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第 401 章

    ◎皇帝趁夜跑去边境了。◎

    颛渠阏氏被军臣的话气笑了, 刚想回敬就听军臣继续说道:“我明日让郝宿王把呼扶罗送回王庭。”

    “那我也……”

    “你得留下。”军臣打断颛渠阏氏的话:“母阏氏都没走呢!你又想往哪里跑。”

    这一刻的颛渠阏氏是相信军臣会把她往地狱里带。

    同样的事情又不是没人做过。

    “我听说于屠日禅也派使者去了大汉。“

    “是又如何?”军臣了解颛渠阏氏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无非是怕出身相似的罗姑比说服于屠日禅,二人在他死后把呼衍王与颛渠阏氏踢出王庭。

    是的。

    刘瑞猜的十分准确。

    军臣放弃于单后想过让呼衍王、夏日图、于屠日禅与颛渠阏氏为孙子摄政——

    从立场来看, 呼衍王与母阏氏能达成一致, 二人一起牵制身为挛鞮氏的夏日图与于屠日禅。

    夏日图为罗姑比的次子,想要问鼎单于之位就必须干掉他的兄长和于屠日禅。

    于屠日禅是儿单于的叔叔, 虽然处于摄政四角的最弱一环,但正因为弱才有摇摆的资格,并且要是右贤王部的能靠武力解决法理问题, 那于屠日禅也可以问鼎王庭之位。

    “你不怕那小羊羔子害死于单的独生子?”颛渠阏氏不放弃道。

    军臣快被这女人给蠢笑了:“呼扶罗一死, 于屠日禅也没有活路。”

    说罢还揭开对方的伤疤道:“他比你的好儿子要有点脑子, 不至于做这种蠢事。”

    颛渠阏氏果不其然地立刻炸道:“你还好意思提于单……”

    唯一的孩子生死未卜,孙子也要交给她所讨厌的人。

    被点怒火的颛渠阏氏新仇旧恨一起算道:“如果不是你低估了这次南下的危险性, 于单也不至于落到汉人手下。”

    “啪!”军臣想给颛渠阏氏一耳光,但顾虑着岌岌可危的单于威信而选择砸了一旁的陶罐:“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眼前的女人让没有死去的记忆再次攻击可怜的军臣。

    本来在要不要留下颛渠阏氏的大问题上,军臣是犹豫不决的, 因为保证挛鞮氏与外戚在摄政团里的数量相等能有效避免旁系篡位,匈奴分裂,可是看着颛渠阏氏的愚蠢模样,军臣是真的动过杀她的心。

    不怕摄政的没有本事,就怕摄政的没本事还乱来。

    “把颛渠阏氏带走。”不知下了何种决心的军臣把孙子拉到自己这边。

    王廷的当户在接到命令时犹豫了一秒, 但还是按计划把颛渠阏氏带走。

    “呜……”颛渠阏氏以为是有女奴扯她, 结果被王庭的当户一麻布放倒。

    “呼衍王若询问阏氏去了哪儿,就说她已带着呼扶罗回到王廷。”军臣拍拍孙子的脑袋,和颜悦色道:”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

    年幼的呼扶罗已经习惯了亲人的离去, 并且在他接下来的岁月里, 还要看见更多人为单于的权利互相攻讦, 乃至引起匈奴版的摄政之乱。

    不过在匈奴内有暗流涌动时,关中也被皇帝要与军臣见面的惊涛骇浪彻底掀翻。

    “不行!绝对不行。”反应最大莫过于皇帝的阿母,她几乎是声嘶力竭道:“你可是大汉的皇帝,身上肩负着亿万臣民的希望。”

    薄太后在进宫前就以温和著称。

    继皇帝把广川王抽得死去活来后,宫婢们再次见证了太后发飙的历史。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老实人的怒火是最可怕的。

    不同于皇帝是有针对性地发泄怒火,并且在挑事的被揍得死去活来后就光速消气。而到已经开始尖叫的薄太后这儿,且不谈她会不会对刘瑞动手,就说她动手后能不能把刘瑞拦住,那都要打一个问号。

    刘瑞也是难得的实诚,乖乖让薄太骂得嗓子冒烟后油盐不进道:“朕必须去。”

    他闪身躲过阿母的巴掌,气息比刚才弱了几分:“朕都与匈奴的使者说好了,要是临阵放……失言,那朕的颜面……”

    “啪!”这次的巴掌牢牢落到刘瑞肩上。

    气归气,但薄太后也知道自己不能冲着龙颜下手:“你的颜面?你的颜面比命重要?”

    “比大汉的未来重要?”

    不仅是薄太后,宗正也一并劝道:“是啊!陛下。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汉一定又生内乱。”

    薄太后对宗正的说法感到不满——什么叫三长两短?她还不想老年丧子:“你可以派典客丞或驻守边境的韩将军去,实在不行就委托宗室,让宗室代表皇帝谈判。”

    护子心切的薄太后展现出了刘瑞相似的冷酷:“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宗正赞同薄太后的提议,反正以他九卿的身份也不会被选作代替皇帝去匈奴谈判的倒霉鬼。

    而事实证明只要刘瑞下定决定去做些什么,哪怕是有太后带着九卿拦路,也不可能阻止执拗的皇帝陛下。

    既然你们都阻止他去,那他只好偷着去了。

    因为刘瑞至始至终都沉默不语,所以包括薄太后在内人都没有料到他居然借威武大将军朱寿……也就是明武宗朱厚照的创意,于深夜“偷摸”着跑出关中。

    也不能叫偷摸着跑出关中吧!因为带刘瑞离开的郦寄是持节离开,加上随行的骑兵也有一百号人,所以在“紧急军令”与九卿身份的加持下,城门校尉果断放行,然后就被暴怒的太后下了诏狱。

    “孤是不是和气太久了,以至于有脑子不清的把孤当成无害的泥人。”皇帝去辽西郡的消息瞒不了一个晚上。

    就算宣室内口风很紧也不能一直拦着大臣面圣,所以包括郑谨在内的宣室宫婢瞒了两天便告之太后皇帝已去边境之地。

    薄太后虽明白自己不可能靠一次嘴炮说服皇帝,但是刘瑞直接闪人的操作还是惊到她了——

    没人料到皇帝他不按套路出牌啊!

    宣室的奴婢胆战心惊地跪了一地,生怕自己活不到陛下回来。

    同时接到这一消息的还有三公九卿……啊不!是两公七卿——因为刘瑞没立太尉,同时“废了”掌管南军的中尉之职业,所以在郦寄跟着皇帝跑后,这九人加太后在那儿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做何种打算。

    “总之您先息怒,不要把宣室的宫婢都下了大狱。”丞相陶青就是个装饰,剩下的九卿里干实事的确实不少,但你要说他们在政治上有多大追求吧!那还真是难为他们了。所以在刘瑞离开的当下,御史大夫晁错……一个被作者遗忘了很久的男人不禁动了夺权的心思,希望借皇帝的离开让法家的势力更上一层。

    在场的就算没几人有特别大的野心,但都是在中央政坛里混了三四年的人,所以对晁错几乎不加掩饰的野心感到很不愉快。

    而在不善的三公九卿里,宗正刘弃是正儿八经的新丰子弟,崇尚的是被萧何二人发扬光大的黄老学。况且他本人又与廷尉监汲黯是忘年交,所以在三公九卿里勉强算是黄老家的颜面。

    内史许昌就更不提了,历史上被窦漪房委任为丞相的就是这位。

    而除黄老家的大靠山外,儒家也有卫绾等人表示晁错想得太美,他们不会坐视法家疯狂膨胀。

    既然重臣僵持不下,就只好由薄太后来主持大局。

    突然被架上高位的薄太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作为一名前半生靠堂大母,后半生靠亲儿子的躺赢专家,她在这刻展现了一咸鱼应有的避害水平,当即点了晁错、卫绾、田叔来主持大局。

    “若有三位不决之事,可请……”薄太后条件反射地想起婆母,但又害怕请神容易送神难,所以咬牙接来难题:“请孤来决。”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脏都微微一沉。

    让三家巨头接管朝政也就罢了,关键是由薄太后做重要决策……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表露出些不当情绪。

    宗正作为外臣里的“亲近人”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得被迫出头:“太后久居深宫……真能替陛下做出重要决策?”

    “孤会找章武候与轵侯商议此事。”薄太后也十分清楚自己的水平,所以留了外置大脑提高自己的容错率:“两位国舅都是三朝老臣,如此诸位可放心否?”

    众人只得强迫自己接受这一漏洞百出的设置。

    与此同时,护送皇帝前往上谷的郦寄感叹自己的政治生命将终结于此。

    助皇帝溜出长安城的大臣不止郦寄一位,但是助皇帝溜去边境与单于的见面的也就只有郦寄一人。

    “臣回去后一定会被太后下狱。”名声不好的郦寄已经在想关中的同僚会如何评价他。

    奸臣?

    佞幸?

    总不会是中行说第二吧!

    “放心,就算太后下你大狱,朕也会把你从狱里捞出来。”刘瑞知道自己的行径将有不少人替自己买单,可事急从权,他也顾不得细细思量:“放心,太后不会把宣室的奴婢尽数下狱。”

    毕竟对权利的中心而言,稳定高于一切。

    即使是装,他们也要装出一副知情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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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2   第 402 章

    ◎先帝的儿子怎么差距这么大。◎

    考虑到皇帝之前的出行排场, 再结合下刘瑞不爱COS将军的反向继承,郦寄在赶路时也有意放缓骑兵的脚程,甚至想让皇帝允许他派人从当地借用舒适的马车。

    “不必了, 继续赶路吧!”因为要攒钱买个SSR, 所以刘瑞忍痛没兑一盒丹药,而是抠搜地把体力药当应急巧克力, 只要自己撑不住了就舔上一口,愣是靠三颗药丸撑到河东:“等到代国再借辆马车。”

    赶路时可以粗糙,但是到了正式的场合, 该有的排场那是一个不少。

    刘瑞既是偷偷出宫, 自然没有太仆准备合适的马车, 只能找代王借座驾来撑起场面。

    不过……

    “代国的座驾真的能让您满意吗?”毕竟是藩王,所以郦寄也不好把话说得难听。

    靠近边境的藩国哪有出手阔绰的?代国要是风水宝地, 也不会被文帝、刘参,这两不受阿父重视的皇子接受,甚至在梁王刘武初封代王时, 窦漪房还抱怨太子的胞弟竟比不过一庶出之子。最后刘武做了一年的代王就被徙到淮阳,来了出令人无语的明贬暗升。

    “代国还没穷到连辆好看的马车都置办不起。”刘瑞理解代沟的存在,但没料到代沟严重到这个地步:“现在的代国又非高祖时的代国,代王就算不会经商,但至少会伸手收钱吧!”

    关东的商品兴许可以不经代国, 但边境的商品总不可能绕道关东送往京畿之地, 所以靠着边境商人的过路费,代王近年很是滋润,甚至向关中哭穷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宣室的宫卫拿着刘瑞的信物见到代相, 后者惊得来不及穿鞋便求见代王, 然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人把代王的马车送到刘瑞的歇脚之处。

    风尘仆仆的刘瑞:“……”大可不必。

    然而面对躬身行礼的代……堂兄, 刘瑞还是给足面子地与之寒暄了三四分钟,最后拒了代王的宴请才得以坐上马车离开。

    当然,东西也不是白借的。

    参考被汉武帝腰斩的刘屈氂为中山王之子都需要进京自谋出路,代王这个没见几面的堂兄就更不提了,所以借着面圣的机会,他提了嘴自己的庶子,刘瑞便心领神会地让其入职宣室郎卫。

    “军臣连颓当城都放弃了?”因为雁门还在打扫马邑的战场,而代郡不如上谷的兵强,所以刘瑞乘车去了上谷郡,期间还与贾太妃的幼子,也就是刘皇叔的祖先,大汉炮王刘胜来了次久违的会面。

    时隔四年,分封时还意气风发的公子胜如今不过二十有六,便已一副虚不受补的憔悴模样,和小他两岁的刘瑞坐一起简直像是两个辈分的人。

    而和刘胜一样憔悴的还有他的王后窦绾。因为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所以她与刘胜的关系还算不错。可再不错的王后也不能在古代突破生理极限。频繁的生育让窦绾失了离京时的青春美貌,同时也是中山王室入不敷出的开端。

    “儒家奉克己,黄老信无为。”刘瑞仅在影视作品里见过所谓的肾虚脸,但在这刻,肾虚有了具体表现:“皇兄还是节制点吧!”

    想到曲逆的(中山国的县)的官员上书,刘瑞的语气也下意识地严厉几分:“中山的税收岂能由你随心所欲”

    刘胜的阿母是先帝的宠妃,所以自他出生起就没吃过太多苦头,自然不会体恤黔首的生存之艰。

    如果没有试图插|手中山税收的事,那么刘胜绝对称得上关中眼里的“模范藩王”,可是他想偷摸着给中山增税也得问问黔首乃至县官的意思。

    彼时虽有户籍制,但因高后文帝接连废除了夷三族与连坐制,所以黔首再次有了治下严就当野人的底气。虽说有被捉去为奴的风险,但只要能拖到大赦或再次授田,就有一次换号重来的改命机会。

    这时可没摄像头与影像技术,所以黔首想躲几年或假装野人也没啥难度,甚至一些游侠会以自己换过几个身份,上过几次郡县通缉作为谈资。

    中山国虽占据天险,但也占了靠近边境的一大便利。

    边境近年可没少从匈奴讨回的流亡人口。

    受不了被刘胜剥削的中山国人可不就借这个便利在上谷、渔阳等靠近匈奴的郡县搞了个新号重来。

    你要说那边境的官吏听不出外地口音吧!那肯定是睁眼瞎说。

    是事实他们清楚登记的难民里有不少是别地的亡命之徒或受压黔首,但是为了政绩好看,增加兵源,也只能作不知道地给了身份。

    可边境的郡县这么一搞,其它地就不高兴了。

    人口可是评判政绩的重要标准。

    眼见中山人口流失加剧,兜不住的官吏自然是把事情捅到皇帝面前,然后有了刘瑞顺路敲打兄长的支线展开:“兄长可知,弟弟路过代国时找堂兄借了藩王的马车。”

    如果是刘荣、刘德,乃至刘胜的同胞兄长在此听了这话都会条件反射地多想一步,可是刘胜不是他们,他是少数没有继承刘启智商的草包一个,属于是走刘武的路了。

    “哦!你是穷到要找代王借马车了?”被训的刘胜心情不好,加上他在长信宫时就与刘瑞不大对付,所以即便窦绾狂掐丈夫的手背,他也是把嘴贱进行到底:“你不会把大父和阿父攒的家底打光吧!”他与窦绾成婚前去少府点过结婚用品,所以知道内帑的钱已多到麻绳开始腐烂。

    一旁的郦寄被这无脑的发言震惊到了。

    他看向把老臣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刘瑞再看看刘胜,顺带对比先帝砸死吴王太子的英姿与文帝把周勃整得神经衰弱的心机,最后得出三族不保的可怕结论——中山王不会是抱养的吧!

    不然同为先帝之子,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能大到这步?

    “……没有。”刘瑞盯着刘胜的蠢脸幽幽道:“关中的勋贵知道朕想打匈奴后特别‘热情’,纷纷对朕‘慷慨解囊’,帮助朕把右内史郡的黔首迁入长安。”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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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3   第 403 章

    ◎扎了个小人压在石头底下。◎

    “关中的勋贵为何要借钱给你,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刘胜的脸上写满了与成年人不符的清澈愚蠢:“你有什么特别掏钱技巧吗?孤缺钱时找周围的富商借了一圈也没个忠臣愿意解囊。”

    “……”这话的槽点实在太多了让人无从吐槽。

    刘瑞为何借得到钱?还不是有军队作为暴力机器说服勋贵。况且刘瑞借钱也非个人享受,之后会用河套地的草场与前线的奴隶用于抵债。

    勋贵是怕刘瑞动刀,但也不是怕到没有反抗的勇气——毕竟他们富的拥有家仆一千, 穷的也有家仆一百, 这群人若掀起暴动肯定是够刘瑞好受,可刘瑞懂得棍棒加枣, 所以他们的怒气值被控制在一合理范围内,并且因为政治爆|炸。

    反观刘胜……

    怎么说呢!

    中山国的豪强与其说是抱有怒气,不如说是懒得应对单蠢的刘胜。

    刘瑞记得刘胜离开关中时还有点脑子, 怎么不过四年的功夫就完全听不懂任何隐喻?难道纵欲真的会让智商降低?

    来不及找文献论证的刘瑞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兄长变得安分守己:“你喜欢崖州(海南)还是夷州(台湾)?”

    “……陛下何意?”

    “朕问你想流放崖州还是夷州。”刘瑞打量着兄长的身板, 断定他与汉昭烈帝的战力差了十万八千里, 生存力上更是没有可比之处——后者可是三国跑男,能从吕布曹操公孙瓒那儿全身而退的硬核狠人。

    反观前者……

    “兄弟一场, 朕也不好将你丢在边境之地,更怕你从边境逃回中山国时死在路上。”刘瑞的声音平淡无奇,仔细听还可以品出“为你好的可怕意味”:“朕有丈量天地之宽的宏图大志, 所以想在崖州夷州练个海军。”

    “你要是被流放到那儿,人生安全也有所保障,搞不好还可以混个军功荫庇更多更子孙。”汉朝的小宗自推恩令后就不会有兄终弟及的宽容操作,因此史上的中山王系传到刘胜的来孙那儿因无子国除,最后被汉宣帝的第五子接手王爵。

    宗室如此, 勋贵们就更难过了。尤其是在绛侯家接连出了三大罪后, 很多老将无限延迟了致仕时间,摆出一副要在位上呆到死的拼命姿态。

    刘胜想问“陛下您是在开玩笑”吗?可是刘瑞与他不熟,甚少会开他的玩笑。

    “朕最近会梦到父皇, 他斥责朕忙于朝政而对兄弟缺乏基本关照。”刘瑞突然话音一转, 幽幽的语气让刘胜感到毛骨悚然:“朕想着那阳陵仅有大兄陪着未免孤寂, 所以想……”

    “臣兄错了。”刘瑞的话还未说完,刘胜便干脆利落地滑跪道歉:“还请陛下放臣一马。”

    眼见刘瑞要让他与刘荣作伴,刘胜也是“孤”不叫了,狠不斗了,态度软的让人怀疑他与之前的中山王是同一人不。

    “臣可以在中山结庐,就不要让臣去阳陵打搅父皇。”都是守孝,但自己的地盘肯定是比阳陵舒服。刘瑞不会LOW到亏待自己的兄弟,可“守孝”一词就注定他在阳陵不会过得舒服。即便是有贾太妃的暗中接济,阳陵县的古董也会闻着味地来骚扰他,所以刘胜死活不要离开中山,和刘荣一样呆在刘瑞的眼皮底下。

    那会折寿的。

    “成德忠侯张释之因得罪先帝被徙为淮南王相,最后为刘濞所杀。”刘胜不想离开中山,刘瑞也没兴趣在那儿看管已经当爹的大龄儿童,所以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才得出一个妥协之法。

    准确说是刘瑞在那儿挣扎并做出决定:“其子受荫庇而得关中虚职,但总归是富贵闲人……”

    “做富贵闲人还委屈他了。”刘胜对此大为不解。

    随夫跪下的窦绾很想绝望捂脸。

    她是犯了天条才会摊上这种麻爪丈夫。

    好在被麻的不仅有她,还有已经无言以对的皇帝陛下:“张挚作为成德忠侯的长子,其人品学识都有保障。”

    “我让他为中山王相也能治治你的毛病。”刘瑞知道自己是在浪费口舌但还希望对方可以听进去些:“黔首不是羊羔。”

    “羊发怒了都能把人活活顶死,更何况是踏尽天家公卿骨的亡命之徒。”刘瑞点着兄长的眉心苦口婆心道:“别忘了陈胜吴广的起义里死了多少达官贵人。”

    “他们打着‘张楚’的名号,但对楚国的王公贵族可没有过一丝手软。”

    刘胜可以不管治下的黔首死活,但不会对自己的性命毫无感觉:“孤知道了。”

    他起身时被刘瑞生生按倒在地。

    毫无防备的膝盖因痛击土地而让刘胜的面容扭曲成一呐喊的油画。

    “安分点,不然朕就让你安分。”

    刘瑞这么走走停停到渔阳郡时,军臣派去护送孙子的也回到距离渔阳不到三十里的临时营。而在这段难熬的等待期里,走的还有各部的后勤人员。

    春耕亦是牲口养肥的放牧季。

    眼看这次南下是没回本机会,众人只好回家以免错过春季的牲口繁衍,避免今年再过一个难熬的冬季。

    “所幸这次死了不少战马骑兵,咱们也能轻松一点。”回去的路上,不少人在苦中作乐:“这也是坏消息里唯一的好消息吧!”

