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 三月二十四。
他终于回来了。
当赵彻意识到手上的动作时,又倏地松了手, 勾唇嗤笑一声, 他紧张什么
“驾”
赵彻一声低喝, 骏马沿着驰道一路疾驰, 直奔丹阳门, 遥遥地就瞧见城楼上站着一道红色的身影,周身气度一如三年前,身量却高挑不少,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宋乐仪。
还知道来看他啊
赵彻挑眉, 漆黑的眼里一瞬间填满了细碎的光芒, 缓缓扬起唇角, 朝她笑了下。
赵彻瞧不见宋乐仪脸上的神色, 只记得他还没来得及回嘴角笑意,宋乐仪就转身走了。赵彻愣了一瞬, 继而垂下眉眼低低笑了。
表妹, 你这是心口不一。
晚宴上觥筹交错,赵彻频频侧头看向宋乐仪,一别三载,她似乎变了很多。
往日的表妹, 乌黑的眼瞳里总带着一种鲜活明媚的情绪,如今再看,她周身气质柔和很多,脾气似乎也敛了不少,一言不
也是,母后不
对不起啊,表妹,没能
世人皆说蜀地丰饶,蜀女多姿,可是那些都与他没什么干系。
几次生死攸关,他都咬着牙挺下来,赵彻知道,必须得活着回来,不光是为了大越为了皇兄,更是因为燕京还有一个人
表妹被母后保护的太好了,性情养得娇蛮天真,自小娇贵的养着,没吃过苦,更不善那些勾心斗角,母后骤然驾崩,她亦一朝落势,燕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
他若不回来,她怕是得被燕京的牛鬼蛇神们给生吞活剥了。
酒过三巡,赵彻已经喝了不少,已然染上三分醉意,然而一双漆黑的眼眸却愈
那里戴着一副碧玉耳坠。
赵彻微微眯了眼眸,她什么时候穿的耳洞
小时候宋乐仪娇气怕疼,到了穿耳洞的年纪她死活不肯穿,太后拗不过她就放弃了。后来瞧着别的姑娘都有漂亮的耳坠可以戴,她又羡慕,也叨念过几次说要去穿耳,最后都不了了之。
觥筹交错间,有大臣过来同赵彻说话。
赵彻淡笑应下,余光一瞥间,便瞧见宋乐仪离开的身影,他伸指揉捏了额角,淡声道道“本王有些醉了,改日再同诸位叙旧。”
诸人合指行礼相送,忙堆笑附和“是我等不察,还望殿下误怪。”
宫内道路复杂,片刻功夫宋乐仪就没影儿了,赵彻俊眉拢了拢,略微思索,抬腿朝着东边的路走。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他就
赵彻俊俏的眉眼舒展了几分,他快走了几步,然后伸腿往前一迈,双手环胸拦路,将人给堵了。
周遭寂静,八角琉璃宫灯映着昏黄的光晕,宋乐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拔
眼前人的动作一丝不落地落入赵彻眼中,他眼底情绪翻涌,周身气势也难免沉了几分,看来表妹过的真的不好啊。
一别三年,当初那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已经及笄,身量长了不少,不过站
一身红衣倒是明艳如往昔,只是周身气质内敛而宁和,一点也不像她。
这样不好。
赵彻敛了情绪,朝她扯了一个颇灿的笑容,一如当年朝气少年,然而语调却是恶劣而轻佻。
“怎么,表妹还没嫁出去啊”熟稔的模样,仿佛俩人没有一别三年。
果然一张口就没好话,就不应该对他抱有希望宋乐仪生气,觉得这厮真是死性不改。
她一副被踩中痛脚的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当然和我有关系了。
赵彻心里默想着,看着她沉寂的黑眸倏地涌上恼意,似乎又有了那么一点鲜活明媚灵气劲儿,和三年前没什么差别。
他不显地扬着唇笑了下,眼底的笑意渐浓。
竟然还笑
