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到底也没有把殷云晏大卸八块。
这倒不是殷云晏的骨头特别硬, 主要是林七把她刀抢走了。
“你别拦我”
乔安还
林七抱着她的剑,看了看被踹得咳血的殷云晏, 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乔安,表情很复杂,大概介于感动与不敢动之间。
“不要打了。”
林七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对女孩子的纯纯的美好的认知碎了个乱七八糟,整个人的背景色都灰暗了,尤其当乔安瞪他的时候,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小声说“再打就要死了”
乔安当然也知道现
周围殷云晏的亲卫们举剑围拢过来,乔安淡定自若, 还要看林七的伤“你的伤怎么样给我看看。”
林七的小脸蛋瞬间爆红, 遮着掩着不给她看“没事没事。”
但是乔安还是看见了,他腰间横开狭长一道血口,殷红的血色把黑色的布料染得湿透, 看着触目惊心。
乔安顿时更气了。
妈蛋,敢打她家林小呆。
乔安怒气上涌,余光看见撑着地艰难要爬起来的殷云晏, 转身就是一脚踹过去。
“世子”
“世子殿下”
乔安充耳不闻, 就照着殷云晏的伤口踹, 边踹边骂“你怎么这么坏, 怎么这么坏我们家小呆都这么呆了你还阴我们小呆,给我们打傻了将来讨不到媳妇我把你阉了给他当媳妇”
殷云晏“”
林七“”
林七惊恐不,这个媳妇他不要
所有人眼看着那顶着一张绝美脸蛋的少女张嘴“媳妇”闭嘴“阉了”,都是神色恍惚,一脸幻灭。
殷云晏肩膀上的伤口被狠狠踹到,惨烈的剧痛瞬间冲上脑子,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他从未受过如此的屈辱。
甚至比起屈辱,他更无法忍受的是,这个踹他的人竟然是竟然是这样一个姑娘。
殷云晏脸色阴骘,他猛地抬起头,浅碧色的眼睛是受伤的野兽一般的狰狞凶狠,又像是闪烁着一些恼怒至极的羞愤。
他裂声嘶吼“你敢”
“我怎么就不敢我就敢”
乔安对上殷云晏不甘又怨愤的眼睛,瞬间一股火就蹿上脑顶,“啪”的一巴掌就糊
殷云晏“”
殷云晏侧过脸,咳了两声,咳出半颗染着血的牙来。
殷云晏“”
林七“”
林七的表情渐渐惊恐。
林七被震惊了,这是女孩子吗这是什么可怕的女孩子
他以前一直觉得安姑娘凶,原来平时安姑娘已经是对他手下留情了吗
林七的三观被震得摇摇欲坠,以至于乔安又过来要看他伤口的时候,林七跟只乖猫似的乖乖给她看,再也不敢扯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扭捏害羞不给她看了。
林七毕竟我也怕我的头被打掉。
乔安看林七已经趁机上了伤药,血渐渐止住了,才松了口气。
她看着周围已经看呆的亲卫们,突然从衣服里摸出来一个黑漆漆的丸子,一把掰开殷云晏的嘴塞进去。
“世子殿下”
亲卫们回过神来,正看见乔安往世子嘴里塞东西,顿时惊慌。
殷云晏盯着地上那半颗牙,神色恍惚。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
这个女人
他要杀了她他一定要杀了她
他颤抖的手去够旁边的剑,但是还没握住剑柄,那只剑已经被一只脚踢开,与此同时,他被细嫩的手指强行掐着下巴,被迫仰起头来,掰着嘴被硬生生塞进一个丸子。
殷云晏十分警惕,下意识用舌尖顶出来,但是乔安又
“咳咳”
殷云晏抵着喉咙咳嗽,试图把丸子吐出来,乔安对他说“你不用吐了,这毒丸子入口即化,你现
殷云晏抬起头,凶戾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我这里有解药的药方,我给你。”
乔安直接把一个小纸条塞进他手里,坦然说“这解药不难配,随便到附近的城镇中找个大夫就能配,现
殷云晏握着那张纸条,双目猩红,骤然冷笑“不过是个拖延之技,你以为孤会信你”
“你只能信我,因为你多一炷香也耽误不起。”
乔安平静说“当然,你要是为图一时痛快,非要杀了我们,也行啊,反正大家就打呗,只是耽误了时辰,你堂堂楚王世子会不会就这么死