    空手而归固然令人感到遗憾,但只要有更惨的做比较,大家也能苦中作乐地催眠自己生活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他们全须全尾地回到家乡,而不是像马邑的同胞般要么战死,要么沦为汉人的奴隶。

    虽然不知汉人如何对待俘虏的匈奴人,但只要能想象自己如何对待被俘的汉人,就不难猜出汉人如何对待被俘的匈奴骑兵。

    “说来也是奇怪。”胡子花白的牧民想起一件奇事:“近几年来只有汉人逃离匈奴,而不再有匈奴人从汉地逃离的消息。”

    草原上的娱乐方式较之汉地也丰富不到哪儿去,所以牧民闲来也爱唠嗑聊天。以往若有匈奴人从汉地逃回的例子,不出一月便能传遍各部草场,连带着那传闻的主人也会成为草原上的人物,得到本部的贵人扶持。

    同行的牧民仔细回忆了下,发现这话说得很对:“是啊!三四年前还有人从汉地逃回乌桓部或左贤王部。”

    “直到那个小皇帝登基……”

    众人想起聊天的开头,回去后用羊皮扎了个刘瑞的小人,将其压在石头底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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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4   第 404 章

    ◎割让左贤王部与半个乌桓。◎

    同样感到邪门的还有心力交瘁的军臣。旧伤加每况愈下的局势让年过半百的撑犁孤涂越发依赖opium果膏的安慰作用, 这也导致他的思想逐渐骗得偏执起来。

    同样是想诅咒刘瑞,军臣的档次可就要比牧民高了数个level。他让胡巫开坛做法,将刘瑞的小人丢尽胡巫精心布置的石堆里燃烧。

    能被胡巫用以围烧刘瑞“分灵”的石头也非随地所捡, 而是他从龙城带来的特殊灵石, 包含着匈奴先祖的强大力量。

    为了增强诅咒的效果,跳大神的胡巫在舞到燃烧的火堆时还往上撒了混有泥土的药粉, 使得火焰窜得更高。

    “撑犁啊!请保佑你的子孙吧!”因为是公开祭祀,所以胡巫也不好说“撑犁啊!请把大汉的皇帝诅咒死”的丧气之语,所以只能嘴上说着“保佑子孙”, 实际却把刘瑞的小人与龙城的泥土一并撒入龙城石所围起的火堆里。

    因为有药草的挥发, 所以烧起的气味让人提神醒脑。

    军臣按照巫乐的节拍向撑犁祈祷。

    明日就是他与刘瑞的相见之日, 若是能干掉对方……

    军臣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但很快被残存的理智彻底打消。

    一来他没与之独处的宝贵机会, 二来大汉近几年对奇技淫巧的支持力让军臣相信刘瑞身上肯定会有各种杀器。

    事实也如军臣所料。

    让汉人相信匈奴人没歪心思的概率等同于让无神论者相信世上真的存在飞天意面之神。

    “居然想到一块去了。”军臣的身后跟着匈奴的射雕者,而刘瑞借来的代王座后全是配有新款连弩的骠骑军。

    呵!

    都动过把对方搞死的念头。

    这种情况下,双方不把“狙击手”撤走, 二王相会便无法达成。

    军臣把郝宿王叫道身边:“你去跟对面聊聊。”

    与此同时,马车上的刘瑞也掀起车帘,让郦寄前去会会停在空隙中央的郝宿王。

    以旗语为信,双方撤下射雕者与骠骑兵后才会派出五人使团单独见面。

    在此期间,随行的大军要再撤半里, 并且双方都不能配战马弓箭。

    “陛下, 还请您允老臣先您半步之距。”

    刘瑞的个头绝对不算娇小玲珑,但是因为西汉的条件导致他对进食没有太大兴趣,所以搁在韩颓当等圆肚宽臂的将军眼里, 他就是副菜鸡长相……而且还是军臣可以干倒三个的菜鸡。

    “……”

    怎么说呢!他很感谢臣子将自己的安全至于他们的生命之上, 但是他对军臣并非束手无策, 也不至于用看弱鸡的眼神打量他吧!

    一想到这儿,刘瑞开始后悔做个挑食的宅男。

    但要让他好好吃饭……

    他宁愿再熬个通宵。

    “这就是把河套夺去的大汉皇帝?”同样对刘瑞的战力抱有质疑的还有跟随军臣会面的王庭当户。依照匈奴的半兽审美,刘瑞的长相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像个娘们。

    尤其是在意识到这娘们似的皇帝搞得撑犁庇佑的匈奴差点四分五裂后,所有的表情都不太友善……

    亦或是扭曲。

    “倒是和他大父长得十分相似。”军臣见到刘瑞的第一眼就有种讨厌的熟悉感,最后还是当户们的讨论让他意识到这熟悉的源头——汉文帝刘恒,高祖的第四子,同时也是老上担任左贤王时最讨厌的存在。

    因为刘恒,年轻时的老上没少被冒顿痛骂,连带着受冒顿看重的军臣也被祖父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他们连小小的代王都搞不定,日后如何统领匈奴?

    而在老上继任单于,军臣当上左贤王后,已为汉皇的刘恒也是他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所以得知刘恒死时,军臣乐得大醉一晚。而知刘恒的继承人是急着摆平汉地破事的汉景帝后,军臣更是感叹撑犁何幸于他。

    直到眼前的羔子继位,才让军臣明白啥叫幸运守恒,福祸相依。

    军臣打量刘瑞时,后者也在打量对方。

    难怪左右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军臣虽老,但脸上的刀疤昭示着他出生入死数十次的丰富经历。

    有道是外表是人的第一层盔甲。

    刘瑞根据军臣的外表给对方挂上的“老狮子”的标签,而军臣也在开口前把刘瑞视作小号的刘恒。

    真是让人胃疼的判断。

    “朕有什么失礼之处吗?”刘瑞见军臣的表情有点奇怪,于是想试探一下:“或是朕让单于想起某个故人?”

    他注意到自己提起“故人”时,对方的眼角微微一抽。

    “是大父?”

    “……”

    “果真是大父吧!”

    文帝在刘瑞还是奶娃娃时带过他,并且这个“带”里有一半都是傅母的水分,动机也与隔代亲没一点关系,但不妨碍刘瑞借此窥得文帝的治国手腕。

    那真是让刘瑞羡慕的游刃有余。

    “我很少会见面想弄死某人。”军臣磨着后槽牙道:“你是特例。”

    这真是让双方的护卫头皮发麻的谈话开端。

    “朕就当是匈奴的单于赞美朕这皇帝干得很不错。”刘瑞倒是欣然接受了军臣的讨厌:“只是单于这辈子都只能妄想砍死朕了。”

    此话就像冬天里的一道耳光,把军臣扇得脸颊通红:“本王不才,但对付你个小羊羔自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后呢?”刘瑞瞧着年纪是他两倍大的军臣,像是在听一个笑话:“提前给你儿子收尸?”

    “你只会用于单来威胁我?”

    “不,朕是在用于单加于屠日禅加呼扶罗的性命来威胁你。”刘瑞伸出三根手指道:“你确定这三人可以应付你的好弟弟?还有那个觊觎大统的右贤王。”

    “……”这确实是军臣心头的一件大事,但是面对匈奴的宿敌,肯定是要嘴硬一下:“比不过你汉人按户清理血亲。”

    他可记得齐王系与赵王系的反骨,以及二者的最终下场:“只要你我死在这儿,匈奴与大汉至少迎来十二年的相安无事。”军臣用聊天气的语气聊起他与刘瑞的死亡。

    让韩颓当等随行汉将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军臣的语气不像是在假设一个最坏情况,而是真的考虑在此干掉刘瑞。

    “听起来还挺糟糕的。”既然对方与他斗狠,那他就要让其明白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朕膝下无皇子皇女,所以江山肯定是由五兄继承。”

    想起那个爱看小说,爱在国内COS将军的笨蛋兄长,刘瑞的语气透露出让军臣误解的耐人寻味:“朕的那个五兄啊……”

    “娴于骑射,为人热心。”

    “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军臣:“……”他没记错的话,这小子的阿父挺能生的,怎么儿子要选一个脑子不好的兄长继承大汉皇位。

    “不过这也正是五兄的最大优点。”

    军臣既然认真思考同归于尽的可能性,那他也要假装想象自己死后会是什么炸裂局面:“不出意外的话,朕的兄长会以为朕复仇的名号出击匈奴。”

    得益于勋贵们的“慷慨解囊”,河套地与马邑之战仅仅打没了一半家底,足以让继任的皇帝再次发动一次大战。

    “就是不知那时的匈奴派谁充当主力部队。”

    刘瑞收回之前伸出的三根手指,替军臣点到道:“呼衍王、于屠日禅,还有你的慈爱叔叔。”

    军臣被这形容恶心到了。

    “朕很好奇单于一死,摄政的三人谁是重心?谁又能当出钱出力的有志之士(冤大头)。”

    刘瑞说得军臣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然是被戳到痛处:“单于这次丢人丢面又丢地……只怕是到三摄政的儿单于时,匈奴也会忙于内斗而不断妥协。”

    “比如把左贤王的草场拱手想让。”

    这次的青筋一路绷到军臣的下巴,但却不能阻止刘瑞的继续扎心:“比起慷他人之慨,果然还是借花献佛更划算些。”

    于单一废,左贤王的草场就成了匈奴的香饽饽。即便军臣不会让旁人染指匈奴左部,但是于单的儿子还小,王庭总得派人替其管理一二。

    西方为何乐于监护年幼的贵族?贾家为何乐于接手林家的姑娘?还不是有利可图麻!

    吃香好的顶多是借管理的名头多捞几笔,吃相差的就要考虑鸠占鹊巢,乃至借此以下犯上。

    所以在两败俱伤的大背景下,左贤王的草场多半是会来拿议和……

    艹。

    这绝对是他所安排的摄政会干出来的事。

    比敌人预判了你的动作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是对方帮你预判了你所遗漏的事。

    军臣知道对方的皇帝非常难缠,但没料到难缠只是对方最小的缺点:“你愿意将皇帝的位子让给你的异母兄弟?”

    “不是你要同归于尽吗?”刘瑞的叹息震耳欲聋:“单于若没这个念头,朕也不必提醒单于要考虑这冲动之举的最终结果。”

    “好在单于及时发现了不妥之处。”刘瑞也不希望对方真的搞出同归于尽,但也不能阵前露怯:“朕可不想死了不到半年就在地下见到单于的儿孙。”

    军臣:“……”

    “不过按照匈奴的说法,人死后是回归龙城,由天神拖向撑犁之地……”

    “还是聊聊和谈的事吧!”经此一遭,军臣放弃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汉皇抢了河套,又占乌桓的南部草场……“

    虽说接受了汉人拿回河套地的事实,但当着只有二十几的刘氏小儿的面,他还是有老脸被任摔地上的极大屈辱:“你们汉人既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寓言,何不就此打北上的扩张之心。”

    这也算是旷古绝今的一道奇景——匈奴的单于劝大汉的皇帝要以人为本,休战养息:“你这次把家底压上才拿下河套,想必对汉地的臣民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确实称不上‘轻松’二字。”刘瑞只要粗略算下战争开销就能气得头晕目眩:“但也没到压箱底的程度。“

    “单于觉得什么是战争的燃料?”

    “金银珠宝?”

    “弓箭战马?”

    “不。这些只是燃烧的工具。”

    “真正重要的是人!”

    “需要十年乃至二十年才可以上场的壮年男人。”

    内帑只是文景留给子孙后代的零花钱,真正让其彻底起飞的是一路涨到三千七的庞大人口。

    地没了能找。

    钱没了能抢。

    可要是连人都没了,那可真是倾国之祸。

    “大汉没得只是虚物,可匈奴没得就不止是黔首不要的虚物。”

    两万人口对匈奴不算太大损,但两万骑兵就完全不同了。

    没有武力保护牧民,匈奴人口谈何发展?

    你说直接南下抢人?

    且不谈人家愿不愿与你为伍,就说匈奴的当下处境就只够去威胁西域。

    “朕有一兄弟曾在元旦献舞,行动间如鹌鹑缩翅。”刘瑞才不满足于他现有的土地,他要从匈奴身上啃下大肉:“朕问他为何缩着手臂献舞。”

    “他说……”

    “领地太小,难以展臂。”

    这是刘发(长沙王,汉景帝的第六子)向父讨地的经典案例,因为刘瑞的蝴蝶效应,他所讨要领地的对象变成弟弟:“冒顿时的大汉建国不久,百废待兴,还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可怜孩童。”

    “如今的大汉已到壮年,原本用于安置婴孩的领土何意限制青年。”刘瑞终于道出这次和谈的目的:“单于若想展示匈奴的和平诚意,就把左贤王部,以及乌桓的剩余草场都割给大汉。”

    “如此,朕可考虑停战五年,并且送回马邑受俘的各部当户。”

    “哗!”

    王庭的当户都抽|出武器,和刘瑞身后的汉将对峙。

    “抢了河套。”

    “吞了一半的乌桓。”

    “现在又要剩下的乌桓与左贤王部。”

    军臣的声音冷静到能听出冰渣,指骨更是咔哒作响:“断牙的老虎依旧是林中之王。”

    “汉家小儿,你是把匈奴当成没牙的老虎吗?”

    人在气到极致时会变得冷静,而军臣正在验证这一无头结论:“我劝你别得寸进尺,最后落得两手空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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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5   第 405 章

    ◎把中行说送还大汉。◎

    刘瑞的要求过分吗?

    过分。

    过分到毫无逻辑吗?

    那还真不好说。

    因为在刘瑞看来, 匈奴失去左贤王部只是时间问题,与其因内乱丢掉左部之地,不由由他“勉强”接手, 也省得匈奴因为左部互相攻讦。

    当然, 军臣是不会感谢刘瑞的“好意”。相反,他只想把对方的脑袋生生拧下:“看来汉匈已经没有和谈的必要。”

    “善。”刘瑞显得十分遗憾:“君若不送, 朕只好派大军去拿。”

    “……”

    天知道“大军”与“拿”是怎么出现在同句话里,但是对军臣而言,这绝不是个令人愉快得消息——汉军以前只能捉到草场靠近大汉边境的匈奴牧民, 可这次覆没的两万精锐里不乏王庭的当户牧民, 各部跟随于单练手的贵种直系。军臣不知汉人如何拷问俘虏, 但是在那两万多的庞大基数下,出个“带路党”也没有悬念。

    如此一来, 汉军深入匈奴腹地的空军率便大大降低,即使不能打到王庭,也会让南部的诸部大大减员——因为和匈奴一样, 汉人在草原也搞三光政策。

    刘瑞的仁慈仅限于和汉人没有太大矛盾的底层人民。可即便是汉军对匈奴的老弱病残网开一面,失去牲口的他们也没法活过这个春天。

    而只要在南部没有匈奴人,汉人便可慢慢蚕食匈奴草场……

    一如西周吞并戎狄,殷商灭了鬼方之地。

    这对汉朝而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只要有先人的成功与蓬勃发展的经济、不断壮大的民族信心, 他就能在两代内把边境推到狼居胥山。

    以后别封狼居胥了, 直接封贝加尔湖吧!

    然而刘瑞不知道的是,因为他和继任的皇帝过于给力,所以最后一路封到阿拉斯加。

    …………

    “单于既然没有走人, 那便是想再聊几句。”眼见气氛逐渐凝固, 让人产生时间停止的荒谬错觉, 刘瑞干脆后退一步,做出一副“大度”的姿态:“这样吧!朕也不求单于割让朐缰南的所有领地,只要把狼居胥南的草场给朕即刻获得五……汉匈的和平条约。”

    “用狼居胥山后的草场换取大汉不犯匈奴五年……”军臣念出刘瑞的要求,吐出一串难听的笑声:“从朐缰退到狼居胥山,您可真是够感想啊!”

    狼居胥山不陌生吧!

    那你知道比狼居胥山更北的朐缰在哪儿?

    在王庭的家门口。

    准确说是朐缰与王庭的距离和上郡到雁门的距离相差无几。考虑到王庭也有牧民,也有放牧的生存需求,所以把其活动范围扩大两倍,那可不就挨着朐缰。

    “简直是欺人太甚。”

    继单于劝说汉皇不要穷兵黩武后,又有了骂汉皇简直欺人太甚的经典画面。

    刘瑞也很清楚自己有多过分。

    只是他对自己的了解搁在匈奴眼里还是一副得寸进尺的欠打样。

    “剩下的乌桓加颓当城南的左部领地。”

    “单于!”王庭的当户失态道:“那可是颓当城啊!”

    如果说狼居胥山是匈奴的圣地,那颓当城就看成匈奴的基地跳板,其重要度与大汉的武关相差无几——因为从河套地入匈奴,除了撑犁赐予的阴山之险,便是这个颓当城作人造关卡,并且也是匈奴入侵云中一代的修正粮仓。

    顺带一提,韩颓当的名字便是因其生于颓当城,所以他是随行的汉将里最懂匈奴的人……没有之一:“陛下,颓当城在阴山之北,咱们的补给可跟不上。”

    更要命的是刘瑞已经修好八成的秦时长城。如若要把颓当也并入汉地,就必须留链接的“缺口”,或是把阴山打穿。

    啥?

    你说把长城修好后在颓当城留监视部队?

    这是什么阿德利企鹅式的迷惑操作啊!

    就算是把同伴当成雷达使的阿德利企鹅,也没有让同伴蹲在虎鲸头上的离谱操作。

    “咱们都把河套地拿了,他说给朕颓当以南不就是说阴山以南的土地都近数归汉吗?”刘瑞明白部下的意思,直接爆了现代的粗口:“这跟脱裤子放屁有何区别。”

    匈奴如何识别河套?

    还不是以阴山作划分。

    所以军臣说是要把颓当以南的土地作为谈判条件,实际是在欺负刘瑞“不懂”匈奴,搁这儿大玩文字游戏。

    MD!

    谁说放羊的就比种地的缺个心眼。

    “单于这是诚意不足啊!”回来谈判的刘瑞表示自己还没蠢到这部:“家门口的颓当城都送给朕了,难道想让朕回你个北地萧关。”

    军臣知道自己这招没法坑到对面那个小羊羔子,于是选择退一步道:“木叶山南的土都尽数归汉。”

    “拿扶余鲜卑的地做谈判条件,您有想过伊稚斜的感受吗?”刘瑞不知伊稚斜已北伐到那哪儿,不过有他帮忙探路,大汉也能轻松一些:“木叶山南加龟兹以南的西域归汉。”

    “不行。”西域可是匈奴的血包,军臣就算同意放血,右贤王部也不会允许大汉沾染自己的禁脔:“我可以将楼兰至若羌让给大汉。”

    军臣知道西域暗中勾搭“外人”,所以在送出西域摇摆国时,军臣没有太多迟疑。

    反正楼兰靠近右部,虽不是啥值得重视的产奶地,但只要有汉人进去,就会与右贤王部发生冲突。

    刘瑞:好家伙,合着我成匈奴的清洁工了。

    “单于真是……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刘瑞想着自己还没打通那条丝绸之路 ,所以也愿退让一步:“加上且末,小宛,精绝,扜弥。”

    这是要拿下祁连的南部通道。

    毕竟是自家的奶牛,所以军臣秒懂刘瑞的背后逻辑:“南羌的祖宗怕是没有保佑他们。”

    “若是祈祷祖宗有用,何至于用兵戈说话。”

    “比起担心南羌如何,单于不如担心一下祁连山下的匈奴诸部。”

    刘瑞可是知道乌孙也不安定。尤其是在末腻那个大孝子把猎骄靡给关起来后,乌孙可是开始不听王庭的话。估计等罗姑比一死,将师与夏日图闹开后,乌孙这只匈奴养起的看门口会转头弑主,将西域乃至匈奴右部彻底吞下。

    “单于只是想打压右部,而不是想纵容子侄撕裂右部,让其成为乌孙的地盘。”

    军臣连自己的亲叔叔,亲弟弟都信不过,难道会信冒顿的义子,老上的义弟?

    就算他信猎骄靡和自己的外孙,那把猎骄靡从昆弥位上搞下去的末腻呢?

    与其谋划,无异于与蛇共舞。

    “精绝等地可以划给汉人管理,但我也想从你这得到一句承诺。”

    “请讲。”

    “放开大汉的铁矿出口。”

    “没问题。”

    刘瑞的爽快让军臣为之侧目。

    “不过朕也有个小小的请求需要单于答应。”

    “哦?你还有事要求于我?”军臣立刻来了兴致。

    “文帝时嫁与老上单于的刘氏翁主带了一为中行说的陪嫁宦官。”刘瑞决定开启大汉的“爱国教育”:“朕想请单于将其送还大汉。”

    “并且向单于借一擅长制作头骨金器的匈奴工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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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6   第 406 章

    ◎他不是汉人,也不是匈奴人。◎

    刘瑞的要求在军臣的意料之中, 甚至他把中行说从王庭带到前线也是为了拿起讨好刘瑞。只是他预期的“讨好”与现实的“讨好”有很大差距——他所预期的“讨好”是在匈奴拿下马邑地后给大汉送件印象深刻的外交礼……说是侮辱也不为过;但是在未预期的当下,由刘瑞讨要中行说就带了一分强制意味。

    “我要是拒绝把中行说给你……”

    “朕不介意扣押一半的匈奴当户。”

    “……”

    这要是算“和颜悦色”的话,那谈判里就没有红眼的紧急时刻, 和平像是幼儿在那儿过家家。

    “单于可以不顾自己亲儿子的死活, 但不能对手下人的儿孙死活无动于衷吧!”虽然这群三妻四妾的匈奴贵族肯定不止一个儿子,但军臣今日敢拿小的当炮灰, 明日就敢不把他们当回事。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如果是打胜仗后有人被俘,那么这群匈奴贵族闹一闹也没有关系, 毕竟军臣大可以用“我儿子都为此牺牲了, 你们这群奴才凭啥搞特殊”的大道理来镇压贵族。

    可匈奴没有获得胜利。

    这也导致血本无归的贵族急需一个怒气出口——

    打奴隶?自家都快没人了还打奴隶, 也不怕奴隶噬主。

    打西域?西域都快跳反了还打西域,也不怕血包噬主。

    如此一来, 匈奴贵族的出气口就只剩没有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当代单于。

    换位思考下,要是大汉输了……

    刘瑞赶紧打住这个可怕的念头。

    事已至此,军臣也没啥好说的, 只能把中行说和擅长制作头骨金器的工匠带来。

    因为得罪了颛渠阏氏,中行说在近一年过得不如底层奴隶。单于的当户把他拎出关押俘虏的羊圈时,后者就像粪坑里的石头,臭得让拎人的当户无从下手。

    “把他给我洗干净。”

    毕竟是给汉人的“礼物”,太寒碜了也会影响匈奴的风评。

    他盯着一手脚麻利的奴隶用毛刷耙下结壳的泥巴, 看着清水逐渐变得浑浊不堪。

    “还有臭味。”王庭的当户在中行说从泥人变成斑点马后上前一闻, 结果差点晕倒在地:“打盆水来再洗一遍。”

    奴隶只好如法炮制地再刷一遍。

    “不行,还有臭味。”王庭当户见斑点马成大白马后还是能从对方身上闻到臭味:“你去找随行的女人要点香粉。”

    而在未去的寒春下冻成冰人的中行说被香粉熏得打了喷嚏,倒是唤回一丝神智:“撑犁孤涂原谅我了?”