宋乐仪气恼地想打人,一双漂亮的眼眸瞪得又大又圆,反讽道“你不是也没人嫁”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说的没底气,虽然赵彻性情纨绔,但到底身份贵重,若是没去蜀国,说不定早就娶了妻。
于是宋乐仪又小声补了一句“想要娶我的人早就踏破门槛了。”软绵绵的毫无气势,但撑着她最后一点骄傲。
好歹是个嫁妆丰厚又容貌明艳的郡主,不少人生了心思纳她做妾。
赵彻瞧着她口是心非的样子觉得有趣,又很快被浓浓的心疼与酸涩淹没。这三年他虽然没
想到这里,赵彻漆黑的眼眸里泛上三分冷,洇出了点点戾气,他喉咙滚了滚,刚思忖着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宋乐仪已经神色不耐烦道“你让开,挡着我路了”
赵彻挑了下眉“不让。”
宋乐仪又扬了扬下巴“好狗不挡道知不知道”神色骄傲如昔,无论何时气势都不输人。
然而宽大袖口下,她指尖已经捏得紧紧,下意识地不想让赵彻瞧见她如今狼狈的模样,只盼着他快点走。
这脾气
赵彻难得没讽她,而是好耐性地笑了笑,嗓音轻而慢,“表妹此话真令人伤心,我
一开始半玩笑的语气说道后面已经染上了几分若有若无质问。
闻言,宋乐仪顿时熄了不少气焰,望着眼前人瘦黑不少的俊脸,她闪了闪眼眸,唇角翕辟小声问道“这三年你还好吗”
“好啊,没缺胳膊少腿的,也没死。”
赵彻不甚
夜风卷着被酒香烘暖的荼芜香,一齐涌进了她胸腔里,气氛倏地变得暧昧撩人起来。
宋乐仪一惊,险些拍开他的手,好
说着,他搭
宋乐仪身子一颤,白皙地脸蛋飞快地染上一抹绯红,她伸手去拽他胳膊,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许多,又羞又恼道“你、你别捏我耳朵”
赵彻“嗯”了一声,却毫无松手的意思。
“怎么穿了耳洞”他又重复了一遍。
宋乐仪当然不肯告诉他,是因为他送来的那副墨玉耳坠把把她气着了,才一怒之下冲动穿了耳。而且她还翻来覆去疼了好多天,那太丢人了
灯火恍恍下,一身明艳的女子冷着眉眼,心虚掩饰“喜欢穿就穿了。”
“你这喜欢倒是随意。”
赵彻总算松开手,指尖挑着她耳边的碎
语气里浑然没个正经。
“”真以为天下地下就他最俊呢
宋乐仪别扭,违着良心道“丑了”
少年时赵彻是个眉眼俊俏的公子哥,浑身上下金贵的很,皮肤也白皙,衬得一双漂亮的眼睛尤其黑亮,尤其是浸着三分笑意看人的时候,能把人溺死。
如今他黑了不少,比以前也瘦了,眉眼愈
丑了
赵彻好脾气地不与她计较,只捧着人别过的脸蛋转回来,哄道“你再好好看看。”
“看、看什么啊”宋乐仪神色闪躲,扒拉下他的手腕。
赵彻低声而笑,胸腔微微震动,直到宋乐仪又递了他一个怒瞪的眼神儿,方才戛然而止。
宋乐仪咬了咬唇瓣,丢下一句“懒得理你,我回府了。”说着,她绕过他就要往前走。
赵彻哪能让她得逞,长腿往前一迈,又将人给堵了。
征战三年,赵彻长高不少,站
一起回家
宋乐仪偃旗息鼓,她反复咀嚼这句话,忍不住仰了小脑袋看他,直直撞入了一双幽深清亮的黑眸,那里情绪满满,许是因为饮酒的缘故,蒙上了一层浓浓雾气,教人看不真切。
好歹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情谊,又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仇人,一别三年其实也曾想念,宋乐仪便也没再拒绝。
而且的确顺路,豫王府和夷安郡主府只隔了一堵墙。
一路上赵彻的嘴巴也没闲着,没少将宋乐仪哄笑。
望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赵彻忍不住扬了唇角,笑容颇灿,只是漆漆眼眸后面却
宋乐仪一愣,拍掉他的手“不要”
赵彻从善如流改了口“那我陪你用膳。”
