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十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白雪皑皑的时节里,椒房殿里满是孩童的嬉闹欢笑声。
萧璟打从下雪起就十分开心,虽然萧瑁依旧忙于学业,不能陪她玩儿,但她一个人带着一群婢子也能玩儿得十分起劲儿。
姜姝坐
秦树躬身行礼,“娘娘放心,您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
姜姝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秦树便捧着拂尘,沉默地站回了角落里。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萧旭就染了风寒,也不知是萧旭一直吃着的那道方子不管用了,还是这么多年积压的病症突然间一齐迸
英年早逝的皇帝那样多,多萧旭一个也不算多。可谁会认为一场风寒就能夺了人性命呢姜姝偏要崔氏和沈氏这样认为,既然崔氏和沈氏对禁中事好奇得不得了,那姜姝顺水推舟,让崔氏和沈氏知道一些禁中往事又有何难呢
倒也不必让崔氏和沈氏知道的太清楚,只消半遮半掩的,将萧旭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平日里表现的那样好这样的消息透给崔氏和沈氏,就足够了。剩下的,崔氏和沈氏自然会自己想去。
萧瑁是正正经经的皇太子,只要萧旭的身体真的出现了问题,那么萧瑁登基为帝甚至连萧旭的遗诏都不需要,一旦萧瑁登上帝位,大权
姜姝要的,是萧旭自己出手废掉二皇子和他身后的崔氏、沈氏。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贤妃还是不见好吗”茶杯之上热气氤氲,姜姝垂了垂眼,掩去了叹息。
“回娘娘的话,贤妃娘娘依旧是老样子。”宛娘面有不忍
。
姜姝长长地舒了口气,“吩咐宫人好生伺候着,贤妃若是有什么闪失,本宫定要他们陪葬。”
“是,娘娘。”
建章殿里,萧旭放下手上的折子,眼神微冷,“尚书右仆射很关心朕的身体状况”话里的“关心”二字咬得格外的紧。
全福一惊,头埋得更低了,“回圣人的话,正是。”
“他倒是有心得很,庐陵王最近和他这位外祖父也没少亲近吧还有崔家的人”萧旭又拿起了折子,冷笑了声。
“二殿下一直都很亲近母族和崔家。”全福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这样回应萧旭。
萧旭提笔
“是。”
全福拿着信,也不敢将信转交他人,自己问清楚了虎贲中郎将的所
次日,萧旭宣布罢朝,由皇后监国。
姜姝被通知前往建章殿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带上了萧璟,并吩咐秦树
萧旭摆了个阳谋出来,正等着人往上面撞。
景熙十年十一月初五,帝因身体不适暂退建章殿,命皇后姜氏监国,五相共同辅政。
正旦日,皇后姜氏着衮服携皇太子代天子行祭天、拜太庙之事。
衮服乃最正式的天子礼服,当萧旭命人捧出衮服给姜姝时,姜姝看看衮服,又看看萧旭,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说。
“这,我恐怕穿不得。”姜姝的脑子并没有停止工作,虽然衮服
萧旭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捧着衮服的宫人再靠近一些,从榻上起身,亲自取了衮服展示给姜姝看,“我的阿姝,代我监国理政,无一不好,此番又要代我祭天、拜太庙,何其辛苦不过是一身衮服罢了,我的阿姝没什么穿不得的。”
衮服上衣下裳,饰以龙、日、月、星辰、山、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和黻十二章纹,端的
便是尊贵无匹。萧旭执了姜姝的手去感受衮服上的纹路,带着姜姝感受他作为皇帝所拥有的独一无二,世间至尊。
姜姝心下却燃不起对于滔天权势的渴慕之情,哪怕她知道,她快要熬出头了,她心里也依旧是一片平静,平静到像是深处有惊涛骇浪的深海海面。
太庙之前,着衮服的姜姝牵着萧瑁的手站
由于姜姝身上的衮服着实太过于教人吃惊了,众人一时都有些呆滞,唯有叶景莘反应得最快,当即向姜姝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口呼“万岁”。既然姜姝身上穿着衮服,那萧旭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见皇后如见他本人。其余臣子也跟着叶景莘下跪行礼。
山呼万岁时,姜姝牵着萧瑁,看着下方的臣子们,快意渐渐漫上心头,权势地位,有人为此汲汲营营一生着实是太正常不过了,因为大权
正旦的夜里寒气深重,建章殿里的烛火也只是零星几点,殿内的气氛却随着烛火的摇曳一度陷入凝固的沉寂。
换回了皇后服制的姜姝安安静静地坐
贤妃的相貌并未有多大的改变,只是浑身上下都不再有往日的鲜活气息,一双眸子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暮气,就连身上本该很合身的正一品夫人的礼服
“妾琼华殿贤妃崔氏,拜见圣人,娘娘。”贤妃跪伏着,向萧旭和姜姝行了大礼。
“贤妃深夜到访天子寝殿,有何要事”萧旭面无表情地看着贤妃,并没有要叫贤妃起身的意思。
“沈氏与二郎图谋大位,妾的父亲被富贵所迷,鞍前马后,妾思前想后,日夜惶恐,惴惴难安,终还是决定来将此事禀与圣人,娘娘。妾之所求不敢过大,只求圣人和娘娘可以放过崔氏一族无辜的人。”
贤妃已经快被家族逼疯了,她先是跟姜姝说明不见崔氏女眷,再是称病不出琼华殿,可饶是如此,仍旧逃不过崔氏的引诱劝说,崔太后留
都成了崔氏留