    直到这一刻, 中行说还做着能在匈奴复起的美梦, 结果遭到来自当户的一记重锤。

    “如果不是汉朝的小皇帝指名点姓的要你, 我肯定会往你身上再打一下。”说罢他还嫌弃地擦擦打过对方的手,不满意道:“就你这德行,还想当匈奴人。”

    这话似乎打开了让中行说发疯的“开关”,让其涌起惊人的力气将王庭的当户推到在地:“你胡说什么!”

    “你胡说什么。”

    中行说的脸庞因愤怒变成可怕的红色:“我已经是匈奴人了,这是单于……”

    “啪!”他话未落,王庭的当户便弹起来给中行说了一大嘴巴:“什么匈奴人。你这没吊的也配叫做匈奴人?”

    以往他对逃至匈奴的汉人有诸多不满,但与这只阉狗相比,卢绾和韩王信至少还算拥兵的人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还匈奴人?”

    “呵!”

    王庭的当户很想往其啐上一口,但想着要拿人交差,所以咽下唇边的唾沫:“匈奴是脏的臭的都往家拉的畜生吗?你要是配‘匈奴’二字,那羊圈里的臭屎又算什么。”

    王庭的当户揪着中行说的头发前往两地的谈判之处:“真是的。我瞧你也不像汉人。”

    他本想说汉人要是这副德行也不会从匈奴手里夺回河套:“不过这三面两刀的做派……”

    王庭的当户想起近月的王庭风波,不由得把脏话再次咽了下去的。

    可别为了骂人骂到自家单于的头上。

    而当头发寥寥无几的中行说被丢在空旷的青草地后,上头响起的熟悉音调让他差点再次暴走。

    “这儿就是那没有脸皮的叛徒。”

    熟悉的音节。

    熟悉语气。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仰头看去:“今上?”

    因为受太阳刺激,他只能靠轮廓辨认来者是谁。

    被叫“今上”的刘瑞以为中行说想确认谁是大汉的皇帝,于是重其点头问道:“认识朕吗?”

    这一问让死去的记忆再次攻击这个汉|奸,让他猛地捉住刘瑞的下摆一角:“代王!“

    “代王。”

    即使是有王庭的当户和汉将去扒他的贼手,他也不忘松开手心的滑腻布料:“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刘瑞盯着七十几似九十多的苍老面孔,忍住想往对方脸上踩几脚的实礼之举:“别。你就算是扒一层皮也不配躺进大父的皇陵。”

    “倒不如说……”

    刘瑞的嫌弃溢于言表:“你恶心到朕都不想让你踏上汉人的土地。”

    中行说在阴影的遮挡下终于看清刘瑞的脸。

    他瞪大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努力从刘瑞的话里提炼细心:“代王死了?”

    “代王死了?”

    他松开了攥紧衣摆的手,傻傻地问道:“刘恒死了,他居然死了。”

    中行说因暴瘦凸|出的血管扒着下坠的皮囊,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才又哭又笑道:“我还没找他复仇呢!他凭什么死了?他凭什么死了!!”

    支持他在苦寒的匈奴活到今日:“我还没算他把我和翁主丢在匈奴的账呢!你凭什么……”

    “大父确实犯了大错。”在这不言长辈之错的当下,刘瑞的出招反倒是让中行说的节奏瞬间打乱:“送人送出大汉的祸害……即使是朕,也没法替大父辩解。”

    他注意到军臣的脸色极为糟糕,故意做出叹息状道:“人形的牲畜年年都有,今年倒是见到一只旷古绝今的。”

    “幸好。”

    “幸好你已成为单于的忠诚子民,所以朕也不必苦恼如何对待你这牲畜。”

    什么叫当面恶心人,这就叫当面恶心人。

    刘瑞不要的垃圾玩意没到让军臣收啊!

    如果能收回已经说出口的话,那军臣一定拉走那个充当柱子的匈奴工匠。

    “行了,带走吧!“

    “想必我这匈奴的单于比你更有资格判断他是不是我的子民。”咽不下这当面鸟气的军臣选择正面回击:“他也配叫匈奴的子民?”

    当户的恶言哪里比得上军臣的否认。

    果然,这话夺走中行说的全部血色,更是将他一直以来的执念与妄想身份击得粉碎。

    刘瑞不忘火上浇油道:“那可真是太可悲了。”

    “匈奴不认,汉人不收。”

    “做人做成这样也是有够失败的。”

    “对了,朕出发前特意打探了你老家的事。”刘瑞想起一件趣事,不由得将此事告之离汉多年的中行说:“托你的服,中行氏也成了燕地人人喊打的存在。”

    “晋文公作三行以备胡,以荀林父为中行将,自此为荀姓中兴氏。”

    “可悲啊!祖上因抵御胡人而得功,后代却做胡人的走狗。”

    【作者有话说】

    2024年开局暴击后美国只有辣个男人显得比较正常。毕竟在剥削萝莉的犯罪下,金发模特和敬酒都显得正常。

    另外,我八月不是吐槽了某电影搞历史虚无吗?昨晚在医院搜了下殷商的事,结果不搜不知道,一搜快把我乐死。搞历史虚无的被回旋镖扎得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推荐大家搜宁超教授的论文《Ancient genomes from northern China suggest links between subsistence changes and human migration》,真的是把某些人的脸抽得啪啪响。好嘛!有些人说宁教授不权威。怎么说呢!如果社科院+北京大学+武汉大学+吉林大学+兰州大学+辽宁省博+郑州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美日韩的研究室+《nature》期刊都不权威的话,那我只能说人才啊!快去冲击诺奖吧!什么,你说文献里提到的是北方基因。中不中的河南老乡:俺不是北方人吗?辣么大一仰韶文化,辣么多DNA证据。好嘛!父系和起源说被KO了,就只能从母系找补。可问题是……问题是母系的D基因也没问题啊!而且是先于这一篇论文被证明的。

    而在科学把他们脸抽肿后,这群人又说你们是后来的,我祖先才是这里的不啦不啦!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有一评论说“说明你祖宗不行啊!”

    好嘛!现在又开始说父系的O系和母系的D系不是汉族独有,汉族在这几千年里混血了等等等……听得我白眼直翻。搞历史虚无时狂踩O系D系,现在又疯狂挽尊。

    对了,我还记得这群人最开始说殷商是白种人和高加索人,结果吓得参与研究的学者发声明说没有的事,那是人牲和人殉坑的。搞笑啊!要真是高加索人还用得着他们解构?老美早就动手了。这也证明一直以来关于殷商的“白人说和非中原说站不住脚”,连参与DNA验证的老美都没多说什么,这群人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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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7   第 407 章

    ◎单于想创造匈奴的文字?◎

    “唯一令朕感到困扰的是中行氏已将你除名, 匈奴的单于又不认你。”刘瑞指指脸黑如锅的军臣:“所以在写《叛徒列传》时,朕该如何称呼你这……”

    “类人生物。”

    韩颓当:“……”不愧是陛下,用词都这么扎心。

    中行说还未发表获奖感言, 军臣便饶有兴致道:“《叛徒列传》?”

    “原是想用‘汉|奸一次, 但又怕读书不多的汉|奸理解为‘叛卖汉人的奸人’,所以换了比较通俗的说法。”刘瑞解释道:“单于难道只靠鞭子就能驯马?”

    军臣只是笑而不语, 但却记下刘瑞的操作。

    “等匈奴有文字了,大汉可以向你出售用于记录的麻纸。”刘瑞记得后世的阴山石上出土过古突厥文字,但因不像古埃及文般有未断代古希腊文做翻译对照, 所以在后续的“复原”上不仅下了大量功夫, 更是难以达成一致。

    有传承的古突厥语都难成这样, 更何况是没有文字的匈奴语。

    刘瑞让匈奴创造文字当然不是出于保护匈奴语的善意。相反,匈奴语越早灭亡越利于他打散匈奴的内部团结。

    只是这灭亡也有温和式灭亡与残暴式灭亡。

    温和式灭亡——文化替代。

    残暴式灭亡——赶尽杀绝。

    刘瑞不知西域那儿有多少国家拥有自己的书写文字, 但是对匈奴而言,大汉仍是最可靠的参考目标。

    诚然,匈奴可以绑架西域的学者创造匈奴文字, 可即便是有了文字,匈奴人也缺乏可靠的书写材料。

    你说羊皮卷?

    谁家富到天天杀羊啊!就算是拿羊皮做书写材料的古代国家也没富到日常都用羊皮卷的可怕地步,所以只要匈奴产生“记录”需求,就不怕他难以形成文化依赖。

    而只要借文化依赖向其植入“文化权威”的可怕思想,匈奴的文化被替代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刘瑞:终究是从屠龙少年变恶龙了。

    老美用事实证明文化霸权亦是一种扩张手段。

    曾几何时, 欧洲还以法语为主, 但是在好莱坞的狂轰乱炸下,英语的主流地位一直挺到2024。也不知与法国相爱相杀了几百年的大英是个什么滋味——自己没办到的事被逆子办到了,属实是有点黑色幽默了。

    军臣不知刘瑞的套路, 更不明白经此一遭, 原来已被聂壹渗透的匈奴帝国更是成了MI6第二——王庭比宣室更晚收到伊稚斜从东边打来的消息, 而在后者准备拿回属于他的单于位时,聂壹安在东北的探子就挑唆鲜卑“拨乱反正”。

    总之就是绝不能让草原上的任何一方感到好过。

    “之后的金银赔款……”

    “你都要了乌桓地了,还要匈奴支付金银……”

    “不然呢?”刘瑞用疑惑眼神看着对方:“你们拿下月氏地后难道没找大月氏和小月氏要额外赔款?”

    军臣:“……”

    回旋镖的滋味真不好受。

    ………………

    “差点忘了单于的礼物。”刘瑞离开谈判地时瞧了眼不服气的中行说。

    接连遭到身份否认的老人犹如破烂的袋子,努力扒着锋利的铁钩,但还是在割裂感下跌入卡在汉匈双方的隐秘深渊。

    汉将的粗暴拉扯让中行说的身上传来“咔哒咔哒”的卡壳声。

    因为被同时离开的王庭当户推了把才意识到自己该和刘瑞走的匈奴金匠从中行说的身上摸出留在大衣上的金色手镯。

    回头看的军臣不等刘瑞开口便抢先说道:“送你了。”

    韩颓当怕这是匈奴的带毒礼物而示意皇帝不要结果,于是刘瑞随口赏给忐忑不安的匈奴金匠。

    “谢谢陛下,谢谢,谢谢。”明明是与金子为伍的工匠,但却穿得像个乞丐,全身只有脸能看出黑色以外的其它颜色。

    “希望你的手艺配得上这这只金镯。”刘瑞还是初次见证骨器的诞生,所以在匈奴工匠熟练地绑好中行说后饶有兴致道:“他会立刻死吗?”

    “不一定。”因为是熟手,所以工匠见过各种“特殊”需求:“着看您要哪种骨器。”

    “比如?”

    “比如有些贵种为了折磨敌人,喜欢打碎俘虏的脑壳用金液粘起大块的头骨。”匈奴的工匠着实有些以貌取人了,他见刘瑞文质纤纤的像个不敢杀鸡的菜鸟,所以未把此景描述得过于恐怖:“这种情况下的俘虏要是照顾得当能活几天。”

    “几天?那还真是有够可怕的。”刘瑞想去摸摸脑壳,结果摸到不算坚硬的帝王冠冕:“尽量让他多活几天。”

    匈奴工匠被轻描淡写的语气弄得不寒而栗:“怎么?朕的表情很可怕?”

    刘瑞是个十分敏感的人,在他身上,匈奴工匠诡异地感受到了和军臣相似的压迫感

    “没,没有。”匈奴工匠抓着脖子挪开视线,开始挑选自己带来的开颅工具。

    “等等。”就在对方动手之际,刘瑞突然叫停了他:“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因为不想这厮踏上汉人的土地,所以只能就地解决:“明早搞个公开处刑吧!也该让人发泄一下胸中的怨气。”

    在外打仗的壮年男子大都会有战争综合症,现代人都解决不了的心理问题搁在古代只会愈演愈烈,所以为了避免军队疯子横出,总归是有发泄的方式。

    刘瑞是个外残内忍的君王,即便他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三观正常的女大学生,可是在这儿活了长于穿越前的岁数,他也不会真的成为三观正常的女大学生:“朕还是那句话,该吃吃,该喝喝,但不该碰的人一个都不许碰。”

    韩颓当也知道皇帝讨厌军|妓,试图用金钱、运动、乃至兴起的小说弹唱来缓解士兵的躁动情绪,可是善待自己的士兵也就罢了,为啥连俘虏的男女都不让碰?只让碰与汉人有血海深仇的人渣。

    “婢母养的,出来这么久,乃公走后门都比前门顺溜。”得知皇帝要给他们整大活后,士兵只是短暂地高兴了下,随即拉着百夫长借弹唱的声音瞧瞧问道:“真不能碰?”

    “不能。”百夫长是见过违纪的下场多惨,所以劝他不要挑战皇帝的耐心,以及监军急于立功的心情:“除非你想白身去白身回。”

    “别说是民爵,连收到的奖赏都要砍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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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8   第 408 章

    ◎开凿金器,赵佗病危。◎

    虽说皇帝拒绝了些下三路的的要求, 但是草原依旧寒冷,加上雁门、渔阳陆续接收了匈奴的牛羊,所以在中原送来万颗鸡蛋, 京畿调来八箱糖后, 刘瑞让庖厨制了简易版的冰淇淋。

    “这可真是新奇玩意。”韩颓当的将军身份也只让他挑得一个前排位子。

    “过去点,乃公的脑袋快被你这蠢驴的头盔给撞烂了。”

    “你是把乃公的脑袋当饭桌吗?头盔都端不好的软驴赶紧下去补补。”

    因为没法凭空变出梯形圆场, 加上打仗又不是去开车旅游,所以端着头盔的士兵骂骂咧咧地就差开启全武行。

    “吵什么吵,再吵明天全部吃糠。”受不了的韩颓当转头一吼:“送来的点心都堵不住尔堪比叟妪的碎嘴碎舌。”

    吵闹的声音立刻弱下, 随即便是铁链耙开青草地的沙沙声与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来了。”不知哪个士兵开口说道。

    “叛徒!”

    “人渣!”

    “欺师灭祖的败类。”

    “匈奴的走狗。”

    观刑的何止有士兵, 还有被中行说这带路党搞得家破人亡的边境黔首。尤其是与汉|奸同姓, 但早分到其它郡的中行氏者更是对其恨之入骨。

    人从宋后少名桧, 我到坟前愧姓秦。

    时过境迁, 中行氏的荣光早已随着三家分晋而一去不返,但好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糟糕的是,中行氏自发家起就以军事为主, 其出名子弟无一不是将帅之才。

    军队这地方是最讲家国情怀与男子气概的。

    中行说以一己之力毁了中行氏的百年信誉。若非皇帝另有打算,中行家的高低得派自己去处理汉|奸……前提是他们真能找到熟手。

    “动手吧!”对于这种将死的人渣,刘瑞也不限制喂食opium果膏,正好省了销烟的功夫。

    【要不把刘彭祖的货都好好保留?】

    考虑到opium果膏在医学上的强大作用,刘瑞决定换种方式“虎门销烟”。

    对于卖国贼、恋|童癖, 采生折割等罪大恶极的囚犯, 光是砍头还无以立威,必须出重拳。

    “郑谨,回京后让廷尉去趟内帑, 亲自取走从广川王家里搜出的毒物。”刘瑞敲着扶手说话:“日后若有磔, 车裂、具五刑者, 也不怕其死得太快。”

    “诺。”

    …………

    中行说的嘴巴因不打配合狱卒的灌药而被刀子生生撬掉了两颗牙齿,连带着已脱皮的嘴唇也也鲜血淋漓。

    “呕!”他很清楚自己喝的是啥玩意,梗着脖子想吐干净,结果遭到狱卒的镇压。

    “呜!”中行说的脑袋被掰成一个可怕的弧度。

    狱卒活似晨起的大妈去抖粘在垃圾筒上的茶叶瓜壳,将中行说的脑袋晃荡几下,逼其咽下温水化开的opium果膏。

    因为用的材料够好,所以对方吐了两口便开始梦见自家的太奶。

    “啪!”狱卒见状,直接甩了一巴掌让昏昏沉沉的中行说清醒过来。

    陛下是想这人多受行刑之痛,而不是让他有机会舒服地死去。

    配药的医家上前检查中行说的瞳孔舌头,记下对方的反应才退下刑台。

    狱卒用特制的口器防止对方咬舌自尽,然后上了钩针吊起对方的眼皮,避免他因紧张错过精彩部分。

    属实是贴心过头了。

    匈奴的工匠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凿开一个活人的头颅。

    外场虽有感染的风险,但好歹比监狱干净,而且还有低温抑制细菌的繁殖。

    “希望我这辈子都没有被陛下厚爱的机会。”韩颓当也亲自拷问过不少叛徒,但还是为皇帝的做法捏了把汗:“日后还是少惹那些脾气好的。”

    这话听得一旁的郦寄眉头直跳——也就是在边境吃沙的韩颓当会觉得陛下脾气不错,要是换作九卿里任何一位,都不会因此事感到不可思议。相反,他们觉得这才符合陛下的风格。

    匈奴的工匠仔细剃光了中行说的头发,然后拿着类似锥子的工具冲着中行说的额头比划。

    开颅是个技巧活。

    尤其是给贵种作头骨金器,那可不是一般的考研工匠技术,既要保证敲下的头骨十分完整,又不能让犯人死得太过痛快。

    以往的匈奴工匠是靠三块木板固定犯人的头颅,以此避免撬开对方的头颅时,后者会有疯狂之举。

    大汉的少府从来不缺能工巧匠。尤其是在墨者占据少府的半壁江山后,阳城家与公输家终于有了危机意识,开始接受墨者不干的脏活黑活。

    中行说可真有福气。为了这场公开处刑,两名只为皇帝效力的公输氏熬了一个通宵才制出满意的固定器。

    粗粝的凿器在光秃秃的脑壳上敲出浅坑。

    因为有opium果膏的麻痹作用,中行说未立刻昏死,而是在剧痛中生不如死,隔着棉布疯狂叫喊。

    “呜!”

    “呜!”

    中行说被凿掉一块梅干大的头骨后便昏死过去,一旁的医家赶紧为其包扎伤口。

    因为皇帝不想让其痛快地死去,所以在五天四夜的折磨后,中行说才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死了?”

    “死了。”

    刘瑞瞧着狱卒卸下中行说的遗体,盯着已经没了脑壳,但还是向前方瞪大微|凸的眼球,像是要把某人的面孔记到地狱。

    “中行家的既然没人替他收尸,那就把他原地埋了。”刘瑞看向匈奴的工匠,后者捧着中行说的头骨感到一阵寒意。

    “朕的金碗何时做好?”

    “八、八天。”

    “做好了让驿站送到宣室殿内。”刘瑞也不在这儿久留,当晚就启程回京,琢磨着要如何安抚暴怒的阿母。

    “陛下,长沙急报,请陛下即刻过目。”

    刘瑞的车队进入河东郡时,南方的一道加急密信传至车内,让刘瑞立刻坐直了身子——南越王赵佗病危,吕嘉欲杀太孙赵眜而立曾外孙为帝。

    “好。”

    “好!”

    刘瑞的眼里爆出精光。

    赵佗一死,南越内的“安阳王派”、“亲汉派”、“吕嘉派”势必会把番禺闹得翻天覆地。

    只要他们开始动刀,刘瑞作为南越的宗主国就有权出兵镇压叛乱。

    如此……

    “让昌平姑母准备去做南越王吧!”刘瑞想到南越的黔首,决定让内部的细作先下手为强,把兵乱控制在番禺城内。

    【作者有话说】

    I人真不能太喜欢历史,太喜欢历史容易遇见太惊艳的人,然后就醒不过来了。这几日家里有人生病,我在陪床,所以没有更新很勤。感谢在2024-01-08 09:48:33~2024-01-10 05:2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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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9   第 409 章

    ◎南越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居室令辛作为赵佗的贴身宦官无疑是最了解赵佗处境的人, 同时也是最容易给赵佗下毒的人。

    辛的父母,姊妹早已死去,唯一的近亲便是千里之外的昌平大长公主。对于这种几乎无牵的无敌之人, 吕嘉也是威逼利诱了一年有余, 但都无法让其对他心悦诚服。

    “这要烂不烂的老树皮子,真不怕在陛下死后无人养老。”吕嘉对此很是不解:“难道真是世间罕见的忠良之辈?”