殷云晏骤然握拳,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乔安堂而皇之地退后两步“好了,世子殿下,现
选择,他根本没有选择。
他是殷云晏,是楚王世子,怎么可能愿意为了一时意气,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但是他从未被人如此拿捏从未受过如此的屈辱从未
殷云晏死死盯着她,眼神像是要把她抽筋扒皮。
乔安坦然自若,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里面似乎倒映着月华。
她穿着不太合身的粗布男装,外衣的系带系得乱糟糟,夜风拂动着她鬓角凌乱散落的青丝,撩过她柔美皎白的脸颊。
并不是那种完美无瑕的美,可是当她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剔透的眸光似乎倒映着盈盈的月华,美得不似人间。
殷云晏心头突然一跳。
“走”
殷云晏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转身就走。
“殿下”
亲卫们连忙簇拥到他身边,举剑虎视眈眈看着他们,林七默默又站到乔安面前,像一只护主的大犬,警惕盯着他们一干人上马。
乔安心里动容,拽了拽林七的衣角,愣是把他拽到自己后面去。
乔安小屁孩儿就是爱逞强,姐姐罩你
殷云晏捂着伤口艰难地骑上马,因为严重失血和心口的麻痛,脸色已经微微
他心知自己情况不妙,丝毫不愿耽误,带着众人正要离开,余光却瞥见乔安担心的把林七拉到身后。
他脸色突然特别难看。
“你。”
乔安看着殷云晏那一众人上马,知道他们是不打算与己方纠缠,面上不变,心里却松了口气。
毕竟双方人数相差太大,连战斗力最厉害的林七都给人阴了受了伤,这闹不好就给人团灭了,所以还是赶快把人打
乔安正这么想着,突然听见对面低沉的男声。
她看过去,看见那位楚王世子高坐
看着他,乔安很难不感慨人长得好,真是怎么着都好看。
就比如现
但是这
殷云晏盯着她,抿了抿唇“你,叫什么名字”
乔安暗暗咂舌,这得是怎么个记仇的货色,自己都快死了,还惦记着得记个名字好
不过乔安也很不屑,这人什么脑子,竟然以为她会自报家门,这是打量她傻吗
乔安摆了摆手,谦虚说“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你喜欢哪个就是哪个。”
殷云晏“”
殷云晏死死凝着她,乔安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
见状,殷云晏突然一声冷笑,满是阴骘暴戾“无论你如何隐瞒,总也会被孤抓到”
乔安心头一沉这货的报仇之心很是强烈啊。
“走”
殷云晏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勒着缰绳调转马头,带着亲卫们头也不回地离开。
乔安看着那一众人踏尘而去,不由叹口气“小呆,我麻烦了,他一定恨死我了。”
林七扭过头,瞅着她,以为她终于知道后怕了,小声安慰“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害不害怕的倒是无所谓。”
乔安一脸唏嘘“主要是我打掉了他半颗牙,他以后说话有可能漏风啊”
林七“”
乔安又叹了口气总结“唉,他一定恨死我了。”
林七“”
林七一脸一言难地向她道别。
“栾城出事了,我怕大人有危险,我得回去看看。”
林七说“我会留下其他人送你去京城的。”
“送个屁啊,都这样了,我能让你一个人走吗。”
乔安翻了个白眼“等我回去拾一下东西,我们一起走吧。”
林七惊讶地看着她,有点犹豫“安姑娘,你你不是讨厌大人吗”
“我是讨厌他,但是大哥出事了,我也不能当没听见啊,我最起码要确定他安全啊。”
乔安说着,有点不高兴地踹了一下树,嘟囔着“真烦,说好了要走的,又拖拖拉拉回去,搞得跟我上赶着他似的,要是他什么事儿都没有,又得嫌弃我矫情,嫌弃我多管闲事。”
乔安其实觉得李稷会武功,心眼那么多,又有那么多人护着,就算栾城出了事,他也应该不会有事。
但是应该是应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得亲眼确定他安全。
