下三路了些,还是后世骂人话简单明了,包罗万象,最准畅快
这不,凤凰蛋也夸呢还教他“衣冠狗彘”,“何不以溺自照”等他觉得骂的妙的话
崔茂怀也才知晓凤凰蛋这一身重孝为何而来。
竟是凤凰蛋的父亲也去世了
周辞渊早就说过,石峰那家伙最是不择手段。当日相州一番抓捕不使一人逃脱出了风头,却也令多少妇孺老弱因惊吓、病症延误去世。
凤凰蛋的祖母正是如此没了的。
而之后石峰的手段更加了得,眼看从凤凰蛋他们这些人嘴里诈不出什么,就酷刑熬问,威逼利诱,先搅的卢家旁支先胡乱指证起来。然后这把火终是烧到了凤凰蛋他们本家身上,相互挑拨离间,攀咬构陷,真真假假,硬是攒足了齐桌高的罪证
凤凰蛋的父亲身为卢氏族长,本就因老母去世心神受创,熬了几场盘问又染了风寒,最后眼睁睁看着族人斗鸡仇敌般相互指认诬陷,几乎是生生被气死的
却也因为卢父的死,令凤凰蛋最终采纳了周辞渊的“求生之道”。
但也注定是一条会被其他世家大族唾弃瞧不起的路。
凤凰蛋倒看得开。
他说树大分枝,贫民之家儿孙长成且要分家另过,而如他们这般的世家大族,对外看似一尊庞然大物,煊赫无比。可内里整日间钩心斗角、打压拉扯又哪有片刻安宁谁都觉得自己付出的多得到的少,“那些指证诬陷的话未尝不是旁支他房对他们的不满”
“如今趁机分割个干净再不必绑到一块儿,往后有罪与否归朝廷判决,想谋出路各凭科举本事,我也再不必左右顾虑不,几边不是人了”
凤凰蛋说着又满灌了一口酒,忽而手脚并用爬到崔茂怀身边,水润的眼目不转睛望着崔茂怀,“崔小怀,这下子我真能自由自
“不如你我同行,可好”
“”
崔茂怀此时已喝的脸颊绯红,双眸迷蒙,但他觉得自己一点儿没醉,也将凤凰蛋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略想了想就摇头认真道
“现
脸颊上的肉突然被凤凰蛋捏住,最后几个字崔茂怀说的呜哝不清,但凤凰蛋该是听清了,因为他接着就对崔茂怀幽幽道
“如此就剩我一人了啊”
崔茂怀下意识不想看到凤凰蛋此时的神情说出这般落寞的话。右颊的肉还被凤凰蛋捏
凤凰蛋惊讶难掩,“你何时能出口成章了”
实
“”
崔茂怀的脑袋跟着凤凰蛋的掌心左右晃,听到送别只觉得伤心不舍、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作诗什么的他不懂,可提及送别就有一首曲调响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开始唱的声音并不大,却因凤凰蛋惊艳鼓励的眼神渐渐放开。五音不全,调不成调,很快却像是终于找到的什么宣泄出口,于是声音越
酉时已过,一瀑残阳透窗而入铺了两人一身殷红,也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