    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阉人。

    怎么说呢!

    人的本性就是双标。

    一方骂敌人的死忠冥顽不灵, 一方面又要求属下坚定忠贞。

    “孤没记错的话,辛公也是六十有七,过几年便可得王杖的花甲老人。”

    赵佗就算再信任居室令辛也不可能让一老叟端屎倒尿, 所以宣室肯定是有年轻的宦官去做粗活, 而且还是靠近赵佗, 可以触碰赵佗本人的贴身粗活。

    居室令辛再能干也只有一双眼睛,防的住一个叛徒, 难道防的住两个、三个、四个?居室令辛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但居室的宫婢都有家人,最大不过四十有三, 怎么可能甘心去死?或是做个普普通通的粗使宫婢。

    无需吕嘉亲自出面,居室里便已经有人自谋出路。

    吕嘉的长子吕建德拢着袖子自信满满道:“阿翁(父亲)放心,儿子已经拿下居室的大半奴婢,只要陛下一见府君(阎王的别称),咱们的人就通知太孙, 将其杀于居室之内。”

    “善。”如果不是大汉把南越逼得太紧, 加上西南的诸多小国在蜀身毒道里赚了大钱,越发不想得罪汉室,所以在这内忧外患的大环境下, 南越的绥靖派已经多如过江之鲤。

    更糟糕的是, 绥靖派里的代表人物就是太孙。

    【汉朝是不会允许吕嘉掌控南越地的。】

    赵佗的子孙是正儿八经的南越王室, 刘瑞就算不喜他们,也得顾着南越秦军的面子而善待他们。

    可吕嘉不同。

    吕氏只是南越诸部的贵族之一。

    吕嘉得到赵佗的信任后没少为了自己的地位打压同族。

    相信吕嘉?

    呵!

    远在长安的温媪表示要是这厮儿值得信赖,她也不必过来考察刘瑞的成色。

    当然,吕嘉做了四十年的丞相怎么可能没有拥趸。

    而这拥趸正是他动杀心的底气。

    “大王?大王?”居室令辛见赵佗一直昏睡不醒,情急之下将赵佗拍醒。

    以往的赵佗醒后肯定斥责辛又下手太重,导致他的肩骨作痛,可衰老的特征就是人的感知降低。赵佗愣是挨了两下才悠悠醒来,瞪着已经聚不了光的眼睛问道:“辛啊!现在是什么时候?”

    形同废人的赵佗让居室令辛开始对方的好,但很快被前人的恩怨彻底取代:“隅中。”

    “隅中?”赵佗用仅剩的清明算出这次睡了多久,明明已经一天未进水米油盐,但却没有感到饥饿:“把太孙叫来。”

    冥冥中已感知天意的赵佗伸出干枯的手。

    掀开的被子一角散出属于老人的臭味。

    “还有,让孙都,赵钺、常侍望之与太孙、丞相一起过来听训。”赵佗不忘始皇暴毙的教训,可居室令辛刚想去传赵佗的王命,就被一群脸色奇差的宫婢拦下。

    “尔等!尔等这是要做甚呐!”居室令辛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阿翁。”为首的宦官艰难道:“大王已老,但我们还得谋个出路。”

    居室令辛之所以在南越宫里长盛不衰,一是因为“运气”够好,二是因为宽厚仁善。

    宫婢无论贵贱老幼都受过他的扶持之恩,所以对他自是留了一分情面:“阿翁。大王除了丞相太孙,便只对您交心一二。”

    居室令辛刚想呼救就被徒孙拿下,绑了手脚塞进一个大衣柜里:“您放心,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阿仔一定放您出来。”

    “呜呜!”居室令辛瞪着牛眼在那儿蠕动,却不能将上锁的柜子撞出半掌。

    什么叫“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阿仔一定放您出来”?

    蠢货。

    蠢货!

    你以为那吕嘉能效田氏之能?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汉的皇帝……

    “啪!”

    居室令辛的脸颊因愤怒气成猪肝色后,漆黑的视线再次明亮,只见一车驲打扮的男子冲他微微一笑:“翁可安好?”

    安好你老翁的安好。

    见到此人,居室令辛的红色褪去,整个人也停止蠕动,但还是对来者瞪着泛红的牛眼。

    “您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您的救命恩人?”来者也不解开绳索,而是用麻袋套住居室令辛的脑袋,将其扛在肩上带走:“大王一死,吕嘉那老贼定会动手。”

    “您好歹是四十年的居室令了,怎么会相信一群奶娃子能做个纯臣。”

    “大王病重,我每日都寝食难安,哪有心思关注宫婢吃啥做啥。”居室令辛的声音透过麻袋传至这位车驲的耳中:“除了太孙,大王还叫了孙都、赵钺、常侍望之进宫听训。”

    “孙都虽是一介莽夫,但可比您精明得多。” 车驲作为赵佗的车夫在居室外与王宫内盯着赵佗的一举一动。一旦他与居室令辛都被控制,梁都作为最后一道眼线便通知桂林的秦军动手。而秦军一旦起兵勤王,长沙国与闽中郡的汉军便会随之跟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刘瑞的目标是等南越内打得头破血流后再进去捡漏,可是想南越的黔首大多无辜,加上赵佗兢兢业业了几十年才完成南越的基础建设,要是一场内乱将其打成废墟,刘瑞还得掏腰包将去重修南越的基础设施。

    “南越的基础建设可以保留,但南越的王宫……”千里之外的刘瑞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喃喃自语。

    怎么说呢!

    考虑到自己的姑母要去南越当王,所以保留南越的王宫可省去一笔装修费。

    但……

    “如此就得全程开战哪!”

    为了将战火控制在番禹城内。

    为了汉军无血接管南越上下。

    南越的王宫是保不住的。

    连带着吕嘉和赵佗的亲属都得玩完。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正在写,晚点更新。感谢在2024-01-10 05:23:15~2024-01-11 22:1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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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0   第 410 章

    ◎南越太孙的担忧,一声巨响。◎

    “大王, 汤药已经热好了。”

    居室令“辛”走后不久,赵佗的眼皮子便开始打架。

    “嗯?孤睡了多久?”赵佗崩开沉重的眼皮,看着一碗热汤送至自己的唇边。

    “大王, 该喝药了。”年轻的宦官对赵佗的要求视若无睹, 举着汤碗继续催道:“再不喝就彻底凉了。”

    “……”赵佗就算虚得只剩一成智商也听出宦官的猫腻,然而他在回光返照的情况下也无力阻止宦官的暴行, 被人捏着下巴灌下一碗汤药。

    “呜!呜!”赵佗在床上拼命挣扎的样子像只被掀翻的乌龟。

    因为是初次下毒,加上人在濒死时能爆发潜力,所以宦官没能按住挣扎的赵佗, 但好歹将大半的汤药灌了进去。

    “呕!呕!”赵佗试图催呕, 但因汤药熬得够浓, 见效太快而晕死过去。

    “大王?大王?”眼见赵佗没了动静,宦官们也来不及松气, 而是为其擦身换衣,连同打湿的被褥一起收拾干净。

    “快点,可别让太孙丞相看出猫腻。”

    吕建德只买通了部分居室宫婢, 所以这群弃暗投明的不仅要去通风报信,更要看住囚于后殿的其它刺头。人手这么三三两两地分了出去,自然只有三四人去“处理”赵佗,不可能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赵眛收到赵佗病危的消息后便着急忙慌地赶去王宫,结果到了宫门口被常侍拦住:“殿下, 此行有诈。”

    常侍望之, 祖辈为跟随赵佗南下征越的秦朝军官,因在赵佗的称王之路里立了大功而被赐姓为赵。和居室令辛的父母因归汉而被赵佗贬斥般,望之的大父也因此事流放桂林郡, 但好歹没落魄到要孙子进宫去做阉人。

    眼看赵佗年岁渐长, 底下的子孙又不大成器, 所以为了后代得融化,赵佗一直有意缓和与“亲汉”派的关系,所以被贬的秦系军官才能回到番禺任职,从而分化了吕嘉的势力。

    “依卿看要如何处理。”赵眛因望之的话而踌躇不前,觉得宫门好似巨兽的深渊大口:“细细想来,这里的确略疑点重重。”

    他能理解皇权交替的敏感性,但再敏感也不会派个眼生的宦官通知太孙。况且他与常侍赶到宫门口也未见重臣应召入宫。

    除非……

    “臣的建议是殿下可以再等等,至少等到丞相与五公主(赵佗在世的长女)过来。”望之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但也不能看着太孙掉进坑里:“越是这种重要时刻,太孙越得沉得住气。”

    “孤知道,孤知道。”话虽如此,可赵眛怎么稳得住神。

    事实证明,望之的建议是无比正确的。

    赵眛等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丞相的马车。

    吕嘉的脸色倒没变化,但吕建德却眼角抽搐地小声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没立刻进宫?”

    “丞相。”赵眛知道吕嘉对他日益不满,但是看到老臣的瞬间还是为此松了口气:“您也收到宫里的消息?”

    “嗯。”吕嘉与赵眛见礼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望之,淡淡问道:“不如咱们一起进去?”

    “可……”赵眛刚想应下此邀,却被望之粗暴打断:“下官不知丞相收到何种消息,但殿下收到的消息是让丞相、太孙、五公主与孙都一起进宫。”

    当然,以上的话是望之编的,但和赵佗的真实遗嘱大差不差,导致吕嘉怀疑有人走漏消息:“如此,咱们便等等孙都与五公主吧!”

    吕建德见他们的计划就此僵住,于是拖个借口离开。

    望之也没料到吕嘉胆大至此,居然敢在皇位的问题上胡说八道。

    好在赵眛也意识到里头的猫腻,强撑着与吕嘉周旋的同时也示意家仆去请“救兵”。

    然而吕嘉终究是比二者技高。

    赵眛的家仆走出一里便被吕建德的人彻底拿下。

    眼看天色渐渐阴沉,吕嘉有些不耐烦道:“殿下,王命难为,不如咱们先行一步?”

    “不行!既是大事,孤肯定是等人齐了才会进宫。”没有等到救兵的赵眛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可吕嘉哪肯放过对方,直接让人围住赵眛,威逼利诱道:“还请殿下与臣一起进宫面圣。”

    “怎么?吕嘉你想谋权篡位?”望之挡在赵眛身边,大声斥道:“宫门之外可容不得你在此放肆。”

    “不是臣想在此放肆,而是臣见殿下胆怯,所以想推殿下一把。”此时已是夜间宵禁,所以吕嘉敢让人去拉扯赵眛。

    “放肆!放肆!”

    先来的赵眛哪有人手抵抗对方。即便他已放开嗓子地斥责吕嘉,周围也没黔首愿意施以援手,巡逻的卫兵更是迫于吕嘉的威信而没有上前。哪怕是有忠勇之士愿意上前帮帮赵眛,也会被那收买的卫兵彻底拦下:“估计是因政见而起了冲突,你们可别为了看戏搭上自己的一条小命。“

    碍事的走后,吕嘉自是不由分说地把赵眛塞进自己的车里,然后催促马夫快走。

    “殿下,殿下。”被拦住的望之在那儿撕心裂肺地喊着,但却无法摆脱三个彪形大汉的桎梏。

    …………

    “就是这儿了。” 车驲将居室令辛带到一处偏辟地后将其放下,不等对方骂骂咧咧便开口说道:“自这儿往东南走三里便能遇到接应的马车,然后乘渔船前往上川岛。”

    车驲解开居室令的束缚,丢给他一包裹催道:“快点,要是晚了,咱们都得一起玩完。”

    “什么玩完?”毕竟涉及自己的性命,居室令辛自然想要刨根问底:“说清楚点,大汉的皇帝想干什么?”

    “南越王宫里的所有人都得玩完。” 车驲搬开墙角的石头,露出隐藏的一处狗洞:“大汉的小皇帝可心狠咧!即使丞相没有动手,他也会把大王弄死。”

    “连带着太孙和丞相也得玩完。”

    居室令辛虽还有疑惑,但还是按车驲的要求钻了出去。

    而就是在车驲与他跑出王宫三百米后,一声巨响震得他们跌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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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1   第 411 章

    ◎这就是BOOM!◎

    “站住。车里装的都是什么?”

    南越人少, 土地面积更是只有大汉的四分之一,所以王宫突出一个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和未央宫般,南越的王宫也分主次, 只是不像未央宫般一前一后, 切割较严,而是呈突出主殿的左右状。和未央宫般, 南越的王宫也是把私府(类似于汉朝的少府)建在居室旁,方便宫婢随时取物。

    既是供应上千人的超大库房,自然不乏商贾带着马车进出。

    “这位公子瞧着很眼生啊!”宫卫验完货物清单与照身贴后本想放行, 但是瞧着商贾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娇小的陌生少年, 于是搓着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问道:“刚入这行?”

    商贾摸出一块金子, 陪着笑脸请宫卫喝茶:“您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为大王效力几时?可不得趁身子骨还行时为犬子引路。”

    宫卫只想赚些外快, 目的达到后便没再刁难这对”父子”:“放行。”

    “谢谢阁下,谢谢,谢谢。”商贾拱了一路的手, 在私府令的要求下把车上的东西一一搬下。

    “小心点,这玩意可不便宜咧!”瞧着那群宦官不是一般的粗手粗脚,商贾不免开口责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长沙弄到的高级货,打碎了可没法向陛下交差。”

    私府令被商贾的声音吸引而去,打量着被包装过头的青玉瓶道:“这要放哪儿?”

    “自然是陛下的床头。”商贾见到私府令后眼睛一亮, 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其献宝:“您看这色泽, 这造型,做花瓶是再合适不过的。”

    “心意是好的,但陛下的身子哪里受得了花草的折腾。”说罢便想将其撤下, 结果刚一伸手就被对方按住:“野花不行, 那金花呢?”

    私府令的手心被塞了一个精致的香囊。

    “金花!金灿灿的金花。”商贾盯着私府令的眼睛说道:“犬子着实需要一个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 还望阁下……”

    “通融一二。”

    私府令把香囊塞进上衣的内口袋里,终于露出和善的笑容:“父母爱子,人之常情。”

    余光瞥见一旁的小宦官,又是换了尖酸的嘴脸,伸手去拧对方的耳朵:“没长眼睛啊!还不把这珍惜玩意拿给陛下。”

    耳朵成了红灯笼的小宦官赶紧照做。

    “记得放在居室的宫灯旁。”商贾一边卸下剩余的青玉瓷瓶,一面向送东西的宦官喊道:“这样夜间会有荧光。”

    小宦官按商贾的要求把四只花瓶分别放在赵佗的床边与偏室的桌上。

    这群人所不知道的是,大汉特制的青玉瓷瓶里含有夹层,里头用固体石蜡将土|炸|药的原料隔开。

    白天是自没有问题,可一旦把宫灯点上……

    那可就有烟花看了。

    …………

    “呜!”

    “呜!”

    被堵嘴的赵眛在吕嘉的马车上疯狂挣扎。

    因为怕太孙身上留下可疑的捆绑痕迹,所以吕嘉雇了三个游侠制服可怜的赵眛,几乎是将南越的太孙抬进居室。

    “【大父】!”看到赵佗遗体的那刻,赵眛呲目欲裂,恨不得从吕嘉身上咬块好肉。

    即便已经做好准备,但好歹是五十年的君臣,所以吕嘉并不像他想得那样冷酷无情,而是上前最后一次跪下拜道:“陛下……”

    这一刻的吕嘉绝对称得上真心实意道:”老臣有愧于陛下的信任。”

    他上前从兜里抓出一把枳皮,将赵佗的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别怨我,别怨我。”

    因为塞得太狠太急,所以不少橘皮从赵佗的嘴里蹦出。

    “你不许去泰山府君那儿告我。”

    “不许。”

    “不许!”

    吕嘉已经七十多了。虽然他在动手前就催眠自己这是为了吕氏将来,南越的繁荣。可在看到赵佗的那刻,这些都被吕嘉忘得一干二净——死亡的恐惧与被地下追责的担忧让他精神崩溃。

    “陛下……老臣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

    吕嘉想把掉落的枳皮捡起塞回赵佗的嘴里,结果失手打翻了宫灯。

    “砰!“

    灯油流向一旁的瓷瓶,将其拱成加热的炊具。

    宫婢见状,手忙脚乱地想将火苗扑灭,结果加速了瓷瓶里的石蜡融化。

    冷静下来的吕嘉又变回那个狡诈的丞相。

    他起身把衣服上的褶皱一一抚平,冲着赵眛招招手道:“太孙,来和你的……”

    吕嘉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热气便将他搅得七零八落。

    “啊!”

    同样被热浪卷得七零八落的还有挨着吕嘉的宫婢。

    距离较近的游侠立刻转身逃跑。

    赵眛被人狠狠地丢在地上后蠕动地向宫门爬去。

    然而他们再快也快不过剩下的青玉瓷瓶所引起的连环爆炸……

    “轰……”

    因为居室挨着私府,所以后者被其炸得摇摇欲坠。

    飞溅的石块把宫墙扎成不规则的钉耙,连带着与私府间隔不到一米的南城墙被石块砸成一片废墟。

    “这就是汉皇的主意?把南越王宫整成废墟?”反应过来的居室令不顾身上的脏乱喊道:“他是不是……“

    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若无其事的车驲。

    他欣赏着宫墙后的屋顶倒塌,理直气壮道:“不然呢?让吕嘉裹挟南越和大汉开战吗?”

    南越本就政党众多,即便不是太孙继位,占据半数的亲汉派也能说服中立党与大汉和谈,以温和的方式让南越辞去国号,成为大汉的南部四郡。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吕嘉从中作梗……

    “有一说一,大汉的小皇帝可真够狠的。” 车驲接到把居室令辛从南越的王宫里的捞出来的命令前也想过皇帝如何除掉碍眼的吕嘉,但是他把脑细胞耗尽了也没有料到皇帝会来这么一出。

    “好了,我们快跑吧。”车驲拍拍身上的泥土,拉走还在念念叨叨的居室令辛。

    而比他们更震惊的是番禺的居民。

    幸好南越不在地震的高发区,所以对地震没有任何概念的黔首只是伸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并未发生踩踏事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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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2   第 412 章

    ◎去病,卫去病。◎

    大汉的小皇帝对自己人还是挺不错的, 说会把你捞出来就真的派人火速去捞。

    居室令辛与车驲在接应处换了麻衣,把脱下来的官服丢进挖好的坑里,往上撒了特制的药粉与易燃的火石(白磷), 将其烧得差不多后用沙土掩埋。

    番禹城的位子非常精妙, 一旦汉军打到南越,王公便可乘船入南海, 在崖州(海南)或者更南的地方寻求复起。

    刘瑞盯着自己临摹的南越地图,开始明白后世为何开发深圳,建设珠海——这两特区好似广州的两扇大门, 上面缀着名为香港的门把手和名为澳门的钥匙孔:“告诉卫夫人, 不要去拦南下逃跑的赵氏族人。”

    “为何?”韩嫣因为大父给力, 加上得到信乡长公主的推荐而被选为郎中:“这岂不是放虎归山?”

    郎中令郦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韩嫣,搞不懂像韩颓当般的人中龙凤怎么会有这种子孙。

    “……”刘瑞没有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而是看向整理文件的卫青。

    十四岁的卫青因为沾了外戚的光而得了一个郎中的职位。

    从牧羊的私生子到太子的马夫,再到宣室的百石郎中。

    别说是韩嫣这样的勋贵子弟,就连已是九卿重臣的韩颓当都不免感到一阵妒意——合着他们生在罗马还比不上这牛马撞次洪福大运。

    卫青盯着三双眼的打量回道:“赵氏狂妄, 但在归化土人上确实是有独到之处。”

    卫青说得很委婉,但韩嫣……

    怎么说呢!

    一个能在永巷勾搭良家宫婢,而且还把脾气算好的江都王都惹毛到向太后告状的人,是很难听懂委婉话的。

    “……卫青。”

    “臣在。”

    “把话说得再明白点。”

    “……诺。”卫青不想得罪韩嫣,但皇命在前, 他也只好斟酌用词, 努力不让同僚尴尬:“崖州与夷州上有土人部落,若是大汉强取他们的世袭之地,只怕会有玉碎的风险。”

    “与其让汉人对上愤怒的土人, 不如由赵佗的子孙代咱受过。”

    说白了就是拿赵佗的子孙做黑手套, 让其干完会挨骂的脏活后由大汉接手更好治理的“蛮荒”之地。

    若是这群赵氏子弟能有其父一半的手腕, 刘瑞一定放水放到澳大利亚。

    “长进了,也该为朕排忧解难了。”刘瑞对卫青的回答十分满意。没办法,他看卫青总是带着“大汉双壁,鞠躬尽瘁”的粉丝滤镜:“赵佗及其太孙、丞相一死,南越国内势必为了王位打得不可开交。”

    “朕好歹是南越的宗主,不能看着他们为此兄弟阋墙,夫妻反目。”

    郦寄的眼角微微一抽,觉得这话怎么听都古怪的紧。

    卫青到底是个少年,即使早熟,也没稳到初接重任而不喜形于色的地步。只是在他接符退下前,刘瑞突然提到已经归家婚配的卫少儿:“听说你二姐年前生了一大胖子小子。”

    卫媪有四子三女,年长的四个是与平阳侯府的卫仆所生,剩下的三个是不同父的私生子。

    历史上的卫家姊有且仅有卫子夫成椒房之主后的婚配记录。

    大汉就算风气开放也不会有“皇帝欲抬外戚而令妻姐改嫁”的不当之举。就算卫家忍得了这攀附的名声,与之结亲的公孙家与陈家也不会让自己掉这个份上。

    考虑到刘据出生时,汉武帝已二十有九,而卫子夫与汉武帝年纪相仿,所以这卫家姊是真的拖到三十而婚,难怪养出公孙敬声那混世魔王。

    “取名了不?”