陪她用膳
听着眼前人低沉真挚的声音,宋乐仪呼吸一窒,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被戳中了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冷清月辉下,宋乐仪明媚的眼角蓦地湿润,许是觉得丢人,趁着浓浓夜色,她欲盖弥彰垂了眉眼,挡去了所有委屈。
是以她瞧不见,赵彻漆黑的眼底情绪纷杂,爱意翻涌。
许久,宋乐仪吸了吸鼻子小声应了句“好。”
声音很轻,夹
没等赵彻反应过来,她突然转身跑了,泪花最终没忍住,从眼角滑落,汇聚
夜色中传来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关切与紧张。
“表哥,夜深了,你也早点歇息。”
赵彻抬头瞧着她纤细窈窕身影,越跑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他扯着唇角无声笑了笑,俊眉的眉眼间有数不的思念。
表妹,明天见
宣和九年,四月二十二,已至春末。
夷阳,夷安郡主府。
宋乐仪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容貌依旧娇艳白皙像十几岁的小姑娘,自从离开了燕京,远离一众纷争和勾心斗角,她的日子过得愈
初来夷阳时,她水土不服,深夜辗转难眠时,也曾久立窗前。
但宋乐仪一向心宽,活着的人不能永远缅怀过去,不多日便把那些不痛快忘
夷阳地处西北腹地,四季比燕京更分明,春日尤其显长。
晌午刚过,宋乐仪用过午膳,觉得春风甚是凉爽,便坐
夏意探头,她今日穿了一身轻薄的胭脂红的撒花襦裙,一头青丝松松
此时面前正绽着丛丛芍药,妍丽窈窕,含羞娇俏,宋乐仪手里拿着握着一根细狼毫,正提笔蘸墨
其实她不太喜欢这些文人雅好的玩意儿,打
最后一笔丹红墨落下,宋乐仪弯眸明媚一笑,神色满意,握着一块椭圆白玉私印钤
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急促而重,清晰地传入
她动作一顿,已经很久没人来夷安郡主府拜访了。
春风卷着几分燥热,宋乐仪捏着宣纸一角的手垂下,她神情疑惑,这个时节,是谁来了呀
“宋乐仪,开门”
“”
是赵彻的声音。
自从前年腊月那次激烈的争吵,赵彻一怒之下赴边关,俩人已经有一年又五个月没见过面了。
声音勾起宋乐仪深
这些年里,她偶尔梦中惊醒,也曾梦见那个黑眸浸笑轻声逗她的少年,又或是他眉毛微挑冷声嗤嘲人的嚣张样,更曾梦到过他吊儿郎当坐
所有尘封的记忆铺展开来,竟然全部是赵彻的身影。
有时候宋乐仪也觉得的,她是想嫁给赵彻的,也会觉得他是心悦她的,只是赵彻这人一向心思难测,那些玩笑似的嫁啊娶啊,竟也不知有几分真心。
思绪只是一瞬间,宋乐仪穿过影壁,朝正门走去,恰好瞧见小厮闻声,上前开门,门闩已经拉来了一半。
“不准开门”
小厮吓得手一抖,好
隔着厚厚院墙和木门,她娇气的声音一丝不落且异常清晰的传入赵彻耳中,他眉毛微微挑了下,原边嘴角的笑意减了三分,萦上些许冷意。
不开
一身黑衣的男人盯着高深的院墙,凝了几息,而后翻墙而入,轻巧地落
“表妹,好久不见。”他眉眼俊俏如昔,漆黑的眼里挂着三分笑。
见到熟悉面容,宋乐仪有一瞬的愣神,继而被他嚣张的行为气得说不出话,她胸口起伏,娇艳的眉眼间是薄怒。
“把他给我打出去”宋乐仪喝道。
府里的奴仆大多是
赵彻被气笑了,他久经沙场,身手极好,自然不是这些只靠蛮劲儿的奴仆拦得住的。没多一会儿的功夫,赵彻就将宋乐仪拽到了怀里,往府邸深处走。
一众奴仆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冬桃合时宜地轻咳一声“大家散了吧。”