贤妃说完后就闭了嘴,偌大的华丽殿宇里似乎连贤妃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好像是只过了一会儿,又好像是过去了许久,上首的帝王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声音却冷静得让贤妃止不住地心凉。
“是吗”萧旭似乎并不奇怪。
贤妃悲从心起,果然,她想的不错,萧旭已经知道了,早
贤妃抬头看着萧旭,看着这个曾经与她有过那样多的好时光的男人,看着这个现如今
萧旭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都不做,甚至还
帝王心术而已,贤妃听到自己的心如是冷言道。
这一刻,贤妃竟不知自己是该痛恨家族对权势无止境地贪恋,还是该痛恨萧旭这样的运筹帷幄,算无遗漏。
贤妃的目光飞快地掠过姜姝,但见姜姝也看向她,眼底亦是全然的平淡,忽然就觉得自己滑稽、可悲极了。
“圣人,请您放过无辜的人吧。”贤妃的叩首声
建章殿里的烛火跳得愈
“朕要怎么才能确定他们无不无辜呢”萧旭像是好奇,又像是好笑地
“老弱妇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贤妃想起了族中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想起了刚刚来到这个世上不久的婴孩,还有那些因资质不佳而被宗族边缘化的人,他们都全然无辜,可他们的性命却都垂垂危矣。
姜姝不忍地阖了阖眼,深吸了口气,看着贤妃,像是许诺,又像是陈述地开了口“圣人乃天下明主,自
然是分得清黑白好坏的,无辜者必然不会平白蒙冤。”
闻言,萧旭将目光投向了姜姝,正对上姜姝含着坚定、半分不肯退让的眼神,好半晌才接了话“阿姝说得对。”
“他们若当真无辜,朕自然不会滥杀。”萧旭沉声道。
“妾谢过圣人,谢过皇后娘娘。”贤妃再度叩首。
建章殿外却
早有预料的萧旭和姜姝此时都平静地坐
姜姝沉默地闭上了眼,她不怕,可她不想看见接下来会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姜姝分明是促成今日局面的人之一,但
帝王心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有人的命运都
“圣人,庐陵王领着一伙做禁军打扮的人闯了进来,直冲着建章殿来了。”全福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萧旭冰冷的脸,面有难色,说话也犹犹豫豫地,“庐陵王还穿着龙袍。”
“逆子朕可还没死呢”萧旭一怒之下,桌案上的茶点都顺着萧旭宽大的衣袖前仆后继地落向了地面,有的就砸到了贤妃身侧,溅起的茶水浸湿了贤妃的裙裾,许是心里的冷意过甚,这寒夜漫漫,贤妃竟觉得身上沾了水的衣衫并未有多冷。
“还有哪些人一并来了”姜姝睁眼看向全福,眼底一片凛冽,与窗外纷飞的雪花有异曲同工之妙。
全福被姜姝看得一个激灵,报出了一长串人名,个个都不是无名小卒,皆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其中还有一位中书舍人,若是姜姝没记错,这位中书舍人当初就是崔氏举荐上来的。全福一说完,就立即闭上了嘴,把头
低得死死的,再不敢多说哪怕一句话。
萧旭怒极反笑,眉宇之间威严更甚,“来得正好,朕总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贤妃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父亲,停手吧,圣人什么都知道,你们没有胜算的,停手吧。”贤妃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悲凉。
“芳若,皇帝不仁,就不要怪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义他为太子时是如何哄骗于你的,登基之后又是如何翻脸不认人的过河拆桥的事情,皇帝做起来倒是顺手得很他既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来做十五”
说话的是贤妃的父亲,他看向萧旭的眼神是怒意,这份怒意
“圣人宠爱姜氏女,为情乱智,臣请清君侧。”
“放肆”萧旭登时就站起了身,火气比贤妃的父亲更重。
“阿爹,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回头是岸啊。”贤妃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可此情此景,她却泪如雨下,哭得心肝儿都揪成了一团,她太了解萧旭的性子了,现
“圣人龙体有碍,不便理政,太子年幼,偶感风寒而亡,故特禅位于皇次子。”
“贤妃娘娘身为新帝养母,自该享有皇太后之尊位,现
贤妃心下一滞,现
姜姝一言不
“圣人,叛军已被悉数围困,臣救驾来迟,请圣人恕罪。”果如姜姝所想,来者恰是虎贲中郎将。
萧旭看着自己妃妾的父亲,又看向站
二皇子,脸色阴沉,眉头紧皱,语气不善,“你想做皇帝你想让你母亲死”这个母亲指的当然是萧旭身边的姜姝,对于贤妃父亲刚刚那一句“清君侧”,萧旭憎恶至极。
二皇子被萧旭看得说不出话来,又见姜姝也看着他,眼里不带半分情绪,往日的慈爱温柔都不见了踪影,不由颤颤巍巍地跪
“资质平平,野心不小,不忠不孝,难堪大任。”萧旭干脆地给自己的儿子下了判断,丝毫不顾忌这样的话会给二皇子带去怎样的影响。
姜姝看着跪
贤妃已经瘫软了身子跪坐
“来人,将此事一干人等全部移交大理寺。”萧旭没有兴趣再跟这群人说什么,也没有兴趣再听这群人说什么,径直看向了虎贲中郎将,虎贲中郎将会意过来,立时就有虎贲军上前制住刚刚还趾高气扬的作乱者。
夜色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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