    不知是蝴蝶效应还是老天作祟,提前离开平阳侯府的卫少儿还是遇上了霍去病的爹,也就是在平阳侯府当差的霍仲孺。

    霍仲孺,

    仲孺。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家中的次子,其父只能为其谋个侯府的小差。

    不巧的是卫穆儿的阿母是平阳侯的远房堂姑。

    卫父还是河东护军时没少借助平阳侯府的人脉,加上其在关中也没别的亲戚,所以与平阳侯府往来甚密。

    曹夫人(卫穆儿的阿母)因卫媪是平阳侯府送给卫穆儿的傅母而对她们一家十分不错,不仅销了卫媪及其子女的奴籍,更是给卫媪的长子置了田地,让其打理卫穆儿在宫外的财产。

    借着阿母的傅母身份,卫少儿与卫子夫名义上是卫家的仆人,实际却与富贵人家的女公子相差无几。

    卫媪到底年纪大了,又没动过攀龙附凤的心思,所以在长子长女成家立业后便把目光放到已经二十有二的次女身上。

    不同于性格稳重的卫子夫,卫少儿的脾气让人明白冠军侯的不可一世是怎么来的。

    也正因为她自信得像个贵族,加上宫里确实锻炼人的气质,导致她被想吃软饭的霍仲孺选作目标,直到二人生米煮成熟饭后才捅破那层天大的误会。

    “你个只走歪门邪道的畜生。“

    被人揪到平阳侯府的霍县吏毫不犹豫地赏了儿子两嘴巴子。

    唯一令刘瑞感到意外的是,双方没为掩盖丑闻而强行缔结两姓之好,应该说是不愧留有先秦遗风的西汉吗?

    “取了,叫去病。”

    “咳!”喝茶的刘瑞抬袖掩饰自己的失态:“怎么取了这个名字?”

    卫青不懂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大兄取的,寓意外甥无病无灾。”

    怎么是舅舅起名?“霍家不想认这孩子?”

    父不详或父不认的私生子在汉代简直多如牛毛,但能绝到这个份上的也真令人开了眼界:“高祖当年都没撇下齐王不管。”

    与之相比,连卫青的生父都算是个有担待的。

    卫青不好回答这个尴尬问题,只能在那儿含糊说道:“阿母的意思是让大兄收养二姐的儿子。”

    史书对卫青的大兄着墨不多,因其死于卫青初征匈奴前而可以断定他死时还不到三十,健康状况不能说是非常糟糕,但也能与病秧子的平阳侯一较高下。

    卫媪让长子过继次女的儿子想必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只是……

    “卫去病。”刘瑞念着这个名字,感叹史同的YY居然在此成真:“抱进宫来让朕瞧瞧。”

    郦寄再次嫉妒卫青的洪福大运——青瓜蛋子的在御前走动也就罢了,怎么连个小婴儿都得了圣意。

    而在他们聊起那个坠地不过三四月的卫去病时,蓝田县的卫媪宅里,被提起的小婴儿正盯着屋顶思考人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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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3   第 413 章

    ◎重生后的冠军侯,疯狂的粉丝。◎

    霍去病从未料到自己会英年早逝。

    和大部分的将军般, 他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觉得自己既然能过高强度的军旅生活,而且还在数十次的出生入死里战果累累, 那必是受上天的眷顾, 不会被小病小灾轻易打倒。所以在元狩六年的“小意外”里,霍去病未感到惊慌, 而是琢磨着痊愈后要上哪去找伊稚斜。

    自信的冠军侯:区区风寒,不足挂齿。

    一月后……

    变成阿飘的霍去病看着为他痛哭流涕的卫氏亲属与摇摇欲坠的汉武陛下,伸手想去扶起已经虚软在地的阿母, 但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穿过对方的瘦弱肩膀, 整个“人”从棺材的这一头生生撞到有牌位的那一头。

    霍去病:“……”差点亲上自己的牌位。

    从供桌上飘下来的霍去病还想与舅舅、陛下说些什么, 结果被双无形大手拉入深渊……

    “陛下,太子据于泉鸠自尽, 其妻妾子女已_尽数伏诛。”

    霍去病的视线再次变得明亮时,便是遭遇了如雷一击。

    熟悉而陌生的上林别宫里,苍老的皇帝在宦官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上前辨认“逆贼”的尸首。

    到底曾是皇亲贵胄, 加之要给皇帝交差,所以负责追捕叛党的官吏没敢刀剑相加,尽量让其死得体面。

    脑子已成浆糊的霍去病跟着上前辨认尸体。

    他希望这太子据非自己认识的北宫表弟。

    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说些“之乎者也”的表弟……

    那个帮他抄写经书,随他逃了大儒课后从椒房殿的窗户翻进偏室躲避的表弟……

    霍去病的感性让他不愿接受“噩梦”导向的唯一事实,但是他的理性让他清晰地辨出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皇帝正是他所尊敬的陛下……那个被他视若阿父的大汉之主。

    老年的武帝让霍去病感到陌生。

    暮气让他浑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阴戾之气。松弛的皮肤让武帝的眼睛显得内凹, 由此突出屋檐似的眉弓, 给本就阴沉的眼睛打上不详的阴影。

    “给朕掀开。”

    武帝想扯下眼前的盖尸布,伸手数次都未有勇气触碰那片阴冷的白。

    同样不敢伸手的还有阿飘状的霍去病。

    布料滑过肌理的沙沙声让他和武帝的心脏沉入绝望的谷底。

    即使已有皱纹爬上对方的脸庞,即使血污让其看起来那么糟糕, 霍去病能辨出这是太子刘据, 那个跟在他身后叫“表兄慢点”的温吞少年。

    因为是武帝年近三十才有的宝贝儿子, 所以在霍去病的记忆里,表弟一直是个胖子,而且还是走几步就吭哧喘气的白软胖子,与眼前瘦得脸颊凹陷的中年男尸判若两人。

    这还是他熟悉的陛下吗?

    霍去病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面色冰冷的老年帝王。

    面对儿子冰冷的尸体,武帝没有一滴眼泪,只是动动上嘴皮道:“重赏……缉捕太子的有功之人。”

    霍去病的站位能清晰看到武帝的胡须微微颤动,让人想到呲牙的老虎。

    但这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丞相打扮的奸臣送来太子的尸首后又有一看起来就不是东西(霍去病视角)的宦官进殿,冲着武帝行礼报道:“陛下,皇后自缢了。”

    霍去病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欣喜若狂。

    【果然!】

    从阿母那儿听过陈后是如何折腾卫家人的小霍将军自动脑补了一万字的后宫争斗。

    霍去病在武帝的带领下回到他所熟悉的椒房。因为是从上林赶来,加上天气颇为炎热,所以那具摆在椒房的女尸已呈青白之色,脸部也因窒息而比正常时要肿上一圈。

    岁月对卫后还算仁慈,但也无法阻止她的美丽流逝。

    报信的宦官小心打量着武帝的表情:“陛下,是否派人收殓卫氏的遗体?”

    武帝回头瞥了眼这忙前忙后的宦官,后者就算神经粗壮也可以意识到事情不对,在那儿缩得像个鹌鹑。

    “你不是在御前当差吗?怎么对椒房的事情那么关注?”武帝咬着后槽牙道:“拖下去打死。”

    郎卫上前架走对方。

    “陛下,陛下……”从未料到自己会被皇帝刺死的宦官居然挣脱束缚,扒着皇帝的下摆问道:“奴婢到底犯了何错?请陛下明示。”

    武帝只是低头问道:“你没错?难道是朕错了?”

    宦官哪有这个胆子。

    “韩昭侯因寝衣兼罪典衣典冠。今你为宣室宫婢而窥椒房行踪……莫非真当朕是傻子?”

    宦官只得绝望地松开手里的布料,如死狗般被人拖走。

    霍去病将眼前的武帝与他所熟悉的陛下看成不同的个体。

    相较于对刘据之死的悲痛,霍去病对卫子夫的自缢反应更大——卫少儿有新的家庭需要照顾,即使陈掌愿意接纳妻子的私生子,霍去病也不想过那寄人篱下的日子。剩下的卫家人里,卫君孺与卫少儿情况相仿,卫长君虽有意照顾年幼的外甥,但他一个病秧子也没几日活头。

    无奈之下,十四岁的卫青开始学着做个父亲。而霍去病也确实是有气运在身,在武帝感冒时用一个喷嚏治好对方,然后就被赐名“去病”,由武帝带进未央抚养。

    当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武帝是绝不可能换尿布的,他顶多是兴致来了逗逗去病,所以这养育的职责肯定是由卫后接手。

    别说是亲姨妈,就是一个陌生人照顾了你十几年也绝对是有半母之情。

    也正因为这两人的死让霍去病的承受力大大增强,他才会对武帝之后的屠戮行径无动于衷……个鬼啊!

    以北宫为圆心,凡帮过太子的人都受到牵连。

    公孙家族诛。

    帝女诸邑,阳石赐死。

    平阳侯曹宗(平阳公主的孙子,武帝的外孙)及长平侯卫伉(卫青的长子)坐罪处死。

    …………

    以上还是有记录的达官贵人,没记录的小官小吏与被裹挟的士兵更是高达万人。

    刘据遭巫蛊活时就有上万人死于内乱,而在后续的大清|洗里,死得只会更多更惨。

    可以说,经此一劫,武帝父子对长安造成的伤害不亚于那火烧咸阳的项羽。

    霍去病在废土似的长安飘着,看着他所熟悉的地方变得面目全非……

    【代号……汉,成长度75%,确认捕获。】

    熟悉的被捕感与眩晕感再次袭来,只是这次多了一道断断续续的机械音。

    …………

    “陛下怎么突然想见去病?”得知弟弟要带她的儿子面圣,卫少儿是头大如斗地把儿子裹成大白粽子:“皇家的孩子不够陛下看呐!”

    她也只敢在家抱怨,这话要是传出家门就会打上“大逆不道”与“不知好歹”的标签。

    卫青也很是无奈,但又不好说皇帝的不是,只能在那儿安慰阿姐:“藩王的孩子又不在宫中,就算陛下心疼子侄,也要考虑朝内的影响。”

    刘瑞还没一男半女,贸然优待留在长安的王孙可能引起朝内的不好猜测。至于为何突然想见黄口小儿……

    “许是陛下年纪到了,所以才会孩童有种特别的喜爱。“卫青以一古代男人的立场推道:”莫说是陛下,太后与众卿也是担心得紧。“

    太后担心刘瑞无嗣,薄家就会退出外戚的第一梯队,而朝臣则怕小宗入大宗后,关中又得经历一场政治上的大洗牌——以文帝为例。他在做了小宗入大宗的第一人后,代国出身的宋昌、卫绾都成了帮其压制勋贵的新兴力量。

    关中的高位就那几个,有人进来就有人出局。

    压中了那继承大统的小宗倒好。

    而要是没压中乃至压中到了新帝的对家……

    那画面真是太美了,美到九卿的不得不与太后站在同一线上。

    重生的霍去病……现在该叫卫去病被年轻的阿母裹得差点喘不过气,最后还是卫青救了可怜的外甥:“阿姐,小孩不易精养,精养易折。”

    “是这样吗?”卫少儿的样子让襁褓里的卫去病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他熟悉的那个阿母——他出生时卫家还是平阳府婢,所以阿母是有照顾年幼子弟的育儿经验。

    可眼前的卫少儿与其说是平阳府婢,不如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瞧这屋里的精细布局,想必姨母已经成了的陛下的妃妾,所以他们一家也从平阳侯府搬到戚里。

    离家时的卫去病是这么想的,但很快被漫长的车程啪啪打脸。

    他虽是在宫里长大,但也明白戚里到宣室绝不可能远成这样。

    而这不是他重生后的震惊之最,真正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宣室里的皇帝……那个作皇帝打扮的陌生男人不是他所熟悉的陛下。

    怎么可能!!

    他不是重生了吗?

    阿母、舅舅,乃至大母都是他所熟悉的样子,怎么到了陛下这儿就……

    “嗯?这是你的外甥。”终于等到待定礼包的刘瑞放下写了三分之一的公文,冲着卫青伸出手道:“让朕瞧瞧。”

    李三接过衣服重量十分感人的卫去病,将其抱到皇帝可以低头打量的高度。

    卫去病也借机观察不同的陛下。

    怎么说呢!!

    外表上是肯定不如武帝霸气,让他想到馆陶府上的董偃,但却比董偃要白皙标致的多。

    真是一副小白脸样。

    即使是对这人占据了武帝的皇帝位而抱有不满,卫去病也必须承认对方能在第一眼就给人好感,这也算是皮囊赋予的先天优势。

    而当他在温暖的襁褓里胡思乱想时,观察他的皇帝突然将其抱到自己怀里,打量着那神游在外的面容说道:“你这外甥有点呆啊!”

    呆?

    兵谋娴熟,自幼就是小天才的卫去病用愤怒的眼神回击骂他的陌生皇帝,结果对上充满探究的幽深瞳孔。

    【这可不像是普通婴儿的眼神。】

    勉强算是重生前辈的刘瑞调出自己的系统,让起扫描面部表情过于丰富的卫去病。

    【姓名:卫去病(霍去病?)

    国籍:汉

    培养方向:武职

    家庭成员:卫少儿、卫媪、卫长君、卫君孺、卫子夫、卫青、卫广,卫步,霍仲孺(现解除抚养关系)

    状态:重生

    简介:原时空里英年早逝的冠军侯,有着丰富的征战经验。】

    刘瑞:“……”

    刘瑞:“???”

    等等!

    重生??

    他把系统的扫描结果看了十遍,确定不是眼光误判后又惊又喜,但也担心自己难以掌控这个天之骄子。

    没办法,现代人看霍去病都是戴了十米厚的粉丝滤镜。甭管后世如何评价小猪陛下,但在年轻的冠军侯这儿,武帝都是如父如师般的高大存在。

    一想到这儿,刘瑞感到脑壳发疼。

    英年早逝的副作用——容易对某人留下完美印象。

    不过……

    生怕被当妖孽处理的卫去病还没有做好装嫩的准备,就被捏了胖胖的脸颊。

    挤成一张8字嘴的卫去病:“(╬▔皿▔)凸。”

    终于捏到冠军侯的刘瑞:“o(* ̄▽ ̄*)ブ。”

    “哇!”

    “哇哇哇!”

    被襁褓锢住手脚的卫去病想痛击眼前的无耻皇帝,对方却当婴儿的挣扎是与他玩闹,不仅捏得更起劲了,甚至还用婴儿的小脸奏起节拍。

    “噗噗噗!”

    “噗噗噗!“

    台下的卫青心疼外甥,硬着头皮转移皇帝的注意力:“陛下,去病可能要换巾帕,未免臣的外甥玷污陛下的龙体,还请陛下……”

    “换吧!就在这儿换吧!”

    玩够了的刘瑞将气到脸红的卫去病交给李三,琢磨在冠军侯能上马打仗前要多多留下“美好记忆”。

    换巾帕的卫去病冒出一阵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

    难道是有敌人在侧?

    卫去病的眼珠努力转着,但却没有任何收获。

    “朕与你的外甥有缘,就让他宣室住下,也方便你随时看看。”

    卫去病的芯子是重生的,但身体还是娇弱的婴儿,所以刘瑞让人将其带去休息。

    “……去病能得陛下照顾是卫家的福气,只是这婴儿爱于夜间哭闹,臣怕去病打扰陛下处理朝政。”卫青也没料到刘瑞真会把他的外甥扣下,所以在那儿苦口婆心地劝道:“还请陛下重新考虑。”

    说完又是深深一拜。

    刘瑞之前还头疼要如何驾驭重生的军神,结果看到眼前的卫青,那真是有“瞌睡来了送枕头”的欣喜之意——怕什么。有卫青在,卫去病这心有武帝的冠军侯也不会与他彻底闹翻。

    挟卫青以令霍去病。

    刘瑞冒出这一念头时感觉后背中了一箭。

    “嗯?”

    他下意识地转身看去,结果只见实木的靠背与塞满羊毛的柔软腰枕。

    错觉吧!应该是错觉。

    刘瑞压下心中的慌乱,专注于将剩下的公文处理干净,顺手摸摸自己的后背。

    …………

    南越的居室被炸毁后,匆匆赶来的五公主与赵佗子们花了三天才清出下面的所有遗体,让赵佗等人入土为安后便开始为南越的王位撕得不可开交。

    如果是按父死子继的规矩来办,理应是由在世最大的王子继位,可赵佗既已定了太孙,又把先秦的嫡长子制引入南越,所以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办是太孙的嫡子继承大统。可太孙没有迎娶正妃,其最年长的儿子还是总角小儿。

    吕家是支持让太孙的长子继承大统。新君年幼,自然是由太后摄政。而太后正是吕嘉的孙女,所以吕氏可以借着太孙子做田氏代齐的活计,然后被读过史书的吕家人给围攻了。

    怎么,赵佗的子孙都没死完,你就想建吕氏南越。

    争吵之下,赵佗的第六子率先发难,将实力最小的弟弟“踢出”王位之争。

    太孙子与其母也不坐以待毙,不仅得了吕家的支持,更是拉到了宗室里最年长的五公主。

    然而他们不管闹到何种地步,都在大汉的使臣来后统一战线。

    刘瑞这个南越宗主可不会放过介入南越的天赐良机,所以在赵佗的子孙上演全武行时不忘提醒他们的新王必须得到大汉的承认,这是两国签订合约时就说好的要求。

    所有人都知道大汉没怀好心,但这合约是赵佗签的,而且大汉目前处于“将很空,兵很闲”的危险姿态,因此南越还不想在这时与大汉动刀,得到后者的全力关注。

    “汉皇的意思是让昌平大长公主主持公道?”难得坐下好好说话的赵佗子们面面相觑,最后是由资历最老的五公主替他们发言:“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她是想说南越的事就别让汉人过来操心。

    别说那昌平大长公主根本不是赵佗的外孙,就算她是,她也没在南越生活过一天,哪能替南越解决这等大事。

    “汉人与越人都有老子去世,舅舅不来就不许分家的习俗。”

    汉使观察着赵佗子间的暗流涌动,面上还是好说话的软和样:“舅舅是外人,即便不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但也比那有权夺个一亩两亩令人信服。”

    “舅舅不在,让姨母过来也是可得。”

    “同理,舅舅和姨母的活计让表妹代劳不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个鬼啊!

    五公主的额头青筋暴起,但还是用温和的语气驳回汉使的种种诡辩:“昌平大长公主与阿翁的关系隔得太远,况且南越也不是没‘姨母’做主。”

    汉使瞧着近期受到各方追捧的五公主,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正因为与南越王的关系搁较远,所以才能不受干扰地做出判断。”

    他注意道赵佗子里有不少人用嘲讽的眼神打量着那血色褪去的五公主,尽可能让这个女人知难而退:“南越也爱亲上加亲,所以不能公平以待。”

    五公主也感受到了如芒的眼神,并不想因此事砍掉所有出路:“是孤考虑不周。”

    吕家见最大的靠山都举了白旗,于是想出头的傻鸟:“外孙女给叔父出头,这合理吗?”

    “怎么是外孙女呢!”汉使用“你是不是丢了脑子”的眼神打量对方:“大汉是南越的宗主,所以陛下辈分上是南越王的叔父。”

    “昌平大长公主按这边算是南越王的外孙,但是按另一边算是南越王的……”汉使的声音微微一顿,居然伸手比划了下:“姨祖?”

    赵家人:“……”

    好家伙,从外孙到姨祖,你这辈分跨的有够大。

    “陛下也是担心南越因此闹得内乱不断,所以才有这般提议。”汉使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你们怎么不懂事”的埋怨,更是挑着他们爱听的继续说道:“公主是外人,主持完公道就立刻离开,你们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比起那些不着调的亲戚关系,这话可就直切要害。

    是啊!

    昌平大长公主顶多是对南越的内政指手画脚,难道还能篡位自立?

    不可能怕。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自己的兄弟、子侄真有可能夺走自己的核心利益。

    汉使见在世的赵佗子里有人意动,于是扫过他们的脸颊,故意说出误导人的话:“陛下对诸位可是抱有很强的期待。”

    这话搁在实力强的王子耳里就是刘瑞的死亡宣告,而若搁在实力弱的王子耳里,就是刘瑞想扶持个傀儡王的隐晦暗示。

    你瞧,即使是亲兄弟,但只要有不同的目的,相撞的核心利益,就容易被外来的势力挑拨离间。

    …………

    “今日以外戚之身主持公道,明日以半主之仪处理内政。”

    刘瑞收到赵佗的子孙同意迎接昌平大长公主的消息后随口侃道:“后日便可篡越为王,行田氏之道。“

    求见的汲黯见状,忍不住对刘瑞的说法感到不满:“陛下,田氏逆臣,岂敢捧之颂之?”