宋乐仪被人钳制着,挣扎不开,只能抬了一双漂亮眼眸去瞪他“你来夷阳作甚么”语气不善极了。
难得赵彻没计较,他偏头笑道“来看你啊。”
宋乐仪冷笑“怎么,要给我叩头当孙子”
当年赵彻可是撂下狠话,他说日后再管她,就是孙子。
赵彻轻轻嗤笑,就知道她得记仇,他“唔”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躁地来了一句,“我皇祖父驾崩多年,想来已羽化登仙,娶不了你。”
如此、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他竟然也敢说
她气恼“那是你祖宗”
赵彻瞥了她一眼,沉静的黑眸看得人心慌,宋乐仪挣扎的动作逐渐减弱,眼神也开始闪躲,正当神色不自然时,耳畔忽然传来他的声音“宋乐仪,我想你了。”
突如其来的低哑嗓音中,夹着浓浓思念,情绪满得人心慌。
想她了吗
宋乐仪卷翘的睫毛微垂着,许久,方才闷声来了一句“我也想过你。”
她自小见惯了人间富贵,对什么东西都不太上心,唯独赵彻,总能将她情绪带的起起伏伏,抓心挠肝的气恼又或是由心而起的欢喜。
春风骤然加大,宋乐仪腰间佩戴的宫绦轻撞,叮咚作响,搅得人心烦意乱,
赵彻坐
视线往下移,露出的一节脖颈很是白皙细腻,那里戴着一串珠玉串成的华贵璎珞,垂落
赵彻喉咙滚了滚,强迫自己挪开视线,目光扫过桌上的膳食,那里的菜色热气腾腾,还有几样点心,虽然甚是丰富,但远远比不得宫里的致。
视线左挪,摆着一碟樱桃和枇杷,远远没有进贡皇城的那些水果来得鲜嫩多汁、色泽诱人,更不见最早一批成熟啖鲜的葡萄荔枝之类的水果。
赵彻回视线,落
表妹一向娇气,自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如今却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几年,委屈她了。
穿堂风卷来一阵清凉,赵彻忽然道“表妹,和我一起回燕京吧。”
彼时,宋乐仪正要咬着一灌汤包吃,惊得直接被热汤烫了嘴,她强做镇定地提着帕子擦了擦嘴角,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他“回燕京”
赵彻点头,声音肯定“回燕京。”
他清晰的声音仿佛一块沉石落地,重重地砸进了宋乐仪心间,一瞬间激起千层浪。她自小生长
宋乐仪乌黑的眼睛亮了一瞬,又随即黯淡下去,她捏着筷子戳了戳汤包,声音闷闷“不回去。”
而她自小习惯了被人讨好和奉承,并不擅这些虚以委蛇。
不然成安帝也不会一道圣旨,将她贬出燕京,远离是非,来这夷阳安宁片刻。
赵彻知她心中顾及,微微叹了口气,耐心哄道“表妹,有我
“有你
一副确凿模样好像真的有这么回事儿似的,赵彻皱眉“我何时提刀砍你”
宋乐仪气不过他贵人多忘事,倏地偏头,音量提高“前年,腊月就
记忆倏地回笼,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赵彻再次气乐了,表妹十年如一日的瞎编胡扯的功夫真是渐长啊,明明是她提刀要砍他,而他不过是气得提刀砍了树,怎么就变成提刀砍她了
然而不等他反嘲回去,眼前人白皙的眼眶已经微红,蓄了晶莹泪珠。
一时间,赵彻看得心酸而闷,火气也渐渐憋了下去,转而问道“你打算
破地方
宋乐仪心底酸涩委屈,“啪嗒”一声撂了筷,皮笑肉不笑地讽刺“堂堂豫王殿下身份矜贵,真是难为你纡尊降贵来我这破地方了。”
赵彻咬了咬牙,腮帮微动,被她一通话气得怒气又上涌,他刚忙完了白狄那边的事儿,几乎日夜不眠地赶来夷阳寻她,竟变成难为他纡尊降贵了
偏生眼前人委屈的不像话,赵彻深呼一口气,决定不同她计较,只振袖抬腕倒了杯凉茶,准备压压心底火。
见赵彻不说话,宋乐仪以为是被她说中了心底事,无可辩驳。