她宁愿被他嫌弃,也要确定他好好的,就算没有老太太,他派林七来护送她,这份塑料兄妹情,她也记着,
林七怔怔看着她一边嘟囔一边麻利拾东西的样子,突然笑起来“安姑娘,你真好,大人有你这样的妹妹,一定特别高兴。”
“我当然好,我好得很,他有我这么个义妹,是八辈子攒的福气”
乔安哼哼着把东西打包,挎
乔安无意间看到旁边的铜镜,声音戛然而止。
乔安怔怔看着镜子里那张花容月貌的脸。
三秒之后,她猛地扭过头,看着林七“小呆,我现
林七呆呆看着她,然后小脸就红了,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小声扭捏“安姑娘你、你别欺负我了。”
乔安“”
艾玛
连林小呆都会脸红了。
她就说这盛世美颜有毒
乔安咬牙切齿地摸出自己的小化妆盒,往脸上抹黄粉,又去把眉毛描得乱七八糟。
林七眼睁睁地看着她糟蹋自己的脸,一双死鱼眼瞪大,一脸欲言又止。
他想说什么,但是被她瞪了两眼,也不敢吭声了,就抱着膝盖蹲
等乔安放下笔,已经从绝代佳人变成了一个根正苗红的糙妹。
林七幽幽地叹了口气“唉”
“”乔安气得打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小小年纪就会看姑娘我让你叹气我让你叹气”
林七很委屈,安姑娘和他差不多岁,她凭什么说他年纪小,而且她好好的脸,折腾成这样,本来就很可惜嘛。
但是林七不敢说,因为安姑娘凶起来很吓人,他有点怕自己也被安姑娘打掉半颗牙。
乔安一凶他,他就蔫巴了,垂头丧气拎着包袱跟着乔安走出客栈。
天边已经微微
可惜,马上就要到了
乔安隐隐有种预感,自己这一走,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再来了,恐怕就要走上另一条路了。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难道她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继续逍遥自
乔安摇了摇头,挥出马鞭“走吧”
栾城位于河北道西部,为了快赶回去,林七带着乔安摒弃官道,从崇山峻岭中横穿小路,行程的难度比她来时飙升了不知道多少个量级。
最凶险的一次,他们一行人都是沿着只有一人能通行崖壁往横穿,脚下就是悬空的万丈悬崖,幽幽的寒风往上涌,刺得乔安脚底
不过这样的路虽然不好走,但是效果也是很显著的,本来需要快两个月的行程,这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月出头,他们就进入了河北道境内。
周围已经渐渐出现了一些从栾城逃出来的灾民,神色仓皇。
逃荒这个词,对于她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太陌生了,如果是原来的她大概也懵懵懂懂,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底层贫苦的农民,才最明白逃荒的恐怖。
没有食物,没有水,好的人家还能有辆板车,一家人所有的家当都放
这就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每一次天灾,都会毁灭无数人的生活,而且也许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缓不过来。
不过乔安来之后,
乔安微微松了口气,但是这口气又很快提了起来。
河北道没事,但是栾城出事了,而李稷就
这种天灾是不讲理的,再大的官,再好的武功,万一真倒霉催的撞上了
乔安提着一口气,一刻也不敢耽误,与林七快马加鞭往栾城赶。
遥遥看见栾城的城墙,乔安的心就是一沉。
那原本威严的城墙俨然塌了大半,隐约望见里面的房屋也多是倒塌成废墟,至于地上的情况和她之前猜测的差不多,洪水虽然退了,但是已经和泥地合成了厚重的淤泥,几乎陷到马腿的膝盖处,让马匹每走一步都艰难。
乔安有点心慌,眼看着马腿陷进泥水里出不来,直接把马背上早准备好的木板抽下来,绑
“安姑娘”
林七也跳下来,跟着她往前跑。
乔安一直不敢细想,她不敢想李稷可能会死。
那是老太太唯一的儿子,要是李稷死了,她根本不敢想老太太怎么撑得住;而且,虽然他两面三刀,皮白心黑,又虚伪又装逼又不干人事儿,乔安有时候气得恨不得给他扎小人,但是乔安绝对不想看着他出事。