    刘瑞收起调侃的姿态,一脸正色地解释道:“朕确实有不当之处。昌平姑母并非臣外,又岂能用‘篡’之一词。”

    汲黯这才脸色稍缓,但又想起闽中郡那儿还住着一宫里出来的“大神”:“既然南越没有内乱,您是否召卫氏回来?”

    刘瑞看向眼前的汲黯,后者保持行礼的姿势,不卑不亢道:“先秦也有王子母于别国为质的例子,但总归是不好的名声。”

    “那是因王子母的属国孱弱而留下的不好名声,若不是在外地为质,又有什么好听与不好听的。”刘瑞一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无赖姿态:“卫将军还不能离开。”

    他借爆|炸搞死了那番禺城里的最大麻烦,但不意味着南越自此高枕无忧。

    “朕想让昌平姑母接手南越,所以与赵佗的子孙还有的磨呢!”刘瑞一边摇了摇头,一面端起不热的花茶慢慢啜着:“仁义道德都是建立在兵马强壮上。没有闽中的军队镇着,长沙国的汉人看着,南越会像高后时般北上占据汉人的土地。”

    “那时还想与之交流仁义道德?”只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汲黯默然,处理完那带来的文书便起身告退。

    刘瑞借此起身活动酸痛的四肢,想起暂住偏室的卫去病,立刻觉得腰不疼,腿不痛,有力气爬八层楼道:“卫小公子还好不?”

    李三不知皇帝为何如此喜爱卫青的外甥,但是这份毫不掩饰的重视让宣室的奴婢对卫青乃至卫子夫的态度都有了提升:“很好。听傅母说,卫小公子吃的好,睡得香,比普通婴孩更为见状。”

    “只是……”

    “只是怎么?”

    “他不喜让乳母喂养,一靠近就哭闹不休。”

    “噗!”刘瑞也是体验过那无比尴尬的婴儿期,所以与重生而来的冠军侯同病相怜,决定出手帮帮对方,免得对方羞愤欲死:“不过是不喜乳母上身喂养,你让宫婢配些羊奶,或是挤了人奶用勺子喂给卫小公子。”

    “诺。”宣室的宫婢哪能看着皇帝在意的婴儿饿死,不都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吗?

    “对了,朕让少府给卫小公子准备的礼物做的怎么样了?”毕竟是有机会养个重生的冠军侯,刘瑞这无处安放的粉丝情让少府的工作量直线上升:“别的不说,衣服玩具何时送来?”

    他还想玩奇迹去病呢!

    也不知那芯子是个成年人的冠军侯接不接受小裙子……不行,不能想了,再想就太失礼了。

    刘瑞一边念着“罪过”,一面琢磨着至少要给卫去病在脑上绑个大大的红花。

    嗯!带红花的冠军侯……最好在眉心处点个能让现代人都心领神会的福娃印……

    偏室的卫去病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怀疑是重生的副作用让他的体质有所下降。

    唉!

    这无聊的婴儿期要过多久?

    冠军侯在熟悉的倦意下打了个哈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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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4   第 414 章

    ◎刘瑞:你为啥不想试试小裙子。◎

    因为罗贯中对蜀汉的滤镜有八百米厚, 所以后世戏谑刘备是大汉魅魔。但是到了历史论坛那儿,要论谁是男女通杀的大汉魅魔,霍去病他即便不能断层第一, 也能稳坐前五的宝座。

    顺带一提, 第一的男人以一己之力让刘备的汉昭烈祠变成游客必须打卡的武侯祠,顺带引发了川豫鄂鲁的四省战争——从官方到民众, 每个人为丞相的归属吵得不可开交。

    相较之下,冠军侯的归属就没那么多戏剧元素,但也因为死的太早而更易得到后世粉丝的虎狼之辞。

    刘瑞记得上辈子进历史群时, 就有梦女发出要把冠军侯摁在墙上亲的惊悚发言。且不谈她有没有能推到将军的可怕力气, 就说在这梦女发言后, 居然也有男性表示如果是冠军侯的话,性向上也不是不能做出改变。

    当然了, 这群人无一例外的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别说是直面成年的冠军侯, 就是让他接触有着成人内芯的婴儿去病,他也尬得好似冬日的一尊雕像,在那儿玩着无人回应的木头人。

    如果要给蠢货订个评判标准,那一定是相信皇帝很正经的权威主义者。如果要给蠢货一个暂时的名字,那必然是曾给这个小白脸皇帝(刘瑞)盖过诸如“英明标签”的可悲娃子——卫去病。

    他缩在被布料裹住边边角角的大摇篮里, 戒备地看着用不太符合皇帝气质的兰花指提着一件精致童装的刘瑞。

    少府的女工可能没有太多的染料来完成皇帝的配色要求, 但条件不行就堆技术。女工用叠色加镂空搞定了在基础色上做加法的超大难题,同时也让暂住宣室的卫去病在摇篮里如临大敌,如鲠在喉。

    刘瑞猜测冠军侯想做出防备的姿态, 但是碍于婴儿的身体难以做出防备的动作, 所以在常人眼里, 满脸写着“你不要过来”的卫去病和叉着腿的熊猫幼崽一般无二,就差效仿幼年的晴晴来段恶熊咆哮。

    怎么说呢!

    这种场合如不考虑受害者的年龄问题,真很适合对其来句“你叫啊!叫啊!叫破喉咙了也没人来救你。”

    实在是太禽兽了。

    一想到这儿,刘瑞真有捂脸的冲动,但是他在政坛上所锻炼出的厚脸皮让旁人无法看清他在淡定外表下的土拨鼠叫。

    “不喜欢?”刘瑞像个笨嘴拙舌的推销员,将手里的童装翻来覆去地展示道:“别人想穿都没有这个福分呢!”

    后背隔着布料被围栏压出规则竖印的卫去病冲刘瑞“哇”道:【那你去找有福气的折腾,别搁这儿让我不好受。】

    得亏是让刘瑞对上重生后的冠军侯,否则让后者装个愚蠢的婴儿无疑是在冲击对方的承受力。

    “这孩子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刘瑞放下手里的童装,把卫去病的嘴巴当成尖叫鸡鸟喙在那儿捏来捏去:“得亏是有朕这样的好人容忍你这小鬼。”

    也许是重生的副作用让冠军侯失了御前的谨慎,总之在不走心的装婴儿与睁眼瞎的恶趣味下,二人居然相处“融洽”,令为此担心了好几日的卫青终于放心地前往闽中之地。

    可怜的卫郎中在外甥进了宣室殿后就没睡过一日好觉。

    请假送弟弟离京的卫子夫被眼眶发黑的卫青吓得伸手去摸对方的额头,确定不是生大病后忧心忡忡道:“我知道你难得接个要紧任务,可你不能高兴到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上啊!”

    卫青只得露出苦笑:“阿姐知道我在说甚。”

    他是见过宗室的孩子在陛下面前是何等的战战兢兢。

    那还是亲侄子,亲侄女咧!

    卫青知道刘瑞不是爱发火的人,也不可能对一孩子喊打喊杀,但……

    “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卫青想托三姐照顾还在宣室拒绝穿上小裙子的卫去病,但又担心三姐出入宣室会被嘴碎的编排,所以只得低头咽下想说的话,拜过阿母便忧心忡忡地离开。

    卫子夫也不是不懂弟弟的担忧,所以求了御前的李三在陛下开朝会时放她进去瞧瞧去病。

    李三也是会做人的,不仅亲自领着她去偏室的婴房,更是交待了去病近日的起居状况。

    “陛下真的非常喜欢卫小公子。”李三见床里的婴儿挣扎着要翻出栏杆,于是帮手忙脚乱的卫子夫将快成功的冠军侯给摁了回去:“奴婢见了都还以为是陛下想收卫小公子为义子呢!”

    床里的卫去病一阵恶寒。

    义子?

    他才不想给诱骗他穿奇怪服装的小白脸当义子。

    说来也是奇怪。

    那小白脸比他所熟悉的武帝大了七岁左右(这是他按卫青的年纪计算的),所以在对方不过二十出头的情况下,宫里应有太皇太后或太后压制皇帝,不可能让宣室养个外戚之子。

    除非……

    一想到这儿,卫去病的后背涌起鸡皮疙瘩。

    除非他所熟悉的太皇太后已非自然死亡,或是那个小白脸皇帝把太皇太后压得不敢说三道四。无论哪种,都能证明小白脸皇帝不是泛泛之辈。况且根据他听到的消息来看,此时的大汉已经夺回河套之地,那也是说……

    上辈子才冲到祁连,刻字狼居的卫去病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压力……

    他长到能带兵打仗还要十五六年呢!万一这个陛下推图推得太快,那他上哪儿建功立业?他可不想当个庸人。

    一时间,卫去病竟忘了去把姨妈的袖子,倒是令其松了口气:“能得陛下看重是去病的福气。”

    卫子夫和卫青都是早熟的贫家子女,自然不会说些容易留把柄的话。当然,这份赞美肯定是有八成以上的真心实意,因为看卫去病的吨位以及他在摇篮杆上柔软灵活,就能看出刘瑞真没亏待这个婴儿版的冠军侯,将其养得与一岁的孩子也不差多少。

    “如此我就放心了。”卫子夫也不想久留,以免撞上下朝的皇帝,可是她刚转身离开就被婴儿的哭闹止住脚步。

    再次把脑袋伸出栏杆的卫去病哭得那叫个真心实意。

    他忘不了重生前所见到的姨母的尸首,所以在这刻不想让姨母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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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5   第 415 章

    ◎宫室空了也不是好事。◎

    卫子夫怕动作太大将外甥掀翻在地, 所以搁那儿小心掰着婴儿的手指,一边掰,还一面苦口婆心道:“别闹了, 陛下快下朝回了, 姨母得赶紧离开。”

    卫去病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什么叫陛下一回你就走?姨母不是陛下的皇后吗?等等,这个陛下都换了, 那皇后……

    反应过来的卫去病这才发现姨母朴素得不像宫妃,但又比一般的宫婢要自由得多。

    难道这个小白脸陛下还没给姨母一个正式的名份?

    卫去病越想越觉得合理。因为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姨母被武帝临幸后空窗了一年才借释放年老的宫人得见武帝, 请求其放自己出宫。在此之前, 她和宫里的家人子都在掖挺待诏。

    汉承秦制, 皇后之下便是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

    卫去病虽长于宫廷,但毕竟是外臣异性, 所以对后宫的晋升制不太了解。

    众人只知汉民歌里的“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哪知在她封皇后前的如履薄冰。即使是被立为皇后,卫子夫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她毕竟是歌女出身,而陈后于长门供奉如法,无异于上宫也。这就导致卫子夫这皇后做得跟仁宗的皇后般不上不下,尴尴尬尬。好不容易等陈后去了, 卫子夫又色衰而爱弛, 迎来一个更难缠的李夫人。

    印象里的姨母无论是做武帝的夫人还是武帝的皇后,眉眼间总笼罩着化不开的愁绪,与眼前这个面色红润, 苦恼着从外甥手里解救衣袖的年轻女子判若两人。

    就在这对姨甥搁那儿僵持不下之际, 身上夹着寒气的小黄门到李三身边说了什么了, 后者点了两次头便看向皱着秀丽眉头的卫子夫:“陛下在长寿殿用膳,卫女史可多留一会儿。”

    “那就有劳中大人了。”卫子夫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松了口气,屈膝点着卫去病的额头道:“小坏秧子,非得给你姨母找事。”

    卫去病在姨母面前与在刘瑞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捉着对方的食指在那儿傻傻的笑着。

    “和你阿母一样,惯会搁那儿讨巧卖乖。”提起已和霍仲孺一拍两散的卫少儿,卫子夫这做妹妹的居然有种“老妈子见不孝女”的头疼感。

    毕竟是有做女史的经验,加上两个弟妹都在宫里任职,属于能对御前说话的特殊人物,所以带着拖油瓶的卫少儿不愁嫁也不愁活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遭打架势。

    当然了,这个“遭打”是站在卫媪的角度所做出的不公判断,要是站在外人的角度评价这位狂放不羁的卫氏二姐,那可真是人生赢家的典范——学历不说碾压八成的西汉女性,但也算是高知分子;出身上虽略有不足,但奈何人运气够好,跟对人从奴婢晋为官吏亲属。即使有卫去病这小拖油瓶,上门提亲的也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关中小吏和勋贵旁系。

    借着送卫青离京的功夫,卫媪也得空见了自己的三女,嘱咐她去劝劝次女,不要在家继续摆烂。

    对此,卫子夫在软硬兼施后宣告了自己的失败。如今看着胖嘟嘟的外甥露出她所熟悉的讨好笑容,那真是痛苦的记忆再次袭来:“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卫去病对长辈的“斥责”早已免疫。他如果是听话的人,也不会以八百骑将单于的岳父斩于马下。

    “卫夫人一走,宫里便更冷清了。”借着当值的空闲功夫,李三与卫子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工作:“陛下出孝时放出了近三百人的宫婢,也不知在卫夫人从闽中归后,宫里又要放出几人。“

    刘瑞废除了宦官制后,宫里的粗活便由壮妇和外殿的隶臣负责。

    能干粗活的壮妇亦是耕地的好手,即使宫里赏赐丰厚,她们也难为此耽误春耕秋收。毕竟这时荒废土地和冒名借用别人的土地都是要赔钱坐牢的。

    好在宫里贵人甚少,加上太妃偶尔会去戚里小主,所以还没人员上的紧缺。可工作量与人员可以同步减少,事实存在的宫殿与机构却无法搬走。

    用于安置宫婢、宦官、家人子的宫殿在刘瑞的大裁剪下空了一半。现代的廉租房,人才房都有可能被人转卖,古代的宫婢还没胆子卖皇帝的宫殿,但是在此藏点东西或偷个人却极有可能。也就是在刘瑞出孝的第三月,郑谨带着郎卫与女史来了次突击检查,最后在空置的宫殿里查出了近三十笼的违禁物品。

    那一夜,从永巷到长乐宫的女史,乃至几个进过宣室的宫婢都被一一问罪,惨叫声令围观的宫婢瑟瑟发抖。

    卫穆儿离宫后,原交给这无冕皇后的公务便由卫子夫打理。到底是原历史上的武帝皇后,做起事来有条不紊,至今都没出过大错:“我倒是与中大人想到一块去了。“

    “这宫里,的确是太‘冷清’了。”

    李三知道卫子夫的难处,所以与她说了一件不算好事的好事:“你知道废楚王刘戊吗?”

    卫去病正搜索这是何方神圣时,卫子夫已经对上名字的真实样貌:“怎会不知?”

    刘戊被处死时,卫子夫还是个孩子,但因前者滋事甚大,和刘定国将汉室乃至勋贵的颜面踩得一干二净:“这事儿莫说前无古人,只怕是往后也没来者比拟。”

    “废楚王太子……”卫子夫没见过丑闻的当事人,但李三可是亲眼目睹了废楚王太子申冤后一头撞死在宗室前的惊悚场景:“是个可怜的。”

    以子告父本是大罪。

    若非先帝有意削藩,加上还有田叔等人帮忙求情,只怕触柱的废楚王太子要以庶人之礼草草下葬。

    废楚王太子死后,其妃改嫁,其母因年事已高而得赦保留王后之尊。可是随着楚王后的年纪渐长,她开始为孙儿的前程忧心忡忡。

    先帝和刘瑞可以对废楚王的家眷宽宏大量,但是保留废楚王系的爵位那是想都别想。因此在这个孩子长大,宗室的身份不仅没有带来便利,反而令他前路渺茫——所有人都知道他家的惊天丑闻,自然没有学堂愿意收下这个背负丑闻的寒门宗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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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6   第 416 章

    ◎带着冠军侯参观收藏。◎

    “那孩子也是个倔脾气, 被拒后置礼去见田叔,借田叔之手给陛下上书。”

    田叔是何许人也?汉初时的赵王之相。昔赵王张敖的家臣因高祖无礼而意图弑君,失败后致张敖被高祖下狱。面对关中“敢求情者皆夷三族”的警告, 田叔不仅上述力证张敖的清白, 更是以镣铐加身,请求与张敖一同受责。

    高祖感叹田叔的勇气, 不仅下令重审此案,更是任命田叔为汉中郡守。

    高祖去后,“继任”的高后对女婿的恩人也非常看重, 而文帝刘恒则是感叹田叔治下的汉中清明, 不仅请其推荐贤才, 更是在田叔的劝说下召回并重用了被高祖罢免的孟舒。

    而至景帝登基,田叔便回关中养老, 如丝公袁盎般成了传说角色。尤其是在申屠嘉与张苍相继去后,田叔作为汉初的大臣,其威望之高令太皇太后都要让其三分。

    废楚王太子的独子敢找田叔评理, 也是看重后者的资历与品行。

    不过……

    “半大的孩子敢找田公(田叔)明理,真是不可轻视少年人啊!”话虽如此,但卫子夫很清楚对方的底气是宗室的身份和薄面未消的大母,若是换了常人过去,只怕是连田叔的门槛都难以迈过:“田叔到底是个外臣, 就算能为宗室上书, 也不可能真的去管宗室的事。”不然宗正乃至陛下的脸往哪儿搁。

    李三饶了这么一圈,终于是把大料爆出:“可不就得陛下管吗?”

    “陛下?”

    卫子夫往外甥的方向轻轻一瞥,也不知该作何表情:“陛下这是……”养孩子上瘾吗?

    李三只是“嘿嘿”笑道:“这些个宗室子弟总得有个地方住着。”

    至于他们是否接受家人子和宫婢的住处……只能说都落魄到要打秋风了, 居然还对住的地方挑三拣四。

    宗室一来, 空置的宫室便不必成为藏污纳垢之处。

    对暂时管理内廷事的卫子夫而言, 确实是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陛下打算留下几个宗室之子?”

    “三个,而且都是废楚王系的年幼子弟。”职业病让李三再说重要事前下意识地左顾右盼,然后低着脑袋说道:“咱也不知陛下的打算,但听宫外的商人说……彭城刘氏最近有些不安于室。”

    彭城刘氏。

    汉高祖刘邦之异母弟的分支,同未去新丰的丰沛刘氏合并成这江南一霸。

    甚至说得再过分点,除了皇帝这脉与当初跟随太公入京的新丰子弟,彭城刘氏便是当下最有权势的宗室分支——没有之一。

    因为彭城为西汉楚国的旧王城,于经济上和关东、闽中有着不小的摩擦。

    虽说楚国已废为郡,加上皇帝中央集权到藩王成了待宰的肥猪,但是为了还在闽中的卫穆儿,卫子夫便多问了句:“宗正没有过去劝劝?”

    楚元王的子孙堪称是在挑战人的品德限制——好的如红侯富侯,其品德学术有口皆碑;坏的如废楚王刘戊,非“人渣”无以形容一二。

    李三听出了卫子夫的言下之意,摇摇头道:“高祖时的关系搁今日还有几分脸面?不过是介绍时顺嘴一提吧!”

    这好比是刘皇叔对外称自己是中山靖王之苗裔,但真遇上同系的子孙,也不过是聊上几句,哪里算得上正经亲戚。

    “七八岁的孩子可比未懂事的要难教的多。”卫子夫是家婢出身,自然懂得“教人”的最佳年纪:“陛下的心思真是难猜的紧啊!”

    让废楚王的子嗣跟彭城刘氏打擂台……

    只能说陛下会想,胆子也真够大的。

    摇篮里的卫去病用短短的手指撑着摇摇欲坠的眼皮,抵抗着那扑面而来的疲惫感。

    “这次真的多谢您了,舍弟从闽中回来一定给您带点虾酱。”卫子夫见外甥的脑袋开始小鸡啄米似地上下点动,于是抽|回被捉的衣袖,向李三谢道:“去病这孩子还是得麻烦您了。”

    “无事,无事。”李三将卫子夫送至门口,直至晡时才等到皇帝。

    “人走了?”因为要避开女眷,所以刘瑞用过饭后去先农坛那儿耕了会地,吹风吹到后背变得凉飕飕后才慢悠悠地回了宣室:“卫小公子没闹他的姨母?”

    “闹了,不过是扒着对方的袖子不让对方离开。”李三见刘瑞又想“骚扰”偏室的卫去病,犹豫后还是决定劝说一二:“陛下,稚儿缺觉会长不高的。”

    怎么说呢!宣室的婴儿肯定不愁吃穿照料,但是刘瑞隔三岔五地与卫去病“相恨相杀”,肯定是对婴儿的健康有所影响。

    刘瑞悻悻地收回贼手,瞧着那张唯有在熟睡时才显得可爱的面孔问道:“准备一下,朕明日带卫小公子去思贤苑小住。“

    “诺。”李三以为皇帝想用出去玩来讨好有些油盐不进的卫去病,但是到了占地过万,内容丰富的皇家园林,刘瑞既没带着孩子去看熊猫,也没找个小舟去敲湖上的薄冰,而是带着不到一岁的婴儿去了墨者工坊。

    准确说是去了墨者用于存放武器展品的展示殿。

    江都王刘非来京时就过来参观了工坊的收藏,然后抱着刘瑞的大腿死活要他送几件给自己把玩。

    对于这个出兵帮他夺回河套,甚至亲自过去监军的兄长,刘瑞还是很大方的。

    当然,这个大方仅限于给刘非本人来个全套。要是让江都的骑兵都配备上骠骑精锐的装备,那刘瑞就要考虑兄长会不会效明朝的朱棣,以八百骑给关中整个惊天大活。

    “陛下,您确定带卫小公子去墨者工坊是个好主意?”李三直至看到苑内的工坊守卫才察觉不对,冲着非要亲自抱着卫去病的刘瑞问道:“少府做的玩具难道不合您意?”