又见他悠闲地端着凉茶喝,宋乐仪顿时脾气就来了,伸手拽了他手里茶杯,清凉的茶水洒了一地,打湿了她白皙的手背,“郡主府里的茶水粗糙,豫王殿下身份金贵,还是别用了,免得喝坏了身子。”
阴阳怪气的语气中夹着浓浓嗤嘲,还有不可忽视的娇娇委屈。
赵彻盯着空空的手掌,扯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忽然伸手,直接把她拽到了怀里。宋乐仪大惊,挣扎着要起身,却不想他牢牢地按住了腰肢,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
赵彻不理,只反问“宋乐仪,我何时说嫌弃茶水粗糙了嗯”
宋乐仪也不理,盯着他掐
赵彻怒声而笑“行啊,你砍。”
宋乐仪咬牙“那你放手我去拿刀”
赵彻嗤嘲“连刀都没有,表妹,你这是准备拿嘴砍人啊”
随着他话音落下,到给宋乐仪提了醒,她微微弯了腰身,准备去咬他,只是被赵彻牢牢钳制
赵彻勾了勾讽笑,直接无视她恶狠狠目光,又拽了她被茶水打湿的手背,挪到唇边,一点一点轻舔茶水,还不忘抬了一双漆黑的眼眸看她,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他到底嫌不嫌弃茶水粗糙。
柔软湿润的感觉从手背传来,宋乐仪震惊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要抽出手腕,却被人攥得牢牢,动弹不得,舔舐干净,他又惩罚性地咬了一口。
她吃痛,面色滚烫绯红,声音怒而颤,“你怎么能咬我”
赵彻端着漆黑眼眸看她,不忘提醒“你方才也想咬我,怎么,表妹这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宋乐仪被堵了话,好
赵彻哦了一声,语气大方,好心问道“想咬哪里”
宋乐仪“”
她小声骂道“无耻”
赵彻轻嗤,不以为然,闹腾了一番,两人陷入一段良久的沉默。
春风徐徐,方才的薄怒如潮水般退去,赵彻神色清醒几分,他手指压着那只宋乐仪送给他、已经满是碎痕的红玉扳指,轻抿了唇角。
蜀国三年,他冲锋陷阵
初回燕京时,他心情喜悦而激动,等见了宋乐仪,就只剩苦涩和后悔,五味陈杂。他曾无数次想,若是当时他没有一时冲动杀了虞日州,便不会去蜀国,他便能陪表妹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二人或许早已成一段良缘佳话。
不过他不认为自己做的有错,虞日州当时那样言辞侮辱表妹,自是该死。
赵彻垂了眼睫,挡了眼底情绪,背负了一身骂名狼狈离京他不后悔,战场上冲锋陷阵为国赎罪,他亦不后悔。
他只悔没能
那时他披盔戴甲仓促离京,而表妹又是那样不谙世事的性子,只能把他
他知晓容之对表妹存了别样的心思,即便没他嘱咐,也会照看好她,可他还是想一分力,让自己
他亦知晓表妹对上官晔的态度一直都不一样,她那样骄傲肆意的性子,却独独对容之包容温柔,少时他曾无数次醋意浸心,冷声嘲讽。
他去蜀国的这段日子,俩人或许会情谊渐浓,结为夫妻。
故而
那是他心心念念爱了好几年的姑娘啊。
只是那个时候,却只能眼睁睁的将她推进别人的怀里,因为那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能否有能力许她一生承诺。
后来从蜀国回来,他亦没有开口提这件事儿,不管他
他不能如此就抢了这份功劳。
后来他见两人之间似乎无男女情谊,他那颗压抑沉寂的心又开始跳动,曾三番五次探表妹口风,是否愿意嫁他,可是每次都只能换来她怒瞪与羞恼。
大概是不愿意嫁吧。
可是赵彻又觉得不是,明明表妹曾关切忧心他的安危,也会
这几百天,他亦
故而两国战事一停,他便马不停蹄地来了夷阳,带着他无数个日夜间的思念,带着他一腔诚挚和想要与她长相思守的情谊来寻她。
