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是应季而开, 喧闹无比的杏花艳云。
直到寿康宫略显古朴斑驳的宫墙前, 戛然而止。
明间内, 敬嫔, 敏贵人, 婉嫔,宁常
敬事房掌事太监的吴细福瑟瑟地跪
王疏月看了一眼婉嫔。
婉嫔虽然目光躲闪,却还是趁了个空,抿着嘴唇向王疏月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 便昭示出了这是一个设给王疏月局,看客齐全, 等她下场。金翘也感知到了气氛不大对,不由捏紧了扶着王疏月的手。
“皇贵妃来了, 就坐吧。”
太后平静地开了口。倒是听不出过多的情绪来。
雕花隔门吱呀地响了一声, 两三个宫女提着水壶进来, 给各宫的主儿添盏, 走动得虽多,愣是听不见一点悉索的脚步声。
王疏月依言
皇后仍旧没有看她,只平声问了一句“说皇贵妃不
王疏月欠了欠身“是,回娘娘的话,奴才送大阿哥去上书房。”
皇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太后却道“虽说抚育皇子是你们的责任,但伺候皇帝才是尔等身为嫔妃的本分若为子嗣而心无皇帝,那便是不可恕的。”
这话说得颇有些微妙,敏贵人和婉嫔不约而同地朝王疏月看去。
一旁地敬嫔应声道“太后娘娘训斥的是,是奴才们该死。”
太后叹了一口气,朝皇后道“哀家本来不想再过问后宫之事,但自从皇贵妃生产以后,后宫再不闻嫔妃遇喜之事。敬事房回禀说皇帝忙于西
吴细福被太后这么一唤,浑身筛糠般地一颤,忙伏身应道“奴才
“慎行司的杆子
“是是奴才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好,从实说,皇帝这半年是否真的不曾入后宫。”
“不是”
“照实说。”
“是是万岁爷时常宿
他一面一面心虚地看了王疏月一眼,两股颤颤,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那为什么敬事房不曾有皇贵妃侍寝的记档,你们当得什么差”
“奴才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一言吓得吴细福请罪的声儿的都破了,那原本就比男子要尖细的声音划开了皮儿,刺入王疏月的耳中,逼得她忍不住闭了闭眼。
“你们这些奴才是该死,连皇帝的事都敢错瞒”
“太后娘娘明鉴啊,奴才们不敢错瞒,是是”
“是什么。”
吴细福此时一头磕死的心都有,他不是糊涂人,明知道皇帝是为了维护翊坤宫那位主子,才打出了军政繁忙不入后宫的幌子,可如今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儿,又糊弄不过去。招了,日后皇帝追究,他怕要皮开肉绽,不招吧,今日就是他的生死局。
真是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
“这这”
吴细福口舌含糊,太后却失了耐性。抬手对陈姁道“把他带出去,打到实说为止。”
“是。”
话音一落便有人上去架人。吴细福本就不是什么有大主意的人,算是个顶老实的人,之前,连各宫给的贿赂都不大敢。这会儿听说要挨板子,愣是吓得双腿
太后这才放平声音“放下他。”
太监们一松手,吴细福就跌趴到了地上,他忙地朝前跪行了几步,颤声道“万岁爷虽然长日歇
“不曾侍寝”
出声的人是敬嫔。她诧异地朝王疏月看了一眼,又朝向太后道“身为嫔妃,怎么能不侍奉皇上呢”
婉嫔有些气不过敬嫔如此火上浇油,忍不住道“敬嫔,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没有
谁知敬嫔却抢白道“婉嫔,如何是多言,我虽出身科尔沁,却也受教宫中多日,本分一日不敢忘,今日听得这种事,心里疑惑罢了,难道宫规管束,也是要分人的不成”
“你”
“好了”
太后喝了一声,二人忙跪了下来。都不敢再多言。
殿内一下子静下来。众人皆朝王疏月看去。
都说,世人皆受皇权管束,只有皇帝一人是能得人间大自
可这个时候,王疏月却突然觉得这话挺讽刺的。
男女阴阳之事,放
人间大自
“皇贵妃。吴细福的话,可是真的。”
“是。”
她无处可避,应过这一声后,也起身跪了下来。
月白色氅衣铺于地,像脆弱荼蘼一朵,不合时宜地开
“你为何不肯侍寝。”
太后没有多余的言语,也并不曾
“奴才生产后尚未”
“身子不好就该劝谏皇帝,为子嗣着想,怎能如此不懂道理”
“是。”
她的话被打断,也就没再没能说得下去,应了一声“是”之后便将身子伏下去,不再出声。
皇后低头看向王疏月。说实
从前
不过如今皇后
也对,哪有女人不怕废了身子,被男人彻底厌弃的啊。她能借产后修养,瞒了皇帝一时,但能瞒得了一世吗
“皇额娘息怒,皇贵妃的身子素来不好,生产之后,一直是周太医
太后听过此话,对陈姁道“去太医院,传周明过来问话。”
陈姁忙道“回娘娘,周太医今日不当值。”
“不
王疏月摁
吴细福转过身来,仰起一张被打得通红的脸,泪流满面地对王疏月道“贵主儿,奴才奴才对不住您。”
王疏月没有应他,只是摇了摇头。
她知道瞒不住,可她不曾想过,会当着众妃嫔的面揭她的伤处,如此地令她难堪。
紫禁城对女子最大恶意,突如其来。
院正替她诊脉的手搭上她的手腕时,她就抑制不住地周身一阵恶寒。像是一条寒冷的锁链贴着皮肤箍紧了她整个人。
日影西移。院正了手。
太后道“如何”
院正起身走到太后面前回话道“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话。贵主儿生产后确是血气亏损。”
“不易侍寝么”
“那倒是不至于,除非”
“除非什么”
院正回过身来,看向王疏月的道“贵主儿,容微臣问一句,贵主儿的信期可有准。”
“我”
王疏月握紧了手指,喉咙里如同哽着什么似的,吐不出声来。
院正见她不肯开口,又向太后道“娘娘,贵主儿生产时有难产之相,难免损及本体根本,所以贵主儿身上症候,有些不是诊脉能诊得出来的。贵主儿不愿说,微臣也不敢冒犯。”
太后听出了这话的意思,招手示意陈姁过来。
“你带王氏进去,好好替她看看,看明白了,来回哀家的话。”
王疏月闻言一怔。
金翘到底是知道些人事的,见陈姁和孙淼等人要上前来拉扯,禁不住道“太后娘娘,我们主儿是皇贵妃,身子高贵怎能容奴才们冒犯,求您开恩啊。主儿不是有意隐瞒,实是”
“放肆”
皇后一声断喝。便有太监上前把金翘摁跪
“皇贵妃,你就是这样调和谐调教底下的奴才。本宫和哀家尚
皇后很少如此疾言厉色,婉嫔和宁常
婉嫔想要求情,刚要开口,却又被皇后的目光给骇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