    “不是不合朕的意思,而是不合卫小公子的意思。”

    即使是被讨厌的皇帝亲自抱着,卫去病也脑袋后仰,不与其有脖子以上的肢体接触。

    听了这话,卫去病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

    少府送的玩具无非是木头小人或木头小刀,要是搁在真.幼年的冠军侯那儿,一定乐得几天几夜都合不拢嘴,可卫去病是成人的芯子小孩的身。少府送的玩具除了让他抑郁自己还是手无束缚之力的可悲婴儿,便只有给刘瑞试错“如何讨好冠军侯”这一个价值。

    “到底还是真家伙有冲击力。”上辈子是女人的刘瑞哪怕做了二十二年的男人也不大理解“男人为何至死年少”,不过参考刘非的反应,他相信在展示厅的成品冲击下,一定能轻松拿捏冠军侯的心。

    一想到这儿,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刘瑞心情大好地去捏冠军侯的下巴,结果被后者狠狠拍开没轻重的手。

    刘瑞:“……”呵!等你进了展示厅,我看你咋那么维持现有的冷若冰霜。

    做皇帝的大都有着稀奇古怪的爱好。正所谓有钱变坏,有权变态。卫去病在担任郎官也听过武帝的风流韵事与不当之举,但或许是后者顾虑卫去病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妻子外甥,所以在卫去病的二十四年里,武帝的趣闻数不胜数,却没有在卫去病前出格太狠。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不敢相信那个杀子杀妻的晚年昏君居然是他无比尊敬的武帝陛下。

    在被刘瑞抱着进了思贤苑后,卫去病的惊讶就没听过。

    作为武帝的心腹爱将,他在那场成名之战前就受赐甚多,良田仆婢多不胜数。可即便是这样的冠军侯,也未见过人员上万的纺织流水线,以及高到快与白云融为一体的烟囱。

    没想到这斯斯文文的小白脸皇帝居然是个喜欢钻研奇淫巧计的人。

    不知为何,一向对刘瑞不假颜色的卫去病突然觉得刘瑞变得顺眼不少。

    然而外圈的流水线还只是此行的开胃菜。和刘非一样,卫去病在进入工坊的展示厅后脑子有且仅有一个成语——流光溢彩。

    是的,流光溢彩。

    未开刃的百炼□□、环首刀,改进后的连弩、臂连弩,以及用各种材料、工艺制作而成的盔甲都美得令久经沙场的卫去病感到眩晕。

    他好像是进了米缸的老鼠,在不开放的博物馆里独自享受的收藏家。

    面对这些他所见过,他没见过;他所熟悉,他不熟悉的军工艺品,卫去病的呼吸都变得轻盈了几分,生怕自己惊醒这场华美的迷梦……

    前提是没有一个不解风情的在他耳边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朕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些东西。”

    虽然是婴儿脸,但刘瑞还是从中看出卫去病的欣喜若换,甚至因此回忆起他初次见到连弩的场景。

    怎么说呢!有些东西的帅是可以打破性别与地域、文化的限制。

    古人的生产力的确不强,但也是这不强的生产力让刘瑞见识了人类智慧的神奇之处。

    你很难想象在公元前的社会里做一件精密度极高的武器是种什么体验。

    而正是有这些东西的成功,刘瑞才有实现梦想的底气。

    “这可是朕十几年的心血啊!”

    明明是带冠军侯开开眼界,最后竟让刘瑞本人感慨万千:“为了拿回河套地,朕付出的何止是金钱与心血。”

    卫去病抬头看了眼满眼感慨的刘瑞,恍惚间竟从他身上看到了武帝的影子。

    【去病,朕的梦想不仅是河套、南越、还有西域、西南、乌孙乃至更远的大月氏。】

    【去病,朕的野心很大,大到一个大汉都难以承下。】

    “河套只是开始,往后还有更多地方等着朕去探索一二。”刘瑞不知十六年后的大汉是什么样子,但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一定能让卫去病在自己麾下打出几个富裕的仗。

    不过……

    “以战养战终是传说。”当着重生的冠军侯的面儿,刘瑞也不好指责穷兵黩武,将汉室打得人口减半的汉武帝,可是为给人品爆发才“抽中”的UR打“以后会坐冷板凳”的预防针,刘瑞还是硬着头皮道:“上兵伐谋,上谋伐交。”

    “朕取中间,伐交兼施,以谋胜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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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7   第 417 章

    ◎墨家的暗地吐槽,安归亚回家。◎

    墨者工坊里的人也不是第一日见皇亲国戚了。河套之战后, 想建功的、想开眼的、留京城的、来祭拜的都要去思贤苑或阳陵的太学晃上一圈,即便不能进里瞧瞧,也要在外头过过干瘾, 回去后好与人吹嘘, 同现代去高校打卡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高校易去,高校里的实验室与内部图书馆, 样品博物馆是不对外开放的。

    墨者在思贤苑里见过的达官贵人多如牛毛,但是能进墨者工坊的却寥寥无几,更别提是皇帝领着进了内部的展示厅。

    “陛下带来的小瓜娃子是何许人也?”墨家的年轻子弟撑着一根混搭的棍子窃窃私语。

    路过的墨者见了这如冬日鹌鹑般的一团懒鬼, 气得老腿甩出鞭子的柔软残影:“没活就去乡下犁地, 搁这儿呆着充上卿啊!”

    年轻的子弟有一个算一个, 都被墨者踢得盆骨微微前倾,屁股墩上留下泥土的芬芳痕迹。

    到底是年轻人, 被踹后嗷了两句便继续乐呵,甚至凑到气冲冲的墨者前挤眉弄眼道:“叔,您知道陛下带来的小瓜娃子是哪家的?”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知道人小娃瓜子是哪儿来的?”墨者敲着子弟的脑袋低声骂道:“一天天的, 竟学那群小说家往腌臜地里凑。”

    末了还“好心”建议道:“你要是对陛下的私事那么上心,不如去做宣室的黄门,也好常听陛下的墙角。”

    年轻的子弟缩缩脖子,嘴巴上却不肯服软:“我就是想做宣室的黄门,永巷那儿也不收我啊!”

    “不收?”能活到给刘瑞效力的墨家子弟大都是秦墨。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项羽打入咸阳城后烧了阿房宫, 将少府的熟练工匠屠戮殆尽, 其中有不少人是墨家与农家子弟。西楚,西楚。既然带了个楚字,加上楚墨多为游侠, 所以在汉初大定后, 秦墨与楚墨间隔阂甚多。而人员更少, 其子弟多随君赴死的齐墨卡在二间少不了做和事的苦人。

    刘瑞选齐君王后的远亲做墨家在少府的领头人也是出于平衡的考量。

    值得庆幸的是墨家内部矛盾再大,也不会比已经裂成十几份的儒家吵得更凶更狠。学理的在人情世故上总是喜欢简单的来,既然双方看不顺眼,那就干脆一内一外,眼不为见心不烦。

    恰逢汉朝拿回河套,又从匈奴敲来一处放马的好地,所以在刘瑞的示意下由少府做主,将楚墨编入大匠部队,去边境做新城规划了。

    反正楚墨多为游侠,不说全是骑马与砍杀的好手,但能与射雕者们掰掰手腕。

    最重要的是楚地多树,因此这群楚墨善于偷袭与潜伏,在趁夜干掉地头蛇上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

    刘瑞把楚墨赶到边境也只是为秦墨可以专心研究新型武器,但没料到楚墨在那儿过得很好,说是如鱼得水也不为过。

    也是因为内部的刺头没法碍眼,外部的刺头又没法在思贤苑里撒泼耍赖,所以墨者还不知道刘瑞已下令废除延续百年的宦官制。

    听完子弟细细道来这里头的来龙去脉后,墨者的脑袋点得活似啄米的小鸡:“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说罢还不忘踩着儒家的死对头道:“那些个白面里夹黑心只会对穷人嘀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旦到了权贵面前,那是清高也没了,经书也忘了,忠孝仁义竟不剩一个。”

    “可不是这人人晓得的简单道理?”年轻的子弟在词汇量上肯定不如走南闯北,老来应对心眼跟个马蜂窝似的勋贵,但好歹是有牛犊的莽气,端着一股嫉恶如仇的劲儿:“可不就是这个理儿?陛下这个唯一要用宦官的都不在意自己没人伺候,一群进不了宣室后殿的掉书袋子反倒是比皇帝还急。”

    八卦堪称增进感情的神兵利器,尤其是在聊起对家的负面新闻时,年龄与立场都不是问题,甚至之前的言语龌龊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也不知是宫里传的还是杂书里说的,那群打着忠良名号的歪瓜裂枣为宦官哭得撕心裂肺,言语间是礼乐崩坏的亡国之态……”

    年轻的子弟话没说完,墨者便打断他道:“不用宦官就会亡国?”

    他挤着双黑漆漆的眉毛,瓮声瓮气道:“自古以来还甚少听说过宦官能亡国的。”

    后世的营销号把赵高列为宦官之乱的始作俑,可人赵高还真不是后世熟悉的那种宦官。相反,人家是有女儿女婿的。因此在东汉前,宦官的杀伤力真心不大,至少跟奸佞妖后是没法比的。

    至于妖后……

    呵!

    若无奸佞献美惑主,哪有妖后亡国的机会?

    “用人时说宦官无后,定能对陛下忠心耿耿;不用人时又骂人家小人得志,狐假虎威似待宰的公鸡。”年轻的墨家子弟学着说书人的样子摇头晃脑道:“结果您知陛下咋说?陛下说儒生奉仲尼之说,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宦官之身无异于对父母不孝……”

    “倒是陛下会说的话。”年轻的子弟还未充完说书人的瘾,他的同伴便卡了话头:“高祖是亭长出身,乡巴里的污言秽语信手拈来。陛下这儿都传至四代,怎么还口舌伶俐,善于争辩。”

    墨者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那眼里透露出清澈愚蠢的插话子弟:“所以先帝才会选择陛下继任。”

    然后用摆摆加草根的右手道:“接着说,接着说。”

    年轻的子弟清清嗓子,再次摆起说书人的普儿:“那儒生又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以残破之身奉陛下之后是无可奈何之举。结果陛下又反驳道——”

    “挟私欲以令臣民对父母不孝,是为昏君之举。皇家今日以净身的宦官供一己之欲,来日就有彻侯学样。再往后便下至大上造,左更,直至有点头面闲钱的富人都要阉割贫家的年幼子弟来看着院里等下崽的女人。”

    “这是盛世应有的场景吗?”

    “善,大善。”墨者知道子弟说的肯定是经小说家润色的生动之言,但不妨碍他在那儿听得津津有味:“本就是因个人私欲才有的造孽之举。说什么让半大的净了才好调|教,真正是为了享受都不做那宽仁的假面。”

    “最可乐的是陛下还说——”

    年轻的子弟再次清嗓,但仍听出丝丝笑意:“既然尔等如此忠君,不如绞了肚皮下的三寸那物进宫伺候,也算是忠君一场。”

    “那人吓得赶紧用寒窗十年来做筏子,可陛下哪是好糊弄的?随即问‘寒窗十年还未混得彻侯之位,那你这寒窗的水分真够大的,日后的仕途也一眼可见’。”

    “噗!”在场的年轻人都捂嘴不让自己笑得过于放肆,但抽|动的肩膀还是昭示了他们的幸灾乐祸:“陛下的嘴可真够毒。”

    “可不是嘴毒吗?常言里的大器晚成是有贤明在身,即便未得天子重任,心中也是礼教庶民,外防敌寇,哪里会把陛下的生活当成己任?”

    “府里的管事都没管到陛下床头,这群君子倒是把经书念到后宅里了。”

    “善。”墨者吐出一口浊气,觉得刘瑞还是端着皇帝的架势,所以没有骂的更狠:“念经的纯属五谷吃多了,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姓甚名甚。”

    “想当宦官何必祸祸穷人的儿子?不过是刀子没有砍在自己身上,让别人替他忠君爱国。”

    墨者弹掉手上的草根,继续骂道:“动动嘴皮就能功德加身,何必去管泥腿子的死活。”

    能够爬到宦官令,永巷令的阉人始终是少数里的少数,更多的穷苦子弟不是死于宫廷政变,就是老后拿钱出宫自生自灭。

    古代让宫婢去看皇陵还真不是件磨搓人的事。

    皇陵之事由奉常主管,里头的人都带着编制,属于是有口饭吃的清闲职业。

    宫女宦官要是死在看陵任上也是有人敛尸送终,蹭一份皇陵的香火,免得死后沦落成被驱逐的野鬼。

    最重要的是西汉奉行死后如生。即使在几代帝王的以身作则下有所削弱先秦以来的厚葬之风,但死时要留全尸的体面还是深入古人的内心。

    宫婢只要没犯大错都能得以全尸下葬,可宦官呢?

    后事根据清朝太监的自传所拍的电影里就描述了被逐出宫的太监为了赎回“宝贝”而去当牛做马的可悲经历。

    西汉的宦官在数量上肯定比不过清朝,但在可悲度上绝不会比清朝更弱。

    “这是德政,废了也好,废了也好。”许是这么贴墙聊着真的可以拉近关系,墨者居然真的透露了被刘瑞带来的娃子来历。不过根据理科生的严禁思维,他还是在说前强调这是他的友人提供的未证消息,信不信由各自判断,但是不许听后嚷嚷还爆出他是消息的二道贩子:“被陛下带来的小子是卫夫人的外甥。卫夫人名义上的弟弟不是御前郎卫吗?许是陛下不好太宠关中的翁主公子,所以找了卫夫人的外甥过来养着。”

    因为墨家有不少人在少府供职,所以墨者知道刘瑞有多宠爱卫家小子,说是当成亲子侄也毫不为:“又是让少府烧制幼儿陶俑,又是带卫家的小公子过来溜溜。”

    墨者不禁摇摇头道:“惯子如杀子,陛下可别养出了个嚣张跋扈之辈。”

    其实他想说得是陛下对卫夫人的外甥都如此宠溺,日后若有公主皇子,岂不是把对方纵成纨绔之辈?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卫去病在刘瑞的“摧残”下并未养成纨绔子弟,反而在旁人太勇,偏科太狠的DEBUFF下把自己卷成难以立功,只能以在北方人的旱鸭DEBUFF下努力学习开船技巧,最后跑到新长安(澳大利亚)与袋鼠龇牙的苦闷诗人。

    属实是和历史上的迷弟辛弃疾成难兄难弟了。

    与好事者有三墙之隔的卫去病在刘瑞怀里狂打喷嚏,念叨是暗中有人要害他。

    “染风寒了?”抱着他的刘瑞伸手摸摸婴儿的额头,嘀咕道:“没发热啊!”

    “兴许是屋里的铠甲杀气太重,让卫小公子感到不适。”李三虽然过继了个外甥在他百年之后为他摔盆,但是作为御前宦官,他哪有空亲自养着,不过是用银钱寻了可靠之人替他照料对方起居:“不如抱到兽园清清身上的阴气?”

    看入迷的卫去病冲狗头军师般的李三张牙舞爪了好一会儿。他若能说完整句子,定会告诉有眼不识泰山的李三:“堂堂冠军侯怎会惧怕盔甲上的寒气?”更别提这展示厅的武器都没有见血,除了淬炼的火气缠在锃亮的刃上,哪有什么寒气可言。

    刘瑞知道卫去病的内部成色,故意借着李三的话把冠军侯轻轻一巅:“去病怎说?”

    怎说?他肯定想留在这里细细打量墨者制造的绝世珍品,想象它们穿在自己身上的美妙场景,但是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只好以屈辱的姿态捏着刘瑞的袖子喊道:“啊啊啊!(我想留这儿)。”

    大魔王刘瑞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嗯!

    经过这场成功的实验,他已掌握拿捏冠军侯的正确方式。

    可怜的卫去病就这样被黑心的刘瑞玩弄于股掌之上,为了最新的神兵利器与骏马向刘瑞妥协。

    ………………

    “阿娜(妈妈),阿卡(哥哥)回来了。”楼兰的一处还算气派的官居里,脸被风沙吹出细纹的少女掀开挡风的帘子,冲着正用骨针缝制羊皮袄的母亲说道:“大大(父亲)让我出去帮忙搬下东西?”

    盘坐在皮毯上的老妇闻言,睁开一双褶皱成帘的老眼问道:“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啊!居然不够你阿卡和吾卡(弟弟)搬的。”

    话虽如此,但老妇还是利索地下床,把缝了一半地羊皮袄搁在桌上:“走,咱去瞧瞧你阿卡在汉朝呆了这么久,到底带回了……”

    老妇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眼前的场景震得说不出话——只见三车快把轱辘压成破烂的礼物被自己的儿子,女儿,帮工搬下。

    多日不见的安归亚想过来抱抱自己的母亲,但被对方一掌拍开:“你这过了几日好日子就忘了节俭的小羊羔子。”

    和全天下的母亲般,老妇见许久未归的儿子养的珠圆玉润后松了口气,但很快被对方身上的华服气得狂打儿子的肩膀:“你这羔子,穿着这身衣服招摇也不怕别的动了邪念。”

    楼兰人少,三步一个熟人,五步一个亲戚,就是有人嫉妒这只金羊羔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也不可能上手去抢对方的东西。可楼兰至西域的祁连南道就截然不同了。

    南羌说是小月氏的马仔,可该抢的东西一个不少,就算楼兰过去问责,人家靠唾沫也能淹死楼兰的每户人家。

    安归亚在老母亲的巴掌下总算有了“终于归家”的落地之感,任由其将自己拍出雾霾似的小细沙后宽慰道:“儿子就算破破烂烂地回来也阻止不了小人想劫儿子的东西。”

    他指着那还未搬完的三车东西洋洋得意道:“总不能连汉朝皇帝的赠礼都一并舍了。”

    老妇见着光鲜亮丽的儿子,再看看将庭院塞满的汉地的商品,于是把话题转到出使大汉的结果上:“咋样?汉朝的皇帝真的对楼兰有意?”

    安归亚没有回答,估计是等大大(父亲)回了才能与父母细说。

    安归亚能作为使者自然不是楼兰的小户,所以其母在楼兰王那儿略有门路,同王妃算是远房亲戚。

    安归亚的妹妹用陶罐盛了奶酒给兄长解渴。

    “终于舒服了。”沿路不敢多喝水的安归亚舔着龟裂的嘴唇说道:“有一车是汉朝的皇帝赠与我的,里头有中原的好料,正好挑给阿娜与森额儿(妹妹)裁件新衣。”

    安归亚的妹妹已经十五奔二八了,如今正在相看人家,所以扯件好料子的衣裳也能让她有个体面的终身大事。

    老妇瞅着儿子在那儿一阵翻倒,将好端端的布料弄得皱巴巴的。

    “你这冤孽,可别糟蹋了好东西。”看不下去的老妇将笨手笨脚的儿子挤到一边,将扯出一半的布料小心抽|出:“简单的活儿都干成这样,也不知你还能干成什么事。”

    被亲妈嫌弃的安归亚只能吸着鼻子在那儿碎碎念道:“再不行也是您生的,是您养的,骂我不就等~于~骂~您吗?”

    安归亚被狠心母亲打出波浪音,在后者的眼神制裁下讪讪闭嘴。

    老妇把扯成腌菜的布料完整抽|出,瞧着哪细腻的花纹与柔软亲肤的手感,终于是给儿子些好脸色看:“你别说,汉人的布料确实舒服。抽件亮的给你森额儿做新衣,剩下的留给你儿女和未来的侄儿做童衣。”

    小孩子皮肤娇嫩,哪里受得了毛织品的摩擦。而西域此时还未引进汉地的桑蚕,所以在后世的新疆小有名气的艾德莱斯绸未闪亮登场。

    至于更西的棉布料和麻布料……

    怎么说呢!进口这些东西的成本绝不会比汉人的丝绸麻布便宜几许,所以在儿子带回柔软亲肤的布料后,老妇会这么高兴。

    “你这衣服也是汉皇赏的。”摸完布料的老妇重新打量儿子的穿着,瞧着那不同布料,花纹拼接而成的华美高定,以及串在镂空花纹或走兽嘴上的零碎珠宝,忍不住冲儿子笑道:“可以啊!穿着华服,竟比国主更像国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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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8   第 418 章

    ◎安归亚:你们都跟我学汉语。◎

    “阿娜这是要把阿卡往天上夸啊!”安归亚的森额儿(妹妹)阿丽同披着兄长带回的华美锦缎, 一手揪着布料的两角,一手把折起的布料往腋下、腰后慢慢拢去,弄出一个大致轮廓。

    老妇见状, 刚才打过儿子的手往女儿肩上狠狠一拍, 眉毛更是宁成一个下八字:“你是耳朵里塞了骆驼毛吗?我为什么骂你阿卡你心里没数吗?”

    阿丽同被阿娜打得肩膀犯抽,于是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兄长。

    安归亚也没有反驳阿娜的胆子, 只能用口型解释阿娜发火的原因:【衣服上有沙。】

    灰?