赵彻
赵彻伸手,捧了人香软的脸蛋转过来,两道视线相撞,
“我娶你”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平地而响。
春风卷着躁意和熟悉的荼芜香,还有一点点,宋乐仪呼吸有一瞬的停止,心脏跳怦怦怦直跳,嫁人吗这是她许久不曾有过的念头了。
赵彻的一句话,
“表妹,和我回燕京,嫁给我,我什么都给你。”
“命也给你。”
短短几句话,将宋乐仪撩拨的心神慌乱,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羞恼地推开他,也没有慌乱无措地转身就跑。
红唇翕动,宋乐仪深呼吸了一口气,心神逐渐平静,她细白的手指有些不安地捏起,娇软的声音隐隐带着点期待与欣喜,还有几分不确信而小心翼翼的试探“真话”
赵彻直接从从袖口抽出了一道明黄圣旨,举到她面前展开,“这是皇兄亲书的赐婚圣旨。”
宋乐仪盯着龙飞凤舞的字迹和那一方玉玺印,愣住了,似乎没想到赵彻竟然动作如此快。
赵彻见她微愣,笑了笑又道,“表妹,钦天监那边已经把我们二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合过了,说是天赐良缘,吉兆。婚期也算过了,今年五月二十六,大吉大利,宜嫁娶。”
宋乐仪眨了眨眼睛,白皙的耳尖红了一片,许久才回过神儿来,她撑着赵彻胸膛就要站起来,矜持慌张道“表哥,我”
话音未落,便被赵彻按着腰重新坐了回去,看透了她所想,低声道“我给你时间想。”
被这么一拽,宋乐仪白嫩的脸蛋贴上了他下巴,哪有有不显的胡茬,有点扎人。
她别过脸,拽了拽他手,小声道“那你放开我呀。”
赵彻不为所动,嗓音低沉“坐
然而这句话,却让宋乐仪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他这意思是,不同意嫁就不能离开
不得不说,宋乐仪的确了解赵彻,他就是这样想的。
许久,宋乐仪大着胆子伸手勾了他脖颈,一声小小软软的“我嫁”夹着春风一同卷入了他耳中。
赵彻扯着唇角笑了下,漆黑眼底的笑意渐浓,亮得好像天上星星,一如当年灿烂少年。
话音落完,宋乐仪又觉得自己轻率了,她嘟着红润嘴唇,秋水似的眼眸睁的圆圆的,凶巴巴威胁“表哥,你若敢负我,我就就提刀砍了你”
她这是不安害怕啊。
赵彻伸指捏了捏她脸蛋,嗓音低沉真挚“表妹,我此生绝不相负,若是负你,当天公降怒,死无葬身之地,魂魄坠阎罗,永世不得超生。”
宋乐仪眨了眨眼,心下稍安,随即也举起细白的手掌
话尚未说完,就被赵彻抬手挡着嘴。
他轻嗤了一声“表妹,你若负我,不用天公降怒,我自己来。”
宋乐仪“”
赵彻也不掩饰,露出一排獠牙“把你腿打断,关
宋乐仪瞪他“我是那样人吗”竟然不是计较他要把她腿打断。
赵彻轻笑,“自然不是。”说着,握着她的后腰往前贴,下巴搭
宋乐仪蓦地眼眶一酸,有泪珠滑落,她伸手环过他后背,软了嗓音糯糯带哭腔“我也想你。”自你那年腊月,不告而别,我
表哥,谢谢你包容我啊。
包容我所有的娇气与小脾气。
赵彻的怀抱温暖而炙热,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身上的荼芜香与她身上的甜香交织,绕出了一抹撩人的气息,温度也
原本赵彻的下巴只规规矩矩地搭
软玉温香
赵彻喉咙微微滚动,也没
宋乐仪吃痛,伸手推他,却被被他死死地按
赵彻含糊地嗯了一声,终于缓缓抬了头,咬上了她柔软红润的唇瓣。
显然,宋乐仪对咬脖子和亲嘴巴是两个不同的认知。
方才宋乐仪虽然觉得赵彻有些出格,但仅仅是觉得别扭和恼,等他微凉的唇贴了上来,她却是大惊失色,慌张失措,脸颊顿时红如绯,小声呜咽着去推他“还没成婚,不能亲。”