她一气儿跑进了城,街上人很少,除了一些哭嚎的百姓,大多是穿着薄甲的士兵
那士兵突然被她拉住,愣了一下“李校尉这里没有姓李的校尉。”
乔安浑身的血瞬间冻结。
“不可能有的,他大概三个月前来的,正六品昭武校尉,李稷”
乔安都快哭了“这位大哥求你想想,你再仔细想想那是我兄长啊”
这怎么都查无此人了,这别不是路上被大水冲走了这不行啊这不能这样啊
那士兵看她一个姑娘家神色仓惶,声音带着哭腔,一时也有些无措,无奈说“姑娘,我们确实没听说过姓李的校尉,不过我也是新调过来的,倒是前两日刚有几位将军从别处巡查回来,
士兵指着一个方向,好心说“你去那边看看吧,看你要找的人
乔安眼眶都红了。
“谢谢大哥,谢谢”
乔安抹了把眼睛,扭头就往那边跑,士兵看着她一个小姑娘一瘸一拐艰难
他摇了摇头,刚想继续手头的事,突然想到了什么。
“哎。”
士兵迟疑着问旁边人“咱们那位李将军,叫什么来着”
旁边人笑骂他“那谁知道,谁敢直呼将军的大名。”
士兵也暗笑自己多心,并没有把这事放
两个人弯腰正抬着一具尸体,同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好像听谁说过,咱们李将军
士兵呆了呆,两个人面面相觑,表情逐渐惊悚。
不是吧
那个小姑娘,是来寻将军的
乔安东一脚西一脚往城东跑,越想越悲观,越想越绝望。
李稷怎么能死呢李稷死了,老太太怎么办祸害遗千年啊,他那么黑心肝的人怎么能死呢,他不是会武功吗,轻功水上漂不会用啊房子塌了不会从房顶跳出来啊就算是地上突然裂了个大缝子你掉下去,你他喵的不会大劈叉卡着啊
可是万一他就真的死了呢。
他万一就真的那么倒霉倒霉的死了呢。
乔安眼眶红了。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野,前面城墙上渐渐出现了一些围聚着的人影,乔安猛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最前面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浅紫色长衫,胸口绣着一头于花团锦簇中威严回顾的花豹,长衫外披着轻甲,腰间斜配一柄长剑,随着他的走动,隐隐反射出剑身上一线凛冽寒光。
乔安泪眼朦胧,呆呆看着他。
李稷正与人说着栾城驻防之事,突然感觉前方传来一道灼灼的注视。
他眉头微拧,淡淡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做男装打扮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孤零零站
李稷看见乔安,瞳孔一缩,身形骤然一震。
“你怎么
李稷脸色骤变,大步走下城墙,边走边斥她“你不是去京城,谁让你来的林七呢,你一个姑娘偷跑过”
“哇”
他的声音被嚎啕大哭声打断,他愕然看着乔安像是一个
李稷“”
李稷被扑了一个踉跄,心中情绪复杂怪异,一时竟然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动容。
他抱着哭得像个小孩子的乔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生疏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太自
周围的官员们都看傻了。
大人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个妹妹还如此和颜悦色的疼爱
“你可不是没事。”
乔安边哭边看他胸口的绣文,泪眼朦胧中看见一片闪瞎人的紫色,语气莫名的悲愤“我这么怕你死了,担心了一路,结果你不仅没死,竟然还升官了我就说祸害遗千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可气死我了”
李稷“”
李稷黑着脸把她又撕开“滚”
他看出来了,她根本不是来担心他的,她就是生怕他没死,再特意来气死他的,,大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