    阿丽同拍拍脑袋,头上立刻簌簌落落下细小的沙粒,跟下雪似的, 让她直接灰了一度。

    老妇扯下女儿身上的锦缎。

    阿丽同被惯性抽|原地摇摆的陀螺, 一手扶着雪克杯般脑袋, 一面去找可以稳住身形的助力:“您的力道让我怀疑我是否是您的女儿。”

    安归亚的及时一扶让阿丽同未跌坐在地。

    老妇的鼻腔里冲出一股能让人打寒颤的热气。

    安归亚在母亲拿来皮子洗成弹力胶的旧衣后换下身上的华美外袍。

    年纪最小的弟弟见了,咬着手指羡慕道:“阿卡, 我成亲时能不能借你的袍子。”

    “当然。”安归亚毫不犹豫道:“兄弟间不必客气。”

    阿丽同在母亲催促下把兄长带回的布料叠好。

    古代的衣服可是很值钱的,保存好的甚至能去当铺还钱。

    老妇数完安归亚带回的汉皇赏赐,除了一匹颜色极亮, 正方不仅花纹不同,甚至有着不同触感的千层料外,还有几匹素色的亲肤好料。

    “没想到那大汉的皇帝还挺细心的。”老妇将素色的料子提起来抖了两下,琢磨着将其中几匹拿去换钱:“最亮的那匹虽然是最值钱的,但在西域不好出手。”

    “为啥?”老妇的小儿子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傻傻问道:“贵一点不好吗?”

    “好个头啊!”老妇敲着幼子的脑袋, 恨铁不成钢道:“都是我生的, 怎么你的脑袋钝成这样。”

    半大的小子捂着额头,姿势熟练得令人心疼。

    “你又不是国主,穿着这身招摇过市是想提醒马匪这里有肥羊吗?”阿丽同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弟弟, 说出的话令后者跳脚:“找机会吃羊脑补补。”

    结果这个幸灾乐祸的女人就被母亲制裁了:“什么家底啊!还有机会吃羊脑补补。”

    安归亚的家世在楼兰绝对算得上名列前茅, 但是搁这几万人里名列前茅, 真的没啥好骄傲的。至少在回家的这刻,对比宣室……乃至令使者歇脚的谒舍,他家都简陋堪称琉璃杯前的粗制陶杯。远远望去,自家不过地皮线上突起的土堆,和别家的唯一区别就是打眼的地方略有不同,然后有着更高的烟囱与象征身份的二层设计。

    “在想什么?”阿丽同见兄长站在庭院不语,上前想要活跃气氛:“怎么?还以为在汉地的皇宫啊?”

    此话一出,安归亚的幼弟立刻扯着兄长进了屋,招呼着他赶紧坐下:“对啊!一别半年,赶紧说说汉地是什么样的?跟楼兰比有和不同?是不是比莎车和大宛还要富丽?”

    不算乌孙,西域最富的国家当属大宛和莎车,前者卡在康居与大月氏进入西域的节骨眼上,后者与大月氏和身毒接壤,并且处于远离匈奴的西南方,所以在大月氏从故地退守时没机会与匈奴狼狈为奸,因此得到大月氏的善待,在西域有着无与伦比的统战力量。

    至于楼兰……

    就这么说吧!它挨着罗布泊沙漠。

    “汉地那儿是真的用木头做房子吗?”安归亚的弟弟安吉芬扑腾着双臂画出一个巨型轮廓。

    安归亚被弟弟的举动斗得哈哈大笑,回忆起自己刚进长安城时的土包子样,也是拿了树枝在永远扫不净沙尘的地上写写画画:“也不全是木头屋。汉人和咱们一样,都是富人占据木料,平民住着泥巴房和石头房,和咱们一样,只是会比咱们的外形更精致些。“

    “咱们也非没有雕梁的精致手艺。”安吉芬突然没了比划的兴致,嘟囔得想证明楼兰不比汉差:“咱们这儿地,一年里有大半都在吹沙子。若是碰上地牛翻身,那不是把自己往天上送吗?”

    这话可没夸大其词的成分。

    西域,也就是后世的新疆一直在地震的高发区,位列全国地震易发的前五之地。楼兰这个大冤种好巧不巧地靠近四条地震带的交界处。

    四条!

    而且还是交界的。

    你说这楼兰的福气大不大?

    “是啊!咱们雕花是给瞎子看呢!”阿丽同在一旁符合道:“也就是没有风沙的地方能整这些花活。”

    末了,她还眼珠一转,扒着哥哥继续问道:“汉皇的皇宫既然是木头做的,那不会小得和咱家一样?”

    “小?”安归亚把在内走动都要牛车的汉宫与自家做了个简易对比,失笑道:“不怕你说我吹牛。汉皇的皇宫比楼兰王宫加整个区域都要大些,而且这还只是汉皇的个人宫殿。若是加上汉皇的阿娜,妃子,以及子女的住所,估计能把楼兰装下。”

    “嘶……”阿丽同被安归亚的描述惊得吸了个口冷气:“合着汉皇需要一整个楼兰人口来伺候他。”

    “倒也没有奢侈道那个地步。”

    “我说嘛!汉皇怎么……”

    “宫里不算卫兵的话也就三四千人。”

    “……”

    阿丽同猛地起身出门看看家里有谁。

    笑死。

    除了一个下午才来的雇工和晚年在此混口饭吃的老仆,也就一个家里养不起了被卖给富人的八岁小孩。

    就这,在楼兰这个人口几万的小国里都算富庶。

    阿丽同是想象不出几千人去伺候一人的惊悚场面:“光是安排他们吃住就要花费不少粮食。”更是需要数以万计的人去养着一群脱产的服务业者。

    “长安不过汉皇治理的一个城,要是算上其它的郡县,大汉的人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安归亚用奶酒润嗓,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和西域一样,汉地也是有的地方是沙子,有的地方是山河。长安是大汉的心脏,里头汇聚了天南地北的好物,甚至还有黑白相间的熊和长着一个大瘪头的爬行物。”

    安归亚也难以形容鳄鱼的长相,只能在那儿画了一个四不像:“这玩意的皮介于大橡皮和龟甲之间,很适合做包裹。我在皇帝的私人园林里吃过这种动物的肉,和鱼一样鲜美,但比鱼肉难嚼些。”

    “皇帝还有私人园林?”安吉芬羡慕嫉妒恨道:“我要一头小羊羔都被阿娜骂得狗血淋头,他居然有地方养着观赏物。”

    “也不全是观赏物吧!也有猛兽是养着练兵的。”楼兰虽在西域的东边,但也好歹是西域的一员,所以听过身毒等地的传说:“就像骑马,骑骆驼般,汉地也在训练其它的动物配合士兵前进。”

    “也不知汉地都有多少士兵。”想起楼兰的憋屈处境,阿丽同便叹了口气:“可别又是匈奴第二。”

    作为西域里少数刮不出油水的地方,匈奴和乌孙在楼兰的唯一诉求就是美女。因为与汉地、匈奴、乌孙、羌地这四处接壤,所以楼兰国小而美女众多,和大宛莎车有得一拼。可楼兰实在是太小了,加上匈奴还要置个眼睛在此,所以对他们还算宽容。

    阿丽同的表姐上月就被国主送给右贤王部,吓得老妇想方设法地给女儿找夫家,避免国主再次征美。

    “怎么说呢!汉皇不是个简单的人,但对楼兰没有物质上的索求。”想起与刘瑞相处的点点滴滴,安归亚必须承认作为皇帝,刘瑞是个有人格魅力的人,而且私德很好,从不干欺男霸女的事。

    如果不是二者的身份相差太大,他都有意把妹妹嫁给刘瑞做妃子。即使是个不受宠的冷宫妃子,也能因外族的身份而得到善待。而且汉地物质丰富,他妹妹若学得汉语也可如唐山夫人般去官府工作,得到众人的尊敬。

    一想到这儿,安归亚的内心便活跃起来。

    匈奴丢了河套,为了与汉朝达成停战协议而将西域几国的控制权。

    刘瑞对西域肯定不会远程操作,所以会置汉军驻扎,汉人入驻。

    当然,为了避免汉人在此欺男霸女,军中会挑家里的次子、三子携妻儿入西域,还会配以监军和监御史。

    男女有别。

    尤其是在语言不通,习俗不通的大环境下,让年轻的女孩接触这些随军的妻儿肯定要比他这样的大男人令人放心。

    “阿丽同。”

    “嗯?”

    “从明天起,你和安吉芬都跟我学汉语。”

    阿丽同刚想撒娇抱怨几句,结果被兄长的严肃目光震得忘了要说什么:“不许偷懒,也不许抱怨。我会与阿娜和大大阐明要害,你两在今年年底都必须做到用汉语进行日常交流。”

    安归亚见弟弟妹妹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于是放软了语气利诱:“我今年会再次入汉。你两谁学的好,谁与我去汉地见识。”

    “……”

    “你们不想看看汉皇的宫殿有多大,汉地的黑白熊和扁嘴的爬行物吗?”

    “只要你们能熟练使用汉语,今年就能去长安逛逛。”

    【作者有话说】

    这两日在医院陪床没更新,晚上还有一更,尽量多更点,明日恢复日更。感谢在2024-01-24 23:51:40~2024-01-27 15:4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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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9   第 419 章

    ◎去次汉朝,身份水涨船高。◎

    靠着大棒加甜枣政策, 安归亚顺利忽悠弟弟妹妹学习汉语,一边与其拆着刘瑞送走他的外交礼包,一面继续对其画饼:“汉地千里, 光是皇帝的未央宫就够你逛个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

    “里头有上百间屋子!就算刨除宫婢住的和后妃住的, 也够皇帝三月不重样。”安归亚从最里层搬出一个精致的箱子,里头用黄泥固定珍贵的器皿, 避免其在运输时遭到破坏。

    “这是宝石?”安吉芬想触碰箱子,结果被兄长拍开:“毛手毛脚的,这儿是给国主的礼物。”

    “不是宝石吧!”阿丽同也凑上问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石头。”

    “不是石头, 是……”安归亚也不知如何形容瓷器, 只能在那儿含含糊糊道:“是石头, 但不是由一整块的宝石雕刻而成的。”

    “我就说嘛!”阿丽同用“我已看穿了一切的语气拍膝盖道:“哪有那么大的玉石啊!”

    汉室再富,也不可能找出一个半人高的玉石, 然后还雕成器皿送给别人。

    “这玩意和婴儿一样脆弱。”安归亚让弟弟妹妹看了眼便合上盖子,将其放到阴凉之处:“汉人将其称作瓷器,不仅用其做了器皿, 甚至还有汉人妇女将其烧成珠子串成精美首饰。”

    安归亚说罢便又翻出一个较小的盒子,里头有瓷器烧成的项链,耳饰,以及南越的各色玉石:“这些你们一人一半,拿去送人也好, 留下自用也罢, 我和阿娜都不会管。”

    阿丽同是女孩,所以优先挑选首饰。相较之下,安吉芬对未打磨的玉石更有兴趣, 琢磨着找熟人加工后高价卖出:“你不留吗?”

    他看向兄长, 顺带把成色较好的宝石推给安归亚:“留着吧!大大已经开始为你挑选阿亚(妻子), 留几块找工匠做成项链送给女方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若想要,无论是国主还是汉皇都不会有丝毫吝啬。”刘瑞是早婚晚育,而安归亚是西域出名的大龄剩男。没办法,楼兰的使臣屈指可数,基本是在安归亚的亲属上来回转悠,因此他比跑商的西域人还要忙碌,所以在西域的贵族女性里不受欢迎——任谁都受不了丈夫三天两头的出差,而且一走就是半年之久。

    无论是中原还是西域,妇女都是串红线的主力军,所以在嫂子的话题上,阿丽同比弟弟更有话语权:“阿娜和大大的意思是让你在莎车国那儿找个阿亚。”

    莎车和楼兰一样,因为占据了地利而有统战价值,日后无论匈奴打来还是汉人动手,他们一家都能逃到莎车避难。

    最重要的是莎车人有钱啊!

    靠着转运大汉、身毒、大月氏和匈奴乌孙的商品,莎车国的商人就跟镀金年代里的美国富豪般,开始讲究身份世袭。

    安归亚家在楼兰只算大贵族之一,但是能做外交大使的在文化上肯定是有一定保障,所以他的大大托人稍稍一问,就有在莎车做丝绸生意的莎车商人愿意结亲。

    “你的意思呢?”阿丽同见兄长不语,还以为是他出门遇上了真命天女:“你不会是……”

    “放心,我没你这个意思。”安归亚一眼看穿妹妹的心思,无奈道:“我若娶个汉人女子,只怕国主明日就得送我归天。”

    他家无论父系还是母系都与楼兰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个算王室旁系的使臣不仅得到汉皇的重视还娶了汉女,并且汉军不日就要接手楼兰……

    怎么说呢!这个配置就算司马衷来了都要怀疑自己明日是否下台。

    “大大的安排准是对的。”安吉芬没姐姐想的那么,拨弄完兄长带回的礼物便大大咧咧道:“想那么多干嘛?天塌下来还有大大顶上。”

    安归亚是真的羡慕弟弟的无忧无虑。

    这或许是次子的幸运吧!

    虽然无法继承家业,但也没有太大压力。

    安归亚的父亲和他一样主攻外交,并且是比他还忙的外交统领。因为有走南闯北十五年的经验,所以不仅练就了身强壮身板,更是精通多国语言,使人一见就会惊呼“此人一定是个儒将”。

    “国主今日还与我问起你来,说是汉地要如何对待楼兰。”安归亚的父亲回家后未用过晚饭便将妻儿带到专门用于谈话的房间:“我在莎车国的朋友已经替你说好了阿亚,是国主的外甥女。”

    “莎车国主的外甥女?”老妇感到匪夷所思:“不是说找商人之女吗?怎么变成国主的外甥女了?”

    安归亚的父亲只是淡淡回道:“莎车国主的妹夫有着最多的马车,你说他把女儿嫁给咱们儿子到底图啥?”

    图啥?

    还不是图安归亚出使大汉后身价上涨,莎车国的贵族动了间接联姻以找汉室要内部价的心思。

    当然,国主下凡做铜臭生意是不好听的,所以才有贵族替国主捞钱,商人替贵族捞钱的外包政策。

    “你不过是去了次大汉,咱家的地位便水涨船高到与国主相提并论。”

    要知道,安归亚带回来的可不只是刘瑞的赏赐,还有汉军拿下河套后所接手的西域男女。

    这些人里不乏家破人亡的愿意留在汉地牧羊,但也有被转送走的、掳走的贵族由汉军和楼兰的使臣送回西域。

    西域人少,能回一个是一个,所以在见到久别的亲人后,安归亚于楼兰乃至西域人的心里无疑是个善人,这就让他有了远超实际年龄的民间口碑。

    当然,对国主而言,臣子比自己有名绝不是件好事。

    “我不过是一介臣子,怎能与……”安归亚话没说完,父亲便从兜里抓出一把金粒洒在桌上:“国主赏的。”

    当着妻儿的面,他再次强调道:“这是国主当着众人的面赏给我,赏给安归亚的。”

    他看已明白什么的儿子,再次问道:“还需要我来替你猜猜国主是个什么心情吗?”

    “说实话,他没把我当场拿下都算是有理智的表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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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0   第 420 章

    ◎安归亚:汉皇是把淬毒的匕首。◎

    金子是少数能跨越时空, 地域,让古今中外的所有人都露出笑容的神奇物件。

    可就是这人见人爱的神奇物件如今却让安归亚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几息之后,他把桌上的金粒扫回油光水滑的羊皮袋里。

    安归亚的父亲听着金粒摩擦桌面发出的“沙沙”声, 直到儿子将已有了一定重量的羊皮袋往桌上一扔才开口说道:“国主已经下令把小王子送到汉朝为质。”

    之前就说了, 楼兰在汉史上的地位约等于迷你的乌孙,属于那种有统战价值却没有兵力, 缺乏油水的墙头草。

    不同的是乌孙靠娶妻平衡两方关系,而楼兰是靠送儿子来维持自家的小幸福。

    “小王子?”安归亚的眉毛一挑,试探性地问道:“这是换王太子啊!”

    楼兰的大王子在匈奴当了十年质子, 近日才因国主老弱而而被四王子从匈奴换回。

    “国主的消息居然比我这刚回楼兰的外使更灵, 难道是有神人相助, 或是匈奴……”

    安归亚的话还没有说完,父亲便打断他道:“匈奴废了。”

    “什么意思?”这下别说安归亚, 老妇都把裙子扎到膝盖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匈奴只是打输了一场,怎么会直接废了。”

    “你知道匈奴丢了河套之地, 殊不知匈奴在丢河套地后想从东北边找回场子,结果不仅没如所愿,甚至还被汉人活捉了左贤王。”

    安归亚的父亲喝了口奶酒,继续说道:“军臣是那乖乖听话的人吗?还不是被汉人皇帝逮住了命|根才会变得好说话。”

    安归亚的母亲也非无知妇女,自然晓得左贤王出征, 周围肯定跟了匈奴的贵种之子。

    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不论搁哪儿都是本族的中坚力量, 未来支柱。匈奴的贵种就算儿女众多也不是这种消耗法。更别提匈奴内的很多贵族都跟明清时的皇室般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强如右贤王罗姑比有二十几个儿孙,弱如军臣算上孙子也就堪堪三人。

    “如此便能理解单于为何割地。”老妇料到汉人让匈奴吃亏, 但没聊到是吃了这种关乎生死的大亏:“冒顿的在天之灵只怕会被不孝孙子气得复活。”

    “可不是吗?”安归亚的父亲附和道:“这才传到孙子那代呢!就准备把阿伯(祖父)打下的家产送给自家的死敌。”

    “更可怕的是军臣还非匈奴的怂货。”老妇忆起大月氏从西域撤退的场景, 忍住为自己见得太少而感到吃惊:“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 居然能见到西域又换了个马匪头子。也不知这汉人皇帝是何德行。”

    老妇看向家里唯一见过汉皇的儿子,迟疑道:“你觉得那汉皇是个好像与的吗?比起军臣……又当如何?”

    “怎么说呢!”安归亚在脑海挑出与之交谈的关键画面,沉吟后努力做到不偏不倚:“如果我是汉人会很喜欢他,但我不是,所以与他交谈时必须保持十二分的戒心。”

    “如果说军臣是把开卷的老刀,那汉皇就是淬毒的匕首。”

    “用汉人的说法叫‘外残内忍’,总之是个很复杂的人。”

    怎么个复杂法呢!

    那当然是双标的同时也恩怨分明。

    一方面对与有血海深仇的敌人重拳出击,而另一方却严格汉军的作风,禁止其对没有仇怨的老弱下手。

    对本族人讲团结并消磨内部的地域歧视、贫富差距,但对外族……尤其是新加入的外族搞原子化与碎片化。总之是个非常复杂却又难以讨厌的可怕存在——

    你说他讨人厌吧!他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至少对背信弃义的乌桓和从匈奴“救回”的西域妇孺,刘瑞的处置堪称君子。

    但你要说他不讨人厌吧!从南到北,从东瓯到乌孙就没有他不坑的人。更可怕的是这人属于明着黑,属于那种把你卖了还能让你拍手叫好的硬核狠人。

    即使是被汉人“圈养”的越地王族和在大汉没有科举权(暂时)的越人也很难讨厌这个皇帝——因为他是真的体面。

    说让你舒舒服服得过完一生就真让你舒舒服服得过完一生。

    说给你分田就真的给你分田并抹去原有的奴隶身份。

    也正因为刘瑞的松弛,安归亚在越地和被匈奴“割”给刘瑞的乌桓地看到了连匈奴人都未曾做到的惊悚场面——一些越人、乌桓人、西域人乃至匈奴人都已出现了皈依者狂热。

    当然,以古人的知识量是不懂啥叫皈依者狂热,但不妨碍他在见过这些人后开始思考刘瑞如何治理西域。

    亦或是说……

    刘瑞有了同化越人、乌桓人、以及被俘的匈奴人的丰富经验后,会不会把楼兰人也快速同化。

    虽说越人在先秦时与楚人通婚,甚至在血缘上为少康之后,勾践之孙,但到底与中原的风俗相差甚大,可是在刘瑞手上不过几年就从“越人与汉人不同”进化到“百年前是一家”,再进化到“几百年后都是汉人”的同化之景。

    至于北地的乌桓人和匈奴人就更可怕了。

    没有这群皈依者狂热的精神汉人,聂壹这个情报头子如何在军臣帐篷里放窃|听器?把匈奴整成消息外露的马蜂窝。

    “如果可以,我希望国主能严肃对待千里之外的汉皇。”安归亚垂下眼帘,回来时的雀跃在此烟消云散:“他是个面慈心狠的人,准备给楼兰送碗甜蜜的毒药。国主若将汉皇当成军臣第二,不出十年,西域就没楼兰这个东边小国。有的只是大汉的一个郡,以及一群西域长相的汉人。”

    “咋地?他会把楼兰人杀光?”安归亚的父亲气笑道:“他可以试试。这可是连大月氏和匈奴都没做到的可怕成就。”

    “杀人?不,他不会做这种蠢事。”安归亚对父亲的做法嗤之以鼻:“他会让楼兰人自发得以为自己是汉人。”

    “在这方面,汉人很有经验。毕竟他们一百年前碎得堪比西域诸国,但是现在融成了个人口千万的庞然大物。”

    “连几十万人的越地都重新吞了,更何况是楼兰这种不足一村的旮旯小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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