赵彻不觉有甚,手掌
所有的呜咽和挣扎,最终都软绵成了一滩水,从轻舔慢咬到攻城略池,就
“”春风穿堂的正厅有一瞬的沉默
赵彻轻咳一声,漆黑的眼眸里有揶揄,嗓音微哑“等洞房花烛夜,你就知道了。”
最终,两人的亲昵以赵彻喝了三壶凉茶为结束。
不过三日时间,赵彻与宋乐仪便拾好了行礼,启程返回燕京。
五月初六那天,成安帝派遣身边的大太监文与德亲自去燕京城门迎夷安郡主。
这一天,晴空万里,禁军护送,四马并驾齐驱的华丽马车,
时隔一年,那个被太后与两任帝王捧
以夷安郡主回燕京为始,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不多时便风云变化,官员升升贬贬,以异姓王傅轩为首,一众官员先后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
而镇国公主端阳,则于八月暴毙薨逝,安平公主赵妙幡然悔悟,亲书其母罪行,自请落
成安帝后,大为震怒,痛心疾首,但感念与端阳的姑侄情谊,留其全尸保其哀荣,但不入赵越皇陵,仅仅以公主规制,另立陵墓。
比起镇国公主府和徳王府的迅速败落,而夷安郡主依旧张扬明媚,荣宠万千。
这一次,诸人要称呼她为,王妃殿下了。
燕京朝堂的风气云涌,人人自危。
豫王府却温馨热闹。
这一天,宋乐仪突然想起那坛被她束之高阁的桂花酒,兴致冲冲地将酒拿了出来,开坛准备与赵彻共饮。
这坛桂花酒是
一封五年,琥珀色的酒色清凉,香气愈
桂花酒不烈,适合女子饮,两人用了一小坛也不见醉意,倒是宋乐仪白皙的脸蛋微微染上了几分粉意,唇齿之间是醉人的桂花甜。
赵彻忍不住咬了她唇瓣一下,意犹未“甜。”
宋乐仪也不知是酒气撩人还是成婚后愈
赵彻微微挑了下眼尾,觉得这个问题十分稀奇“当然是”他顿了顿,“酒甜。”
“胡说”
宋乐仪不服“你再尝尝。”
然而不是尝酒,宋乐仪把自己送到了他嘴边,就
木窗推开一角,有秋风卷着凉意而入,外边太阳已经西落,灿灿晚霞散成绮,映了半边天际,也
宋乐仪故意卷着舌尖磨了磨,软着嗓音问道“甜吗”
赵彻蓦地血气上涌,眼眸暗了暗。
偏生宋乐仪不知敛,尖锐的牙齿磨着他的耳垂,声音娇软的能溺死人“我甜还是酒甜”
赵彻喉咙滚动,声音微哑“你甜。”
说着,他捧了人的脸蛋,轻轻吮咬,唇齿含糊道“我尝尝,到底多甜。”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故事到这里告一段落啦。
谢谢你们么么哒,我们有缘再见呀。
这是连载期
婚后某一日,宋乐仪突然
宋乐仪气势汹汹的去找他算账“赵彻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一本三指厚的登记册被摔
赵彻“”心里暗道大事不妙。
他神色淡定站起身,将登记册拿到一边去,又伸手揽住宋乐仪的肩膀,将人勾到怀里。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嗯”宋乐仪半眯着眼睛威胁。
赵彻将下巴抵
这一道,就再也没能停下来。
直到第二天,天还未亮,赵彻便起了个大早去上朝,日上三竿时,宋乐仪悠悠转醒,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床榻,气的锤床。
再加个赵景和凌燕儿的小剧场,这俩不好另写一章啦,也不好细写,大概就是妖妃上位的故事,小剧场当做福利吧
史书记载,越昭武帝赵景,二十岁继位,短短十年间,西吞蜀国,北定白狄,又先后处置权臣周修与镇国公主端阳,完成了朝堂大清洗运动。
他
赵景亦是史上颇为长寿的帝王之一,享年67岁,谥号昭武皇帝,庙号圣祖。
然而最令后人津津乐道的,乃是赵景一生不曾立后,正史野史记载纷杂,流传最广的当属越昭武帝此生挚爱玉贵妃凌燕儿。
传闻凌燕儿宫内舞伎出身,早年入东宫,舞媚太子,宠渥尤甚,数年荣宠不衰,她与赵景育有二子一女,长子便是后来的越惠文帝。
宣和五年,越昭武帝为凌燕儿特设贵妃一位,赐她凤印,掌后宫事宜,仅位于皇后之下,而最令后世奇怪的是,越昭武帝偏偏不立她为皇后。
六月份的北京,早晚还有点儿凉,赶上烈阳大晴天,中午热的像三伏盛夏。
高中历史课上。
十六七岁的学生正七嘴八舌热闹讨论。
“我觉得啊,应该是朝堂施压吧,越昭武帝才无法立玉贵妃为皇后。”
“越昭武帝
“哪儿那么复杂啊,估计是那什么越昭武帝觉得凌燕儿舞伎出身,配不上皇后之位呗。”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赵景爱惨了凌燕儿好么”
一位圆脸女生不服反驳,她是俩人c粉,于是条分缕析地罗列, “史书记载,玉贵妃缠绵病榻的时候,越昭武帝罢朝数日,重金悬赏天下神医,又亲自侍疾伺候,显然特别喜欢玉贵妃啊”
那人不以为然“快死了当然得救一下。”
圆脸女生又道“据史学家考证,玉贵妃所居的披香殿,好几次修正扩建,是太宁宫最奢华的宫殿,而且彤史记载,越昭武帝中晚年,除了披香殿之外,都不曾再临幸其他妃嫔了。”
那人笑“年龄大了,体力不行了吧。”
圆脸女生一噎,继续道“玉贵妃驾薨后,越昭武帝亲手写了一篇长悲赋,传诵后世以表哀思之情,还追封其为皇后,死后合棺同葬,哪里嫌弃身份低贱了而且谥号是昭懿文德四个字昭懿文德”
她特意重复了一遍,咬字清晰。
那人挠了挠耳朵,轻飘飘一句“那为什么越昭武帝不肯立她为皇后”
圆脸女生“”
那人笑呵呵,自问自答“男人呗,临死之前怀念玉贵妃那些好,突然幡然醒悟了,赐个死后哀荣喽。”
圆脸女生“”
那人继续嘲笑“连个正妻之位都不愿意给,说什么此生挚爱矢志不渝,光赐死后哀荣有什么用啊。”
圆脸女生顿时偃旗息鼓,脑袋耷拉了下来“可是我觉得赵景是爱凌燕儿的。”
凌然然一向对历史课不感兴趣,
她一下子清醒,半支了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俩人争吵。
忽然问了一句“凌燕儿爱赵景么”
弱弱地说隔壁预名字又改了,文案也又小改了一下。
这次真的真的不会再改了
文案
谢昀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是狗皇帝手上最利的一把刀,所过之处,血腥遍地,人人闻风丧胆。
后来,这把刀将狗皇帝给杀了,谢昀成了临朝掌权的摄政王。再后来,他被嬴晏一杯毒酒给毒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大雨瓢泼,两具尸首冰凉。
东厂督主陈文德从阴影中走出,伸手抱起嬴晏的尸体,神色痛楚“晏晏,对不起。”
一觉醒来,谢昀重回永安十三年。
谢昀神情阴鸷,舌尖抵了抵后牙,眼神森森冷笑,不将陈文德千刀万剐难解他心头之恨。
还有嬴晏那个小可怜。
啧,她掏心窝子救了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小剧场
陈文德用了五年时间,从最低等的太监成了御前秉笔太监,又成了东厂督主。终于把所有欺凌过他的人都踩
除了谢昀。
冷宫大火,陈文德匆匆赶来,得知十四公主嬴晏已被谢昀救走。
众人皆传,嬴晏被谢昀关进了府里,受酷刑,折磨的不成人样。
夤夜,谢府。
一向喜怒无常的谢昀,
自小长
我本想要了你的命,你却成了我的命
我本十恶不赦应堕婆娑地狱,看人世冷暖,亦不眷十丈软红,因你重返人间,愿为你披荆斩棘手染鲜血,也愿为你放下屠刀一心向善,只求吾妻一生喜乐无病无忧。
1男主重生
2架空,勿考据
3感情线为主,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